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体面人。
第五章
第二日,阿芒德在单人床上艰难地挣扎起身。双手对行动的限制越发明显,他每行一步都觉不便。
“午安。”利贝鲁在桌旁向他微笑,手边垒起一摞书籍和纸张。
厨娘端上食物,仆人清扫房间。阿芒德揉着眼睛环视一周,不论是秽物或是残羹——昨晚的狼藉已经清除一空,而利贝鲁身着一套松垮舒适的袍装,散发出好闻的干净味道。阿芒德在他旁边坐下,这才想起自己尚未洗过澡。
“先吃吧。”利贝鲁笑道,“一会儿去冲冲。”
不曾洗漱,还睡到午后。阿芒德羞赧地单手遮脸,伴着利贝鲁善意的笑声捡起刀叉。
“真是抱歉,让你和一个醉汉捱了一夜。”利贝鲁彬彬有礼道。音色清晰明亮,阿芒德简直怀疑昨夜沙哑的酒鬼和他是不是同一个人。
“唔,没……”阿芒德不住地打呵欠,餐具险些脱手。利贝鲁干脆完全接手,帮他切割盘中的块茎。
“我们最近都不能外出。”利贝鲁插起一块,抵到阿芒德嘴边。
阿芒德张嘴吃下,应道:“嗯嗯。”
“但是可以看书。”利贝鲁重复动作。
“唔唔。”阿芒德又吞下一口,忍不住道,“我自己来。”
利贝鲁把刀叉交还给他,重新埋首于纸堆。阿芒德径自进行好一番尝试,却持叉不稳,刀刃打滑。
阿芒德偷偷看向专注的利贝鲁,问:“我可以拣选书目吗?”
“恐怕困难。”利贝鲁头也不抬,在文件上挥笔批注。
阿芒德失望地放下刀叉,转而双手捧起木碗,汤糊略有些烫口。日常的清扫已至尾声,领头的仆人向利贝鲁汇报状况,利贝鲁听了几句,挥手命他们撤下。阿芒德注视着这一切,心想异端的做派真是阔绰。他原本应该反感,然而疲倦与新奇同流合污,竟然在他唇边制造了一个微笑。
等最后一个仆人的脚跟退出房间,利贝鲁上前关上门,站在门边回头对他说道:“虽然没得挑,不过我可以给你的绝对精彩,至少好过课本。”
“禁书?”阿芒德问。利贝鲁大步走向他,眼中噙着笑意。
阿芒德反应过来:“你说过会为我补课!”
阿芒德欢欣雀跃,几乎想要拥抱利贝鲁,但觉出不妥也是一瞬间的事——正确的做法是斥责他祭出歪理邪说,企图将信徒带离神的恩典,再骂他出卖灵魂与恶魔交换,不知羞耻,迟早要受到万物之主嘉德的裁决。“警惕对探索的欲望,此亦为私欲。大法师格斯塔夫就受其蛊惑,竟求学于异端……他的下场你们知道。”法术理论课讲师的告诫犹在耳畔,“私欲泛滥而信仰动摇者众,诸位一定要引以为戒。”
格斯塔夫在裁判所逮捕他的前夜投入湖中——阿芒德被他身躯激起的水花溅湿脸颊,浑身一冷,回过神时利贝鲁已经路过他直抵床边,单膝跪地向床底摸索。阿芒德看了一会,搭话道:“你也这么藏书呀。”
“是啊,我也这么藏东西。”利贝鲁摸出一本平装的书,吹掉封皮上的灰尘,“你都藏些什么?”
“啊,呃,”阿芒德犹豫着要不要说真话,最后避重就轻,“没什么特别的……我出来前已经烧掉了,现在灰烬都大概已被西风捎走。”
他在处理伊奥的便条时想到这起子事儿,保险起见还是将那些可贵的收藏毁尸灭迹——现在看来实在英明。
“或许我们看过一样的书。”利贝鲁意味深长地笑了。阿芒德看着他,耳朵莫名发烫,手忙脚乱地接过他递来的书本。
装帧简陋,封皮破旧,但第一眼就极具吸引力。
《论神学出走》,作者是一位陌生的学者,姓密克诺斯。
阿芒德倒抽一口气。“神学出走”几乎是十年来的禁忌话题,少有专著涉及此次事件,尽管其深远影响人尽皆知,但为着诸多原因,多数学者都选择避而不谈。
“看吧,有问题问我。”利贝鲁再度伏案,没有给予阿芒德任何的情绪疏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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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真是让人意外。”利贝鲁单手支着脸道。
阿芒德双手并用,忙着将鸡肉从骨架上撕咬下来,抽空回应:“是吗?”
利贝鲁笑了笑,摇头表示“不打扰你”。夜已深,蜡烛的火焰拓出一个圆形的光明区域,两人勉强被扩入其中。阿芒德吮吸着沾满油腥的手指,挑眉看向方桌另一端的利贝鲁。利贝鲁已经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似乎因为饮酒而身体发热,前襟半敞。烛光在他们之间摇晃,照耀着利贝鲁泛红的皮肤。
“我以为你会找个机会逃跑。”利贝鲁忍不住补充。
“所以你多喝了两杯,特意迟些回来?”阿芒德轻声控诉道,“我饿坏了。”
利贝鲁欣赏地凝视着阿芒德。他的笑意令阿芒德在窃喜之余有些庆幸:幸好利贝鲁没有看到他在房间里到处乱窜。准确地说,他先是在房间里踱步,到处查看——一无所获,因为这个房间的陈列简陋得吓人。一张床、一张餐桌、一个浴缸各霸一方,毫无美感。墙上甚至没有挂画。简陋的炉火熊熊燃烧。房间所处的位置也十分偏僻,将耳朵紧贴房门也只能听到模糊的狂欢。紧接着,他在桌边坐下,费尽心思把干面包浸到窄口的牛奶罐里,狼吞虎咽一番,然后向嘉德祈祷,希望伊奥不要着急,最后盯着戒指,思考着要不要用掉最后一次机会,思索到再次饥肠辘辘才停下。
“我又不熟悉建筑的构造,也不知道守卫都在哪儿——要是你们在门口聚会……”阿芒德把一块松软的面包塞入嘴中,“……这戒指价值不菲。”
烛光与黑暗在利贝鲁的眉骨上跳交谊舞。阿芒德注意到利贝鲁带着醉意的眉眼舒展开来,稍稍沾了笑意。利贝鲁站起身来,走入黑暗之中,一阵细碎的响动之后,又回到烛光里。
“幸好你没走,”利贝鲁将一些东西摆上方桌,推向阿芒德,“否则我还得另想办法还你。”
阿芒德就着烛光去看,伊奥的旅行日记上横放着一把锉刀。
“你读了?”阿芒德在桌布上把手蹭干净,将本子收到怀内——原先固定的地方,几乎麻木地问。
“是的,读了一点。”利贝鲁说,“你介意吗?”
