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住它!遮住它!”鲁比挥着爪子,对我喊,脚都软了往后缩。
我捡起一块石头把那个缝隙封住了,一下子地道里又重回黑暗,刚才那一丝丝渗进来的光线只在鲁比的恐惧中留下些痕迹。他缩到了墙角,两个爪子捂着眼睛,问我:“好了吗?杰克。”
“好了,没光了。”我说。
鲁比谨慎地移开爪子,扫了一下,长舒一口气,爪子耷拉在地上。“我们怎么挖到这里来了,赶紧改变方向,要是再有光透进来咱们就完蛋了!”
“没人告诉我们应该往哪儿挖。”
“总之,”鲁比挠了挠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总之,朝远离光线的地方挖就行了。”
“为什么?”我用爪子扒拉着地道墙壁。
“啊?”
“我问为什么?我们要挖地道,而且不能让光线进来。”
“你不知道!?”鲁比摇晃着头,用爪子撑着地面来回踱步,激动地说:“会瞎的!你的眼睛看到光线,会像被千万只蜈蚣的触手扎一样,火辣辣的感觉!然后你的眼睛就瞎掉了,你永远别想挖地道了,眼睛里白茫茫的一片,谁都看不清,爪子会磕上坚硬无比的岩石然后断掉,断掉你就没用了,会被送到地面,地道外!”鲁比停下来指着头顶。
“地道外有什么?”我身子前倾,歪头问他。
“有,有...”鲁比收回爪子,又挠起自己的脑袋。
“谁也没去过地道外,对吗?”
“不!”鲁比猛地把爪子一挥,喊到:“去过的都没回来!死了,都死了!你明白吗?部落的长辈告诉我,地道外有可怕的、比在地底穿行的地鬼还要恐怖的生物。他们抓住暴露在外的我们,拔掉我们的爪子做武器,把我们的皮剥去做衣服,还要剖开胸脯吃我们的心肝!”
鲁比说完,睁大眼睛盯着我。我的眼里是灰色的一片,他的身形在黑暗的地道里显得很清晰---瘦小的、被自己的话吓住的可怜的地底人---蜷缩成一团。
“对不起。”我道歉到。
鲁比移开视线,慢慢舒展开自己的身体,力图轻松地回到:“没关系,我们共事也才几天,你是从北方部落来的?”
“是。”我点头:“那里的地道挖的特别深,所以我没见过光线。我打一长大就跟着部落长辈挖地道,我问过他们,挖地道是干嘛,地道通向哪里。他们不知道,都说忘了。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去到地道外面,那里有很多很多我没见过的颜色,在光线下。你知道么,就是不同于灰色的好多颜色!所以,我到这里来,想弄清楚。”
说完,我又扒拉了两下道壁,碎石哗啦落下来。鲁比跟着碎石的轨迹,上下扫视了我一番,继续他挠头的习惯,说:“你真怪,瞎想。”
我微微一笑,有些尴尬,把爪子放在地上摩擦。沙沙的声音在地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募地,地道开始抖动起来,沙石一个劲地落下来。空气响应这颤抖,孕育出窒息的氛围。鲁比跟我警觉地站起来,倾听危险的方位---地鬼就在附近。地鬼是地底人的天敌,体型是后者两倍,快速穿梭在地道中,以猎食地底人为生。地鬼有一只眼睛,却看不到我们,但可以通过震动地道来探测猎物的位置。当震动越大越明显,就代表地鬼越接近,这时,我跟鲁比要做的事情就是,跑!
我们双腿紧绷,往前小幅度地跃起,落地时双爪的手掌部位起缓冲作用,而后继续蓄力往前奔逃。地道很长,岔路也很多,但我们熟悉不已,毕竟这些都是我们最近挖出来的。尽管这样,我们周遭的沙石仍一刻不停地抖落下来。我仿佛听到了地鬼的嘶叫声,它已经锁定我们了,正迈着它两倍于我们的步子靠近着。地道的复杂对于地鬼来说形同虚设。
我们终于被逼进了死胡同。
地鬼就在身后不远处。
“挖!”鲁比对着面前的死路吼道。我们俩快速地舞动起爪子,前倾着身子挖出容我们前进的最小道路。沙石纷飞,一点点被我们抛向身后,可恐惧却一点儿未有远离。原本沙沙的落石声被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以及嘶叫代替,地鬼来了,吐着信子,与绝境的猎物相会。我跟鲁比继续挖着自己的求生之路,这路狭窄的令我们无法回头去确认危险已经靠近到何种地步,我们拼命挖,拼命前进,直到我的腿被撅住。
“啊!啊啊啊!鲁比,我被抓住了!抓住了!”我声嘶力竭地喊,而鲁比只能惊恐地看着我被拖离出去。
地鬼盯着倒吊着的我,眼珠子大的吓人,简直要把我吞进去似的。它把脸凑过来嗅了嗅我,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等一下,这一把把锋利的刀就会刺进我的皮肉,然后顺着刀锋的方向被扯开,血液腥臭的味道传遍整个地道,吸引食腐的蜈蚣在旁等待啃食我的尸骨,而后它们都扬长而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我浑身无力,惧怕的无法再进行反抗,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经历的痛苦。地鬼越发张大了嘴,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咚!”地鬼抖动了一下。
“放开他!”“咚!”我猛地睁开眼,看到地鬼被石头结结实实地砸了两下。
鲁比从地道里钻了出来,想要救我。
“鲁比。”我喊到。话音刚落,我被地鬼结实地甩了出去,砸在道壁上。我呻吟着翻了一下身,眯着眼睛看到地鬼一点点接近鲁比。
落地的疼痛还未散去,惊恐重新袭上我的心头。地鬼暴怒了,把鲁比拎了起来,往地上猛砸。在灰色的视界里,我看见鲁比头上流出的灰色液体、快要断掉的爪子,以及绝望的眼神。绝望也霎时涌上我的脑袋,大喊大叫着在那里发狂般地舞动爪子,挠动道壁。我感觉鲁比的气息越来越弱,面对地鬼,我们没有哪怕一点希望。
沙石抖落,有光渗进来。我瞟见了那一丝丝的希望,在那里,我的头顶,一点点光线不引人察觉地偷跑进来。我停止了抓狂,窥视那个扔在折磨鲁比的怪物,双腿紧绷着,一下子一跃而起,用尽所有力气用爪子撕开了地道的一个大洞。至今我见过的最多的光线洒进来,打在地鬼身上。
地鬼尖叫起来,甩开了鲁比,捂着眼睛在地上扭动。我冲了过去,撑开自己的爪子,狠狠地朝它的心脏刺了过去...
奄奄一息的鲁比靠在墙脚,看着倒在血泊以及光线中的地鬼尸体,以及坐在上面的我。
“鲁比,我,”血腥味充满整个地道,我盯着自己的爪子:“没有瞎。我不是幻想。这不是灰色的,是其他颜色,血是其他颜色的。”
鲁比笑着死了,当我回过头给他看我的爪子时。我把他埋在了光线洒落的地方。而后,我顺着光线爬出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