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想和我聊什么?”克莱恩和白檀来到了某条巷子的角落,转过身询问怪盗。
“嗯~事关那俩好好先生的事情吧,”这时候的白檀反而没有了往常嬉皮笑脸的样子,“总而言之我看你跟他们就不太一样,我觉得跟你聊应该有点聊头。”
“你像是在说,我看起来就不善良,虽然事实也差不多如此,但总之你想说啥?”克莱恩并没有介意对方的话,只是追问对方的意图。
白檀挠了挠头,“因为兰道尔委托我偷走他的胸针,但是我觉得他也不像是会那么坦率地让我偷的样子。”
“那不然呢?”克莱恩反问道,“你既然被兰道尔抓过来,就应该清楚他的能力,何况这也是为了把你留在我们周边提出来的要求吧~”
“但我觉得他是另有需求哎。”白檀颇为真诚地表达了他的困惑,“怎么会有人跟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的困境的?”
“虽然你要真的能偷走也没什么,但至少不能是杀戮日结束之前……”克莱恩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悦。
“不,如果我的直觉没错的话,他要我偷的不是胸针,而是别的东西也说不定,所以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怪盗直白地询问道。
“……”克莱恩扯出了个微笑,但是不难看出来他其实也觉得有些冒犯,“你真能做到的话,恐怕我会嫉妒你呢?”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哇,但是答应下来的事情不做不行。”白檀甚至看起来有一些油盐不进,“更何况我觉得兰道尔的气质……其实我觉得,虽然差一点,但是感觉和大叔有点像,你不觉得吗?”
“那是因为兰道尔根本不适合做一个决断者,而紫咲先生也不适合做一个救世主,所以他们两个才会这样。”
“对对,但是要怎样解决呢?他们都放不下自己要做的事情,但是我看他们也开心不起来哇。”白檀面对克莱恩的描述,只是有些不解。
“我不认为在这个环境下能够让他们俩真正的好起来,”克莱恩两手叉腰,“杀戮是他们两个最讨厌的东西,特别是由他们俩自己亲手造成的杀戮。”
“难道不是正因如此才要让他们面对现实吗?”白檀问,“如果没有突破口的话,这种事情完全解决不了,现在我反而觉得是大好时机耶。”
“如果可以的话,我反而希望兰道尔和紫咲先生永远不用为了拯救谁去做大英雄。”克莱恩摇摇头。
“我也觉得那样根本没必要啊,随心所欲地活着不好吗?”白檀附和道。
“是啊……”克莱恩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关于他俩的事情告诉你,但是事后安抚兰道尔的只能是我哦^^而且你要是敢弄哭紫咲先生,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很难跟你保证,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会直面你所谓的不放过我。”白檀不客气地掐灭了对方的希望。
“首先,兰道尔的家庭内部关系很严厉,尽管他父亲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家人,但也因为过于严苛的要求和训练让兰道尔从小就备受压力。他父亲是个优秀的领导人,该杀就杀,行为果断。他把怎么杀人也教给了兰道尔,而兰道尔也非常有天赋的都学会了。”克莱恩没有管白檀不要脸的态度,向他解释兰道尔的家庭情况,“但问题就在于,父亲压力过头以后,孩子就自然而然开始恐惧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再加上兰道尔实在是太善良了,他想考虑所有人的心思,因此他在恐惧他眼中暴力杀戮的父亲的同时,他也恐惧自己会变成那样。”
“噢……怪不得那家伙会声称那枚胸针是‘恶人的东西’?”白檀低头沉思起来,“我觉得吧,那枚胸针作为传家宝能被他带在身上,那就应该是他的东西才对。看来我的直觉没错,他指的恶人不是他爹,更多倾向于是他自己。”
克莱恩摊了摊手,“还行,看起来你没那么傻啊?”
“我爱什么时候动脑什么时候动脑,平常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
“哎——呀——所以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求兰道尔,并且总是惹他烦希望他转移注意力~也告诉他有些事情不是那样的。”克莱恩有些无奈。
“不过平心而论,其实我觉得——”白檀无情地发表了他的意见,“有时候偷走他人的生命或许是有必要的?”
“从法律角度来说,有些人该死的时候就是该死。”
“但是他们无法接受。”
“嗯哼,是这样的。”克莱恩点点头,“别看兰道尔和紫咲先生那个样子,他俩要是杀疯了谁都拦不住。他俩怕的也是这个。”
“但是要怎么让他们能接受呢?看,那边在求助的小女孩身上都是蛇形纹身。”怪盗指了指巷子外面的那些少女,“猎手往往会以猎物的形式登场,你说他们会去走这趟浑水吗?”
蓝发青年沉默了几秒,随后说:“……我想他们会的,并且即使是那样的人,他们也不会放弃去拯救。因为是兰道尔,因为是紫咲先生。”
“然后他们会因为中了敌人的陷阱而展开杀戮吗?还是说——”白檀抬眼看过去。
“……”克莱恩露出了一丝苦笑,“……他们会选择救下所有人,因为那些小女孩终究是孩子,不论怎么样都是值得被救的人。”
“那我觉得好麻烦啊,毕竟如果救到平民多的地方,她们就原地开杀了,那是真的得不偿失了。”怪盗轻哼一声,“你确定我们要冒这个险吗?还是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啊,我是无所谓冒险的,毕竟我有的是手段。”
“要的啊?为什么不要?”克莱恩反问,“他们想做的事情当然要做咯,然后随机应变~”
“好吧,但如果坚持要救助的话,不应该引她们去人多的地方。这方面的说辞你来负责,好吧?”白檀这时候倒是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会想办法让她们失去战斗力。”
“哼嗯~我觉得,你也不要太担心,因为不管是兰道尔还是紫咲先生,他们绝对不会做出来错误的判断,他们只是……太善良了~”“那么我去和兰道尔还有紫咲先生说说~”
“OK,那我去楼顶勘察一下附近的情况。”白檀甩了一下辫子,直接顺着巷子里的砖瓦登上了房顶。
+展开四个人均190cm往上的男人挤在一辆车里,想想都有些过于拥挤。更何况,车顶还绑着兰道尔的那个巨大防护箱——不为什么,太长了没法放车里,仅此而已。
在三人抓获了怪盗“昼影”,也就是十仓白檀本人之后,四个人开展了四处救援、运送物资的行动。
“不是,咱们就不能换一辆大点的车吗?”白檀这种将近2米的大小伙子只能低着头抱着腿。
“……别挑挑拣拣的,除非我们能顺路再去借个卡车。”虽然这么说,试图让怪盗闭嘴的兰道尔也缩在副驾驶上,抱着他的枪警戒着沿路的光景。
白檀拍了拍驾驶座,“咱们之后能不能去抢一辆卡车?”
而开着车的克莱恩也回答:“路上有的话就借一下。”
而全程,坐在旁边的紫咲则一言不发,毕竟他对于这种发展成劫车的事态也比较无奈。
“哔——”
克莱恩低头一看,仪表盘上的加油提示图标亮起了橙色的大灯。兰道尔看向声音的来源,也愣了一下,“这就没油了?”