“当然了,”阿芒德道,“我都还没读呢。”
伊奥一定在里面提到了不少阿芒德的丢人事迹,他喜欢把这些童年琐事夹带在路上遇到的奇闻异事中——阿芒德知道他在利贝鲁彻底心中毫无形象可言了,然而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我得道歉。”利贝鲁抬手止住了阿芒德的声讨,“我无意偷看你们的通信。就只是……为了情报,你明白的。”
“那……”阿芒德垂下眼睑,“我们交换情报吧。”
“哦?怎么说。”利贝鲁懒洋洋地应道。饮下的麦酒似乎正在发挥作用。
“你怀疑我的来历——而你从那本日记里没读出多少,”阿芒德认真道,“我也想多多了解你,毕竟这关乎我的命运。”
利贝鲁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托着下颌开始长考。昏昏欲睡的神态令他看起来态度随意。
见他仍旧漫不经心,阿芒德继续说道:“我现在知道你受制于人——外面的人与你不是同党,而且他们来自北方。”
“不赖嘛。”利贝鲁笑道,“不过没那么被动。我不是俘虏,你才是。”
“没错,但我很有利用价值,”阿芒德说,“虽然你不能用我去换赎金,可是不杀我绝对是优选……”
利贝鲁饶有兴味地摊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阿芒德咬咬牙,一口气说下去:“我仅仅靠观察就能获得消息,我想我刚才的发言能够证明这一点。”
“比如说?”利贝鲁终于再次搭话,“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比如说,我听不懂你们的语言,但确定那和北方祝祭词相似——我的祷文课教授是极北教区出身。你们用这种语言沟通,那么一定不会与北方脱钩。”阿芒德呼出一口气,“至于你们为什么不是一伙人……这个只是猜测。依据伊奥的记录,他们在‘旷野之山南麓’遇到你的哥哥们,大约五人。首先对北方商人而言至费尔便算长途贸易,旷野之山实在太远了。其次,马车轱辘的声响、守卫的人数、狂欢的动静都不止五个人……如果他们原先就有这么多人,可以直接半途劫狱,何必要出动戒指。”
利贝鲁缓缓向后靠去,直到背脊笔直,坐姿端正。就着烛光,阿芒德看到了利贝鲁闪闪发光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伊奥不在这里——他不能在这里。”阿芒德仿佛受到了鼓舞,提高音量,“因此,我认为发出委托的和现在在外面的不是同一批人。即是说——”
“——是的,某种意义上,我待在别人的羽翼下。”利贝鲁道,“你知道的这么多,不怕反而对你自己不利吗?”
“你有自己的打算,对吗?”阿芒德肯定道,“你计划着同他们分道而行。可能因为他们虽然是个实力强劲的庇护,但终究觊觎着你的什么东西。”
“大胆的推测,”利贝鲁挑眉道,“就因为我藏了你的书还有小刀?”
“嗯……”阿芒德道,“既然你和他们不是同伙,他们即使随便搭把手定要有所图。这个房间的布局可以基本满足你的需求,换句话说,你的所有活动都限制在这里——他们不想你被人看见,因此不是要借你的人或者名声。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拿财物或者宝物交换、而且……而且你对他们很警惕。”
“如果仅仅因为我们都是异端呢?”利贝鲁眯眼道。
“每日死去的异端不计其数,”阿芒德打了个寒噤,“从教宗手中抢……救人,还要助他隐匿,风险实在很高,哪有这么便宜。”
利贝鲁不置可否,低下头去。阿芒德只好绞尽脑汁继续说服:“我知道我看起来不太可靠,但是实际上……唉,如你所见,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跑,如果你不说明情况,也许会和你的计划冲突。”
利贝鲁抬眼望着他。四目相对之际,阿芒德微笑道:“而如果你对我坦诚,我会是你最好的助力。”
蜡烛渐渐缩短,沉默再度久到阿芒德隐约感到慌张。烛泪不断蓄积到烛台的底部,犹如阿芒德后颈的汗滴。
“阿芒德,不如考虑一下‘利贝鲁是个好人’的可能性吧。”利贝鲁低沉道,“不是‘恩将仇报’,而是‘有恩必报’。”
“所以你是说……”阿芒德险些陷入突如其来的狂喜,连忙将自己稳住。
“把你牵涉进来,是我这边不好啊。”利贝鲁将半身压在桌面上,有些低落地垂头,“所以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地回去上课的,不要担心。”
“等等,”阿芒德将整个越狱过程回忆一番:的确,如果不是他,几乎不可能成功,但他还是懵了,“……抱歉,我不明白?”
“多谢你同我说这么多,”利贝鲁仍未抬头,“啊,我确认一下,戒指脱不下来了?”
