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吧!”
“诶?”
——————
记忆的断层出现在送走黑沢世界的那天。
前来收债的人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黑沢世界总算暂时获得自由,少女穿着来时的校服,外面披着龙也的外套,站在龙也家门口,不停地鞠躬道谢。
“谢谢龙也哥这段时间的照顾啦!”
龙也锁上门,把钥匙好好的放进包里,又拿出钱包,把一些钱塞到少女手里。
”话是这么说,世界,你也该好好思考还钱的事了吧?”他略有些头疼地看着满脸无所谓的少女,“这些钱你先拿着,兼职呢,还有在做吗?”
啊啊,谁要去做什么兼职啊!世界心里嘀咕,嘴上却说:“有啦有啦,这个月工资一发,我马上就能还钱了!”
“那就好。”龙也点头,说,“我送你出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到楼底。
“啊!久违了,太阳!”世界对着阳光,张开双臂,闭上眼,一脸幸福的表情。
“快走吧,你朋友不是已经在等了吗?”龙也好笑地看着周身开始向外冒小花的少女。
世界放下手转过身,变成倒退行走的姿态,面对龙也。
“龙也哥,你真的不去吗?”
在黑沢世界的观念里,家只是一个用来睡觉的地方。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当然要出去大玩一番啦!”
离开龙也家前,她这么说,很快就联系上了一圈朋友。
“不。”龙也再次婉拒了少女的邀请,“我要到学校图书馆里去借几本书。”
“啧。”少女不高兴地说,“龙也哥你真的好无趣啊。”
无趣吗?
或许吧。
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人。
走到路口时,世界的朋友已经到了。
“嘿哟!世界!”
造型在龙也看来十分夸张的青少年们,大喊着世界的名字,用嘴巴发出不明意义的声响烘托出热烈的气氛。
世界转瞬忘了身后无趣的男人,连蹦带跳地把自己塞进明显超员的车里。
“酒吧酒吧!Let’s Go!”
她欢呼着,笑容充满活力。
这就是龙也记忆中最后的画面。
——————
现在。
“呀~大家好啊!”
“我一点也不可爱的大家,你们好呀。”
此时此刻。
“欢迎你们参加第一届真人BTOOOM游戏!我是主策划人,橘 小妖!”
一切正开始脱轨,向“不正常”飞速滑行。
种村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他蜷坐在角落里,直升飞机“隆隆”作响的轰鸣和少女稚嫩的声音令他感到头痛。机舱内太过嘈杂,人与人之间的碰撞、体味的混合、逐渐爆发的情绪和少女口中的游戏,都让龙也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好想吐。
努力抑制想吐的冲动,龙也从人群的缝隙中,看着荧幕上自称主策划人的孩子,她用雀跃的声音介绍着游戏规则,就像在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宝物。
BTOOOM。
龙也知道这个游戏,甚至仔细了解过它,虽然并不喜欢玩,但规则还是清楚明白的。
这个游戏里,没有其他武器,只有炸弹。利用手上的炸弹与队友的协助,部署战略,将敌人尽数消灭即可获胜。
就是这样简单而有效的规则、充满暴力的色彩,吸引了许多人去参与,在火焰的洗礼中感受自己存在的真正价值。
——是现实废物才会喜欢玩的游戏,龙也这么认为。
然而,少女说,这是真人BTOOOM游戏。
龙也摸了摸扣在腰间的腰包,那这里面的……就是BIM吗?
实在没什么实感,仿佛只要闭上眼,再睁开,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梦。可就算紧闭双眼,捂住耳朵不去听,当再次接收外界讯息时,也没有醒来。
少女的声音就像警铃,时时刻刻提醒着龙也。
——这的确是现实,逃避也没有用。
“混蛋!什么真人BTOOOM游戏!我要回家!放我下去!”
意料之中的,有人发出抗议的声音,但是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再不闭嘴的话,就把你扔出去哦——在这千米以上的高空~”
端着枪的人,体格健壮,行动有序,看起来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队伍。
是军队吗?
龙也默默地看着,直到少女打了个响指,风猛地涌进来,刮在脸上有些疼,龙也眯着眼睛,勉强能从舱门打开的那块看到下面蔚蓝的海洋和隐约可见的岛屿。
这可不像是开玩笑。
龙也环顾四周,除了因为这一切太过真实而感到不安、开始躁动的人以外,也有皱着眉陷入苦思的人,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玩笑,甚至有些头脑的人,也许已经开始部署自己的战略了呢,还有BTOOOM游戏的狂热者们,龙也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对这场游戏的期待。
如果是游戏,自己能在这些人手里活下来吗?
不,不可能的吧。
龙也清楚地知道决不能抱侥幸心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游戏开始的瞬间,自己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会死的吧?
如果这的确是真人BTOOOM……那么,一定会死的吧?
用炸弹去杀人什么的……即便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
为了活命而去战斗,是没有思考过的处境。
龙也对死亡并不恐惧。
自从父亲自杀后,他就有很长一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那时候,支撑他活下来的是怨恨和惠美。
因为父亲的死而精神失常的惠美,绝不能让她一个人。
这个念头支撑着龙也,他为了惠美活到现在,却反而遭到了惠美的怨恨。
“你要是跟你爸爸一样死掉就好了。”
也许这是个机会也说不定呢,龙也想,好像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求生意志在迅速消失,少女的声音和干扰因素也仿佛离他远去,放下对生命的执着后,龙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抱着膝盖,看着因为机舱打开而混乱的人群,仿佛他们的恐慌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游戏里,不再回到那个自己不被需要的现实世界,感觉也不错啊,稍微有点对不起世界,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某张脸孔忽然出现在眼前。
啊啊,是……是他。
如果死掉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见不到他的话,自己想做的那些事,也就一件也做不到了吧?
真奇怪,忽然,有点想要活下去了,龙也苦笑,想什么呢,也许是时候放手了。
“……是你?”
混乱的思绪中,异常熟悉的声音让龙也讶异地抬起头,金发的便利店员——信乐浅彦就在眼前。
“怎么……”怎么会?!不是幻觉?!
来不及消化心底的震惊,信乐浅彦已经迅速地穿过了人群,来到龙也面前,他半蹲下来,整个人罩在龙也上方,表情激动不已。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太好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他开心地说,说完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表情立即变得慌乱起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龙也打断他的话,“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不知道。”苦恼地挠了挠自己半长的金发,便利店员显然对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也不甚明了,“我刚刚下班,回家路上就……”
“除此之外,你还记得什么?”龙也问。
浅彦摇摇头,“没其他了。”
龙也眼神暗了下去,他万万没想到,信乐浅彦也会出现在这里,是命运的安排吗?命运之神似乎给了他一个绝妙的机会。
已经被抛弃的求生欲望,在这一刻,因为信乐浅彦这个男人,又再次回到了龙也心里,他想要做的那件事,似乎又有了可能性。
“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吧!”
“诶?”
“虽然我不算是一个可靠地人,”浅彦一只手抓着龙也的手腕,另一只手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但是两个人的话,就有更大的机会从这里逃出去吧?”
“……恩。”
真是一点没变,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的时间,这个男人却半点也没变,总是充满了希望,对信任的人毫无保留。
“我们两个一起跳下去的话,就没问题了。”信乐浅彦握着龙也的手,眼神坚定。
“——那么各位!时间到了,让我们开始这场盛宴吧!”
随着少女的结语,端着枪的军人们开始行动,他们给每一个人套上降落伞,将他们扔出机舱。
龙也紧握着信乐浅彦的手,心里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们随着人流机械地向打开的舱门走去,在距离舱门仅有几步路的地方时,一名军人忽然走了过来。
“怎么了,你们两个……”他的眼神不怀好意,语气轻蔑,“这么快就找到同伴了,想要一起跳下去吗?”
