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幕中耶格推开了一扇熟悉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许多穿着同样白色无菌服的人一齐回过头来。他反射性地转身,试图逃离这间可怖的蓝绿色墙面的手术室,却被白袍们面不改色强硬地架上了带手脚镣铐的手术台。在那迎接他的是设备齐全的切割工具,以及操作台上陈列的各样新鲜到滴血的脏器:肝脏、脾胃、大小肠道、心脏……其中除常见人类器官外,还不乏许多非人部件——山猫的带花纹的毛皮,幼虎的锋利虎牙,棕熊的厚重前掌,雄鹰硕大的羽翅……随后在亮地晃眼的手术灯下,那群穿无菌服的人层层围住了手术台一阵开工,不加麻醉强硬锯开耶格结实的身躯,如同堆叠积木般组装上那些大小不一的零件。毫无遮拦下,血水如同雨点喷溅在连体无菌服上浸染成了猩红色长袍。在期间传来多次凄厉的惨叫,但完全被周遭默视,最终任人宰割的实验体逐渐脱力,失去挣扎力气瘫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
一刻钟过去后手术室上方指示灯的红色熄灭了,切换为荧绿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幽寂的回廊,大铁门随即被推开,从抬架里出来的已经是不能称之为人形的四不像“怪物”——身上以无数缝线以诡异姿态却又完好如初地连接着一个个不属于他的部件,从缝线间隙不断冒出豆大的血点,宛如战士的勋章。哦不,那个“怪物”似乎还攒动着鼻头,大口吞食着室外空气,心跳仪上却惊人显示出人类该有的正常心率。此时从楼顶传来一声嘹亮的广播,如同一声号令穿彻了无尽的回廊:
“We’ll be loyal Scout until the death!——”
“我们将成为忠诚的童子军直至死亡——”
霎时间,随着嘎吱作响的机械声地面倾斜成急速下坡的滑道,夹道迎接他的是由重重兵器组成的围墙末端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医疗床就如同过山车般彻底失重,底部轮胎擦出火花直线滑行俯冲。一生悬命之际,野禽的宽大翅膀并不能带他如天使般飞翔,仅作为一对累赘的肉块连接着脊梁骨两侧。耶格再次用尽全身解数用肥硕熊掌牵住某一支枪杆,显然这样无谓挣扎只能换来身上更多大大小小的血窟窿,就连血雨飞落向深渊底部也久久未传来回声。
即使是再过分强壮的人类也抗不过层层叠叠的枪林弹雨,最终变为了一个焦黑的马蜂窝肉糜。在经过走廊末端轰隆作响的粉碎机出口后所有部件带着粘稠的血丝耷拉在出口处,化作已经分辨不清各个部件的来源的一滩烂泥,最终倾倒入特质厚实的黑色垃圾袋,装载在巨大货车中驶向远方。
镜头再次切换至某个实验室内,一位实习护工手忙脚乱地将一份血液分离的试管递交至教授面前请教下一步骤的泡胶和染色。教授仔细地在显微镜下观察后十分凝重地摘下眼镜,将报告单往实验桌上猛地一摔:
“请可以不要再拿厨余垃圾糊弄人好吗?”