“呃,是的。”阿芒德完全跟不上节奏,“那个,你还好吗?看起来醉得厉害……”
回应他的只有利贝鲁匀称的呼吸声。阿芒德手足无措时,烛光一晃,蜡烛燃尽。
阿芒德面对满桌狼藉,无言良久——他还没有吃完。
抬眼看去,利贝鲁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阿芒德小心翼翼地用气声问道:“喂,你不会……睡着了吧?”
轻到极致的询问再次石沉大海。利贝鲁不动如山,气氛陡然凝重。阿芒德坐在原位安静地等待,没想到竟传来了鼾声。阿芒德瞬间思维紊乱:这这这这怎么办?本来我就搬不动他啊?我的手还捆住了!而且我……他……我都说对了?不,他仅仅是说我暂时安全了?还有我说了半天,就这么算了?
利贝鲁忽然有了响动,阿芒德连忙侧耳倾听,只有絮语。口齿不清的喃喃自语与他胡思乱想的杂音交织,吵到阿芒德难以忍受。
停下!他在心底嘶吼。利贝鲁轻哼了几下,奇迹般地收声。但利贝鲁的话语却继续徘徊在阿芒德耳畔。
“不赖嘛。”多谢夸奖。
“是的,我在别人的羽翼下。”假设他是在说真话好了,可是又怎么样呢?现有的任一谜团依旧无解,不如说利贝鲁本身即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捉摸不定。既出奇的坦率,又极少透露消息,始终保持高度神秘……
“把你牵涉进来,是我这边不好啊。”仔细想来,的确是有策划的拉他下水……守卫无法使用魔力,枷锁解开需要魔力,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把自己绑上战车,但是……
一团乱麻,一无所获——最重要的是现在应该去叫他起来吗?
深吸气仍然不能平静,阿芒德实在找不到对策,只得呆立当场。在黑暗的环绕与侵扰中,他继续思绪纷飞,假装自己仍在难捱的祷文课上。阴暗的牢房、难解的枷锁、奇诡的计划、死亡的威胁……以及利贝鲁奇妙的吸引力一一闪过。直到黑暗之神卡尔斯伸手拂过他沉重的眼睑,阿芒德沉沉下坠。
混沌之间,阿芒德被神捞起,悬在半空,飞向嘉德的国度——已经遥遥望到红杉之顶的万神宫,却又缓缓降至万里雪白的云间。阿芒德在舒适柔软的云团中打滚,咯咯笑着,最终被有力的手臂温柔地兜住后颈。诸神狂欢后的余味钻入他的鼻腔——佳肴与美酒余香不散,阿芒德紧贴着温热而宽广的胸膛,用脸颊蹭了蹭,放弃辨别那究竟是谁。通身赤红的巴尔德尔?谁知道呢,但他选择相信就是这位光明之神卧在他身畔,以安宁为枕,希望为被。
第四章 完
群内自嗨的哨兵向导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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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view Introduction 世界观简介
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这里没有内部,也没有外部。
一切都是混乱的赞歌,所有皆为秩序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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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妃回到宫中,却没法安心休息,满脑子都是洛维索斯。
“娘娘,该吃饭了。”
丫鬟把菜摆了上来,令妃看了看,说道,“这道鸭子汤不错,银耳鸽蛋看着也好吃,都包上,随我去给娜莉卡塔殿下送去。”
“是。”丫鬟想了一下,又说道,“那娘娘吃完再去吧。”
“那样不就错过饭点了?快点包好,剩下的本宫回来再吃。”
“令妃娘娘到——”
太监通传后,令妃走了进来,洛维索斯和娜莉卡塔正准备吃饭,菜还没摆,“还没用晚膳吗?”
“嗯,还在等下人摆饭。”
“那我来得正好,我怕宫里的菜不合娜莉卡塔殿下口味,特意带了两道菜,又拿了些玉米糊糊,想着甜滋滋的更合小孩子胃口。”说着,令妃挥手让人把菜都拿了上来。
娜莉卡塔闻着熟悉的玉米糊气味,见碗端上来,就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娜莉卡塔,先给令妃娘娘道谢。”洛维索斯提醒道。
“谢谢令妃娘娘!”娜莉卡塔回头看着令妃,又拿了一个碗,把玉米糊倒了过去,“令妃娘娘也一起留下来吃吧。”
“好,好,娜莉卡塔殿下开心就好,”令妃坐了下来。
饭吃一半,太监通传的声音再次传来,“娴妃娘娘到——”
娴妃来了,她也是带了几道菜,但是显然没有令妃来得早,“没想到令妃娘娘也在啊。”
“娴妃娘娘来得真巧,我们刚吃上饭呢。”
“你们在一起吃饭,倒像是一家子,”娴妃说着,叫人把菜拿了上来,“洛维索斯大人,臣妾带了一些菜,还请您和娜莉卡塔殿下品尝。”
“鲫鱼汤,香酥骨,鲨鱼皮鸡汁羹,”丫鬟介绍着菜。
但是娜莉卡塔皱起了眉,“这鲨鱼皮鸡汁羹一股子腥味…”
“这鲨鱼皮难得,可是金贵的菜。”
娴妃想给娜莉卡塔盛一碗,但是被令妃拦住了,“娜莉卡塔殿下不爱吃,何必强让她吃?小孩子味觉敏感,吃不得这种东西,你也是生养过的,怎不懂这些?”
