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温柔的故事。
陪伴,或者被陪伴;拥有,或者被拥有;爱,或者被爱。
他们其实并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温柔、寂静、悄无声息。
在同一片星空下发生的,那些或大或小的故事,都会在黎明醒来。
就算感到伤心或者痛苦……那也是温柔的一环吧。
这是一个由很多的很多的,星空下的故事集合成的童话。
以“世上唯一温柔的星体”为开头,以“落满星屑的机械齿轮”为结局。
也许不会迎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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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project重开。
正式译名星空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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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怪人硬是往女孩头上套上了一个巨型瓦罐。
女孩一下被压短了半截,但好在陶瓷怪人套瓦罐的动作没那么野蛮,女孩有足够的时间在被压扁前下蹲避免受伤。
女孩在瓦罐里挪动身体,终于找到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下,又凉又湿的感觉一下从与地面贴合的那个部位扩散开来,吓得女孩下意识地一站——“咚”的一声,头敲在了瓦罐的底上,疼得脑袋嗡嗡作响。
“别乱顶,这罐子很硬的!”
女孩又换成了蹲姿,把裙子上湿了的那块转到了手边挤了又挤。
这个瓦罐不是那种用来盛水的水缸,而且它已经没有办法成为水缸了。女孩眼前靠近罐子底部的地方有一个洞,光透过洞里照到女孩脸上,和光一起进来的还有洞外吹来的风。
“前面,再走过去很危险的,你现在这里蹲着,等这遭过去了再出去。”
话音刚落,女孩的眼前就划过一道闪光,接着头上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
“前面那片草地,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我在草里搞了些机关,如果进去的话——平时的话大概没什么,但今天这种天就没法活着回来了哦。”
陶瓷怪人说完,天上又传来一声巨响,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女孩能看到闪电在原野上起舞,但和普通的闪电不同的是,这里的闪电在原野上空打了几个弯后居然落到了同一个地方。
“这种实验我做了好多次,做的我都快烦死了。”陶瓷怪人说,“不好意思啊你还要定在这儿会,这罐子的话,过会水会流进来,记得不要蹲太低。一定要等雨停了才能跑出去。”
闪电持续乍现,雷声持续轰鸣,就这样持续了好久。女孩缩在瓦罐里,因为被罩住了,所以看不到陶瓷怪人在做什么,也看不到陶瓷怪人在看哪里,她只能看着闪电一次次落在那个固定的地方,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又过了一会,雨小了,停了,终于一点都不下了。
女孩头上的瓦罐被摘了下来,此时夜幕已经降临。
陶瓷怪人也把自己身上的罐子摘了下来。除去一身的负重后,他立刻跑进了草丛里。
女孩也跟了上去。
草丛里有一截陶瓷管。
陶瓷怪人让女孩别碰这里的东西,然后拿出一副厚厚的手套,在管子里捣鼓了起来,最后,他从陶瓷管里拿出了一架木头小车。
木头车身、木头轮子、还有木头烟囱——俨然一架木头做的小火车头。
“哇,这是刚才的闪电做的吗?”
“不,这是我做的。”
取出小车后陶瓷怪人十分沮丧,看他的脸,实验应该是失败了。
“刚才的,闪电落在一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那是引电针,只要树一根针在地上,闪电就会被吸引过去。”
“好厉害……”
“不,在我们那里,是人尽皆知的常识——”本来陶瓷怪人想这么说的,但看女孩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就把过分自谦的话吞了下去,“我们那里——我是说我的故乡那里——很早就有了用引电针避免雷击的技术。而且不只是引电针,让这种小火车,甚至是比这种小火车大好几倍的,能拉一箱人的,能拉一箱箱人的,能让那种大火车跑的技术也早就有了。我们那里的人用燃烧煤炭的方式,让那种大火车跑了起来,一跑跑了一百年,而且比大火车更厉害的技术也源源不断地被开发出来。”
陶瓷怪人瞄了女孩一眼,女孩听得很认真,陶瓷怪人就继续说了下去。
“大家都享受这种状态,但我认为这是不行的。这种技术产生黑烟,让大家不得不戴着防毒面具生活。而且即使大家可以用防毒面具抵挡黑烟,这种技术所需要的煤炭,我认为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的故乡满地都是煤炭,如果要煤的话只要在地上挖一铲子就行了,他们在我出生之前就在挖煤,直到现在还在挖,他们只会挖煤却从来没有想过生产煤的方式。曾经我的家,就因为无节制的挖煤掉进了地洞里,那是一个很大的洞,就像在西瓜球上挖走了一块一样,我不禁想,要是人们再这样挖下去,如果一直挖下去,我们的故乡会不会像个西瓜一样被挖干净?我从那个洞里出来以后就向王宫送请,要求开发新的能源——比方说闪电,被闪电击中的东西都会发烫,只要有热量水变成蒸汽,蒸汽上升推动引擎就能和煤炭达到相同的效果。而且和地上挖出来的煤不一样,闪电是天上来的资源,是从云里来的。云是蒸汽,只要有蒸汽上天,就会有云。使用闪电的热量来汽化水的话,产生的蒸汽变成云就可以产生新的闪电,这样可以无限循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样就可以把煤炭完全淘汰掉!”
