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月十八日(土) 晴
来京都也有些时日了。梅雨季也好不容易熬过,还是有些想念大阪来的,主要是想念章鱼烧啊。
下周已经准备好搬去向日葵区的汤屋,和老板讲好也付了租金了。挺奇怪的,好像初的香药小姐不是很熟悉那里的样子,明明是本地人咧,还离得不远。
还说是香药小姐告诉我,她记得汤屋确实是在招租,她甚至记得招贴上的详细条款,但是对汤屋其他的信息毫无记忆。这不是家老店吗?不过搬家的时候她说要和我一起去趟打个招呼,明明好像也和汤屋老板看起来不太熟来的。
汤屋老板叫东云凉,倒算是个好说话交流的。
明天是周日,香药小姐说下午要早些到,需要帮忙整理新到的书刊。听她提过这周有新进不少漫画, 年青人喜欢看那个就进了不少。
——
“正好这个月新书周日会到。八束,早上接货我会负责,你下午早点来我说一下怎么上架。”叶津田香药上下打量了一下华乃音,“襻膊和围裙记得明日也备上,仓库有灰。”
“啊,好。”八束华乃音对上香药的眼睛背后一凛。说来也奇怪,香药小姐也不是很严肃的人,但是只要她把眼镜拿下来瞧人,就总有股压迫感,怪紧张人的。尤其是那双眸子,金橙色的,华乃音也不太敢多看。
她又想了想道:“那个,若是方便,我带些点心过来中午一起吃吧?”
“……上次的樱饼?”香药把眼镜又推回了鼻梁上。
“不,这次想做蕨饼。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那再配些刨冰吧,这天也正合适。我回头去莓之屋带回来。抹茶口味可以吧?面具小伙子周日不在,没他的份你可别告诉他啦。”香药今天没有穿法批,只在围裙上别了书店的初字徽章,头发也束了起来。她笑着站起来往楼上走,回头向华乃音说:“我去楼上补点茶水,这天凉茶消耗的可快。有事就喊,听得见的。”
周日到的快,华乃音来的时候一场细密的太阳雨才刚过去,地上的水迹也不知道是算没来得及干,还是没来得及湿。她放下伞,向店里望了一眼却没看到香药的身影。店主也似乎因为太阳雨不在小院里坐着。
“香药小姐?”
十二点刚过一刻。
仓库方向传来一声闷响,随即几声咳嗽。
华乃音把蕨饼放在了柜台上,扭头望向仓库,叶津田香药正从窄窄的仓库门里退出来,还边吐舌头边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来啦?”香药的双手在围裙上使劲蹭了蹭,又用力拍拍刚蹭过的两个有些灰扑扑的印迹,“一爷在楼上,先去吃刨冰吧,别等化了呐。”
“仓库这是怎么了?”华乃音拿起包袱皮整整齐齐裹好的点心盒,走到楼梯边往仓库方向一歪头。
“在腾地方,有些东西放久了积灰罢了。等会儿给你看,好了好了快上去。”
——
叶月十九日(日) 晴
登记的工作实在是太复杂,不,是太繁琐了。最后今天才完全弄完。晚上回来的时候路上的风有些灌袖子,怪冷的。秋天要来了吗?
那本厚厚的登记册,每本书都有编号。杂志是另外一本,替换得快又多,那册子更厚了哇。也不知道香药小姐都是怎么记住的。还有几本贵重不外借的书,都有专门的保存卡在柜台里存着。但是为什么整理登记册的时候要把眼镜拿下来?香药小姐是远视吗?镜片看起来也很薄……
另:果然蕨饼和刨冰很配。我的是抹茶,香药小姐和一爷爷的是红豆。
叶月二十二日(水) 下雨了
早上看到香药小姐在店门口喂猫,好像是特意买的香鱼用水煮了的。但是为什么猫闻了闻就跑掉了?