“小孩子挑食不好,臭豆腐也是闻着臭,吃着香,尝一尝万一喜欢呢?”娴妃自以为是地说道。
娜莉卡塔不太高兴,洛维索斯面色也凝重了起来,看来真的有人在争这个位置,“好了,这桌上菜也够多了,把娴妃带得菜拿下去保温,回头娜莉卡塔夜里饿了再吃。”
娜莉卡塔坐在娴妃和令妃中间,但是她并没有搭理谁,一直在闷头大吃特吃。
“流云,去把甜羊奶拿来,”令妃吩咐道。
“你还准备了甜羊奶?”洛维索斯问道。
“之前和娜莉卡塔殿下玩风筝,殿下和我说想喝甜羊奶,我便让人备下了,”令妃看着娜莉卡塔吃得香,又给她多夹了几道她吃得最多的菜,“再来碗汤吧。”
“哎,这汤已经喝了三碗了,食不过三,而且晚上喝多了汤不好。”娴妃拦住了令妃。
还没等娜莉卡塔开口抱怨,几个太监就来报,“娴妃娘娘,令妃娘娘,皇后娘娘凤体不适,请二位娘娘前去侍疾。”
娜莉卡塔和洛维索斯也前去探望了,“皇后娘娘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
“皇后娘娘刚刚夜里诵经祈福回来,不小心跌入了荷花池…随后就突然发了热……”
“下人怎么不仔细着?”洛维索斯问道。
“皇后娘娘并没有让奴婢们随行…”
一夜折腾,最后终于在清晨各自回宫了。
皇后直到下午才醒,看着丫鬟开始忙活自己,问道,“昨夜都有谁来过?”
“除了太医和妃嫔们,还有洛维索斯大人和娜莉卡塔殿下来过。”
“龙皇大人呢?”
“龙皇大人没有来…他翻了娴妃的牌子。”
“娴妃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吗?”
“命人在时辰后禀报过,但不见人来。”
“知道了,下去吧。”
晚上请安后,令妃在荷花池附近遇到了洛维索斯,二人又聊了许多。这些都被娴妃和兰贵人看在眼里。
过了几日,娴妃被封为贵妃,协理六宫。洛维索斯不清楚其中缘由如何,只清楚皇后落水恐怕并非简单的事。
终于到了挑选的日子。娜莉卡塔坐在椅子上,心里自然有人选,“令妃娘娘温婉体贴,就她了。”
“那就选令妃了吗?真的没有其它原因?”娴贵妃看着娜莉卡塔,“你是神明殿下,要公正。”
“那贵妃娘娘是觉得娜莉卡塔殿下的眼光有问题,不服吗?”令妃看向娴贵妃。
“本宫只是看不得有私下勾搭之事,更何况你还是龙皇的妃子,”娴贵妃盯着令妃,她要拿那晚看到令妃与洛维索斯在荷花池边的事情细细审问,“如此德行有失,怎配伴读神明殿下?”
“你这样说,是真不把娜莉卡塔殿下的话放在眼里啊,”令妃不甘示弱。
娜莉卡塔看着娴贵妃,她有些害怕这个女人,特别是两个眼睛,似乎要凸出来掉在地上,“呜……”
令妃立刻上前,安抚娜莉卡塔,她也没指望娜莉卡塔这个孩子能跟娴贵妃对着干,“指责我事小,让娜莉卡塔殿下受惊,还违抗娜莉卡塔殿下的旨意,你担当得起吗?你是想让龙皇大人在星际上的地位不保吗?”
“娜莉卡塔殿下还是孩子,本宫真心为她好,必定教她规矩。”娴贵妃不依不饶。她觉得,洛维索斯位高权重,肯定会要一个懂规矩的人。
“那你是觉得我没有教好我的女儿?”洛维索斯和龙皇走了进来。
“洛维索斯…”娜莉卡塔抱住了洛维索斯的腿,洛维索斯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洛维索斯大人万安,龙皇大人万安。”众人行礼道。
“娜莉卡塔殿下可选出来了?”龙皇问道。
“我是想要令妃娘娘,但是娴贵妃出言不逊,污蔑令妃,污蔑洛维索斯,不知龙皇先生您想怎么处置?”娜莉卡塔一改刚刚的柔弱,就等着龙皇给一个让她满意的发落。
“那就…娴贵妃废为庶人,去冷宫。”龙皇一句话便发落了。
娴贵妃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呆呆的,直勾勾看着龙皇。
“龙皇大人!贵妃娘娘不是有心的!还望龙皇大人开恩,娜莉卡塔殿下开恩,洛维索斯大人开恩!”兰贵人跪下不断磕头,给娴贵妃求情。
“那就只降为妃位,但是我看她这张嘴也是闲不住,一天到晚捕风捉影,口无遮拦,每天叫人掌嘴二十吧。”龙皇说着,看向了洛维索斯和娜莉卡塔,似乎并没有不满意,便放了心。
之后,令妃跟着洛维索斯和娜莉卡塔回了寝宫,洛维索斯面对龙皇这样的赏人行为,现在更多的是提防。
“你叫什么名字?”洛维索斯看向令妃。
“臣妾……”
“你现在是我的人,就别自称臣妾了。”
“我叫令清婉,”令清婉小心说道。
“人如其名,清丽温婉,”洛维索斯看着令清婉,说道,“以后你不再是妃子,也不是任何人的妻妾,你就是令清婉。”
令清婉听这话愣了一下,她从宫女爬到妃位,如今不仅能不再侍奉别人,还有了自由。
令清婉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到洛维索斯的真容,是这个人带自己走出深宫,“多谢洛维索斯大人愿意带清婉走出深宫……”
“不是我带你走出的,是你自己争取的,”洛维索斯伸出手,令清婉搭上,站了起来。
“据说你有过协理六宫的履历?”洛维索斯问道。
“清婉跟着皇后娘娘学过管家的事,略通些。”
“刚好,我的王宫也有许多下人,需要你费心安排管教,你先试着管理一段时间,之后便住王宫里,或是你想去宫外买房子住,我也会叫人带你去看房,费用我来。”
“多谢洛维索斯大人!”
