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还记得角鮟鱇吗?
我翻开暗红色封面的笔记本,从第一页开始逐字逐句的念着。我甚至不清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抑或是我的幻觉。啊,等等。或许这些文字根本就是来自某本小说也说不定。
角鮟鱇。
我甚至连他真正的名字也已忘记,就这样随意的为他捏造了一个名字。对于他以及他一手建造的名为深海的堡垒,很合适不是吗?
任务目标:摧毁深海,杀死深海创建者。
注意事项:对方擅长收集情报,需要谨慎对待。使用的武器是匕首,在战斗中会突然消失同时在消失地点引爆某种炸弹。消失前有一瞬间动作缓慢的预兆。
……
他是这里第一个与我搭话的人,“你好,我是这个班的班长。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找我。我就坐在你的旁边。”他指着我左边的座位说着。深紫的发色在阳光下……
教室?然而那一段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如同蒙在雾中。
对此我毫不感觉奇怪。
那应该是一次任务。
意料之中的,任务的内容完全没有在笔记中提到。虽然如此,但也不过只是个暗杀某人一类的无聊计划吧。总之,我按照计划的那样,扮成转学生进入一所普通学校以接近目标。……并且,遇到了无关人员角鮟鱇。
在这一页纸的背面,粘着几张发黄的信纸,上面记录着的不过是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每日作业、课程表、座次表和所有同班同学的名字与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他们来的个人特征以及……即使已经忘记也可以从纸上重新感觉到的那个人的气味。
整理人——角鮟鱇
2
X年X月X日 天气多云
“没关系。如果你忘了,我再说一次就是了。”
少年温和的笑着,毫不厌烦的再一次向我告诉我他的名字。当时的我为这个平白出现的少年下了一个爱管闲事的定义。虽然并没有记录,但之后的我似乎也只是程序式的说了感谢和不用麻烦了之类的话。
而从那一天开始,所有需要记录的东西和可能会忘记的东西他都准备两份。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给我。
而那时的我,自大的抱着“过两天他就放弃了”的想法,将那些记录统统的丢在一旁,没过几日就完全找不到了。留在记录上的,只有那日午后温暖而刺眼的阳光和空气中混合了各种花的淡淡香气。
只是他当时告诉我的他的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3
“……我也不知道。”
我原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对此感到厌烦,然而一个月后,当他第不知第多少次的将笔记和备忘放在我桌上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还不放弃时,他这样回答了我。
我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忽视亦或是拒绝他人的好意。一边希望他马上放弃一边又期待着继续。这份心情该如何形容呢?
记录本上只有大片的空白。
4
“……喜欢?”
喜欢什么?
我自以为是的沉默着,紧张和心跳过快是正常的,毕竟有可能他下一句话就是发现我的目的,我以为。
但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午后耀眼的阳光穿过窗框照进来,在地板和桌椅上留下树叶晃动着的清晰的轮廓,也在我的衣服和手臂上印上角鮟鱇的影子。
天气真好。
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有着绸缎一般的光泽,异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好看。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的产生了想要留下来的奇异想法。
新的任务指令已经下达。深海负责人所在的正是我与角鮟鱇相遇的那个城市。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但我一点也无法记起那座城市的任何事情。除了被记录过的,我一次一次翻看着的,我的角鮟鱇。
我的记忆只能保持到一个任务结束。任务结束之后。关于这个任务的所有记忆都会忘记。我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自然也没有任何朋友和亲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个个的目标就像是星星点点的路标,我沿着路标一路前行。
如同一次没有终点的迁徙。
5
“你……做了什么?!”
在我完成任务,正准备离开的空档,有人推门进来。
角鮟鱇。
我小心翼翼维护着的一切一瞬间在眼前崩塌,早就准备好的不告而别完全作废。该怎么办好呢。僵硬麻木从握着冰锥的手指沿着血管一点点攀上心脏和大脑。
妨碍任务的人必须被清理,这是无法违背的规则。
如果违背的话……监管人就要出手了。那样的话……
角鮟鱇突然反应过来,转身试图逃走。本能促使我冲过去拦下他,绝望与恐惧从他的眼睛里满溢出来。
如果放任监管人出手,我和角鮟鱇都不可能活下来。那么……
我想到了一个方法。
“对不起。”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脸上,后来我才记起那大概是眼泪。
眼泪的味道是怎样的呢?
我不记得了。
冰锥举起。刺向角鮟鱇的眼睛。
任务完成。
记忆开始一点点的变得模糊。我又将要忘记了,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然而这一次,我却害怕起来,我不想忘记角鮟鱇,也不能忘记角鮟鱇。
在完全忘记之前,将所有的一切记录下来吧。
就像是为再次找到他而设置的路标一样。
6
在新任务的文件之中夹着一张非常模糊的照片,我只能通过它看出一个男人模糊的轮廓。深海负责人有着与角鮟鱇一样的紫色短发。
外貌特征:紫色头发,左眼失明【没有眼球】,左脸有一道长约10厘米的旧伤疤。
我想我知道深海负责人是谁了。
现在的他,一定是怨恨的想要杀死我吧。
我每周都会寄信到当时角鮟鱇所在的那座城市,地址来自第一次见面时他留给我的那份通讯录。
我曾经妄想过他通过那些信的路标来找我,但他没有。
绕过巷子甩掉一直跟在我后面的黑袍小孩,我到达了那个被称作“海平面”的地方。那里突兀的竖着一个老旧的信箱,漆成海一样的蓝色。我想也不想的破坏了它。
已经不需要路标了,我已经到达终点。
有角鮟鱇的终点。
我知道他今天一定会在这里。
“欢迎来到深海。”
“我回来了。”我像鸟一样高高跃起,武器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