信乐浅彦皱起眉,感觉有点不安。
“是又怎么样?”他没好气地呛声,军人随即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如你们所愿呢!”
下一秒。枪柄重重地打在信乐浅彦的手腕上,金发男人痛叫一声,握着龙也的手松动了,很快就被拽开。
“喂,把这小子扔下去!”
军人制住浅彦,把人强硬地拖到舱门边。
“放开我!混蛋!放开我!”信乐浅彦挣扎着,却如同蜉蝣撼树,没有半点作用,龙也也被其他军人拦在一边,根本无法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浅彦被推出机舱。
“……信乐!”
“活下去!”在身体浮空的前一秒,信乐浅彦用尽全力大喊道,“一定要活下去啊!”
直升机仍在耳边轰鸣。
BTOOOM游戏,即将开始。
字数:3180
進行設定——然後他或她將會成為你的戀人。
名詞解釋:
《~執事物語:今宵~》:一款AVG遊戲應用,可以安裝在電腦或是手機上,遊戲機也可以。以作為AVG遊戲有著相當高的自由度而聞名。基本遊戲免費,道具和一些設定需要用現實貨幣進行兌換。
現化事件:故事的舞台•日本突然多出來了十萬人口,而他們原本都是《執事物語》中被塑造出來的可攻略人物。
主人:《執事物語》的玩家們,在遊戲中的身份是養成執事的主人。故事的開始是主人突然遇見了被送到家裡的執事。
執事:《執事物語》的可攻略對象,一般是玩家自己捏出來的。可以是人類也可以是異族,異族的設定需要玩家氪金去買。個性方面的設定是一開始由玩家做選擇題和之後的遊戲時間慢慢影響出來的。為戀愛而生,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主人的存在。
凍結執事:被主人們建立了角色之後,刪除了應用、註銷賬號的情況,執事的資料裡面將會失去關於主人的記憶,但個性和外貌仍然不會變動。他們被隨機送到了不負責主人的家裡。
不負責主人:這個名字是網絡的蔑稱,就是指下載了遊戲之後又刪除了應用、註銷賬號的情況。故事的開始是他們遇到了被送到家裡來的凍結執事。
Moki:《執事物語》的吉祥物,是個介於貓和兔子之間的神奇生物。各種顏色的都有。提供道具販賣、劇情掌管等等。現化事件後大量出現在室內。
道具:或是增加好感,或是有特殊的效果,在現化事件之後,現實中的物品也變成了道具。
大概是這樣的設定,想到再補充。性別上,執事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實際上叫做女僕、男僕等等都無妨。在遊戲裡面與玩家的關係是【主從】。
目前想到的角色則是這樣子的↓
執事A(♂):故事的主人公,【忠犬】設定的執事。現化之後癡迷於主人B。
主人B(♀):雖然玩著遊戲,但是有戀人。
戀人C(♂):B的戀人。
——以上三位大概上演狗血三角戀。
執事D(♀):【傲嬌】【獸耳娘】設定的執事。非常不滿自己的主人,認為對方只把自己當做性慾處理工具。胸部很大。
主人E(♂):糟糕屬性的宅男,仍然認為自己的執事是二次元人物。
妹妹F(♀):E的妹妹,總之是“因為哥哥太糟糕,對男人失去興趣,過激百合娘”這樣的設定吧。結尾是帶著D離開了哥哥身邊。
——以上三位……啊不,實際上如你所見,E根本是個炮灰嘛。
執事G(♂):凍結執事,目前的主人H並不是將自己建立出來的人。
主人H(♂):不負責主人,送過來的執事性向不對。目前正苦惱G的去來。
——以上二位,上演強制戀愛。
執事I(♀):【妹妹】【女僕】屬性的執事。是主人的忠犬。
執事J(♀):【傲嬌】【貓系】屬性的執事。
主人K(♂):沒什麼可說的人生淫家。
——以上三位,上演我和貓系和忠犬娘的戀愛修羅場。
“我可是為了和你戀愛才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啊。(笑)”——大概就是想做個用不浪漫的角度去解釋這句話的世界觀。
END
*7009字
*时间脉络:下水道组和城堡组在古堡汇合→调查古堡登上阶梯被机关强行分队→世界的真实线&约瑟芬的真实线→两线汇合,联合约瑟芬+莎琳+亚伯拉罕大战‘造物主’(分三阶段,本文是决战的第三阶段)
*又可以自己设定NPC的私货故事,炒鸡舒服√【x
故事的最后,没有谁能得到欢笑。
世界的纷争,仅是妄图称神的‘造物主’一手所为。
被制造的吸血鬼,被制造的魔女,以及只是在徒劳的命令下子虚乌有的圣女。他们都只是‘造物主’为了一切如故事般构筑而设置的可怜棋子。
“我有一个好想法……让人们见证一些神迹将有助于我。再度光临吧,太阳!”
血雾封锁前路,黑暗吞噬攻击。‘造物主’唤来了阳光,却又肆意地驱使着那些本应只属于黑暗的力量。阳光封锁了吸血鬼始源——‘侍女’莎琳的助力,一行人的反击也始终是渺小得如笼中徒有愤怒的困兽。
听不到声音。
被护在最身后的莉芙,刹那间的视野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倾听。
划破寂静的,却是从四周零落传出的低声呦哭。
‘吸血鬼’们的悲伤正蔓延向莉芙的心灵。
漆黑与血,还有足以让吸血鬼灰飞烟灭的阳光,也在一步步逼近众人。
抹过嘴角的鲜血,伤势已然不轻的萨琳,不觉攥起了似是在确认的觉悟的手。
“约瑟芬。”
她回过头,朝脸上依然存有不放弃的坚定的约瑟芬浅浅微笑。
“非常抱歉,没能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
似是在骤然间感觉到异样,约瑟芬立即伸手触向自己的脖项,却在下一刻瞪开了惊讶的眼。
“非常抱歉,刚刚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将你标记为与我等同之物了。”
伴着落下的话音,莎琳踏出了步入阳光的一步。
“我是莎琳,此世吸血鬼的始祖!”
直视向制造自己的‘造物主’,如赴死般的眼神不曾为着阳光的灼烧而退缩。
“一切吸血鬼的力量都自我的源头分出。现在,它们已经在攻击布拉索夫、防御这座城堡、和保卫你的水晶的战斗中死伤一空了。我是最初,也是唯一的吸血鬼。那么,在此提问——我死去之后,我的力量将归于何处呢?”
慷然的笑容竟让‘造物者’脸上掠过一丝惊诧。“
约瑟芬,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礼物……”
裸露在阳光下的皮肤,正在因为烈日的灼烧而逐渐湮灭。泪水,却似是弥留之际的不舍,在莎琳的回眸中不住淌下。
“非常抱歉,我喜欢你……”
最后的低声呢喃,模糊并不清晰的话音,自身形彻底灰飞烟灭的风中传递至被赋予力量的心间。
最初的吸血鬼消逝,最后的吸血鬼诞生。
“其实我是知道的,萨琳……”
约瑟芬的手心,捂上了被寄存了最后希望的心间。
“抱歉,没有坦白的人是我啊……”
属于吸血鬼本应的邪魅,终是自他的掌心间无声绽开。
“伟大的‘造物主’啊……你还记得自己真正的姓名吗!”
怒火自约瑟芬眼中迸出,直视向一时间竟给不出自己答案的‘神’。
“你的伟大,只是鸟笼里的虚妄幻想——你的梦,将会在此刻苏醒!”
鲜红自掌心绽放,笼罩上依然坚持着苦战的众人。
直觉的威胁下,‘造物主’的神色不再从容。紧锁的眉心下,他以不由分说的迅猛抬手击出了一道直射向约瑟芬的耀目光矢。
他不承认,他在害怕风向就此转变,然后覆水难收。
只是,他终究没能阻止一切。
光矢被骤然构筑的圣光屏障悍然挡下撞碎。本应失去了所有感觉的少女,此刻却以重生般的姿态再次展开那不属于凡间的虚幻羽翼。
“请停止你虚妄的偏执。”
羽毛飘落眼前,长发及腰的身影款款走过了尚未适应状况的同伴,再一次展现于众人面前的成熟姿态,此刻却不是一眨而过的幻觉。
“闭嘴!”