“我看重诚心,忠心,你只需要打理好下人们,正常生活,我必不会亏待你,吃穿用度也只会比你当妃子时更好。”
令清婉稳重点头,心则是跳个不停。
启程当日,令清婉着装素雅,微笑着走向了舱门。
她满心激动,而看到洛维索斯和娜莉卡塔时,更是对未来充满期待。
面对这个能够体恤自己深宫不易的人,愿意让自己重新拥有自由的人,她除了感激,更有了几分爱慕之情。
娜莉卡塔病好后,便和洛维索斯前往了岁龙星进行外交活动。
娜莉卡塔发现,这里的神明是不露面的,与他们交流的是最高统治者:龙皇。
龙皇是身份,也是名字,龙皇通过和神明交流,统治整个星球。
而龙皇居然一个人娶了很多女人。娜莉卡塔看着座位上那些女人,都是龙皇的妾室。
洛维索斯和娜莉卡塔被安排住下,三人共同谈论了一下外交问题。
临走前,龙皇好奇问道,“洛维索斯大人的妻妾可还和谐?”
“嗯?”洛维索斯有点没反应过来,但随即回道,“说笑了,我并没有妻妾。”
“啊…是我失言,我以为您是半神,至少有需求…”
“这种事别在小孩子面前说,”洛维索斯看了一眼娜莉卡塔,娜莉卡塔并没有听明白。
龙皇道歉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什么是妻妾?”娜莉卡塔问道,“你会有吗?”
“不会的,”洛维索斯摇了摇头。自然了,神明身边有的也会有类似的存在,比如他的母亲姜生子就是养了一堆男宠,“这些事对你来说还太早,等你长大一些我会和你说清楚的,但是我不在场时,要离我之外的成年人都远一些,不安全,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第二天,洛维索斯去和龙皇商量国事,处理公务了,自己只好跑到了花园玩。
娜莉卡塔看着龙皇的妻妾们聚在一起在唠家常,看到自己后又纷纷行礼问好,“娜莉卡塔殿下万福。”
“哎…哎……?别这样…我想过来一起玩呢,”娜莉卡塔上前让她们起来,“不用这样毕恭毕敬的。”
“多谢娜莉卡塔殿下。”
“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臣妾是令妃,这位是淑妃,纯贵人,还有唐答应。”
娜莉卡塔愣了一会,这么多漂亮姐姐,她一下子没记住,只记住了说话的是令妃。
令妃瞧着娜莉卡塔呆萌的样子,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微微笑了起来,“殿下看来还是孩子呢,对了,最近是风筝季节,不如臣妾带您去放风筝吧?”
“好呀好呀~”面对漂亮姐姐的邀请,娜莉卡塔已经忘了洛维索斯的嘱托,跟着令妃,淑妃和淳贵人,手拉手去拿风筝了。
洛维索斯来到花园时,娜莉卡塔已经玩起了风筝,令妃跟在身后一直护着,“殿下,您慢点啊,小心摔着…!”
“洛维索斯大人,您真不觉得有个女人能帮您伺候女儿,其实也挺好的吗?”龙皇问道。
“那之前的外交事故,您打算用女人解决?”
“我的嫔妃们都是出自名门,大家闺秀,一些生养过,有经验,都挺适合的,也是想对口弥补一下之前派给您的那位容芸出了事端。”
“事关重大,我需要仔细斟酌。”
娜莉卡塔远远看到洛维索斯,便跑了过去,洛维索斯蹲下来,顺势把她抱了起来,“娜莉卡塔,你告诉龙皇先生,你需要他的嫔妃伺候你吗?”
“我哪用得着那么多人,如果非要带一个姐姐走,这里的姐姐各有所长,但是都是有涵养的,这点我自然信得过,但是这就更得看我和她们都合不合得来了,虽然我现在看不出什么,但是让我玩两天就知道啦。”
娜莉卡塔抱住了洛维索斯的脖子,在洛维索斯怀里,她总是格外安心。
这件事也因为娜莉卡塔的话被卡住了,洛维索斯倒也想知道娜莉卡塔是怎么打算的。
“这次就当是卖龙皇一个面子吧,你想带哪个人走?”深夜,洛维索斯放下床帐,和娜莉卡塔躺在床上,父女二人相依而卧。
“还有好多娘娘我没见过呢,还有娴妃,兰贵人,还有皇后娘娘,但是她是龙皇的正妻,再合心意我都不打算。”
洛维索斯点了点头,把娜莉卡塔拉入自己的怀里,哄着她睡着,也没再继续说这件事了。
“这么早就召集各位妹妹来,是想商量阿纳兰星的事,龙皇大人需要我们之中的一位随着洛维索斯大人与娜莉卡塔殿下离开,成为娜莉卡塔殿下的伴读。”皇后说道。
“都说阿纳兰星是宇宙中最先进的星球,必须得选一位礼仪得当,才艺出挑的才是啊,”兰贵人说道,看向了令妃,“这出身也得是要最好。”
令妃知道那是在点自己平民出身,但是也不恼,“娜莉卡塔殿下说过,她不计较出身,也相信我们的才情都是得当的,只选与她合得来,性子相投之人,恐怕兰贵人其实本不想亲近娜莉卡塔殿下,所以不知道。”
兰贵人被怼得无话可说,娴妃却接上了,“我们不争不抢,也不必费尽心思和娜莉卡塔殿下打好关系,还是令妃这么快就想离开龙皇大人?”
“龙皇大人因为外交问题才不得不如此弥补,身为嫔妃,难道没有为龙皇大人分忧的自觉吗?”