他们找了块地停下车,克莱恩下车后检查了一下油箱,“*粗口*,漏的。怪不得只有这辆车没人抢,就是辆破车嘛。”
“也正好,这条路应该能往工业区开,去那边薅吧,汽油什么的~”白檀则是非常乐观地从车里探头,“如果运气好的话能薅一辆卡车就好了。”
“行,这点油能撑到哪是哪吧。”克莱恩抓了抓头,又回到驾驶座上。自己“借”的车,怎么也得自己认栽。
一辆车顶上捆着一个大箱子的轿车向着工业区进发,沿途不乏战火,不过对于在公路上高速行驶的他们来说,兰道尔只要注意四周不会有什么活腻了的家伙向他们的车辆开火就行了。不过在警戒的同时,祈祷着平安的他的思绪却反而再次陷入了过去的阴影。
兰道尔希望白檀能偷走他的东西,这事不假。
但他具体想偷的东西,却令他难以启齿。他不确定那个怪盗到底能不能理解,能不能做到……更何况,试图相信一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陌生人,或许比这些想法更可笑。
……
过去的某一天,某个被改造成诊所的防空洞里,三个大男人围着桌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是兰道尔,另一个是这个诊所的主人——总是窝在诊所里睡觉的医生,也是他的叔叔,克里斯多弗,还有一位则是他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父亲,伊蒙。
但除了克里斯以外,另外两人根本说不上面面相觑,不如说,那俩人一个在回避父亲的眼神,另一个在以烦躁的眼神盯着他的儿子。
克里斯左看看右看看,又低头看了眼三人份的红茶,他也不耐烦地两手环胸:“要吵出去吵,别在我面前吵。”
“不是,你也没跟我说过兰道尔在这啊。”伊蒙扭过头来,显然他也有点意外。
“是你自己不打招呼就过来的,谁知道你今天要来啊。”克里斯率先拿起一块咖啡饼干啃了一口。
被这么一句话堵回去后,伊蒙也不说话了。
而旁边的兰道尔还在犹豫要不要端起茶杯,“……看来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志趣。你不想我在这,那不如我先走?”
“哎别别别,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
克里斯深知自己不会说话,但他也不知道原来他只要两句话就能分别把两个人给呛到陷入沉默。不过在他这个旁人眼里,父子关系的矛盾实际上有些过于显而易见了。伊蒙认为兰道尔害怕担责,因此总是那么优柔寡断;而兰道尔则是认为伊蒙的暴行对于长远的对外交流没有任何益处,想尽量不伤害任何人。
或许唯一一点可以说得上好的是……这个父亲也丝毫不指望孩子能够理解自己,所以除了必要的自卫手段,他几乎是持放任的态度。
当然,在训练中赋予他的不解和恐惧,也是兰道尔自己必须面对的事情。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痛下杀手?放纵犯罪真的是有效的控制方式吗?他最终能够理解斗争的理由吗?自己的这份求知是正确的吗?好奇这些问题真的不会使自己陷入更深层的地狱吗?
正因为这些问题,他仍然选择了踏上瑟伯林这片土地。
……
最终,车辆停在了工业区的北边。克莱恩从车上下来后还不忘踹一脚车,“不中用的东西!”
白檀也从车子里爬出来,活动活动手脚,其他两人也只好先出来。“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缩在车子里也怪难受的。”克莱恩提议道。
“也行。”兰道尔把防护箱从车顶拿下来,随后看向四周——各种门店和人家都门窗紧闭,那是自然,不希望被牵扯上的人们只能关在家里,祈祷着今晚能安全度过。不过,有几个人似乎是例外……
“救救我!我在被人追杀,请开开门吧!”
“请问有人吗?可以让我进去躲躲吗?”
这附近不知为何,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女逐个敲着那些家户的门。而兰道尔和紫咲两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已经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方向。不过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的怪盗却率先拦在了两人面前,示意不要贸然行动,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远处的少女身上盘蛇的纹身。
白檀四下里看了看周围的形式,咂了咂嘴,抬头看向克莱恩的方向,“等下,蓝毛眼镜,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你聊聊。”
克莱恩歪了下头,指了指自己,“我吗?”
“是哦。”
“也不是不行~那找个单独的小角落聊呗~”克莱恩丝毫不介意,在走之前也嘱咐了两声,“两位先原地休息一下,我们去附近看看情况!”
——就这样,兰道尔有些局促地和身旁的长辈站在一块儿。目前的情况确实令人有些望而却步,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和旁边的紫咲先生展开话题。不过先开口的却是紫咲,他们聊起克莱恩的事情……毕竟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估计只有这个人。聊着聊着,在兰道尔怨声怨载地描述着那些过往的尴尬事,如同向对方家长告状,紫咲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点,没想到克莱恩会那么喜欢一个人。”紫咲抬手捂住了嘴,像是在憋笑,“因为曾经他说过,自己绝对不要谈恋爱。”
“……您知道吗,我本来整整拖了十年。”兰道尔深吸一口气,伸手用力比划着,满脸都写着无可奈何,“十年!他还在坚持!懂吗!因为我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跟谁谈个恋爱的感觉,我觉得这种事情很没有必要,尤其是对我而言!”
“看来他确实没少给你添麻烦,你的后半句话,他在小时候也经常这么说。”紫咲回想着克莱恩曾经说的话,“克莱恩认为为了爱而死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那记性很差了。”兰道尔非常不客气地批判道。
“恐怕他现在也这么觉得……但他还是被你吸引了。那么说明你是个非常优秀且具备包容心的人,最重要的是,你或许心怀大志,又对他人温柔以待。”紫咲看向兰道尔的方向,“克莱恩坚持了十年,说明你也坚持如此了十年。”
兰道尔愣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拉下帽檐,看向别处,“……这是我应该做的。”
“像你这样的孩子非常少见了,你会这么说,就说明克莱恩还会继续喜欢你,只要你不答应他,他大概还会一直缠着你。”紫咲顿了一下,接着说,“……但心怀大爱的人,往往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孩子,你会怎么做?”
青年伫立在一旁,看着地面。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他的父亲、叔叔、阿姨……以及身旁的紫咲先生,大家都在说同一件事——好人一般并没有什么好报。
“你以为你讨好别人,他们就会给你好脸色吗?呵,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而已。”父亲当时是如此讽刺地笑的。
“……你是对的,但是,愚蠢的人们不会只因为‘正确’而投靠‘正确’,他们只在乎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克里斯叔叔无情地揭露了他人的本质。
“他们根本不知道善良有多可贵,他们只会白白浪费一些奇迹自投罗网。当然,你小子也得学会珍惜你手头的筹码才是。”玛莉阿姨告诫道,但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她对外人的嫌弃。
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是冷血的,但是兰道尔却从几位长辈身上看到了某些其他人拒绝予以理解的事物:失望。或许即使是杀伐果断的父亲,他们也曾对人的本性有过一丝的希冀,但最终他们还是因为种种愿意放弃了世人,选择独善其身?但如果每个人都因为人们的背叛与利益竞争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这个世界或许只会愈渐腐朽——腐朽到人们认为掠夺才是祭典。
“我认为那无所谓,”兰道尔想了想,说,“我帮助别人并不是为了自己有个好结局。”
“嗯,那我明白为什么克莱恩会一直缠着你了。”紫咲点了点头,“孩子你也肯定不会变成你所害怕的样子。”
“……?”兰道尔歪了歪头。
“你不会的,因为你的本质就和其他人不同,你会去想去坚持,就说明你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紫咲像是看穿了什么,又复述了一遍,“如果你依旧感到害怕,那么就向外求救吧,有人会来帮你的。”
“什么……”
“你和克莱恩都是好孩子。”还没等兰道尔发问,紫咲又接了一句,还拍了拍兰道尔的后背。
“……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兰道尔挠了挠脸。
“虚心接受就好。”
+展开上篇: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739966/
其它视角剧情:
克莱恩视角: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740321/
紫咲视角: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740322/
怪盗被一个更专业的家伙原地抓获了,怎么回事呢?