血色凝聚,‘造物主’抬手挥出一爪,一道鲜红的血色爪光径直扑向款款走出的莉芙,却在触及前被对法伸手张开的一条水色屏障直直包裹,然后彻底平息。
惊讶的神色终是浮现在‘造物主’的脸上——不是因为自己的攻击被挡下的结果,而是挡下自己的东西却是自己一手创造之物。
已经消逝的魔女宁薇的身影,此刻却以虚影之形叠于莉芙身后,以同样的动作张开同样的水色屏障展示于创造者的眼前。
“谢谢您,造物主。”
没有开口的虚影,声音却如空灵的飘魂般传入至‘造物主’的脑海里。
“您圆了我成为魔女的梦想,您赐予我以自己期望的方式一直生存至今的权利。”
代替不能做出表情的虚影,莉芙面带微笑地合上了心怀感激的眼帘。
“但是,森林里的大家并不喜欢争斗……我不想再次看见大家悲伤的样子……抱歉……”
虚影消散,水花四溅,血色爪印纹丝不存,唯有莉芙的脚步继续前行。
“谁允许你忤逆我的恩赐了!”
咬牙切齿的‘造物主’,脸上狰狞不再有先前的从容气度。圣光聚拢于左手,暗芒交融于右手,继而双掌重合,将光暗以螺旋之形交融。
“既然这么喜欢那些无用的生命,那就抱着它们的悲鸣一起迈进地狱吧!”
本是相反的光芒呈锋利的螺旋转动着直奔莉芙的心窝,却在命中前被对方抬手唤出的圣光屏障死死抵住。
“谢谢您,造物主。”
再次地,没有开口的虚影,声音却如空灵的飘魂般传入至‘造物主’的脑海。
已经消逝的圣女爱维欣的身影,此刻却以虚影之形叠于莉芙身后,以同样的动作张开同样的圣光屏障展示于创造者的眼前。
“能够成为万众瞩目的圣女,那是我儿时至今的最大梦想。”
再次地,代替不能做出表情的虚影,莉芙面带微笑地合上了祈祷的双手。
“如果圣女不能拯救人民,那还能称之为圣女吗?抱歉……请原谅我还是想要拯救大家……”
虚影消散,圣光与暗芒同时消逝,唯有莉芙的脚步继续前行。
“为什么连你都要忤逆我!”
歇斯底里的声音下,顶上的日光越发旺盛。甚至于彻底扭曲了自然的根理,以几近是侵蚀的角度照向被护在最后的约瑟芬。
“住手!”
此刻自‘造物主’脑海响起的,是曾经耿直的正义之声。
伯斯坦恩男爵的身影替代了爱维欣叠于莉芙身后,继而带动着莉芙举起了虚幻的骑士阔剑,直指向顶上的苍穹。
“我不会允许你伤害约瑟芬一丝一毫!”
伴着彻底恢复正气的男爵的怒吼,本是仅包裹着众人的圣光护罩,却于这一刻骤然扩大,甚至于越过了‘造物主’,将整个战场包裹其中。
被呼唤的日光无法透入护罩,再无威胁的约瑟芬凛然前行,与回首的伯恩斯坦无言对视。
“我履行了我的约定,守护你至最后一刻的约定,挚爱的约瑟芬。”
终于,在实体与虚影的双重微笑下,男爵的虚影带着最后的约定彻底消失。
“谢谢你,伯恩斯坦。”
如饯别般的合眼,重新映入约瑟芬眼帘的,是继莉芙之后,已经适应了约瑟芬的加持,继而重新站起的众人。
虚影自拍动的羽翼安然消逝,心声却并未就此终结。
“感受不到他们的悲伤吗?”
继续前行的莉芙,身后的虚影逐渐增多。
“他们也是活在这个世界的生命。”
那些虚影,都是‘造物主’所熟悉的身影。
“他们也和你一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梦与想。”
虚影自莉芙身后一字排开,跟随着莉芙的脚步不断逼近‘造物主’。
“住口!!”
‘造物主’抬手试图唤起法术,却于一瞬间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贪图着神明的荣光,却一直在忽略他们……这些被你创造出来的子民。”
那些自虚幻中溢出的怨念,纷纷聚焦于‘造物主’身上。无形的压迫,竟于此刻彻底凝住了后者的动静,直至呐喊的声音最终响起——
“我们……可不是为了被你摧残而诞生的!!”
吸血鬼们的哀嚎,终是在莉芙的代言下彻底驱散了覆盖着整座古堡的阴霾。
与此同时,一道高壮的身影迅速越过了莉芙的身姿。
那是绷紧了肌肉,眼神蕴含着隐忍怒意的零。
“还没学会教训吗!鲁莽的武者!”
早已被连番剧变逼得焦躁不已的‘造物主’,并没有将在先前的战斗中明显不能威胁自己的零放在眼里。血爪划空一抓,一道足以遮断后者路线的血雾划空而至。
“没学到教训的是你!”
毫无保留的冲刺直拳正面迎上了扑面而来的血雾,二力交锋之际,零的脚步如‘造物主’所料般停下了。
鲜血却自‘造物主’的嘴角溢出。他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那个攻击手段单一的武者,他的拳劲竟穿透了血雾,穿透了眼前的空气,径直印上了自己毫无防备的胸口——
“玩弄他人生命的春秋大梦,我现在就将它击碎给你看!喝!!!”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沾上身躯的血雾并未能侵蚀掉零此刻的澎拜怒意,拳势如暴风雨般汹涌,将击出劲道一发不落地全数灌上‘造物主’无从闪躲的身躯。
愤怒让得到加持的零此刻完全进入了逐风劲的究极境界。击出的劲道融入烈风,继而震动空气,将拳劲自无法捕捉的流动中悍然传递,无法以常规的手段正常防御!
“喝!!!!!!”
彻底进入忘我状态的零,意识徒净将眼前的罪恶根源彻底打碎的支配怒意。即使血雾如挣扎般不住划破身躯,亦只会变本加厉以痛楚加深战意,将被击者送进无法反击的万丈深渊。
脑袋,心窝,腹腔,脚踝。拳劲几乎击遍了‘造物主’的全身,甚至于一直未能被攻势逼退一步的他,竟在强劲无匹的力道下连番受击倒退,直至双脚离地,被重重冲击掀飞至身后的城壁,后背狠狠撞破石墙乃至陷入其中。
一轮猛攻下,透支的零终于是单膝伏于地上,重新运气调息起已然絮乱的内息。
如若不能警恶惩奸,习武之人苟存于世上也只是徒有虚名。犹如道标般的教诲,零一直铭记于心。
此刻的他,早已强得超出了众人素来的认知。但即使如此,也尚未能达到彻底击倒这个世界的幕后‘造物主’的程度。
“哈……”
似是死里逃生的窃喜,喘着粗气自墙中一跃而出。完全超出吸血鬼自愈程度的可怕恢复力,让他得以重塑本应被轰击得扭曲变形的身躯,自半空中蕴起足以一举将忤逆者送至地狱的反击黑球。
只是,掠过他顶上的不速阴影,瞬间落下了无数根刺痛皮肤的尖细黑针。
“喂,真以为自己是顶上无人的至高之神?”
鄙夷的话语自顶上掠过,漆黑的羽翼以俯视的姿态张开,彻底遮断了本应降于造物主顶上的光亮。
第三个在加持下展现自己姿态的,是已然张开了背上黑翼的埃德瑞普——此刻的他周身有着犹如暗鸦的漆黑羽毛,甚至于连瞳孔亦展现出了只属于野兽的狩猎颜色。
“你有找镜子照过自己此刻的嘴脸吗?”