“好了,按照娜莉卡塔殿下的话,不论我们怎么举荐或是自荐,最后不都是娜莉卡塔殿下一句话的事?还是在这一阵好好表现吧。”淑妃叫停了这场争吵。
长街上,令妃正准备回宫,路过花园时却遇上了洛维索斯。
花瓣被风吹得乱飞,洛维索斯在杏花影间驻足。
令妃第一次这样近地瞧见洛维索斯,长得不知比龙皇俊美多少,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与龙皇不同,带有敬重。
“令妃娘娘?”洛维索斯确认了一下来者,自己应该没有看错。
“洛维索斯大人万福,”令妃行了下礼,随后站了起来,“臣妾刚准备回宫,见现在的杏花开得刚好,便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您……”
“这皇宫虽大,但是能玩乐的地方也就这几处,久了其实我也有些倦,你在这宫中时日更长,日子也很辛苦吧?”洛维索斯知道这些嫔妃过得不好,或许心里都暗算借着这一次伴读做跳板,自己更该仔细查看这些妃子的为人,包括皇后。
“多谢洛维索斯大人体恤,我的部族容颜不易老,寿命也比寻常人长些,虽然过得辛苦,但好在得了龙皇恩宠,福泽庇佑,日子不算艰苦。”令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就算苦也说不出。
“和其他女子共享一位夫君,心里肯定难受吧?在阿纳兰星从没有这样的事…来这里真是难得一见。”
“阿纳兰星…居然是一夫一妻吗?”令妃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有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男子女子当然可以换夫君,换妻子,但是都只能有一个妻子,一个夫君,”洛维索斯看着令妃,似乎有些向往,“我看娜莉卡塔和你玩得很好,你们似乎很合得来?”
“娜莉卡塔殿下最爱吃臣妾给得牛乳菱粉香糕,龙皇大人说,很多美食都还是您传过来的呢。”令妃说着,又低下了头,“她总是让我想起自己的孩子,可怜我的女儿…被送去给了颖妃抚养,现在回到我身边,却变了性情……”
“变了性情?”
“许是她被颖妃抚养长大,突然回到我身边不习惯,那日竟在长街破口大骂我…”令妃说着,似有些哭腔,“我努力向上爬,就是为了母女团聚,没想到却换来了一场闹剧…”
“破口大骂生母?可见颖妃似乎说了不少你的不是,而且说得很难听吧?”洛维索斯叹了口气,他可想象不到娜莉卡塔大骂罗普塞克的样子,“这样德行的人,怎配抚养孩子?”
令妃摇了摇头,难过得说不出话,只能抓着旁边的花枝,深深叹气。
“既然都这样了,也别多纠结这个孩子了,不如多看看眼下的事,这样让人失望的孩子,还是让她回想回的地方吧,也算是不再折磨彼此。”
洛维索斯伸手拍了拍令妃的肩膀,令妃吓了一跳,“不可…!”
“怎么了?”
“这样有失……我怕污了您的清白。”
“我只是想安慰你,拍拍肩膀而已,有什么不妥吗?”洛维索斯并不理解这边奇奇怪怪的规矩,而他的动作,是经典的和兄弟拍肩的动作,不过他也试探出了岁龙星的文明程度,“你连一个普通的异性好友都没有过吗?”
“那样…有失女子德行。”
“跟我就不用计较这些了,就算龙皇问起,习俗不同,我和你并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会帮你解释。”洛维索斯早已记住了令清婉,如果娜莉卡塔选不出来,自己选令清婉便好,看起来她倒也不像是个生事的,失去过女儿,应该也更有慈母心。
花园的另一侧,皇后走了过来,她所处的是一段破路的上方,刚好看到这一幕。
“这令妃居然直接勾搭洛维索斯大人,真是不要脸。”丫鬟说道。
“皇上说过,阿纳兰星风俗与我们这里不同,男女走得近不代表有什么,你看他们现在是搂搂抱抱吗?”
“那边也太…”
“令妃能和洛维索斯大人搞好关系,也是为了我们星球日后能在洛维索斯大人面前得脸些,本来想搞好关系,没想到送过去的容芸却捅出篓子,若这时去数落令妃的不是,那这样又把洛维索斯大人的清白放在何处啊?”
“奴婢知错…”
三病两痛对于神明来说也是会有的,不过因体质不同而不同,洛维索斯是不易生病,罗普塞克简直 成了活化石,而娜莉卡塔的体质,更像需要呵护的孩子,感冒发烧,头痛脑热也难免,但是又比寻常更加严重。
洗完澡后,娜莉卡塔并没有在门口看到拿着浴巾等待的侍女,连带着浴巾也不见了,她的衣服在外面,可是门一开,空气温度的落差让娜莉卡塔打了个大喷嚏。
娜莉卡塔的头发也没擦干,甚至也没吹,她在屋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浴巾,备用的现在都在洗衣房,洗衣房要出去,娜莉卡塔现在湿着身子,也没有衣服,根本不可能出门。
娜莉卡塔感觉冷,怎么喊都没人应,只好随便穿上吊带,走出去找浴巾。
来到楼梯口,娜莉卡塔一个脚滑,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楼下扫地的仆人听见动静,离开前来查看,发现了这个惨剧。
“娜莉卡塔殿下!?”
