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十五题(下)】
9.心脏衰竭
直到裁判结束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让我心脏停跳了半拍——
纵火犯……被杀了?
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我本以为是同类的人,我本以为可以做朋友的人,我本以为一定可以理解我的人——
其实不然吧。
那家伙心里除了火没有别人。
就像自杀是我的全部一样……不……不太对……
现在提到自杀,心里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满溢的感觉了。
我——被什么感情,亦或是人入侵了。
想到它,心跳似乎背离了胸口。
我坏掉了。
——仿佛心脏衰竭一般。
10.脑溢血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不去思索人生这类范范之谈。并非要真的思索出什么答案,只是想给自己平白无故的自杀找出一个理由——那样的话干起来会比较愉快。
没错,就连这病态的心理也包含在内。有病?有病也无所谓,这是我的人生,我的价值观,怎样都跟你无关。
但是今天一天我把例行的事通通抛开了。
心里全部都是一个人——那个我一直痛恨的——
月读弥社。
不,憎恶就罢了,但在淡淡的憎恶之下,无可置疑地夹杂着更多的,说不清的,令人心神癫狂的感情。
——搞不懂。这也许是什么危险的信号。
一瞬间,非常希望自己丧失思考的能力。
“喂,能不能突发个脑溢血什么的啊。”
我对自己毫无底气地说。
11.神经崩溃
漆黑的梦中。
那是一个没有一丝光明的梦,甚至隐约仿佛能看到魂魄横飞的地狱之变。只可惜,没有救命的蛛丝垂下,我只能深陷其中痛苦挣扎。
“天景!你在干什么!”
“爸,我很厉害吧!”手上各紧攥三把军刀,面前垂着圈好的绳套,我站在两米高的书柜上,向父亲兴奋地喊道。
“天景你疯了吗!”听到父亲的叫喊,母亲也惊恐地跑来。
“我没有啊,这种事不会很有趣吗!”那时的我对于自杀,比现在还要兴致勃勃。
“芥川先生都对孩子说去自杀吧云云哦。”
「当你们在自己的人生战斗中失败的时候,那就学习你们的父亲自杀吧。 」
这是芥川先生的原话。没错,那时的我只是似懂非懂在胡扯。当然,身为生物学家的父母不会对文学有过深的造诣,他们能思考的也只是我出乎意料的行为而已。
但是我却彻彻底底打破了下半句—— 「但要像你们的父亲那样,避免祸及他人。」
我不能想象自那以后发生的事——即使它仿佛慢电影,将一帧一帧的画面刻入我的记忆,入木三分。
是故意,还是无意,是凭空滑下,还是肆意追求——之后一切都浸染上血色,漫过记忆不得而知。
那六把军刀,一把在我的左眼中,剩下的,插在了父母的胸口上。
“爸妈,我明天要在毕业典礼上演讲,你们——”弟弟从门口探出头,却再也没有说出下半句话语。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第一次扭曲,憎恶的眼神毫无遮掩地刺向我。
我果然不配。不配崇拜先生们。不配拥有这样的生活。
我不配作为人活着。
生而为人,对不起。
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一切都……
心中的某个支柱,瞬间崩塌。像女娲补天之时,天地靠拢,屏息万物,然后迎来——世界的终结。
一切的……终结。
12.对准喉咙的枪口
最近总是做不愉快的梦。过去也好,那个家伙也好——
是因为混乱吗?
好烦。心如乱麻,尝试去理清却渐渐将自己卷入其中。
屋外传来月读的敲门声,“天景,去吃饭吗?”
——那家伙又来了。我不禁咬紧牙关,每次见到那家伙就会非常非常的烦心。
“天景你又在屋里做什么!快开门啊!”见我久久没有回应,门外的家伙仿佛又想到什么可怕的事,哐哐砸起门来。
我随手拔出手枪,瞄准门口晃来晃去。
真不够给人添乱的——
转而麻木地将枪口抵在自己喉咙上。
“先……”
“(13.)先走一步。”
手指扣在冰冷的板机上,无视门外愈来愈急促的敲门声,我闭上眼睛,放大感受紊乱的情绪。
板机偏移零点一分。
咔。手枪落地轻响。
脸上同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月读的手悬停在空中,眼眶噙满泪水。
我没有抬头看他。胸口的炽热伴随加速的心跳夺取思考。
“天景你是笨蛋吗——!”
“……别管我。”
“别管你?别管你让你去死吗!”
“为什么我不能去死?我死了又跟你没关系。”
我单方面的这种感情不会有回报吧。那家伙只是出于他的善良——每次学生被杀都会悲伤好久的善良——单纯地不想再让学生死去罢了。与其是善者,我毋宁愿与伪善者一道——这样才会有我想要的结局吧。
“……”月读沉默许久,最后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因为……”
14.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我喜欢你啊——”
有些不可思议的气氛。从未体验过的不可思议的心情。
说不出话来。想要回复……
“对不起……我知道你……”月读仿佛觉得自己给我带来困扰,自责自己的冲动。
“……”狂跳的心脏无数次让我欲言又止。
“我还是……走吧。天景对不起……”
我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望着他惊愕的脸,几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默许了,弥社。”
15.死神
竟然找到了比自杀更有意义,更愉快的事。
并非我抛弃了自己的原则,而是次要的事应该避让主要的。对我来说,什么事有趣,什么事能冲击我的内心,什么事就是主要的。
而现在,主要的是和弥社一起。
“对了天景,”弥社收拾好餐具,“一会我要去玩一个人的捉迷藏,陪我一起吧!”
“都是一个人的捉迷藏了怎么两个人一起啊,换一个不行吗?”我托着脸嘟囔道。
“可是我想玩诶——”
“不玩不行吗?”
“我都允许你最低频率地玩自杀了。”弥社连忙摆上不久前答应我的条件。
“好吧都市传说爱好者先生,”我只得让步,“我就不跟着你了,要不然不灵验了又得怪我头上。”想起前几次对方拉着我玩了各种灵异游戏却一次都没成功,最后还归咎于我的经历,我打算这次果断不插手。
——还有一次失败时竟然说都怪我总是自杀笔仙大人都不想理我了,我一直都很好奇弥社到底问了什么问题。
“那我先走了!”弥社把餐具放到回收处,跑去准备他的游戏。
——说起来到底是谁在洗碗筷啊。
感受着午后小小的安逸,我漫无边际遐想起来。
好闲——但是好幸福。
每天徘徊在我身边的死神似乎已经离去,我必不像往日一样在生死边缘矛盾盘桓和挣扎,取而代之的是日常的祥和与安宁。
但是离去的死神,却把刻有绝望之印的镰刀指向了——
【津岛天景,距离精神崩溃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