卧槽怎么有533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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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巨大的防护箱就要朝自己砸过来,白檀干脆咬咬牙选择了最危险的行动——他直接向前跑过去,伸手推住箱子,迅速从下方滑铲到金发男子的背面。怪盗撞在围栏上扶住,指着袭来的男性骂骂咧咧地大喊道:“你简直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一个不要命的人!!”
“哦,彼此彼此吧。”男人拖着箱子转过头来,扶了一下眼镜,“那么,遇到不要命也要达成目标的人,你会做什么?”
“嗯——”怪盗抬头望天思考了几秒,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我不知道啊,但总而言之你有啥要紧事?”
“看来你终于打算停下来和我沟通了。”金发男性收起了继续突击的架势,“我是兰道尔·克劳福德,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
白檀挠了挠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兰道尔看了片刻,“……谁?”
兰道尔心想今天看起来也不止会被那么一两个人气晕,只好深吸一口气:“土御门泉玖你知道吧?”
“啊?”怪盗搓了搓下巴,左思右想,最终终于是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那个……”
“那个?”
“……”白檀欲言又止,试图从自己的脑子里翻出可以用的英文措辞,“哎呀不管了,总而言之你叫兰道尔是吧,知道了!有什么事不?”
兰道尔开始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个笨蛋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怪盗昼影,但既然是克莱恩的请求,他没有理由不去执行。于是他走到白檀身前,蹲下身伸出手,“我需要你……偷一样东西。”
“打算雇佣我?”白檀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伸手任由对方扶自己起来,“你先说要偷什么。”
这名英国的行医低头再次掏出那枚胸针,银边金属包裹着一颗鲜艳的红宝石,一看就是上品,“这枚胸针,是我们克劳福德家族的传家宝。它的上一届主人是业内的暴君,他是敌人的噩梦,也是……我的噩梦。”
“嗯,然后呢?”怪盗歪了歪头,他还没看出对方的意图。
“我要你,从现在开始——”说罢,兰道尔收起了那枚红宝石胸针,抬起头,“从我这里偷走这枚胸针,偷走这枚属于‘他’——属于那个‘恶人’的宝物。”
话音落下,白檀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左看看他,右看看他,愣了一下,下一秒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有些愠怒地笑了出声,冲着兰道尔竖起了非常标致有力的中指,“哈,小看我?”
……坏了,没想到这个人笨到这种程度。兰道尔想。
“目标就在眼前,你光明正大要我偷你东西,你当直接送我呢?!”说罢,白檀直接一个冲拳企图袭击眼前这个男人,然而论经验和长期的熟练度却是兰道尔占据上风。兰道尔侧身闪过去,一把拽住了怪盗的手臂就往他的背后扭,白檀见状都在一瞬间内准备好了喊疼求饶,兰道尔却恰到正好地在把他扭脱臼之前点到即止。
“我知道你,你擅长毫无章法的游击战,面对一群混混和复杂的地形时往往你能发挥出更好的优势,无论手头是否有武器,只要形势足够复杂,你就可以完美脱身。但是……”兰道尔四下里看了看这个光秃秃的天台,又低头看这条被自己摁在地上的“白蛇”,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面对一个有专业的战斗训练经验的人,除非你重新复习你以前在玉城重工学的那些实战,否则你没有胜算。”
“*粗口*,你连这都知道?”白檀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了……你是和那个神棍公务员一起调查玉城重工的外国佬?”
“原来你是那种需要一点教训才能想起事情的类型啊。”兰道尔感叹了一声,放开了他,“总而言之,如果你还想要这枚胸针,你就跟我来。”
……
两个高个子一前一后,在高楼之间穿梭。兰道尔即便是背着一个巨大的防护箱,走路还带着风。白檀好奇地盯着他身上的箱子,伸手敲了敲,“哥们,你这箱子里装的啥?”
“啊……原本是装那种一个人高的双手剑的。”兰道尔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怪不得你力气这么大,专门练过?”
“我父亲——我是说,那枚胸针的上一任主人,他是这么教导我的。”
“现在这个胸针不是你的东西吗?”白檀问。
“是,但是,我还没有继承他的资格,所以才把我放出来……”兰道尔有些犹豫,“否则我也可以靠财力躲过每一场杀戮日,不是吗?”
怪盗快几步凑到兰道尔身旁,侧身看了看他的表情,直到兰道尔终于因为尴尬而回避白檀的眼神,白檀才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家这么有钱还要把你放出来,在这个自相残杀的一天玩生存游戏?所以你觉得你爹罪大恶极?”
“也不止是这点,毕竟这次杀戮日我是作为护卫来的。”兰道尔叹了口气,“就……你对那些蒙面党,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站着看——好吧,开玩笑。”白檀嬉笑了几声,“兄弟,我可是怪盗!本来刻板印象里的怪盗,蒙面和身份伪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问我意见?老子这方面专业得很!”
“即便蒙面党里,其中一个杀人魔很可能是你身边的亲人?”
在兰道尔问出这句话后,白檀沉默了几秒。他并不是因此恐惧,毕竟在钟良町,他才是那个会在某些夜晚伪装起自己的大盗,而平日甚至在假装自己并非昼影,安慰那些被偷了东西的小孩向昼影祈祷被偷的东西回到自己身边。不过在这样的心境下,他似乎明白了兰道尔为什么会提那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偷窃委托。
“我好像明白你什么意思了,我想好偷窃计划了!”白檀一拍大腿,拽起兰道尔的手臂就往前跑,“你同伴在哪来着?我们赶紧去集合吧!”
“啊?哎……我看看……定位是那个方向……等下等下,我的帽子……!!”
……
过了一会儿,在两人的互相拉扯之下,两人终于来到了另一栋楼的天台上。兰道尔定睛一看,克莱恩和那个说好的亲戚——大神紫咲已经原地铺了一张毯子坐着等他们了。
“欢迎回来~!”克莱恩向兰道尔挥了挥手,随后又扭头看向了白檀的方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就是那个什么怪盗~长得还行,就是怎么看起来傻里傻气的?紫咲先生,你来看看这个是本人吗?”