洛维索斯正在处理公务,听闻娜莉卡塔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立刻赶到,送往了医院。
“娜莉卡塔殿下脚踝严重扭伤,左胳膊轻微骨折,”医生把X光片递给了洛维索斯。
洛维索斯观察着娜莉卡塔,身上湿漉漉的,应该是在楼梯口脚滑了,但是为什么娜莉卡塔洗完澡没擦干净,还要下楼呢?连头发都没吹。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擦干就往外走啊?还疼不疼…”洛维索斯轻轻摸了一下娜莉卡塔包着纱布的地方。
娜莉卡塔眼神瞄向了女仆,那个女仆是伺候她的容芸,但是容芸并不友善。
伺候娜莉卡塔的第一天,荣芸就在说娜莉卡塔是累赘,什么都不会,甚至帮娜莉卡塔拉拉链时,夹到了娜莉卡塔的头发。
娜莉卡塔并没有和容芸计较,而这似乎让容芸更加放肆了,不仅说洛维索斯嫌弃她,只是看她可怜,又说娜莉卡塔是随时都可以丢掉的累赘。
娜莉卡塔这个细小的动作被洛维索斯发现了,洛维索斯当然明白,可能是女仆没有伺候好,不过他也不愿意去为难这些当下人的。
洛维索斯带着娜莉卡塔回去了,但是还是不放心,他相信娜莉卡塔自己不会没有理由那样做,再顽皮也知道享受的娜莉卡塔怎么可能那样跑出去?她可是很在乎形象的。
洛维索斯留了个心眼,查了监控,发现了容芸在浴室等待区没过一会,就跑出去和另一个男侍者在杂物间幽会去了,场面不堪入目。
洛维索斯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又调了娜莉卡塔房间的监控,看到容芸不仅不顾及娜莉卡塔现在负伤,又粗暴得给娜莉卡塔穿睡衣,甚至手还打了一下娜莉卡塔。
“明天去把容芸和她的亲属都叫到行宫,别声张事情,然后让容芸晚上到一楼大厅值夜,巡视都仔细检查着。”
洛维索斯真的不太敢相信,容芸是其他星球送来当女仆的人,居然敢狂妄到这种程度,似乎是自己这段时间忙,容芸觉得他不看重娜莉卡塔,也不敢拿有外交成分在的人怎么样。不过洛维索斯觉得正好,就拿容芸开刀,多少再巩固一下威信。
娜莉卡塔很委屈,容芸走后,便在床上哭了起来。洛维索斯走近后,她哭得更厉害了,甚至想那些话,越想越生气,把枕头扔向了洛维索斯。
“不哭,不哭…”洛维索斯没有生气,他知道娜莉卡塔委屈,自己抚养她这段时间,她看起来很骄横,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她的心思情绪都过于内敛,心理是一样的脆弱,“我都知道容芸对你做什么了,以后就不要女仆伺候你日常起居了,我来好不好?”
娜莉卡塔慢慢不哭了,但是说不出什么话,但洛维索斯看到了娜莉卡塔眼神里的不解,“我想更多的亲力亲为,至少这样我更放心,你也安心,对吧?我还能多陪陪你,我一直都这么希望。”
娜莉卡塔点了点头,抱住了洛维索斯,她大哭的同时又说着什么,洛维索斯没听太清,但是知道这应该是在诉说委屈。
娜莉卡塔不哭了之后,洛维索斯好奇问道,“为什么容芸那样对你,你不告诉我,或者呵斥她呢?你是神明,也是雇佣她的人,怎么反倒不吭声了?”
“罗普塞克说…我不能对下人抱怨……”
“那下人冒犯你呢?”
“罗普塞克说,要我大度原谅…”
洛维索斯对罗普塞克无语了,这都是什么扭曲歪理,下人对罗普塞克毕恭毕敬那是肯定的,娜莉卡塔只是新生神明,怎么可能自带地位,而且她还是孩子,“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芸说…我对你抱怨,你就嫌我烦,然后不要我…”娜莉卡塔重复了莫妮卡的话,虽然不是原句,但是意思是一样的。
“以后谁和你说这样的话都不要听,不要信,我哪怕不当这个神明,也不可能不要你,”洛维索斯在娜莉卡塔旁边躺下,把娜莉卡塔搂进了怀里,“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可比我自己还要大,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娜莉卡塔点了点头,趴在了洛维索斯怀里,“你不会不要我吗?”
“我不会不要你的,你让我选一百次一万次,我都会选择把你带回来,”洛维索斯把娜莉卡塔抱得更紧了些,他更明白了,娜莉卡塔真的是还不成熟的小孩子,会被这样的话吓住,但是他得让娜莉卡塔相信,自己不可能不要她,死也会陪着她,“你是我最爱的孩子啊。”
第二天,容芸和其家人都在行宫,提心吊胆地等着洛维索斯。
洛维索斯坐在王座上,右脚搭在大腿上,右手撑着头,垂眼看着下面的人。
“入宫伺候小神明这件差事可是马虎不得,不知容芸姑娘有没有什么关于娜莉卡塔的事情想向我禀告?”
“回禀洛维索斯大人,娜莉卡塔殿下乖巧懂事,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当然不会有了,你言语威胁,举止粗暴,擅离职守,害娜莉卡塔发高烧又从楼梯摔下骨折,你可知你已冒犯神明?”洛维索斯的语调没有很激动,但就是很有压迫感,“你可知罪?”
“洛维索斯大人……”容芸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跪下不断磕头,“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冒犯神明,家属也管教不严,”洛维索斯看向其他人,“德行尽失,你知不知道你的行径还关系着两个星球之间的关系?”
