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一点…
心脏有力而急促地跳动着,激动和快感涌上心头。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我,一定是笑着的。
这样想着,我拔出手枪,用枪托狠狠砸向了被勒住的神木的头。
要是失去什么的话,首先要拥有它吧?
但是,我拥有什么?
天生好学的弟弟夺走了周围的一切目光,而没什么优点又爱惹麻烦的我光荣地成为了陪衬。被家人不齿,被朋友唾弃。就像精心照顾斑斓的花朵,却无情剪去疏密的枝叶一样,到头来一无所有的枝叶错在哪里?
说到底,只有生命才是自己的。不过活着有什么意义,像文豪们一样自杀吧。
那时,六岁的我,苦笑着跳入了一米半深的小河。
“津岛家那个有点问题孩子又去自杀了?”
“听说还害死了父母呢。”
“这种孩子救下来也没用了吧。用这种命换苦心父母的命,何必?”
“相比之下弟弟就争气多了啊。”
……闭嘴……
什么叫有问题啊。追求自己的信念就是有问题吗?所谓的宗教,也不就是源自人们的信仰吗?相信,一切就是真实。所以,我也相信。
真是有趣的世界。
我缠住半张脸,对着镜子邪邪地笑着。
不过那件事的后续,只是弟弟面无表情地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真是有趣。
撂倒面前的几个混混,抢走了他们的钱包和外套。
因为刚逃出来迫于无奈啊,我发誓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完全没有诚心地念出这句话。
于是,我莞尔间捡起混混手中的枪,晃来晃去校准之后,扣下了扳机。
真的,很有趣。
我也来一次?
背靠着墙壁,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嘴角裂到了极限的高度,我抬起手,将手枪对准太阳穴。
一,二,三。
咔嚓。
手枪发出悦耳的空响,犹如万籁俱寂的丛林上方划过的一声鸟鸣。
啧…这又是命运吗…
失落感扑面而来,我蹲下用手指沾了地上的几滴血,在口袋里的笔记本上的最后一块空上划了一笔暗红的正字。
绝望学园。
应该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吧。
我这种人竟然也能进呢。
人生,果然还是应该追求绝望。
真是有趣。
「天景——」
「我陪你去抓小偷。」
「不要总是一个人玩自杀了。」
……
为什么…
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吗?还是想伺机杀掉我。
感情游戏于我来说无所谓,我有我的精神胜利法。
真是劣根。
「玩偶先生也说想一起玩。」
抱着玩偶的少年抬头望着我。
「津岛回来了大家快跑!」
在自己房间里偷东西的几个黑色混蛋一溜烟跑掉。
「天景小姐绷带松了。」
搞不清性别的面瘫使劲拽着绷带把我滑到地上。
…这是什么感觉…
我也应该试着去相信别人吗?
我似乎也喜欢上一个人了。
虽然如此,不管谁死了都跟我无关。况且谁也不会想杀自己都杀不死自己的我吧。我要做的只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而已。
护士死了。
啊,似乎她有点讨人厌呢。
宿管死了。
管太多了不死才怪。
纵火犯和小矮子死了。
两个神经病活该。
只要他不被盯上,怎么样都好。
但是——
一直以来的梦魇变成现实了。
温柔开朗却羸弱的他,泡在浴缸中,血水弥漫。
我站在那里,第一次对他人的死亡感到了绝望。
谁?哪个混蛋?不,一切都不关我事吧。死了又怎么样,我连自己的死亡都不怕。没人在意我我也没必要在意别人啊。不对,只有一个人——他——对啊——我——失去了——
弥社。
我会宰了凶手的,我一定会宰了他的。
我绝对是疯了。
我竟然会为了别人奔波,为了别人努力。
我竟然被我一直蔑视的感情绊住了。
彻头彻尾的绝望。
被欺骗了。
佐川山隐。
不想——
不想承认这一切——
蒙住双眼。一切都跟我无关。绝望不也很好嘛。事情怎么发展我都会接受的。就算全是绝望,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开心享受着的。绝望的快感就是我的希望。怎么样都对我有利。
不对。
津岛天景,你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正因如此才会成为失败者。
可是他们已经都死了。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啊,那么也去杀人吧。
这样我也一样了呢。
一样的,人间失格。
呵。
打理好一切,我关上了神木的房门,向澡堂走去。
神木,自己半夜醒来开灯就等于自杀了呢。
梦寐以求的自杀方法,让给你了。
我知道你不会感谢我的,所以去死吧。
想着没边没际的东西,我打开淋浴,洗着头上黑色的墨汁,唱起绝望的歌。
「罪孽深重的少年
逃入的现实对他嗤之以鼻
没有欲望的虚伪
就算装成伪善者也无济于事
从前向往的梦想是什么
妄想成为英雄?
简直痴人说梦
真可惜 笨蛋就是无可救药哦」
“津岛,是你吧。”
“你们没有找到证据。”
“耍赖也没用的。”
我没有不承认的打算。
“可是我赢了。”
怜冲上来抓住了我的衣领。脸上的表情,跟我面对山隐时的一模一样。
“人生要的就是戏剧性呀。”我笑道。
我果然疯了。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嗤嗤笑着,身体却感到阵阵寒意。
要毕业了。
可是不想走。出去,我也无家可归。
这里曾经存在着我唯一的归宿。
那么——
——有刚刚填满的十六颗子弹,这次绝对不会失败了。
我倚在墙上,抬头看了一眼学园的天花板,在校长的毕业宣告声下,对着自己扣下了扳机。
——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