实习生面色紧张地瞥眼那厚厚一沓ATCG分析报告单的一角,上面写满了各个国家种族、以及来源不明的非人类基因序列,在世界范围地图上做了密密麻麻的红笔勾圈以及问号标记。
「原·超小学级的共存体」耶格·莫诺布维奇·波波夫——处刑结束。
*在终章阶段明示全员假处刑线索,是哪个典型乱点处刑模拟器(拍桌飞升保温杯.gif)
bgm:へっくしゅん-RADWIMPS
伴随着伪装带队教师的虚假面具粉碎破裂,明蓝色荧幕那头传来强忍着怒气的电子杂音,带着略微俏皮的口吻开始最终毕业考核选项陈述——
“多数人选择「绝望」的情况,生存组和院方接受处刑。生存组将遭到和凶手组同样的同化处罚,芸野名小校会继续磨练大家的杀人能力,完成无止境的‘自相残杀课题作业’,那之后大家都能再次回归社会。至于音济院那边,将接受绝望病弊大于利的结果,停止转才能儿的生产并停止净化系统的运作,同时按照内部合约,彻底销毁你们转才能出生证明。黑工厂被自己的“产品们”一手摧毁,可真是件绝望透顶的事情啊~”
“而多数人选择「希望」的情况,那么恭喜各位!将没有任何一方受到处罚,自相残杀的课题也将到此结束。大家将相亲相爱地一辈子永·远生活在这个校区。超小学级将永远不会消失,即使那些可爱的孩子已经离开我们,但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只要存在需求,就一定会有下一个大胃王、朗读者、黑医、拷问家、冒险家和音乐家,这么一想不是充满了希望吗~?”
顿时学生眼前桌上出现了「绝望」与「希望」的选项,也不知是否是方才那一阵骚乱。过了好一阵,你们猛地听到屏幕那边传来一阵哐哐的闷响,但一时难以分辨人声。霎时间,盯着仅有的两个选项,一部分人选择了冷静分析着各方利弊,面对结局各抒己见提出高声质疑。
而此时,你们察觉到卢西婭脸上带着一丝狐疑,径直走向处刑屏幕后方,随后嘎吱一声似乎什么铁门被打开了,从里面地爬出一个壮硕人影,正大口喘着气。众目睽睽之下方才出现在屏幕上方的耶格,正从屏幕后的地面暗门里一身尘土踉跄着步伐爬了出来:“呼…啊哈哈——各位早啊。已经开始了吗?毕业考核…。”他一脸呆愣地环视着眼前的学生们,开始接受目前裁判的进程。一时间毫无防备接过哈皮猛的一记膝击,捂着膝盖一边嗷嗷叫疼,同时从靴子里层掏出了一张折叠了好几层的纸张。
“Commander…不,此时称你为违约者更合适。为了配合你毫无人道的野心,为此牺牲的孩子们还不够多吗?”老师展示出隐藏文件的内容——按照音济院和芸野名小学内部协议,其中说明了需要按照本次冬令营的毕业考核,由此判断绝望症的应对手段的双方分歧,投票结果平等决定院方和校方的去留。“所以,还有一个选项呢?你当大列巴给吞了吗。”耶格笑眯眯没好气地瞪向屏幕那头转换为真容的芸野名校长——原·超小学级的指挥官,狩早十二露。
荧幕那头的她似乎用俄语咒骂了什么,一顿操作后增添了「现实」选项进行最后的说明:“多数人选择「现实」的情况,凶手组和校方接受处罚。我会按照协议,将出口水闸的开关交给存活组。无罪的你们将回归社会,至于毕业后有关转才能的信息请你们随意——曝光还是保留都属于你们的自由。校方会自首一切有关举办的自相残杀课题犯罪信息。所有罪行依法处理,当然也包括凶手的‘课题报告’,因校方对转才能儿的管理不当蹲监狱,音济院将不再受到管制处理。”
意识到需要从三个选项多数决择其一,一时间学生们的争辩声变得更加猛烈。一些人选择了承认过去,给自己的罪过画上句号,有人为了珍惜自己苟活的生命择选了逃避,还有人失去了继续支持生存的信念试图破罐破摔……就这样人们三三两两慎重地做好了决定。可面对凶手人数大于存活人数的残酷现状,一个绝望走向的结局仿佛已经成为既定。
“……总之,投票结果是出来了。”
狩早惨白的脸上充满了淡漠,她放空了双目,摆出一幅日本下班后的社畜挤电车望向月台的时刻表的神情,无力地抬眼看向屏幕上的最终投票结果。仿佛一根失去根基和倚靠的稻草,随意一阵狂风就能将她吹倒。