自冒险至今所经历的一切,让埃德瑞普不禁再次联想起那些曾经温暖而又残酷的片羽回忆。
“自以为是的家伙……”
失去之物的刺痛,如唤起燃烧的烙印彻底让此刻的埃德瑞普对眼前之物唤起全盘杀意。
“你现在恶心得让我想吐啊!”
锐目骤然聚焦,无数支黑针自拍动的羽翼倾盆而下,彻底封锁了‘造物主’的所有闪躲路线。然而并没有将这些刺痛放进眼里的后者,任由针刺的同时蕴动起手上的术式黑球,竟于下一刻绽放出无数道直扑顶上的噬物黑光。
‘造物主’的漆黑光芒看似以密集的封锁,彻底反击埃德瑞普并未能造成实际伤害的攻势。但后者的漆黑身影却以超出了本应是暗鸦极限的动态视力和灵敏反应,极限穿梭于相互掩护扫动的黑光之间。那道相显细小却又迅捷无比的异样漆黑,甚至于在穿梭中并未被擦伤片翼只羽。
“就算更加敏捷了又怎样!结局还不是……恩!?”
本应愈演愈烈的黑光却于此刻徒然黯淡。身体的迟缓终于让‘造物主’愕然惊觉——那些看似只能刺痛皮肤的细小黑针,竟是渗透了麻痹剧毒的暗杀‘吹箭’!
“滚下去吧!恶心的家伙!”
降下的手掌刹那间如锋利的鸟爪般狠狠扣上‘造物主’一时间迟缓难动的脑袋,在他脸上留下清晰血痕的同时狠狠将脑袋拽动向底下急坠的地面,以毫不留情的直接硬撼将‘造物主’的狰狞面容彻底嵌进带给他剧烈疼痛的坚硬地表。
剧烈的痛楚让‘造物主’再次意识自己再度被本应不放进眼里的凡人凌驾压制,暴怒之下嵌接的大地猛烈撼动,激起的石块不住往上飞射,以强劲的去势逼开了正欲进一步追击的埃德瑞普。
只是,暗毒仍存。重新站起的‘造物主’动作依然要比先前有所迟缓,在冲击下再次复原的脸部也不禁比先前越发狰狞。
“通往炼狱的列车,准备好上车了吗~?”
无声无痕,迪诺的身影以‘造物主’难以察觉的动静骤然在他身后显现。唐刀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上持刀者此刻的面容,映照出他此刻冷酷得犹如即将屠戮一无是处的废物的轻蔑笑意。
危机感一瞬涌现,‘造物主’下意识地大手一挥,一道环绕上周身的流水漩涡瞬间以无死角的密度包裹上了周身。
看似无从入手的防守,换来的仅有迪诺依旧轻蔑的浅笑。
仅是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就自诩为神,这份傲慢和那些曾被自己斩杀的‘高贵者’并无二致。
“越是傲慢的脑袋,就越有燃烧殆尽的价值哦?”
唐刀插入了流水的漩涡,灵魂的热度竟透着水流摸势传递进‘造物主’的身躯。下一刻,后者的身躯热度徒然激增,继而燃起了足以称之为炼狱的燃烧温度——
“啊!!!!!”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严苛的灼烧剧痛,不仅是表面皮肤甚至连五脏六腑也在剧烈地燃烧不息,高温遍布了每一寸肌肤直至连思绪都彻底充斥了燃烧的温度。已经顾不上仪态的‘造物主’以狼狈滚爬尽力地拉开了和迪诺的距离,因痛苦而再度狰狞的脸相此刻已然扭曲至五官早已没有作为人类的合理姿态。
“就这样在不能死亡的边缘挣扎吧,不能马上结束的生命是不是更加痛苦呢?”
越是虚妄地高高在上,就越有将之燃烧殆尽的冲动。满足地看着‘造物主’挣扎的姿态,带着笑意的迪诺任由弗雷亚越过自己。
“该我的回合了哦~”
未等‘造物主’缓过势头,弗雷亚已然跃至了他的上方。艰难地忍受着燃烧的剧痛和身体的迟缓,依然有全面实力的‘造物主’唤动起风势以向后的闪身看看规避了弗雷亚镰刀的向下劈击。
但是,他并没有料到对方这一击的真正目的。
“请享用这个自称为神祗的愚蠢灵魂吧,敬爱的菲诺大人。”
伴着得逞的微笑,镰刀劈开的轨迹划出了一道似是自空气裂开的暗痕。下一瞬间,一只如恶魔般的幽暗巨手自裂隙中猛然伸出,狠狠抓上了尚未来得及回避的‘造物主’。
被彻底抓紧在手心内的‘造物主’试图拼命挣扎,但无论是挪动身躯还是唤起术式,都无法在巨手的钳制下得到回应,甚至于自己的精力在被无声吸吮,越是挣扎越是徒增反效。
“这是什么妖邪之物!?”
惊慌下‘造物主’终是不禁呼喊,换来的却是弗雷亚犹如观赏可笑之物的愉快笑容。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祗哦,可笑无知的凡人~”
以信仰惩戒虚妄,将愚蠢的灵魂奉献神祗,观赏贪婪下的凡愚末路,实在是难得的盘中美餐。
“来完成最后的一击吧,伊格——”
转过头的弗雷亚,以满足的笑意盯向至今尚未作出行动的伊格。
他们都不知道,伊格此刻的的思虑与犹豫。
她一直在试图让自己努力,她一直在试图让自己得到成长。
但如果现在利用这份由他人赋予的不劳而获的成果……那是否就是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的否定?
尤其是在目睹莉芙判若两人的变化后,那道陌生的身影,竟让伊格感觉到了陌生的遥远。
同样以瑞图宁作为信仰,她是如此地接近乃至于成为了让自己感觉她此刻就是神祗于凡间的代言。
无法将她现在的成熟与常时的幼稚联系,在疏离下甚至于隐隐恐惧自己接受了这份短暂的力量后的蜕变模样——从未考虑过的事情成为了系在脚上的沉重枷锁。
“伊格。”
似是读出了她心声的轻灵声音,自身后款款而至。
“不用担心哦,莉芙依然在这里。”
纤手轻轻环上了伊格的肩脖。
“莉芙永远是莉芙,伊格也永远是莉芙的勇者。”
愕然回头的伊格,映入眼帘的是莉芙已然变长的散发,以及依然向自己展露的,那份初见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额头轻碰,温暖的羽翼包裹了被轻拥的身躯。
【你是我永远的勇者。】
羽毛飞散,再次张开的翅膀下,伊格的身躯彻底变化成了有着金属毛色的大型狮鹫。不怒而威的锐利眼眸直盯着已经被紧紧控制的‘造物主’,蓄势待发的利爪使劲在地表抓出了清晰可见的爪痕。
被打破体表,被剧毒侵蚀,被灼烧灵魂,被魔灵控制……‘造物主’已然失去了继续统治一切的自信。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空灵的声音再度传入脑海,直至影像逐渐浮现。
此刻,曾经的吸血鬼始祖,自己的女儿,正以悲伤的表情静默地注视着自己。
他曾牵着女儿的手,漫步在有着斑驳光影的静谧林间。
他曾以和蔼的微笑,回应着女儿一道道天真无邪的幼稚问题。
【爸爸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神,让这个世界佈满温暖的阳光。】
“这就是您的回答吗,父亲。”
幼小的身影与此刻莎琳的伤感神色骤然重合,直至锐利的敲击声响粉碎了本应的和煦画面,空留下空无一物的黑暗虚空。
不是的,不是的!‘造物主’想告诉莎琳,但此刻已然挤不出任何声音,徒留因煎熬而停留在眼眶内打转的泪水。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一道自虚空外划进的声音,打碎了‘造物主’眼前的虚幻身影。
一闪而过的金属光芒,撕碎了‘造物主’脑海的最后念想。
“我很害怕,哪一天自己会彻底忘记过去,包括自己的名字。”
攻击者的心音,自空灵传入至受击者的心房。
“如果成为神的代价是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忘记……那样的神,我是绝对不会希冀的!”