叶月二十三日(木) 阴 好像又有点热起来了
今天换了香鱼干,这个倒是吃了。
另:好像后来还是让岬君知道了,他戴面具的时候还真能吐槽。好像最后还是香药小姐把他拉去莓之屋才哄好的。
叶月二十六日(日) 有雨
……原来是因为做的不好吃吗!?中午的饭团,梅干的味道完全没有了?还有酸的不行的?明明是采买的梅干啊!还被说了吃不下去不要勉强。好像真的不是在抱怨的样子,香药小姐的手艺到底是和谁学的???????
我开始理解不吃鱼的野猫是怎么回事了。
岬君好像吃完了一个,从心底里拜服。
搬东西的时候还好没下雨。汤屋真热闹啊。
“原来二楼是这样的。”香药姐这么说了。好像真的是第一次来,还感叹了有电视。平时看不出来啊,香药姐手臂细细的但是很能搬东西,抱着一箱杂物上楼似乎也没带什么喘气。店里也一直是香药小姐在帮忙打理,一定是这样练出来的。
——
八束华乃音看着叶津田香药走进们,然后拧着眉头直盯着着汤屋老板足有四五秒,然后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呼出一口气,递上一只点心盒子,而后开口。
“叨扰了,些许薄礼还请收下。”
香药的语速极快,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却拖得异常的长。她好像又在盯着汤屋老板看。东云凉倒没有面露不耐,嘴角一直扬着笑意。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耳朵,随即摆手,又把桌面上的长便签本推向香药。
“香药小姐,房东他好像是听不见的。”华乃音提醒道。
香药这才一愣,又从围裙胸前的边缘抽出一根钢笔,很快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她的字很端正,笔锋锐利干脆,在华乃音看起来甚至不像女孩子的字迹。
[小小薄礼。久疏问候还请收下。]
[这是礼物?那我不客气地收下了。]东云凉笑得依旧温和。
“……” 香药抿着嘴有些欲言又止。她轻轻地拖了啊的短音,翻过空白的一页在纸上快速写道:[里面是信玄饼。还有一些香薰。]她拿着本子给东云东云看完看了一眼,然后又翻到了下一页,[我家的店员之后要拜托你多照顾了。]看东云把目光从便签移回自己的脸上,香药立刻扶着鼻梁上的眼镜低头弯腰浅浅地鞠了一躬。
东云摆摆手,右手指了指放在香药脚边的箱子,又四指合拢指向前胸,再用握拳拇指指向二楼的。他看向香药,又对边上的华乃音眨眨眼。
“不用。”香药说着,抬起手掌心对着老板做了个推拒的手势,然后曲起左手,右手掌竖着在手腕上轻轻挥了一下。“但是谢谢。”
香药抱起脚边那个装满杂物的箱子用膝盖顶了一下底部调整位置,让华乃音走在了前面。
“香药姐会手语?”华乃音问道。
“嗯?不会的。只会一句谢谢。”
“也是……啊香药姐!头!”
……
——
叶月三十日(木) 晴
原来香药姐的眼镜是平光镜!
可……平光镜为什么还要戴着?而且也不像杂志上有的华丽的装饰眼镜的样子。
岬说应该就是一种保护,说不定就是习惯了。我觉得有道理,但是香药姐又不是和岬一样内向的人。
长月十日(月) 晴 最近开始凉起来了
又有点想章鱼烧了。还有大板烧也是……京都的吃食和大阪还是不一样的,没有水土不服倒是可喜可贺。
明天想去千代食堂看看,香药姐说应该可以摆脱老板娘开个小灶做做看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
“华乃音——帮我带两本月刊Detective的新刊上来。”
“就来!”
