前代纳达霖齐祭司长苏赫拉穆尔(愿他安眠)曾向我提起如下故事:古人说莱什河从天而降,和时间一样无开端。沙塔尔沙什八世在位的时候,一个白山领的农民突发奇想,沿莱什河溯流而上。此人奇迹般地从野兽和匪帮的袭击中生存,平安穿越了松林,眼前只剩绵延的苔原和远处的白山。第四十九天傍晚,他忍不住困意,在伽沙达辉煌的星光中陷入梦境,次日清晨,当他醒来,却发现自己原在米德加特的绿洲深处,一座大湖在晨风中泛着海浪般的波纹。农民向路人求问得知:他如今正在莱什河的尽头。
沙塔尔沙什十世时代的探险记录,如今已经公开陈列,就算外省人也该承认,莱什河的源头就在白山脚下的碎岩中,只是迷雾、密林和林中的精怪常年阻挠凡人靠近。那旅人的事迹,原本多半是某个边地的农夫擅自闯入禁林,不幸中了精怪的幻术,之后被小说家或宗教地理学(这门学科的存在是完全不必要的)者以讹传讹而已。
莱什河如此失去了神秘,她和所有河流或人世间的一切生灵一般受制于大地的法则。无终始的河流不应存在,不然无穷尽的河水早能滋润赤漠的红砂。万物有其限度,包括恒星、明月、太阳、时间自己。
(种种黄金国传说略去)
……
珍珠岛链的雨林深处生存着既不向伽沙达祈祷也不向阿蒙图克奉献的部落,他们不说大陆上的语言,只研习密不外传的黑魔法,袭击贸然闯入的旅人,无视财货、以眼球为珍宝。这样的部落也流传着自己版本的黄金国传说,开头和四方诸国一般始于太古,彼时并无昼夜,天地混沌万物焦灼,纳达霖齐的银矿溶流在地,阿蒙图克弱视的眼瞳悬于高天,直到有白垩城墙和金黄道路的大城从天而降。
“黄金城如此富饶,”他们的巫祝接着描述道,“收集的魔眼堆积如山丘,挂起来又如成熟的椰子,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宝物永不腐烂生蛆。”
总之,两天下的臣民口口相传:黄金城是永恒的——却毁灭了,古国的执政们是无匹的——却死尽了。黄金城的赝品遍布世界,黄金城的残渣荡然无存,狭海两岸的猎宝者、水手、君王和狂信徒,所有被古国微光召唤的飞虫前赴后继,直到搜寻沉船里的宝藏变得比追逐传说本身更富收益。《黑真珠书》说:“无凭据的莫要轻信(3:11)”,地下海底没有它的线索,天上没有验证它的群星,人世间没有它的证人,它的存在于现世的法则下荒诞无稽,却无人能将其否定。祖辈、前生的无数记忆不能将其磨灭殆尽,苍白的城墙在亿万个梦境中光耀鲜明,我们都记得它。就像在一个笼罩天球的梦中。
(梦境和伽沙达威权的显现略去)
……
要么只能推断:时空和它运作的法则断裂了,黄金国——若它幸存,不在现存的大地上运行。如今遗留在诸国诸民头脑里的不过是古国破碎的投影。实在的黄金城就像天上的第二颗太阳那样被遗失和遗忘。
这篇笔记是由纳达霖齐圣殿从事萨南·朱祖里特在2372年,即拜立温·阿巴拉特在位的第四年写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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