「希望」——1票
………
「绝望」——2票
………
「现实」——5票
终于,这所大雪纷飞的残酷冬令营在此落下了帷幕。随即学级裁判圆厅的中央缓缓升起了一个红色缎带包装的小礼盒,打开后展露出约定好的校园水闸开关——银色金属的底座上一个猩红色的扳手,和那个荧幕中女人制服的配色倒是有几分相像。同时在礼盒旁边放着一份字形雅致的通知书:
「值得开个香槟和彩礼庆祝不是么,那么恭喜各位成功从私立芸野名小学正式毕业,愿你们的将来风调雨顺、学业有成、幸福安康。
——私立芸野名小学校长 狩早十二露敬上。」
亲眼见证自己一手由军事基地改造的冬令营校园早已不存在枪林弹雨,也不再有孩童们的笑声回荡,狩早拾起一份陈年的旧报纸以及学生的“课题作业”,将这个严冬发生一切的一切封入厚实的牛皮档案袋中。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祈愿塔大门,纷纷再次注意到到塔侧面的石壁古老碑文:
献上爱与誓言,
缅怀被夺走的牵挂与喜悦,现却被全世界谴责,
真正的希望终将暴露在阳光之下,
绝不会让你们的牺牲白费。
可爱的人们啊,
请安息吧。
逝者不会复生,这是再简单易懂不过的科学道理。但对人生度过仅仅短暂十年的你们,缅怀过去感伤痛苦不足以成为全部,未来还有很多可期的惊喜以及无限大的梦想在等待着你们。
最终耶格教师带领你们一齐来到了高耸城墙的水闸前,开启了厚重双重闸门,正如那个女人所云,这就是最真实的墙外世界——辽阔无垠的北境丘陵以及细长的自然河流,河流上方漂浮着一艘小小的军用船只,载着一丝铁锈味和你们五味陈杂的心绪顺着一江清澈的春水漂向未知的远方。
【True end:直面现实】达成。
應該是說了什麼吧。但是,因為錄像極為惡趣味地配上了紀錄片的背景樂,並不能聽得很清楚。
屏幕中的少女雙唇一張一合,夕陽色澤的雙眼穿過電子,淚水點綴在睫毛上,最終凝固於畫面的中心。或許是因為身上穿著駝色的校服短裙,她站在純白色、被瓷器質感雕像所包圍的房間內顯得格外顯眼。所謂的處刑看起來竟然如此寧靜,這是她沒有想到的——就在產生這個想法的那一瞬間,刑罰降臨了。
最先產生異變的是周圍看似無害的雕塑。
從幾何體裡剝離出與現代工廠機械相似的巨大鐵柱極為緩慢地湊向兇手,如同將昆蟲製成標本的長釘,於此同時,從地面上伸出來的腳銬將少女纖細的腳踝禁錮於地面上。屏幕里的詩都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疼痛感而微微皺眉,卻並未因此屈膝低頭。直到機械輕輕點在少女的胸前,整個過程都並沒有產生什麼暴力的跡象,只是那些金屬機械在來回摩挲而已,就像在尋找何處穿入的針頭。
詩都花閉上了眼。
下一秒,刺入衣物和肌膚的鐵器開始從中心挑起、撕裂少女的皮膚,象牙白色的手臂、胸腔、五官、脖頸緩慢地破繭,到機械停止之後全部都變成一層脫落的廢料,露出來下方赤紅色的肌肉和血管。原本還在抽搐的詩都花在機器完成了這個動作之後,就像布偶那樣癱倒在地。但是這種程度還不夠,畭尾詩都花還沒有死,雖然她失去了大量的血液,但那畢竟只是表層的血管。她的臟器沒有受傷、胸口也仍然有規律的起伏著。
就像是要慢悠悠地將她置於死地,一座看似剃刀的機械開始從手指剝開詩都花的肌肉。原本因為抽痛而失去意識的少女在這種攻勢下身體又一次猛烈地起伏,但那行為已經與岸上的魚拍打尾巴無異。在機器動作下,肌肉下的白骨逐漸暴露。
身為收藏家的畭尾詩都花是最清楚的——
除了小指之外,贈送其他的手指都“沒有意義”。
也就是說一雙手,只有兩個部分能夠用來收藏,其餘的部份都是“廢料”,是沒有價值的次品。
當然,身體的其他部分也是如此。比起胯骨來說,頭骨更好;比起耳朵來說,鼻子更好;比起牙齒來說,眼睛更好;比起胃部來說,子宮更好;比起大腦來說,心臟更好。