八束华乃音放下笔把本子合上,从书架里熟练的抽出两本漫画匆匆上了楼。
+展开六月末的京都仍在梅雨季节,稀稀落落地下着雨,配着气压让人好不痛快。
怎么会想着去京都?修学旅行去过的地方又再去一次?不不,比起那种地方,还是咱们大阪子最具人情味哩。周边的亲朋好友一人一语,似是对这场即兴的旅行困惑和好奇。
既然是兴致而来的旅游,自然是不需太多的理由。虽然这梅雨季节闷热而潮湿,但想的这份心情还在,步伐就不会停止。
木屐敲击地面发出脆响。溅起的水珠沾湿了袴,绑起的马尾则随着步伐上下摆动着。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这雨天的京都漫步,多了个身影。
去哪儿?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知道得避开那些正街城区以及热门景点的地方。或许是门前的紫阳花,又或者是吸引人的照片,也可能是水流和一片流动的云,这冥冥间自有指引,咔哒轻响,只管迈开步,随性而至便是。
若大阪是邻居的亲切阿姨,那京都则像是精心打扮过的舞姬,一举一动都是被设计好的,优雅却不近人情。
要说的话,更喜欢的则是那些不为人知的街区,看看人们是如何生活。
“大阪才是最有人情味儿的哩!”
暗自嘀咕着,看着周边来往的人以及当地的老铺子。满意地自吹自擂自己所生长的那块土地。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离市区稍远的商业街,年代悠久,从那顶上的提示招牌也有些破旧的掉了漆。
人吉商业街。
这便是街区的名字。
“最里就是鹿田内神社,然后用花的名字来区分哪。”
街区门口的简介将街区介绍的一清二楚。不多加考虑便向名为千两的街区走去。千两不似其他的花卉般艳丽,甚至有些默默无闻。这是我选择此处的原因,毕竟朴素之处也更容易发现宝藏。但更深一层的理由,则是千两有着不少书店。
在书店阅读乃一大乐事,但这也由书店店主的品味而决定。去往书店选书,就是场借由店主之手,随性随机同书籍相遇的一场冒险。
几番思索,最后被店名所吸引,在这家名为“初”的店铺前驻足停留,雨天的平日自不会有太多人光顾,这也让门口的店员小姐一下子看到了自己。她似乎不善揽客,抬眼看了眼在门口徘徊的客人。然后那目光紧紧贴着自己,不知道是算副什么样的表情。
“打,打扰了?“小心翼翼试探,甚至不确定现在这家店是否是真的仍在营业之中。
“欢迎光临。”虽然表情仍然严肃,但门口的店员小姐语气尽可能地和缓说着,使这几个字也足足让人放下心来。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便看到戴眼镜的店员小姐朝自己递来了毛巾。带着当地口音的言语有点晦涩难懂,但还是能理解,烘好的手巾是为了让自己擦擦不小心沾上的雨滴。虽不善言谈,但她利落地将收好的伞放好,然后像背台词一样,略显局促和谨慎地说着“欢迎来到租书屋初,这里一楼放置书籍,二楼则是阅览休息处。本店的书籍大多放置在一楼。店内新进了漫画和小说,若有找不到的书可以喊我。“说完话语到有些如负重释,扶了扶眼镜,再次回到台前。
看来这京都的姐姐还没能适应这待客哪,独自窃喜着,小小的失误到是打破了对这个地方的固有印象,瑕不掩瑜,一点点地不完美衬得这家店到是更显人情味。朝着左侧走去,侧旁的标识不同于自己曾去过的店家不同,似乎都以双语表示着。
自小就不喜欢文字,闯入店中也只能通过这五花八门的封面来判断喜好。选择性地跳过那些哲学和历史社科的作品,钻入到那些和料理、手工艺术有关的书籍之中。
楼上隐隐约约放着不符合气氛的曲子,略微聒噪,和店内的温馨祥和所大相径庭。但这并不影响同书籍沟通,随意地抽取一本,却被上面的外文而劝退。放入,抽出。这本也同样是外文。外文,外文,外文……三五次地放回抽出,虽然设计精美,每次的字体不同,但无一例外的是不能理解。
这书店是这种风格的店铺哪。
和外表的那份古朴不同,内里的书籍显得高雅与新潮。看见是外文书小心翼翼地翻到定价,不那么熟悉的符号配合两位数的价格就知道绝对不菲。
“那个,店员小姐?”