白檀循声看过去,看到紫咲先是愣了两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挠了挠头,“大叔怎么也在这?”
“这是我的问题。大神组和这边的克莱恩所在的哈提组是同为分家的关系,”说到这里,紫咲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前不久举行了聚会,我才会在这里。”
“没错!是我克莱恩·约卡姆举办的聚会,紫咲先生和我还是远房亲戚,现在因为航班延误才呆在这里的!”克莱恩乐呵着自我介绍,并反问道,“所以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你怎么回事?”
“我?我给我自己放个带薪休假,带什么薪你不要管。”白檀敷衍地进行了简短回答。
“我都听紫咲先生说了,你会偷很多贵重的东西,然后拿去资助贫民窟的小孩儿,虽然我认可你的行为算是善举,但是!”克莱恩话音一转,“因为紫咲先生会追着你乱跑,所以你必须待在我们身边,OK?”
白檀肉眼可见地皱起了眉头,“好麻烦喔,我都答应了人家帮忙打游击战做救援了。”
“游击战?”紫咲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抬头询问。
“刚刚好像确实有在四处跑的时候看到过大叔来着?那些面粉是我干的啦,为了吸引人注意……”白檀被紫咲这么问了,先是心虚地笑了笑,但还是坦诚地公布了自己干的那些好事,“把被抓起来投票的无辜人士救走送去教会,这个方法很省成本呢!”
“我看到了,不过被命令待在这里,所以我没跟过去。”紫咲淡然地说,“所以你这次不会偷东西对吧。”
“晚了,把好几个主播的武器偷走了,诶嘿!”怪盗不负众望地打破了紫咲的期待,一脚踢翻对方刚给自己立的flag,“他们投票杀人,我偷武器不算人身攻击哈!”
“嗯……不是宝石或者值钱的东西就无所谓。”紫咲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克莱恩和……你是叫兰道尔对吧?”
“是的,大神先生。”兰道尔点了点头。
“叫我紫咲就行,我听克莱恩说过你的事,他和这边这个笨蛋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希望你能见谅。”紫咲作为长辈微微向兰道尔低头,但考虑到克莱恩和白檀这两人的性格,确实有点够呛。
“没事,习惯了。”兰道尔摆了摆手,又看向白檀,“不过教会……?”
“啊,但是这家伙答应我可以偷他的宝石,”白檀指向了兰道尔,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盗窃计划被眼前的猎手知道,“他答应的,不算吧?”
“……好吧,人家那么说应该就算你没问题。”紫咲叹了口气,“相对的,你把你说的救援的事情,说清楚些。”
“嗯,西边的恩典教堂!那边的牧师说希望帮助那些在杀戮日没有战斗能力、不想自相残杀的无辜人士,”白檀兴奋地指向远处,“我觉得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而且咱们也算同道中人,我就帮一把咯!”
紫咲沉默下来,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才睁开眼睛看向另外两人:“……好吧,克莱恩,你接下来和兰道尔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克莱恩想了想,“没有哦~我是作为主播来这里的,所以除了要保护好紫咲先生你以外,就只剩下给北欧的叔叔阿姨们直播的事情了!”
“我也只是担任克莱恩的护卫……”兰道尔也不假思索地说。
“我准备帮一下这个笨蛋的忙。”
紫咲说完这句话后,克莱恩扭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紫咲。
“嗯……原来如此,那样的话,我们刚好可以开车。”兰道尔搓了搓下巴,已经开始了规划。
只有克莱恩一个人呆滞住了,脸上刚才的笑容都凝固了起来。他似乎有什么问题完全想不通,但是看在兰道尔都答应下来了,也只好心虚地深吸一口气:“……兰道尔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只要紫咲先生你别去做什么太危险的事情就行,不然我和大神组的其他人不好交代。”
“那样的话,最好是我们一起行动,互相监督……”兰道尔也积极地提出后续的行动方针,但看到克莱恩又陷入了迷茫,只好多问一嘴,“怎么了?”
“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一种突然的冲击感,咳咳。”克莱恩干咳了两声,“但既然紫咲先生都那么说了,那我会用无人机在头顶一直实时监测或者直播情况的。”
“好耶!虽然意外获得了三个队友,但是牧师那边一定会很高兴的!”怪盗听闻这三位的打算,高兴地拍了拍手。
“嗯!”克莱恩点了点头,起身过去拍了一下白檀的肩膀,“但是你要是让紫咲先生为难或者难过的话,我和分布在各地的所有的本家和分家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白檀抬头故作思考的样子,大言不惭地说:“我把从第一次蹭大神组的饭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全想了一遍,都不知道我哪一次没有让他为难过。”
克莱恩听完这番话都有点被气晕的意思了,他只好倒吸一口凉气,大喊:“紫咲先生到底因为什么才追你啊!纯粹因为命令??我不信!”
“因为他不聪明。”一旁的紫咲说。
“喂!”白檀迅速转过头来。
克莱恩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一枚儿童电话手表,“好吧,先不说这些了。总之,我明白我们接下来要一起行动了。”说罢,他把白檀的手拎起来,将手表套在上面开了机,“用监护人模式来确认你的定位,防止你中途逃走或者失散以后无法和我们联系。”
白檀有些疑惑,“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离开我和兰道尔超过一公里,这个手表就会一直发出警报的声音并且自动给我和兰道尔发送你的定位只到我们找到你。”怪盗的存在让克莱恩这样的人都被气笑了,“这叫双重保险~当然你不愿意好好戴着我就用我无敌的电击枪电你。”
“你以为就你会电我啊,还是有点小看我了。”白檀冷笑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我的首要任务是保证紫咲先生能够平安的回到日本,但既然紫咲先生很关心你的死活,那我就只好这样了~请多指教哦,怪盗先生。”虽然很无奈,但克莱恩还是很主动地和白檀握了握手。
“好吧,那就请多指教,”白檀也非常随性地点点头,“虽然你看起来和大神家的人不太一样……哦,或许那个小小子和你的感觉更像点。”
“环境不同罢了!何况我本身就属于不同的分家,甚至现在都只算是编外人员了~毕竟我现在可是打算嫁进兰道尔家里。”克莱恩笑嘻嘻地看向兰道尔,而兰道尔也只是有点目光闪烁,装作四处看风景。
“啊,对了……就在我和紫咲先生等你们的时候,我外祖母给我打电话了……”克莱恩放开白檀,干脆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兰道尔转身低头,“什么?”
“她说什么我今年第一次以自由人身份过杀戮日肯定体力不行,等过了杀戮日就让我和她去锻炼,我听了人都要死了。”克莱恩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兰道尔面无表情地思索着,像是半开玩笑似的反问道,“那这样,你外婆的训练和我爹的训练,你选哪个。”
“我就不能选老公你嘛?”克莱恩委屈地说,“你知道的,我连游泳都不会,我不想体验被外祖母直接丢进大海中心,也不想体验被岳父塞进密封的鱼缸——但话又说回来,外祖母说,如果我被人围堵快死了就拨打她发给我的一个电话,立马就会有一个蛇形杀手过来救我。”
“他不至于,但是他会在你做的动作错了1cm误差的时候把你拎起来扔出去。”兰道尔事无巨细地描述了起来,“要不是我之前用双手剑训练,他连我都扔得动。”
“……要不我们还是跳过这个话题找辆车出发吧!”克莱恩惨叫着叫停了这个话题。
“不过说到蛇,其实……”兰道尔看向了白檀。
白檀被兰道尔盯着看,莫名感觉浑身不舒服,愣了一下,“干,干嘛?”