陶瓷怪人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终于没有气了。他喘了两口,女孩闪闪发光的双眼正注视着他,这种被关注的感觉,让陶瓷怪人产生了就算今天在这气绝身亡也心甘情愿的感情。
“我的设想应该是完美的,但是没人像小姑娘你一样听我说话。大家都觉得我在胡说,我家会下沉只是我运气不好,国家才不会因为挖煤而消灭。没办法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做实验,甚至做出了事故,实验室起了火,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国家因为救火花了很多钱,不但禁止我继续闪电的研究,还把我逐出了故乡。”
陶瓷怪人开始收拾失败的实验残局。陶瓷管、小火车、引电针,还有一捆长长的金属线。
“我想把闪电引到小车的锅炉上。”陶瓷怪人打开了小车车厢给女孩看,里面有一个盛了水的杯子,“可惜我的火车从来没有跑过半步。”
“那……是要再来吗?”
“嗯,做到它跑,做到比它大很多,能拉一堆车厢的车头也能跑为止——不,如果真能做到那样的话,肯定还有更厉害的事能做,实验这种事情,是没有止境的!”
“那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回去嘛当然要回去咯,但至少要让小车动起来才能回去嘛。”
“那加油哦,祝你早日回到你的故乡。”
“好啊谢谢。”
说罢陶瓷怪人望向了繁星点点天空——天上挂着一轮特别亮的月亮,特别亮的星星也一刻不停地眨着眼。陶瓷怪人在找一颗不会发光的星星,那颗星星上全是煤炭,但却不会自己发光。当然这样的星星是找不到的,因为这个地方只能看到发光的星星。
女孩和陶瓷怪人道别,继续自己的旅行。
陶瓷怪人和女孩道别,继续收拾自己的实验。
“请问……”一名少女跟上了正在赶路的旅行家的女儿的脚步,“您是要去狐狸角么。”
那名少女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闪闪发光看得出是一枚新戒指。
旅行家的女儿点点头。
“如果可以,能把这个交给我的朋友么?”戒指少女将一枚同样的戒指交给我们的主角。
“他说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就一定是去了狐狸角。”戒指少女笑着说,“他说那里是个很美的地方,所以可能太贪玩了忘记了回来,叫我不用担心他。”笑容十分的灿烂。
“结果自己把戒指托人带给我,却把自己那一个忘记拿掉了。”戒指少女有些嗔怪的说,“他一直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真是没救了。”
旅行家的女儿刚要开口说话又被少女打断了,“还有。”
“你能帮我带句话么?”少女脸泛起红晕,“他上次说的那个事,我……答应。”
时光嘘土里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十分拮据,没有人能买得起少女手上这么贵的戒指。旅行家的女儿在路过的时候一直听说,那个一直以来给穷人粮食的传说中的小偷先生最近一直没有出现。
“好。”我们的主角微笑着接过这份贵重的情谊。“我会帮你送到的。”
“真的十分感谢。”戒指少女满脸洋溢着感激与兴奋。
最终,旅行家的女儿并没有把她原本想要告诉戒指少女的话说出口:狐狸角,又名亡灵归乡之处。路上,旅行家的女儿打量起这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戒指的环内,刻着一行字:Do you marry me?
“我曾见到过坠落的星星。”老人在石头上敲敲烟斗,细微的火星迸射出来,老人砸吧砸吧嘴,举起手指虚虚地在空中划出一条曲线,“从这儿,到这儿,对,那天晚上也是像今天这样,没有云也没有月亮,它突然就从天边划过,银色的。”
老人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像沟壑一般在烟斗的火光里明明暗暗,干燥的烟草燃起了蓝色的烟,老人在这白烟里,似乎年轻了,又似乎更老了。
“我们死后都会到哪儿去,那颗星星一定也是死了。”听到旁边你诧异的声音,老人不以为然地说道:“星星当然会死,它鲜活地来,发光,闪耀,在这世界游荡。每天苏醒,又沉睡,它当然会做梦,当然,究竟梦到了什么,就只有它自己知道喽。”
老人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烟圈,大的套着小的,水波一般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消弭在空气里。
“我不明白你在疑惑什么,竟然问出‘星星怎么会做梦’这样的问题。你可得小声点,不要被星星听见了。你说,难道星星就不是生命,难道它没有灵魂?”老人像个顽童一般嘿嘿一笑,随手扯断身边摇曳的白色雏菊,他把野花举到眼前,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笑起来:“你听,这小家伙在骂我呐。”
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单手举起烟斗抽了一口,把刚刚摘下的野花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花茎长长地杵在口袋底部,不甘地露出了白色的花尖。
老人拍拍口袋,像是在安抚猫咪一般,“这炉烟抽完,我就要走啦。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你要到哪儿去,但是你肯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在这儿坐着,听我说说话,也挺好,挺好。”