鹫爪撕裂了‘造物主’的身躯,眼前的景象正在一分为二。
“哈……哈……”
弥留的笑容,似是彻底变成了众人初见的陌生人父。
“莎琳……爸爸……来履行我们的约定了……”
燃尽了最后的生命之火,‘造物主’身躯的最后一块碎片终于是彻底地灰飞烟灭。
战斗结束了。赋予之一行人的力量亦开始无声消散。
“谢谢你们。”
脸上挤不出一丝微笑的约瑟芬,越过了停下的众人,缓缓地步向了阳光倾洒的前方。
“永夜,终结了。”
因为在先前的战斗中负伤严重而一直在最后方待机的亚伯拉罕,竟在此刻第一次目睹了约瑟芬回头的释然笑容。
“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你了,请原谅我的任性,亚伯拉罕。”
道出最后的嘱托,约瑟芬迈步向已经逐渐消散的圣光护罩之外。
“不,不!!”
伴着亚伯拉罕撕心裂肺的呼喊,众人几乎都以诧异的目光注视着已经来不及阻止的约瑟芬,只有已经恢复了短发的莉芙似是道别般微笑着朝她挥手。
“莎琳,又要打扰你继续照料我的琐碎小事了。”
感受着自顶上倾泻而下的阳光,合上眼的约瑟芬满足地张开双臂,在最后的温暖下缓步归于尘土。
隐约间,消逝的侍女身影似是在湮灭的前方伸出了引路的手。
——萨琳,介意我问一个失礼的问题吗?
——小姐请问吧,如实回答是我应该履行的义务。
——如果哪一天,我们发现彼此是敌对的敌人,你会怎么办?
——我不会伤害小姐的。
——那,如果我要伤害你呢?
——那,我会将胜利拱手让给小姐。
——“我也不会独享失去你的胜利的。”
——那是当时约瑟芬并未能说出的话语。
魔咒的物语,在阳光之下彻底终结了。
暖风吹拂过奋战过后的六人,本应在空气中流淌的阴暗气息,也在此刻彻底地烟消云散。
遗留下来的,是不再有吸血鬼,也不再有统治一切的造物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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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坤上六」
雨云里卷着暗沉沉的灰黄,天空压得很低,阴沉厚重,仿佛要把眼前的城池摧倒在地。入城的队列排成了一条长龙,卫兵神情肃杀,一丝不苟的检查着每个人。
陆仁心情很差,他抬头看了看天,遗都的天空永远都不会出现这种让人不快的脏浊颜色,即使下雨,云层也抬得很高,整个天地空旷寂寥,像是隔着赤红色、黄色或者黑色灰色的晶石眼镜看世界,虽然颜色怪异,但空气还是清晰透明的,从房顶就可以看到很远处落下的闪电,仿佛从天空生长出来的树。
如今晶石眼镜染上了污渍,世界脏兮兮的。
黑色的大鸟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会,倏的落下来,在三个精灵半精灵头上各啄一下,还想去啄斯林特尔的头饰,被早有准备的女孩儿挡住。
“精灵能进城啄两下,不能进啄三下。”斯林特尔说。
黑鸦在吉泽尔脑袋上啄了两下。
“为什么要啄吾。”吉泽尔抗议,她怀里的黑猫luna腾得跳起去抓黑鸦。
“干得好,这块小晶石归你了。”斯林特尔说,黑鸦跳到里德头上躲开luna,唰的飞起了,振翅时发出“忽啦——”的声响,被luna薅下根羽毛来,在天上凄厉的叫着,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愤怒。
城墙上的卫兵们轻轻拉开弓,抬头看了眼,又不闻不问的垂下眼睛,连瞄准都懒随手就把箭向没人的地方射出去了。这种聒噪的鸟类在砍加多得是,远处的旷野里有数不清的黑鸦,在沼泽和枯树上做窝,偶尔会成群结队飞到城里的垃圾堆觅食。
卫兵们没有注意到黑鸦翅膀上的空洞,它又盘旋了会,化做天空里一个黑点,渐渐消失了。
陆仁挠了挠白狼的下巴,拍在它背上,指着远处的荒野。布鲁诺呼噜几声,趴在陆仁脚下,陆仁摸摸它的头。
他们分成三队,吉泽尔、克鲁鲁、萨米尔一队,里德和斯林特尔一队,他自己一队,分队前陆仁把自己的行李全都交给了萨米尔,嘱咐他一定要看好他的刀。
长龙缓缓移动,轮到精灵小队进城了。卫兵拉住萨米尔好一顿教训,摘掉了他头上遮挡耳朵的布条。
“要好好珍惜自己的高贵血统!”
陆仁没憋住笑,卫兵看了他一眼,猛地拔出剑来。
“人类 !”
“他没有标记!”
“是人类,拿下他!”
卫兵甲一马当先冲过来,布鲁诺突得一蹦把他扑在地上,咬住肩膀甩飞出去,脖颈上的白毛飒飒飞舞。
“有野兽啊有野兽!”
“好大的狼!”
“无关人士躲开,都躲开!”城墙上的弓箭手都张开弓,人群呼啦一下散开了,像是黑鸦振翅时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大家像躲瘟疫似的远离陆仁,里德和斯林特尔趁乱溜走,身后跟着零零散散几个卫兵,大部分人都被陆仁吸引了注意力。
我天生就是个明星,陆仁满意的想。
他翻身骑上布鲁诺,赤手空拳向前猛冲,躲开了第一波射击。剑士们向后退去,临时调来的枪兵代替了他们。眼看就要撞上枪尖,布鲁诺忽然歪过爪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陆仁矮身探臂,劈手夺过一柄长枪,枪尾像鞭子一样抽在左边的士兵脑袋上,精灵向一旁歪去,血液从头盔缝隙里流出来。
布鲁诺转过身子,重新面对着城门,城墙上的精灵们又张开了弓,陆仁咧开嘴缓缓向他们比了个小拇指,白狼两只眼睛向中间挤了挤,露出一口白牙,呼哧呼哧喘着气,像是在笑。
“你们这些精灵的弓术也不怎么样吗。”陆仁说,布鲁诺踏着小碎步,施施然向前,腾得冲起来!几下就冲上了一半城墙。白狼爪子扒拉着墙上的缝隙往上爬,蹬着城门一跃,扒在女墙边上呲牙咧嘴的咆哮,唾沫星子喷人一脸。离他最近的士兵跌倒在地,弓兵们唰的后退,举弓想要射击,却发现那颗硕大的白狼脑袋忽然消失不见了。
“跑了跑了它跑了!”城门口的枪兵大喊。
布鲁诺装完逼就跑,夹着尾巴飞快的窜向旷野。
“追追!抓住它!”