克莱恩也有点疑惑,“你总不能说这个人是我外祖母安排的蛇形杀手吧?看着就不聪明也不杀手?”
“不,只是刚好想起来这家伙在那几个研究员嘴里戏称‘没能成为巨龙的大蛇’。”兰道尔摇了摇头。
“我就说不是吧!我印象里的杀手都得是紫咲先生这样的类型?”
“我真不是,我虽然有被培养过相关训练,但是我在正式被投入工作之前就逃出来偷东西咯?!”白檀远离了兰道尔几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而且真过分啊兰道尔,这种陈年往事都要拿出来提一嘴吗,难道这个人其实是超级腹黑的抖S吗?”
“这是兰道尔的魅力!”克莱恩一副怪盗真没品的表情护住兰道尔。
“啊?”兰道尔被这么说,也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好了,你们都差不多大,和睦相处吧。”紫咲站起身,一手摁住白檀的肩膀,另一手拍了拍克莱恩,“继续待这里里也做不了什么,何况也不安全。都赶紧走吧。”
+展开拖家带口的短序章,内含一些阴湿父子
“叔叔,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呃……杀戮日的事你不应该问你爹吗?他才是‘专业人士’啊。”
“不要。”
“哇,这么快就被否决了。”
在前往瑟伯林的私人飞机上,金发的青年闷闷地喝了口冷却的红茶,看向屏幕上的短发中年男性。
“所以你接下来在瑟伯林的行动方针是?”
“看到乌鸦面具的时候扭头就跑。”
“不对,虽然遇到戴乌鸦面具的人是你爹的可能性不等于0,但是你应该先从第一步……”
“……”兰道尔已经满脸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先……跟克莱恩集合,然后确保物资、据点、移动手段……”
“那够了,到时候有什么事情看着办呗。”
兰道尔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无知即是幸福——尤其是当自己知道自己的父亲近乎有95%的可能性是杀戮日中的杀人魔的情况下。
如果自己没有看到几年前日本杀戮日的转播现场的话,如果自己没有擅自跟着父亲走进他的衣帽间的话,如果自己没有因为过高的身高,恰好直勾勾地和架子顶端的乌鸦面具对上视线的话……
不,已经不可能了。已经不可能自我洗脑、假装认为父亲只是去日本出了趟差了;也不可能再把那副面具从自己的梦里甩开,更不可能认为父亲对自己的训练只是单纯希望自己能保护好自己……一切的严苛和冷淡,都在与那只渡鸦对视的瞬间化作了梦魇,时刻提醒着自己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
父亲实际上,在教自己如何杀人?
临近杀戮日时,兰道尔的噩梦也更加频繁。他总是能在梦中看到一只两眼猩红的渡鸦站在树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但是当天空中高悬的月亮从云中现身之后,他才看清了它所站的那棵树——它的枝桠是人的手指,枝条是畸形的手臂,与树干的连接处像是被强行缝合了起来一般,而仔细一看,树干也都像是无数只断掉的人手与内脏纠缠在一起,血顺着肌理与缝隙留下,红色的痕迹绘出了树皮的纹样。与此同时,那棵“树”竟然还有些微的收缩与舒张,就像是在诉说着它作为生命的鼓动。
渡鸦微微张开翅膀,让青年想起了那名留着黑瀑长发的中年男人,这只鸟的动作像极了他炫耀自己的作品的样子。它(他)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展示着身下的这棵“树”,爽朗地笑道:
“看啊,兰道尔,这就是我的杰作。”
“你也会成为像我这样的人。”
——你升得越高,摔下去的时候就有多惨。
在兰道尔眼中,此时此刻这行字的意思是: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那么你就会造成更惨烈的伤亡。
……
“克莱恩,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这个专业人士。”兰道尔推了一下眼镜,“你说到底是平日死命维护秩序制裁罪犯的公务员轻松点,还是杀戮日之后收拾残局的公务员轻松点?”
“哈哈,当然是后者~”蓝发的青年甩了甩手,“平日的话虽然每天多多少少都有点事情,但至少你处理起来也是循序渐进。杀戮日以后就是突然把所有平时的事情全都堆积到短短几天内去处理,你以为这12小时内的不用遵守法律责任,能让多少混蛋造出来多少具尸体——
“他们愿意一把火帮忙给烧了都是给公务员减压了。”这位前公务员就这样一股脑地抱怨起之前的工作,“更不用说事后还得请清扫人员和建筑队。要是碰到一家子死完的,还得清点财产权利。要是不幸碰到只有一个小孩儿活下来,我们还得帮忙送到孤儿院去……”
“好的,那我可以说了。”金发青年则是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发明这种制度的人一开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家祖坟都已经在杀戮日被人给刨了。”
“所以呢?你确定你那位亲戚在这?”兰道尔俯身向街道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举着牌子,抗议着这个失序的节日的存在。
“嗯,这附近有他的气息。”克莱恩搓了搓鼻子,“我小时候有被紫咲先生照顾过一段时间,还挺担心他的。”
“噢……”金发青年环视着四周,突然,视线捕捉到了播放着新闻的广告牌。下一秒,显示着新闻报道的荧幕开始闪烁,变成了一个被东方云彩包裹的,六边形鳞片的纹样。
“Ladies and gentlemen!”
好吵,但是有点眼熟。兰道尔一眼认出了那是日本风格的标志,在嘈杂的宣告声中,克莱恩还颇有兴致地看着那怪盗的“表演”,而兰道尔则是转过身去,恰好在地上发现了一张印着蛇鳞标志的卡片。
“‘昼影’,潜伏在日本黑社会的义贼。”兰道尔闭上眼回想道,“我曾经协助土御门先生追踪过怪盗‘昼影’的消息,不过经过观察,他似乎只会对恶人出手。传闻他性格乖戾又叛逆,不过……他好像和大神组的关系不错。”
“啊?所以你的意思是,追踪他可能能够把握紫咲先生的行动路线?”克莱恩转过头来。
“大概吧,但是如果不行动的话,就算你要我优先保护大神紫咲,我也无计可施。”兰道尔扛起防护箱,叹了口气,“好了,开始行动了,去准备车吧。反正这段时间内借用一下也不犯法,不是吗?”
+展开我带着我的ooc来了
什么?7456字只有一半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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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殿下!找到了!就是这个小孩!”