“恩?是想要找什么书吗?“
“不,这里的书看起来都是外文的……店内没有日语的书籍吗?”
店员小姐微微低头思考,喃喃说道“应该是新进了不少本土的书籍,是某个分类想找的没找到呢?”
“哎呀,想看些和料理有关的。但是这写的是些什么完全不明白。“
店员小姐退了一步,确认了位置无误。侧身开始搜寻。
“恩,这部分都是分好的外文书,您稍稍往内侧看看呢?从第二个分区开始便是本土书籍了。”她跳跃着点过摆好的书籍,从书脊和封面判断着。最后将指尖落在了稍前的架子上。
“若是有心仪的书籍可以接到楼上去阅读,或者是外借带走。”相比刚刚,话语流利不少。微微欠身后,她又回到了前台写写画画。
新拿出的书籍大大写着超高人气或是简单易学的宣传标语,内里的内容简单朴实且易学。不由让人产生了动心买下的念头。
但这是租书屋,要想带走只要租赁的途径。回想起方才说过的供休憩的二楼,这一下子也勾起了兴趣。抱着书籍越过前台,那名店员小姐似乎在皱眉写着什么,而那字迹,则同这家店子里的自己相同。
“哇——这的字,全部都是由您写的吗?”
突如其来的搭话似乎打断了对方的思绪,毛笔停止,饱满的墨汁在纸上落下一个点。
”哦,是客人您啊、没错,这家店的字都是我负责帮忙的。请问您这是有什么需求吗?“
“打算写什么呢?”
“本月的推荐书单之类的宣传传单。”她表情疑惑,但仍顺势回答着。
”七月哪,说到七月,那应该是烟花了吧?“
“七夕祭和孟兰盆也要到了。做些类似主题想干的内容,也可能是宣传下新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是认识已久。
“那个,客人。您是有什么事情吗?”聊了半会儿,她停下手上的笔,扶了扶眼镜,抬头认真看着。看了看人,又看了看那怀中抱着的书籍。
“是打算借走吗?大约是这个价格,一般而言我们按日计算价格,最低三天起,长时间的话会有优惠。”
“不不(ちゃうちゃう),我是要上楼。从外侧上去,那边有什么收费要求吗?“
“要说的话其实没有,不过店内只提供了普通的茶水,还请小心不要损坏书籍。“她朝外探了下雨势,似乎和刚刚相比又小了些。
“二楼需要从外侧的楼梯登上去,雨天的话还请小心脚下。不过,再过不久就天晴了呢。“
“是啊。”
雨声和蝉鸣,配合淡淡泥土青草气息一起构成了个悠闲舒适的环境。似乎是在不知不觉中便度过了些许时间,途中上上下下挑了几次,到是有些流连忘返。
真是家合适消磨时间的店铺。不由得如此感慨。自己也记不太清楚这是第几次的往返了。
而在最后一次拿着书似乎再注意到的时候,室内的光线就已经有点昏暗。
“那个,客人……”
突然被叫住有些不安,到是生怕是因为在这呆了太久又不消费而惹得人生气了。
“啊啊,我是外地的客人。过来一趟的机会不多所以没法租书。到是场地费的话我倒是没问题。”慌慌张张地解释着,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情。不知为何,到是生出一种羊入虎口之感。但自己选择的店家,也无话可说。
“不,我们店没有那么多费用,只是这个时间……我们店也差不多该关店了。若是可以的话还请明日再来?”
店员小姐耐心地解释着。
“呃……这个,那个……”犹豫半晌,最后脑袋发热,大声说着“问下,你们店现在还招不招新人?”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