老人把老烟斗放到一边,摸索着,掏出一块怀表。他打开怀表,金属中轴和弹簧转动着,微弱地发出咿呀一声。老人习惯性地用拇指摩擦了一下玻璃表面,然后指着表盖内的照片给你看。
照片被时光熏得暗沉,约摸青少年面容的男孩在泛黄的相纸上静静地笑着,老人看着照片,像是这男孩真的就在眼前:“他打仗去了,那个年代嘛,是个男人都要去的。我们曾经约好,打仗回来,要养一条狗,篱笆刷成白色,院子中间种棵苹果树。”老人久久地注视这那张照片,不知是在说给你听还是喃喃自语。他的声音消散在夜间浮动的尘埃里,连同情绪一起落在地上:“而现在,狗死了,篱笆都生锈了,可是他还没有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他啊,一直等着。可是我大概,不能再等了。”
然而照片上的男孩依旧是笑着的。
“老了啊,老了。”
烟斗的火光熄灭了,烟灰被风吹起来,腾空着飘远了。
老人的目光追随着漂浮的灰烬,慢慢投射到远处,他抬起头,看着深紫的夜幕。
“我该走啦,是时候了。”老人重复着,把烟斗拿在手上摩擦着,烟斗还有燃过的余温。老人把烟灰倒出来,扯起衣角擦拭烟管,铜黄色的质地泛起氤氲的光。“除了狗,也就是这个烟斗,陪着我了,这么久了,这么多年了啊,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它。”
老人将烟斗举到眼前,眯着眼睛看着它。手指转动着,一寸一寸,像是要把烟斗的缝隙都看进心里去。
“给,我没办法,把它带到哪儿去。”老人把烟斗递给你,“就当你听老头子说话的谢礼吧。”
老人站起来,想伸个懒腰,手臂没伸直,又慢慢地扶住腰。“去哪?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哪儿啦。”老人再次指指天空,然后又戳戳胸前怀表的位置:“他从不失约,我在这儿没等到他,那他一定是在那边等我了。而我,现在终于要去见他了。”
“走了,走了。”老人走出几步,又慢慢回头说:“我就不说再见了,如果有再会的话,就由你补上这次的吧。”老人狡黠一笑,像是留下了个好玩的谜语一般愉悦。他没有等你答复,又转过身,双手盘在身后,颤巍巍地走远了。
老人的身影慢慢模糊在夜晚的冷雾里,风渐渐大了起来,老人磕在石头上的烟灰一点一点飘远。平原上暗黄的野草一簇一簇地在夜风中摩擦着,嗽嗽作响,慢慢汇合成单调的旋律。
你握着老人的烟斗,向后躺下去,夜空覆盖着世界,漆黑地吞噬颜色。
倏尔流星划过。
“再见,再见。”
【END】
在就连季节也死去的地方,有一个旅行家。
旅行家很早很早就来到了这里,年轻人们都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不知道他的过往,甚至不知道他何时来到的。
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在阳光和摇椅一起晃动的下午说起他——哦,那个旅行家啊,谁知道他呢。
仿佛在遥远的遥远的从前,旅行家就已经来到这里了,带着那些奇怪的机器,齿轮转动不会带来巨大的轰鸣,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到烟囱里冒出来夜空一般的烟雾,笼罩了这个地方,像一片巨大的星云团,又像一条吞下了星星的巨鲸,浮游着,于“此处”没有星星的上空来回游动,又在黎明之前朝着极尽南边的天空之海游去,隐匿在海的尽头等待着夜幕降临。
如此神奇而又美丽,像是一个活着的童话。
当然,有关于这个旅行家的一切我们都已无从考证,但谁会在意呢,因为我们讲的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在这个边缘城市里,还有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呢?不知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应该叫什么,不知道她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妈妈是谁……甚至她连自己的样貌都不清楚。
嗯……我们怎么称呼这个女孩呢?
啊,对了,她是旅行家唯一的女儿,我们就叫她旅行家的女儿好了。
女孩子和别人不一样,她在其他人眼中并没有固定的模样,就和人们大脑中的潜意识一样,她总会给人带来熟悉的感觉,却并不明晰。像是每天早上和你共一段路的陌生人,像是隔壁班第二排第三个位置上坐着的同学,像是每天都固定时间到某个火热的店铺里买甜甜圈的沉默少年一样,熟悉到可以打招呼的程度,却又不记得他是谁。
少女也想知道自己是谁,她时常会在有反光的地方停下,每次看到的却都是不同的模样。
“那有怎样呢?我的孩子。我始终都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啊,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像是任何一个人,却又不是任何一个人。”旅行家摸着少女软软的头发,这样笑着说。
但是啊,有一天,旅行家消失了,谁知道他去哪里了呢?谁也不知道,旅行家的女儿也不知道,有人说他是离开人世去了狐狸角,也有人说他又开始了自己的旅行,在某一天也许会背着满满当当的行囊回到这里。
这里?这里是哪里?谁知道呢,这里只有与人们有关的一切时光在淡淡的流逝着,悄无声息地,季节不知道溺死在哪一家煮的浓汤里,又或者在少年暖暖的被窝里睡着了,也有可能是将这里遗忘了,谁知道呢。
最终的最终。少女决定踏上旅途,至于她会去到哪里,能否找回她的父亲,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会听到什么样的故事,看见什么样的风景。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