精灵士兵押着挣扎的孩童来到了金发王子的面前,孩子的嘴里骂着荒地语,但在自小爱好游历的王子眼里,他也听得懂对方在咒骂着和自己随行的护卫——尽管他其实不需要护卫,但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距离复兴才没过去多久的梅斯邦,治安和经济方面仍是不可恭维的级别,即使是身材高瘦的兰道尔,将钱袋别在显眼的腰间也不免被矮小的孩童冲出来抢走。
“好了,别伤到他。”兰道尔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小孩子,抬手拿回他的钱袋,叫士兵不要过多用力,随后低头倒出三枚金币,用至少是能让当地人听懂的荒地语对孩童说,“我可以给你钱,不过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可以答应我吗?”
“……什么啊。”
兰道尔见对方冷静了下来,于是用手势示意士兵放下他,又蹲下来,扯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继续说:“我们来到这个城市还不太熟悉,我想雇佣你,请你带我们去竞技场,然后我会支付三枚金币作为为我们带路的报酬。可以吗?”
“啊?”发出疑惑的是精灵士兵,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王子,“陛下,你不是说……”
“嘘——”兰道尔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低下头,等待孩童的回应。
小孩子在那一瞬间也露出了狐疑的眼神,但看着王子手里的三枚金币,还是抬起手指向了远处的高墙,“就是那里,所以……我带你们去真的给我钱吗?”
“当然,如果我食言的话,你大可以揪着我不走。”兰道尔点了点头,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这是交易,是我向你发起的委托,你能完成委托,我当然会给你支付报酬。”
难道这个外国人根本不会自己找路吗——虽然这么想,但眼下哪里有费里斯塔尼亚的金币更重要的事情?孩童低下头,用荒地语说了一声:“跟我来。”
“谢谢你,那么我们出发吧。”兰道尔笑了笑,叫随从也跟上。
……
“殿下,您不是认得路吗……?”随从的精灵骑士用通用语小声询问道。
“我当然是认得。”
“那您……”
兰道尔叹了口气,两人一边跟着孩童,一边说着当地人听不懂的语言:“战争破坏了梅斯邦的经济体系和为人处世的概念。乞讨和抢劫是因为他们没有退路,没有其他任何谋生的办法——或者说,他们认为没有。”
沿着因复兴而努力修缮至体面的街道,巷口仍能看到一些灰头土脸的乞丐蜷缩在阴影中,王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慨,“但仅仅是给予只是解决燃眉之急,现在这个国家正在进行战后修复工作,而一个能形成交易链的观念,更有助于经济的修复。”
“……你确定让人做导游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首先,经历过战争的人们是疲惫的。”也许是孩童并不想多管闲事,兰道尔看着孩子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走的背影,继续解释,“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谁乐意去做抢劫这种事?”
“您不能假定有些人就是坏种!”精灵显得有些焦急。
“但我更愿意相信经历了战争的受害者们更向往平静的生活。”王子皱了皱眉,“我们是从外面来的客人,但我们也有义务告诉他们怎么做才能改善生活。施舍可以直接解决眼下的温饱,但不能解决长期的事情。要告诉这里的人,这里有他们能做到的事情,用他们的劳动换来的稳定收获,这才是一个良性循环。”
护卫耸了耸肩,对于这个心肠好到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影之王的儿子的半精灵,甚至十分担心对方会不会被自己的善意所害,“殿下,但你一个人的行为怎么可能……”
“所以我打算推进费里斯塔尼亚和梅斯邦的外交关系,能用我国的资源在这里推动部分产业,让这里的人能够有机会赚钱养家糊口,不可以吗?”兰道尔歪了歪头。
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征询过王的意见吗……尤其是影之王……?!但虽然这么想,护卫还是决定不给心地善良的王子泼冷水,毕竟费里斯塔尼亚能有这么好心又不屑于那些阴谋计策的王子,在几百年的混沌历史之中都是千载难逢的存在。但年长的精灵这么想的同时,对于保护王子的责任心也感到了无比沉重的重量。
穿过了大街小巷,三人终于来到了热火朝天的竞技场门口。兰道尔停了下来,把刚才一直攥在手里的金币放到了孩子的手里:“谢谢你,这是说好的报酬。”
……
“兰道尔,正好,”在竞技开赛前的一次茶会上,黑衣的影之王嬉皮笑脸地把手搭在椅背上,舞着那张羊皮纸放在兰道尔的面前,“检验你的实力的时候到了——怎么样,替我去吧?”
“……为什么?”骑士正坐在那里,盯着信件上的内容一动都不敢动。
“你叔叔说我去了怕我给人造成恐慌,不让我去,可惜了这么好的事情。”伊蒙看上去语气里有些许赌气的成分,直接把信拍在了兰道尔脸上,“还能怎么办?你替我去吧,顺道看看梅斯邦现在怎样。”
兰道尔不敢多说一句,抬手接下那张羊皮纸仔细看了起来,“角斗场……?”怪不得克里斯叔叔不让父亲去,他想道。
伊蒙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坐到兰道尔的对面,直接翘起个二郎腿,“怎么说呢,战后还办竞技切磋,邀请其他国家的人来,肯定是表演性质啦,表演……毕竟人家那里内战才刚过去。那种只能耍耍花样的地方不适合我,所以你去吧,第一场就刷下来有你好看的。”
……明明其实非常跃跃欲试吧?兰道尔故作镇静,实则已经浑身冷汗,毕竟他唯独不是很想听自己的父王在那里抱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完了信件后,骑士才点头答应,“……可以,正好也可以考虑一下我国与梅斯邦的外交活动——”
“和他们建交?你看上他们家啥了?”伊蒙歪了歪头,眼中透露出些许鄙夷,“内战——你去翻我国史书随便找,资源……我们费里斯塔尼亚还轮得到和梅斯邦交易?如果你退一万步想说军队的话我还能表扬一下你挺有眼光的。”
“不是……为什么一定要和这些扯上关系……?”兰道尔小心翼翼地反问道。
“不和这些扯上关系去建交那才叫有问题,你当国家外交跟玩一样的?”影之王指指点点着,“怎么想都知道这种事在国家层面上就要方方面面地考虑到对我国的好处!这方面去做滥好人只会害你!”
兰道尔被这几句说教得哑口无言,但对于各方面都因为内战分崩离析的梅斯邦,他根本不想去向梅斯邦索要任何东西。仅仅是“想帮助那里的难民”此等理由,完全没法被父亲看在眼里……
“伊蒙。”
父子俩循声过去,看到的是红衣的精灵和身旁高大的树精灵——特奥多尔提督和卡梅莉娅王妃分别提着货箱和草药篮子走进王城的庭院。
“母亲大人……还有特奥多尔阁下?又是其他人需要的订单吗?”率先向两位精灵打招呼的自然是更亲切的兰道尔。
“是这么回事。”特奥多尔点了点头。
而旁边的卡梅莉娅则挎着药篮走过来,弯下腰看着伊蒙:“刚刚你们说的都听见咯,这时候怎么不提你嘴边挂着的‘投资’了?”
“军事的事情你不用管。”伊蒙突然就没了刚才的戾气,淡淡地回了一嘴。
卡梅莉娅看着自己丈夫的反应笑了一声,转向兰道尔,“兰道尔,人大多数还是知恩图报的。你专心投入对别国的援助,不说国家方面,别国的大多数人民必定是感谢你的,这方面也算得上是一种投资,对吧?”