“抓个屁。”陆仁啪的一枪拍在士兵头上,看着他瞬间软倒。
枪兵猛地转身,看到陆仁站在他们身后,臂上架着长枪,身体像弓一样拉开,枪尖闪烁着寒芒。他们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又看了看被陆仁夺走的那杆,同是制式,落在陆仁手里却好像被镀了层秘金属般摄人心魄。
精灵们意识到狼背上没有人,白狼腾起的瞬间这个人类落在了他们背后,城门在他眼前洞开,他却无动于衷,既不前也不退,不突入城池也不和白狼逃走。
仿佛是专程来拂他们面子的。
精灵们愤怒的同声大喊,陆仁用所知不多的精灵语勉强听出几个单词,大概就是“皇帝/帝国的荣誉不容侮辱”之类的口号。
“已经被我侮辱了。”陆仁傲慢的说。
精灵们被彻底激怒了,嚎叫着一拥而上,引以为傲的风度被抛在脑后。
人类怀里的长枪突然动了,像箭一样射出去,正前方的士兵被钉死在地上,胸口开出一个碗口大的洞。这一枪只能杀死一人,陆仁很快被成群涌上的士兵淹没了,像困兽一样左突右冲。精灵们震惊于这个人类的凶蛮,七手八脚给他套上枷锁,死死压在地上 。
陆仁看向那个被长枪洞穿的士兵,他的眼睛没合上,直勾勾望着天空,里混杂着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
逼退一群人的方法有很多,可他没有选,他选择了最暴烈的那种,杀死一个人然后被击倒,他要人死亡,以此来表示对这个世界的强烈不满。
陆仁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因为无力而产生的焦躁感挥之不去,阿龙索和柯尔寒的影子不停闪现,他想要一场像儿时般痛快淋漓的厮杀,哪怕心里既痛苦又迷茫也好,至少可以确定自己挥起的刀不是无用的,至少证明他的存在是谁也不能忽视的……好像也不对。
好像也不对!好像也不对!
他被人压在地上,囚车吱吱呀呀的靠近,他瞪大眼睛,黑瞳子里满是烈火般的愤怒。
阿龙索火炭一样的眼睛浮现出来,染了血呼得烧着,火星噼里啪啦乱跳。
陆仁忽然明白这种不愉快是从何而来了,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枷锁,正待着他去一个个打破,然后嚣张的问还有谁!
「叫吧,喊吧!让世界都听见你的声音啊!不可沉默,抵抗的姿态大于一切!保持愤怒,不要甘心!生日快乐,小畜牲!快长大吧!」
阿龙索把着火的刀交给他,在风雨交加的夜里举起手臂,像是点燃的火把一样。他在狂雨里大吼,声音如同夹在风中的炸雷!
「有的人生来就要战天斗地,不然这一身本领,何处去使?!」
云层缝隙间污垢般的灰黄愈发浓重了,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旷野,生长着暗绿的草木,乌鸦与兀鹫在半空盘旋,枯死的树木从地底向天空伸出爪牙。
“我……”陆仁双手摸向地面,他力气本来就大,硬是颤巍巍的站起来,蛮牛般撞飞所有人。
“还有谁!”他大吼,然后被一棍敲晕在地,暗红的血浸染进发黑的泥土里,一直盘旋在头顶的黑鸦打了个圈,从圆润的弧线变成凌厉的直线,远远离去了。
坎维 遗都。
“先生,我主如何?”安德烈盯着秦喋。
青年人眯起眼睛,抬脚一踢弄坏了卦象,地上的竹箸散落得不成样子,他点上一根烟,不说话。
本来他是要睡午觉的,安德烈和黑甲骑士忽然跑来硬要他算上一卦。
黑甲看了看秦喋,又看了看安德烈,又看了看秦喋,又看了看秦喋,又……
“本卦大凶,变卦大吉,好事好事。”秦喋被黑甲殷切的目光看得头大,赶紧敷衍过去。
“怎么个说法?什么大凶?”黑甲急眼了,平时一副高冷酷炫叼炸天的样子,铠甲一套威武雄壮威风凛凛,其实心性像个小孩。
“本卦卦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听起来是不是很酷炫?”秦喋哼哼着,心想自己投奔旅团不知是亏是赚,这老大看起来特别能惹事生非。
不过这世界就需要一个惹是生非的人啊!
“这句话上任首领也说过。”安德烈沉默了会,“第一次和现任见面的时候。”
“变卦呢?”黑甲追问。
“不可说不可说。”秦喋摇头晃脑故弄玄虚,但凡眼前这俩人稍微懂点,看出变卦简单的不行,“莫慌,其实就算你们托我算,凶吉也究不出个竟来。一切都有变数,全看老大造化。”
“为何不可说?”
“命越算越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秦喋深吸口气, 惬意的吐出烟,眯上眼打起瞌睡来。
陆仁用力睁开眼,在颠簸的囚车上醒来,头有点晕,天旋地转。
他试了试镣铐,有点重,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碍。
车上只有他一人,似乎行了很远,旷野上已经看不到城市的影子了。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子跟在车边,轮廓酷似阿龙索,走起来不疾不徐,却和马车保持平行。精灵士兵们仿佛看不到阿龙索的影子,它看了陆仁一眼,好像在笑。
天空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颜色,大地上依然是些与其活着还不如死去的植物,挣扎着向天空生长,变得甚为扭曲。
“这就是抗争的结果。”精灵得意的说。
陆仁瞥向精灵,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在和同伴谈话,仿佛很高兴,眉飞色舞的。
“肮脏的人类,送往涅鲁特都是王的仁慈。”
精灵回头看向陆仁,正撞上对方阴鸷的视线,惊得他像是碰到块烧红的铁板一样收回了目光,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才是主导者。刚才的退缩让他恼火万分,羞红了脸。
“你看什么!”精灵喝问。
囚犯没有回答,黑漆漆的眸子死死锁住他。
精灵又惊恐起来,他押送过很多反抗军,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仿佛会从里面钻出择人而噬的怪物。
“我在问你话呢!”他倒退几步,从栅栏里伸过枪尾戳在囚犯身上,可对方仍然沉默。他用力敲打,囚犯就用手臂护着脑袋,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却一直死死锁住他,让人窒息。
又是一杆敲下,他忽然挥不动了。陆仁劈手握住枪尾,任他怎么努力都纹丝不动。精灵涨红脸向外拔,陆仁忽然缓缓露出笑容,一松手,险些让他摔下车去。
“你比柯尔寒和阿龙索差远了。”陆仁说。
“怎么回事?”精灵的同伴扭头问。
“这个……人……”他指着陆仁气喘吁吁。
“何必和他计较呢。”同伴轻蔑的说,“一只困兽而已。”
精灵骂骂咧咧瞪陆仁一眼,回到车前去,可他还是坐立不安,那双眼睛和阴鸷的视线挥之不去,他又想起那只巨大的白狼还在外面游荡,冷汗悄悄落下来。精灵偷偷回头看向囚车,囚犯正背对他望着天空发呆。
他松了口气,回首愤愤一枪抽在囚犯肩上,赶紧转过身不再看对方,说:“这就是抗争的结果!”
眼神可恶……精灵在心里骂道。
这就是抗争的结果……陆仁看了看那些挣扎着生长的树,又看向荒芜的旷野,最后重新望向天空,影子沉默着伴随他穿过无垠荒野。
「二-乾初九」
旷野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阴影,是个岩石构建的堡垒。边缘尖锐,却又阴暗得能和整个天地融为一体,张牙舞爪的样子像这片大地上的每一颗树,面对什么东西负隅顽抗着。
囚车逐渐靠近堡垒,唯一一座供人出入的吊桥放了下来。
陆仁向一旁看去,护城河很深,暗蓝色的河面荡出一圈波纹,底下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潜伏。
士兵一路把他押向囚室,铁门合上的那一刻精灵重重呼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卸掉了。他隔着狭小的窗户恶狠狠瞪了陆仁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睛还是那么沉默又狠厉。
他还没有放弃,可精灵再也不怕了。
“进了涅鲁特就别想出去了!”精灵说。
陆仁望着他,直叫他想打开门胖揍这个趾高气扬的囚犯一顿,却被同伴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有人哼了一声,陆仁才发现这狭小的囚室里还有第二个人。
红发的人类青年从鼻子里出了口气,仿佛在说“刚进来时像你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最后都变得服服帖帖”。他抬头看了陆仁一眼,就很快收回了目光。
陆仁刚好碰上他来这里的第一顿晚饭,所有人都被带到餐厅里,桌上摆着稀薄的汤和两块硬面包,没有肉食,只有蔬菜,基本吃不饱。简陋到可怜的食物让陆仁心里一阵烦躁,他不是很饿,只喝了点汤。在作为武僧苦修时他也曾几天几夜不吃东西,只喝少量的水。
微不可闻的啜泣声传来,陆仁抬眼看去,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少年,看起来才十二三岁,见自己被人发现了,立刻收住声,眼里带着点惊恐,可眼泪却收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碗里滴答一声。
陆仁把面包分了一半给他,士兵循着声过来。
“刚才是谁在哭?”精灵问,没有人说话。
一群士兵围了过来,他严厉的扫视一周,大声喝问: “刚才是谁在哭!不说话都要被罚!”