容芸的磕头求饶不断,洛维索斯听得头都痛了,“聒噪,拉出去,午后依律棍罚,家属全体进行街道义工清洁三个月。”
士兵拉走了容芸,而其家属则是庆幸洛维索斯没有重罚他们。
容芸的事件被公之于众,罪状书写着:冒犯小神明,虐待,苛待儿童,失责害小神明重伤。
同时,洛维索斯把针对儿童的犯罪处罚加重了。
这件事掀起了一阵讨论,但毋庸置疑的是,在这次事情之后,洛维索斯决定亲自拜访容芸的母星——岁龙星。民众也都大力支持。
娜莉卡塔病中看着洛维索斯的宣讲,心里很开心,她感受到了被重视的感觉,她也更加坚定地想要成为孩子中的表率,让人们至少不讨厌她,让洛维索斯感到骄傲。
那不过,虽然娜莉卡塔从洛维索斯身上学到了很多,但唯独没有什么威严。娜莉卡塔的性格注定了她做不来君主,但好在,洛维索斯能够让她放心去依靠。
娴月城,阿纳兰星中的一个主打美食的大城,娜莉卡塔却钟爱一种食物——麻酱麻辣烫。
洛维索斯答应娜莉卡塔带她来旅游,这次借着自己的生日假期,终于可以兑现了。
这里的酒店很有氛围感,进门后就有层层帐子把一个又一个房间隔开,其实都是供一人使用的。
洛维索斯订得是双人房,本来想订亲子房,但是他看了房间的实景投影,儿童床是娜莉卡塔住不进去的婴儿床。
好吧,严格来讲,娜莉卡塔可以住进去,但是这会对她的身高和体重进行双方面的侮辱。她接受不了。
洛维索斯也换了新风格的衣服,娜莉卡塔也一样,二人入住后,娜莉卡塔便开始东瞅瞅西看看。
“小心别被帐子绊倒,”洛维索斯嘱咐着。
“知道了知道了~”
到了街上,洛维索斯更是不敢放娜莉卡塔下来,这人太多了,他也没想着要什么特殊待遇,一直都低调出行。
而最恐怖的还属娜莉卡塔想吃的那家麻辣烫,排队简直是折磨。
“请在这边领取排队提醒闹钟哦。”服务员正在挨个发小闹钟。
洛维索斯拿了预约提醒闹钟,便带着娜莉卡塔先在四周的店铺玩。
娜莉卡塔看中了一家杂货铺,走进去后才发现这里是那种无人营业的杂货铺,人流量有点少。看了一圈觉得无聊,她又奔着二楼去了。
娜莉卡塔发现,这二楼还是个叠加开得按摩店,虽然没有人,但却有小孩子的哭声。
娜莉卡塔听着觉得有点瘆得慌,但还是推开了一扇门,这里面居然是个卧室。
床上,一个女人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婴儿。女人的表情很麻木,婴儿哭闹不停,看起来很饿了,“您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嗯…?”女人以为自己要饿死了,居然看到了神明娜莉卡塔,“娜莉卡塔殿下…?怎么可能……我要死了吗?”
“没有…”娜莉卡塔摇了摇头,走上前,把自己手里的零食递给了女人,“是我哦。”
“真的是您!?”女人想打起精神,但是听起来还是有气无力。
娜莉卡塔看着这对母子,帮他们打开了零食,递到了女人嘴边,“您怎么会饿成这样…?”
看起来,这个按摩店是他们的,女人才会在里间的卧室,哪怕生意不好,也不至于落魄至此才对啊。
“我的丈夫拿毒药害我…我哪里是没能力干活养孩子……我也想接待客人,但是我被那药整得起不来床,饭都记不清有几天没吃了……”
“您的丈夫叫什么?我一定要好好罚这个败类!”娜莉卡塔很生气,“您别着急,我这就去叫洛维索斯拿吃的过来,再叫医生给你瞧瞧。”
医生带走了女人和婴儿,娜莉卡塔也帮母子二人付了医药费。做完这些,娜莉卡塔的麻辣烫也好了,二人那着美食回了酒店。
“为什么总会有坏人呢?”饭桌上,娜莉卡塔问道。
“因为是人,”洛维索斯回答得很快,但又补充道,“不过究竟怎样认为,还得交给你判断,我的答案也不一定准确,你要有自己的想法。”
娜莉卡塔点了点头,吃得不算开心。
“你总是这样同情别人,有没有想过其实自己也会有难过的时候?”洛维索斯问道,“比如罗普塞克抛弃你,或者你受伤时休克…”
“但是我有你照顾,这些我都挺过来了吧?”娜莉卡塔低着头,碗里的饭突然就不香了,“我不能保证天下一个苦命人都没有,但是我希望每个经历过痛苦的人,都能像我一样幸运,能遇到你这样好的人。”
娜莉卡塔放下筷子,抱住了洛维索斯,“像你一样温暖又强大的人。”
洛维索斯嘴角微微上扬,任娜莉卡塔的头在自己怀里来回蹭,别人可能以为是在擦眼泪,但是洛维索斯知道,如果是娜莉卡塔,应该是在擦嘴上的油,但也是这样,娜莉卡塔没有哭,他更放心了。
“你还小,本就不该经历那些,”洛维索斯摸着娜莉卡塔的头,又亲了她一下,“这个宇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灵,哪怕是神明。每每想到这,希望你平安之类的话,我是给你说多久,说多少次都不嫌多。”
“我会注意安全的…”
“之后更不能乱跑了,老实说…自从你休克那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放心你离开我视线一秒,”洛维索斯很不安,但是他也不指望娜莉卡塔能让他有什么安全感,这是自己的问题,他也明白是自己过于焦虑了,这样下去,恐怕会患上心症。
或者说,洛维索斯不放心娜莉卡塔离开自己能够掌控的最近范围内一秒,不放心她在外脱开自己的手,不放心她的衣食住行,买衣服要看材质,吃东西要注意食品安全,房间要常清常新,更不敢让她一个人出门。
这些迹象,洛维索斯已经有了心症了。
这种是神明的心理疾病,愈明主索伊提出的,和人类的心理疾病很像,但是放到神明身上,就会很快把一些想法付诸实际。
比如洛维索斯的那些症状,其实他都有在执行。
很多神明意识不到自己的心症,这些心症甚至久而久之成为了他们的性格。
洛维索斯的母亲姜生子也是一个疑似心症的例子,拿着慈悲的幌子,压榨生灵,把手下所有星球的居民都折磨得如同行尸走肉,最后洛维索斯不得已用死亡为他们解脱。
当时是一位尚有理智的老者,抓住洛维索斯的手,让他结束自己的生命。
按照索伊的说法,本来应该是慈悲为怀的姜生子虚伪,虚荣,暴力,可能就是某种心症和她自己融合了,不过还有一点索伊想不通,那就是姜生子的行径,从她诞生到死亡,索伊都看不出一丝慈悲,这实在奇怪。
当时索伊跟洛维索斯说时,娜莉卡塔也在,但是娜莉卡塔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听着,她也搞不太懂,或许神性和人性一样难以捉摸也说不定。
“话说,之前索伊说的姜生子的事情…我在想,神也有好坏吗?”
“自然,但是也有一些神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来区分,大多数神并没有所谓道德的约束,他们随自己的心做事,但所有生灵,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