“是这样没错……我就是这个想的……?”兰道尔面对突然干涉话题的母亲也有些迷茫,缓缓地点点头。
“那不就好啦?你会帮忙的吧?”当然,卡梅莉娅的后半句显然是问的伊蒙。
从刚才起就看起来在努力地控制表情的影之王沉默片刻,轻哼一声就站起来背过身去,“——如果是考虑到梅斯邦的兵力会对我们有所帮助,那我没意见。”
兰道尔在对方的妥协之下也一时哑口无言,但还是一边担忧地皱了皱眉一边道谢:“哦哦……好,谢谢父亲大人……?”
“——那么另一方面,好好比赛。”伊蒙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猛地又转过头指着兰道尔,突然就顶着张不怀好意的微笑让兰道尔也觉得诡异得很,“以旅游业方面,精彩的战斗也能炒热观众的气氛给游客带来好印象,要是连区区这种竞赛都能让我失望就不是特训的问题了,没意见吧?”
“是,是……记住了。”金发的半精灵除了点头答应以外什么都不敢多说。
……
虽然这么说,唐突地答应下父王的要求,也给兰道尔带来了十足的压力。王子一边深呼吸,一边拖着重剑走出拱门,来到场中央——不说别的,在看到切磋的对手的一瞬间,兰道尔的心理压力直接拔高了一个量级……
身着深色链甲,手持双剑,总是笑眯眯的女性撩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鬓发——来到梅斯邦的第一个切磋对手就是这个国家的外交官,想必换谁压力都会很大吧。兰道尔绷住表情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满脑子除了要是第一局就搞出什么外交事故自己可能就没脸见父王了……但当他这么想,并抬眼环顾四周以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视线捕捉到了某个远处的漆黑人影。
——不是,为什么父亲大人在这里?!
兰道尔心想着这时候如果不控制情绪,那么自己的表情将会有多精彩。他远远地就看到了伊蒙戴着黑色兜帽,穿着那件自己小时候见过对方穿的披肩长衣,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更不妙的是,方才就注意到了父亲旁边的魔狼……哈哈,就连克莱恩大公也……
才刚踏入这个竞技场,王子就已经有了想原地退赛的冲动,但是满怀的热情和责任心并不允许他这么做,只好在心底与这多重恐惧作对。
站在对面的外交官见兰道尔动作僵硬地站在那里,不免有些困惑与担忧,“您……还好吗?”
“……呃,我很好,没事,谢谢您的关心。”兰道尔愣了一下,一板一眼地回话,同时还为了让对方放心而扯出一个微笑——希望此时并不会被对方看出来嘴角在抽搐。
“我是代表本国梅斯邦出战的外交官,”女性带着笑容微微躬身行礼,“我国尚且正处于复兴时期,希望您能多多包涵。”
在兰道尔的注意力汇聚向对手的礼仪的瞬间,他才鼓足劲努力打消了那些复杂的心情。他左手扶着重剑将其立在一边,右手放到胸前鞠了一躬:“……兰道尔·克劳福德,代表费里斯塔尼亚前来参战。”
在互相介绍完毕后,外交官双手分别握着两把剑待命,而王子则是将那把对于其他人来说都看着又长又重的大剑置于右手侧,双手持剑等待开赛的指示。雄鹰盘旋,展翅翱翔,在鸟的啸鸣声发出的一瞬间,人们首先看到的是轻装上阵的外交官冲向兰道尔的方向,而后者则直接换为反手抬剑迅速作出抵挡的架势——两人顺应自己熟悉的领域采取的战术十分明显且经典,而一攻一守也确实顺应了紧张刺激的开局。
两人兵刃碰撞的瞬间迸发出魔力与火焰的冲击,而此刻的兰道尔的表情也从一开始变得严肃且无畏。原来如此,并没有使用偏向任何属性的附魔,而是纯粹的魔力加强了力度……正如身体强化,但并非强化身体部位,而是将双剑作为自己身体的延申……惯用火焰附魔的兰道尔短时间内得出了结论,将魔力汇聚至手臂向前猛地一推,臂力强化与火焰附魔的配合使得外交官顺着灼热的冲击力不得不后退两步。等外交官稳住阵脚后,只见兰道尔并没有采取直接冲锋的姿态,而是维持着反手持剑的动作向侧方奔去,与外交官拉开了一段距离。
作为费里斯塔尼亚的魔法骑士,与常规的重骑兵不同,兰道尔的装束并没有覆盖过多的重甲,而是以远程游侠惯用的皮甲与魔法师的布甲混合搭配。冲锋的战士选用不易抵挡物理攻击的轻装的原因,从兰道尔反手持重剑,将剑插入地面,如同使用魔杖一般的架势就能得出——毕竟是费里斯塔尼亚的人,本质仍然是魔法师的血脉。
外交官低头看去,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顺着土地,从剑刃为起点向自己的方向扩散。她顺势纵身跨越发出细微破裂声的地面,瞬间,破土而出的石刺在外交官原本所在的位置纵横交错——以弱点侦破的角度来看,是专门瞄准脚踝的锋利与精密度。
“闪得好!”
“这一躲妙啊!!”
“怎么判断出来的?!”