少女的身體上不停地被取走重要的部分,捨棄掉不需要的部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沒有了呼吸,是真正地死去了。那具身體也逐漸消失在了屏幕中,取而代之的是機器雕琢白骨的特寫。
隨著鈴聲也戛然而止,出現在眼前的是——
曾經是畭尾詩都花的東西做成的首飾套裝。
女孩微微抬起头,看向裁判场的天花板。
——外面一定还在下雪,但诗都花已经看不到了。
——我也看不到了。
此时,任何的杂音、任何的情绪宣泄和质问都无法进入她的意识。仿佛从那个温柔的收藏家女孩死去的那一天开始,天野爱菜为数不多的情感就完全消失了。
从她灵机一动偷走那个来关心她的少年的学生手册开始,到站在医务室门外听着塔斯克咽下气的时候,到在他人面前扮演着可靠模样帮忙控场的时候,到面不改色利用自己的才能说出假证的时候,到一切终被拆穿的时候……
她的心情都平静得不可思议。
——我 将 要 死 去。
当女孩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吊在了半空中,就如诗都花当时一样。女孩娇小的身躯被按在了墙壁上,但她背后的触感却并不是冰冷僵硬的,而是天野爱菜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原来如此,解剖实验吗。很适合我才能的处刑。”
她毫无情感的声音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处刑,只是显微镜下观察的实验记录一般。
巨大的机械臂高高举起,那双机械手握着的东西闪烁着寒光,朝女孩的身体划去——
红色是生命的颜色,也是死亡的颜色。包裹在身躯之外冷漠的外壳被一刀一刀、一层一层地、毫无止痛手段地剥开,皮肤下面是真皮、肉与敏锐的神经,在人体最实诚的本能反映下,女孩也无法再戴着冰冷的面具,在机械的桎梏下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她认出来了,那个机械手里握着的,正是塔斯克生前使用的24号手术刀。
“首先介绍的是胃哦!这个器官为袋状弯曲,横卧在腹腔里。是很重要的器官呢。没有它,我们就无法消化食物,也就无法进行生命最基本的新陈代谢了呢”
“在胃附近的是脾脏,是人体中最大的免疫器官,想不到吧,没有了他,人体的防线就无法成立了呢。”
被掏出的器官仍在忠诚地履行着它最后的使命,粘腻地蠕动着。完好切下的脏器被传递给了旁边等待好的机械手,认真清洗之后泡进了福尔马林液体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苦叫声从还能看出是天野爱菜的形状里发出来,令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啊抱歉,天野同学?这样子课没办法上了呢,能请你安静下来吗?”
随着咕噜咕噜的水声和机械的运作声,天野爱菜的咽喉再无法发出声音。没有感情的讲座在一片诡异的无声中平稳地继续着,肠子、胰腺、肺叶……
最后摘出来的,是仍在坚强跳动着的心脏。
“众所周知,心脏是人体的中枢,负责推动血液的流动,也是维持新陈代谢不可缺少的一环。人是不可以缺少心脏的哦!啊,当然,它的本质是一个泵压机,有别的机械替代它的工作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维持生命的呢。只不过重要的器官都不在的话,天野同学就算替换了心脏也不能活下去了哦?”
手术台上剩余的残留已经无法称之为一个人,仍在成长期的脏器悬浮在福尔马林液体之中,亮晶晶的罐子并排地摆放着,安静地记录下一个生命曾经活过的痕迹。
“那么,今天的讲座到此结束,大家都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