少年越发惊恐了,他盯着陆仁,不只是祈求他不要揭发自己还是在向他求助。
你要向我求助什么呢?我也只不过是个囚犯啊!为什么要向我求助呢?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呢?你是不是……在期待我什么?陆仁在心里问。
“你还记不记得阿龙索死的那晚,你把老四救出来时,车里其它孩子的眼睛?”阿龙索的黑影又出现了。
陆仁脑袋里嗡的一声,那一双双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又出来了,静静看着他,看得他芒刺在背,看得他坐如针毡。
对面少年的眼睛也黑漆漆的,陆仁第一次看到有谁眼睛是和自己一样深的黑色。只不过他眼里是干涩的黑,是烧光的灰烬,是砚台里干掉的墨水。男孩则是刚倒出来的墨水,像掉队的小鹿,湿漉漉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嘴唇哆哆嗦嗦,不过还是让陆仁看懂了他的唇形。
帮帮我。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蚊子般的声音传来,正是他红头发的室友,正咬着面包,用咀嚼掩盖了嘴型。
为什么?陆仁用眼神询问。
他没有再回答,低头看着桌面,喝自己的汤。
陆仁第一明白原来拯救和帮助并不是一项轻松愉快的事,更不会让人高兴开心。所谓“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是沉甸甸的责任、挣扎和代价。这个糟糕的世界上不存在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只会被刺扎一手血,显得拯救之花愈加灿烂。
所有的帮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谁叫你选择了我呢?陆仁想,阿龙索的影子又跳出来,在黑暗里对他说“一个人的英雄也很拉风”。
陆仁把剩下的一点汤倒进嘴里,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呛得满脸通红,眼泪不停往外流。
“我。”陆仁站起来,”怎么了这里不让哭?”
精灵傲慢且嘲讽的笑起来,他知道不是陆仁在哭,但也不介意给这个胆敢包庇异族的人一点教训。还敢包庇就代表不畏惧,不畏惧就代表着抗争,一切反抗的可能都要掐死在萌芽里。
“送你们来涅鲁特是王的仁慈,为什么哭,你对此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相当不满,哪里都不满。”陆仁说。
小队长示意把他带走,陆仁跳起来,抄起椅子一下拍翻两个精灵,和士兵们扭成一团。
这是件很无谋的事,如果斯林特尔在一定会防患于未然,如果是老大他们在会死死拉住他,如果是唐宵会在他动手后一起大闹一场……
如果是阿龙索在,他会比自己更先动手。
“无胆鼠辈。”阿龙索的影子啐了口,伸出手,“只会欺负弱者,还有谁!”
可是他就是要这么做!陆仁在心底大喊,我就是要这么做!
铁索加身就要挣脱!刀剑指来就要抵抗!看那欺凌弱小的就要去管管闲事,看那趾高气昂的就要逞逞英雄!这个沉默扭曲的世界需要英雄和抗争,对英雄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大杀大破三军阵前旌旗招展,抗争的姿态高于一切!
他们半推半拉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把陆仁拖到架子旁拴起来,整个餐厅都注视着他们,小队长一拳揍在陆仁脸上,咬牙切齿看着他:“我劝你别想着还能出去。”
“我一定会出去。”众目睽睽之下,陆仁毫不犹豫就拂了对方面子。
精灵转身从炉里拎出烙铁,烧红的部分是个倒五角星。
“如果你能出去,这个标志会让你在这片区域上畅通无阻。”精灵咬着牙根笑起来,“感谢我吧杂种!”
陆仁脑内的弦一下子绷起来,烙铁靠的越近弦就绷的越紧。精灵故意送得很慢,陆仁用力扯着手,发出吱嘎的声音,铁索仿佛随时会断,手腕上的红痕越来越深。
阿龙索的影子在人群后面静静看着他
“你要是……敢在我身上留下标记,保证让你死无全尸。”陆仁从齿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小队长笑了下,忽然笑不出来了。
囚犯从架子上挣脱,向他猛扑过来。
一直警惕着的士兵围上来重新把他压在地上,队长惊魂未定的后退一步微微喘气,目光和奋力仰起头的陆仁对在一起。
精灵咒骂一声,将烙铁用力压在对方背上。
陆仁狂吼起来,眼前发白,他意识还是清醒的,被愤怒强撑着,只觉得耻辱。
精灵们涨红脸,手下钳锢的力量仿佛随时会挣脱,而这力量只来自一个人。陆仁奋力挣扎着,直到渐渐失去力气,拳脚落在身上也都变得麻木,不疼不痒,他困得想睡着就咬咬舌尖保持清醒,瞪着眼睛,非要看清世界。
秦喋忽然从午睡中惊醒,连衣服也没穿好趿着鞋子就冲了出去,正午头的遗都阳光炽烈,他眼前明晃晃的看不清路,仍然凭着印象急匆匆跑向隔壁,砰得推开安德烈的门。
“给我纸笔。”秦喋说,从安德烈手里夺过笔,抽了张纸过来。
“怎么了?”安德烈和黑甲都是一惊。
“我梦中算得一卦。”秦喋盯着笔下,目不转睛,眉头皱起,“短信一封,速速送给我未曾谋面的老大,务必务必!”
“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黑甲干巴巴的说,“梦里也能算卦?”
“爱信不信!”秦喋写完信一摔笔,拂袖走了,安德烈瞪了黑甲一眼,赶忙追出去。
黑甲被盔甲覆盖的手小心翼翼拿起纸,生怕一不小心把它弄烂了。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最后三个感叹号潦草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力透纸背。
“潜龙,勿用!老大,慎重啊!!!”
囚室的铁门被打开,红发看了眼被丢进来的陆仁,接着就收回目光。
陆仁眯着眼躺了半个时辰,他不清楚自己睡着没有,记忆有点混乱,阿龙索的影子好像一直坐在他身边沉默着。
“你是谁?”陆仁问影子。
“你又是谁?”阿龙索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
“询问别人的姓名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红发说。
陆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阿龙索的影子仍然静静坐着,黑漆漆一团,边缘又好像能看到一点点颜色,红发对它视若无睹。
“我是陆仁,大陆的陆,仁义的仁。”陆仁说。
影子摇摇头:“不是问你这个。”
“我是伊克•莱特。”红发说。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陆仁问。
“我来带你出去。”影子说。
“你应该问为什么‘人’会不被送进这里。”伊克说。
“什么?”
“我来带你出去,从监狱、从这个世界、从你从来没看清的迷障里。”影子说。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伊克似乎沉默了一会儿,陆仁分不清,时间似乎也模糊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没听说现在还有人能穿越世界啊。”陆仁心想自己没看清的什么?什么时候阿龙索也像第五季一样能带他穿越世界了?
“我是你的刀,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这里是拜克艾厘。”伊克说。
我的幻觉还差不多。陆仁想
“这个世界最适合你。”影子说。
“我猜你们一定是为了前几天的流星雨而来的。”伊克说。
“这种地方吗?”陆仁抬头看向窗外,“这种世界?”
“时间差不多了吧。”伊克点头。
牢房外传来了一些动静,原本应该巡视过牢房门口的精灵士兵忽然拐向了另一个方向,神色恍惚地走向了涅鲁特深处。
“从那场流星雨后他们每晚都会如此,半小时后他们就会回来。有一块碎片落在了这个涅鲁特中。”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很久了,从刀铸成就在里面。”
“从坎加开始驱逐人类起就一直在这里了。”
“没试过逃走吗?你不能离开这里吗?你能帮我吗?”