当然,专心思考战场上的事情的王子并没有注意到,观众席的伊蒙并没有像四周其他人那样发出任何感叹,挑着眉坐在那里,小声嘀咕着:“学我也倒是学像一点啊,拿这种战术放水?”熟悉自己的儿子的战术的父亲有些嗤之以鼻,以他的角度而言,兰道尔采取弱点打击的战术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刻意采取了对他来说效率最低的战术——都是重剑手了,去做那些精妙的绣花针活干什么?他在害怕对方无法抵挡自己的攻击吗?但转念一想,他并不是不理解。即使百年以来那些魔法都是政界最强的杀人术,但精密的魔法使用方式自古以来都是费里斯塔尼亚的骄傲。而在外国人云集的这片竞技场上,对外展示费里斯塔尼亚的代表性魔法流派也是一种交流,换言之,某种意义上,兰道尔确实是在以相对友好交流的方式在场上交战的。
只是一个问题,兰道尔与外交官两人先前素未谋面,在需要展现出精彩战斗的竞技场上,王子却在大胆地靠外交官的几个动作猜测对方能够预判自己释放的魔法——这份对交战对手的信任在影之王眼里堪称无稽之谈。不过倒也正常,毕竟是无论从什么方面都最不像自己的兰道尔·克劳福德。
“相当精巧的魔法……”外交官小声赞叹道,举起剑绕过兰道尔的身侧,瞄准较低的高度向他的侧方斩去——这对于体型过高的兰道尔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缺陷。但后者自然也不甘示弱,反而低身将重剑正过来大幅度地回转,利用长且厚的披风甩向对手化解攻击。即使是加以附魔后的利刃,在本身就为抵挡远程魔法而制造的披风下也被其无力化了。而就借着这一转身的架势,兰道尔举着剑对外交官就是一阵顺劈反击。纯粹的力量并非两柄轻盈的剑所能抵挡,蛮力打乱了女性剑士的阵脚。但灵巧的双剑士并没有选择与力量派的重剑手硬抗,在对方顺势上挑剑刃的瞬间后跃闪过。
兰道尔倒也不是没见过动作迅捷的对手,相反,他经常借由自己沉重的战术挑出分析对手的空余时间,但这又是为什么呢?随着外交官的再次进攻,王子一遍又一遍地抵挡、反击,拖着巨剑与之周旋,双方一切的动作都是属于他们的行云流水。兰道尔的思绪又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与父亲的一次又一次切磋和特训,那个严厉且不容自己用过多的时间思考的影之王也是一回又一回地用近乎能让人觉得会杀死自己的魔法拷打着自己的迟疑与犹豫,最终形成的是精神与身体反应割裂的现在——无论再怎么害怕,再怎样疑惑,身体的战斗本能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多余的思考而被遏止。直到最后,体内属于克劳福德家的血脉会被唤起,任何杂念都会被这具身体所抛弃,变得只为了战斗而驱动任何一处关节与肌肉的控制,被训练过的身躯会忘我地投入每一个动作。
火花四溅,魔力迸发,剑与剑之间的碰撞与摩擦接连发出清脆的响声。但即使是擅于打持久战的兰道尔,举着沉重的大剑互相招架闪躲也不免造成额外的体力耗费,而与外交官的僵持更是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消耗。王子拖着剑稍作喘息,试图再次将剑反手持拿施法。外交官则是忍耐着疲惫,趁此间隙向重剑剑柄倾向的右肩刺去,来不及招架的兰道尔只得带着武器向旁边伏倒并翻滚起身。但等到他扶着剑站起身时,他才察觉到了右手臂传来的一阵疼痛——似乎是刚刚那一招刺击还是擦到了胳膊,低头还能看到割破的袖口汨汨流血,但没多久就在体质的加持下愈合了,空留被染红的衣袖。
看来是时候了。
兰道尔如是想着,再次举起重剑,在外交官打算稍作歇息放慢动作之际,将剑刃刺入地面。
沙沙……
霎时间,从场上皲裂的土壤中、石刺中、刀刃划过的裂隙中,像是疯长一般地从中窜出了茂盛的枝叶与繁花,纷纷如同常春藤那样交错、成叠,疏密不一的植物在魔法师的控制之下恰到正好地覆盖了女剑士的双脚——覆盖在靴上的藤蔓和枝条,无疑和绊索陷阱没有区别。外交官挥下双剑纷纷斩断这些藤条,同时也才察觉到,对手先前那些倾向于防御的招架和施法没有一招是多余的——每一句咒语、每一次剑舞,都像是植物的种子一样深埋进了地底,直到这些魔力在媒介的催化之下抽枝长叶,成为了部分为德鲁伊的魔法师的同伴。
在观众为场上的鲜花声声赞叹时,在外交官试图从繁花的陷阱中挣脱时,王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再等脚下的最后一根藤蔓被斩断时,正午的烈阳被谁人的身影遮蔽——兰道尔借助腿部的强化腾空跃起,在重力的牵引下挥下重剑,外交官将双剑交错架起、使出更多的魔力附着在剑上抵挡住了这份力量,将对方弹开。骑士在找到落足点的下一秒也丝毫没有懈怠,紧咬牙关趁胜追击。横斩、顺劈、直刺,每一剑都在意图击破双剑的防线。双剑士将魔力化为防御手段,但在近乎消耗了大量体力的情况下,两人不断的招架和弹开攻击,也只不过是在比最后谁保存的魔力能够支撑到最后。是外交官引以为豪的魔力附着?还是王子弥补弱点的身体强化?
铿锵有力的攻击每一下都让外交官感到浑身震颤,而在试图稳住身形的间隙中,她却看到了堪比传说中的影之王的,肃杀的焰红色眼睛。
而早已被烙印上了战斗的本性的兰道尔,在这一次被弹开攻击后转身一挥剑,对着双剑用力上挑,终于,招架不住踉跄倒地的同时,外交官手中的其中一柄剑也被击飞至数米远。
随着盘旋的飞鸟宣告着胜利,场上被临时唤出的枝叶化为魔力消散,观众的声音也沸腾了起来,人们纷纷为这场淋漓尽致的战斗献上喝彩与掌声。而场上,因消耗了大量魔力而感到疲惫的外交官正打算借着手中剩下的一把剑站起身,兰道尔像是不允许自己停歇一般,三步化作两步地快速走过去,俯身向她伸出了手。
双剑士愣了一下,放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欣然抬手握住对方的手。
只是……这握手的手感,虽说是隔着手套,但好像有些奇怪……?
……
“没想到不是伊蒙先生亲自上阵啊,但您来肯定不是光是为了打气的吧?”观众席上的克莱恩乐呵着看向身旁的影之王,“总觉得您是来看乐子的?”
伊蒙面对王子的胜利也并没有太意外,只是轻哼一声,“看看我们家兰道尔要怎么在场上放水咯?”
“真意外啊,没想过要他必须赢下冠军吗?明明展现实力就能得到更多民众的支持……不过说到底,兰道尔估计也只想周围人看的开心为主。”魔狼也早已看出了兰道尔的战术与其中的想法,对此发出感叹,“不适合暴力执政……或者说不适合执政的性格呢。”
“换到费里斯塔尼亚以前的环境,这种人很早就会被杀的吧。”影之王反而对此作出了不咸不淡的回应,在兜帽的掩饰之下,没人能看清低下头的他的表情。
“诶——是吗?”克莱恩歪了歪头,“我还以为您会说现在也太天真容易被杀呢,尤其是被像您和我们陛下那样的人。”
伊蒙抬头望向天空,若有所思,面无表情地不知看向何处,半晌后才开口道:
“怎么说呢……毕竟是我亲手改变的秩序,我自然是清楚哪些方面确实是给‘他们’拿来挥霍的。”
……
今日的比赛结束后,观众纷纷离去,兰道尔也打算回住处的路上,突然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
他回过头,正好撞上了自己的父亲闪现到了自己背后的现场。伊蒙此时的表情没有一丝涟漪,只是径直伸手扯下了兰道尔右手的手套。
“等下,父亲大人——”
还没等兰道尔阻止,手套下方的模样暴露无遗:将手部的皮肤撑起一道又一道会被人误以为是青筋的褶皱,却早已因为过度的内部生长挤破了血管,从撑开的伤口中钻出来的植物根系,以及部分皮肤就像树皮一般纤维化,但这些异样正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渐渐消退。
伊蒙低头看着这场面,只是抬起戴着戒指的左手在兰道尔的手上点了点,随后戒指上的宝石发出微微红光,而王子手上的伤也开始了加速愈合。
“……不痛了?”
“多余的疼痛在休息时也会消耗体力,下一场没休息好那可就亏了。”
释放完治愈魔法后,影之王大手一挥,转身离去,没给兰道尔任何的解释,也丝毫不愿透露他身为费里斯塔尼亚的“魔王”之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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