“没有,不能,不能。我只是一个影子,只能在你无聊时陪你说说话。”
“……帮不了。进来的时候看到河了吗,那底下就是岩盘。”
“那我做什么你一定都能看到吧。”
“看得到,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看得到,牢房随随便便就能看到周围其他囚室的情况。”
陆仁闭上眼,沉默了。伊克没有收到回答,似乎笑了一下,陆仁也不清楚自己怎么知道伊克在笑的,他的视角好像变成了第三人,上升,飘在空中,看着狭小的囚室。他看到影子穿过墙壁,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在荒芜的旷野里消失了。
啜泣声又一次传来,这声音把陆仁彻底拉回现实。他睁开眼,坐起来,环顾四周,对对面囚室的小少年说:“别哭了。”
“对不起。”他还是抽泣着,“我在食堂的时候……时候,那时候,太害怕了。”
“无所谓。”陆仁哄道,“别哭了,我不让你道歉。”
少年断断续续抽着气。
“叫你别哭了!”三秒的耐心交代干净后,陆仁有点烦躁。
和少年同室的男人被哭的心烦,忍无可忍举起了拳头。陆仁喝住他瞪视着,他和陆仁对视一秒,视线畏缩的收回去,变得暗淡,最后叹口气,放下手摸摸少年的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陆仁靠到门口,问。
“布鲁诺。”
“哈哈哈你和我的狼一个名字。”陆仁笑起来,精力迅速恢复着。
“你还有一只狼?”布鲁诺吸吸鼻子,好奇的凑到门边,想靠陆仁更近一点。
“嗯,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坐骑。”
“你不是武僧吗?”伊克惊讶。
“我还是个骑士。”
“了不得!”布鲁诺眼里放光。
陆仁笑了笑:“坎加为什么驱逐人类?”
“‘人类肮脏、野蛮、粗鲁’、‘人类抢夺了精灵的财富’……”伊克和布鲁诺给彼此补充着,周围的囚犯点着头。
“惩戒之炎迟早会降临于此。”伊克更坚定了,“你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啊。”陆仁说,“我是神派来拯救你们的。”
整个监狱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一一回应这些目光,心里有一只小野兽嗷的窜了出来,摇头摆尾,跃跃欲试,一切都在沉默中达成了协议。
陆仁把手拢到嘴边,像野狼般拉长声音嚎叫起来,第一声回应他的狼叫响起在荒野里,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嚎鸣,凄厉的,悠长的,高昂的,婉转的,此起彼伏回荡在天空,像是散不去的幽灵。
夜晚很快过去了,天刚亮陆仁就被吵醒,然后被带到农场……喂鸡。
陆仁握着鸡饲料有点茫然,他发现大家在一片咯咯哒叽叽叽中小声交谈着,一旦有精灵士兵过来就闭口不言,恐怕被发现了,还是一顿毒打。
涅鲁特里没有午饭和午休,只有一小段放风时间,放风的地方是涅鲁特内的一小片空地,精灵们在高处监视着,陆仁转了几步就兴趣乏乏的停下了,找块人少的地方呆呆望着天空。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陆仁歪歪头。
“昨天谢谢你。”布鲁诺说。
“不用谢。”陆仁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和蔼可亲一点。
“那个……你……”
“有话就说。”
“……你昨晚为什么帮我啊。”布鲁诺小小声得说,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惹陆仁不悦。
“没什么啊……”陆仁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会,“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能还比你小两岁,有一个半精灵妹妹,我们兄弟几个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的。”
布鲁诺仔细听着,没想到陆仁还有有精灵血统的亲人。
“我还有个叫阿龙索的……朋友,特别厉害,比我还厉害。”
布鲁诺哇了一声。
“后来我们兄弟里有一个先斩后奏远行了,过了几年他回来了,他问阿龙索呢?
“我说阿龙索死在和人贩子的战斗里了,为了把那个又一次被拐走的半精灵抢回来。虽然我们成功了,但是那个小半精灵和我们走散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他回来不久,我找到了那个人贩子的首领,原来他们不只是人贩子,还是几百年前或者大冰期前一个王国的骑士。
“当天夜里他们首领死了,死前和他的军队维护了一个城市的安全,最后为我举行宣誓仪式,我成了他们的首领。”
布鲁诺的表情来不及转换,纠结的很复杂,几乎快要抽筋了。
“我是不是对不起阿龙索?”陆仁看着他,又好像自言自语。
布鲁诺拼命摇头。
“阿龙索告诉我抗争的姿态最重要……”陆仁沉默了会,“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可你向我求助了,难道我不该帮忙吗?我可是个骑士啊!神叫我拯救世界我一口就答应了,我想做英雄,这没什么可以厚非的吧?
“后来我又见到了那个半精灵,她出落成亭亭少女……很漂亮,远远看着就很美好。她看到我的时候呆了会,问‘你是谁?’
“她把我们都给忘了,为她死去的阿龙索也忘了……我有点难过,不过也不是特别难过,重逢的喜悦把悲伤冲淡了。我带她去找城里的牧师,那些牧师掌管‘忘却’,但是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说她有两个人格。
“我不知道把我忘了的是哪个人格,不过无所谓了。她对我们还残留着一点点印象,而且有了自己的同伴,看上去过得很好,那我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分开的时候我拥抱了她一下,她没来得及躲开,身体僵硬着,我也没敢用力,只是轻轻环住而已。有的东西就是只可远观,靠得太近都是亵渎……你说以前长得和你差不多的小屁孩怎么会出落成那么漂亮的少女呢,小时候我还把她认成过男孩子。”
“还有这种地方吗?”布鲁诺瞪大眼,“人可以和精灵一起行走吃饭拥抱?”
“有啊!布鲁诺我看你的时候……就好像又看到小时候的她。你望着我,我就又想起救出她时车里其它孩子的目光,那个时候我没有管他们,如今觉得这个世界,”他指指周围,发出了经典的中二宣言,“是错误的。”
“我也想去那里!”布鲁诺说。
“好啊。”陆仁望着少年小鹿般闪闪发亮的黑眼睛,心里盘算着让第五季把他也带回无名之城,“昨天最先回应我的那匹狼就是布鲁诺,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但首先你不能总哭鼻子,你长大了要握住刀剑保护自己,男孩是不能软弱的。”
陆仁仰头,布鲁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上方,一只黑色的乌鸦在天空盘旋。
“这些黑鸟到处都是,大家都说他们报丧,不吉利。”布鲁诺说。
“其实我还会魔法,让这些丧门星变成报喜者。”陆仁说。
精灵们从高处下来准备把犯人赶向农场,乌鸦尖锐的叫声响起来,微光从天而降,陆仁伸出手,把光紧紧攥在掌心,像握住星星的碎片。
9400字。
“喂,清也。”
中午在食堂正好碰到他。我径直走过去拍他的肩膀,若非这样他是绝对不会注意到我的。“听说我们这儿来了个新人,是从外面过来的。”
“我们这里?”清也转过头来看我。
“还没决定分到哪里呢,似乎是要暂时住到咱们这儿来。过几天据说要给她做什么考核。十一岁的小孩子而已。”
“森子音,”清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希望你不要忘记了,我和你都是十一岁。”
我点点头,他也就不再多说。
接下来我又随口跟他扯了些事情,清也没有情绪起伏地听着,在需要的地方发表自己的看法——虽然大多是语气词以及简短的点评。
是的。我记得。对。明天。可以。我会去的。
差不多到我终于无话可说的时候,清也低头看了看时间。“我还有报告,回见。”
我笑笑,向他道别,端起一边的餐盘准备坐下开动自己的午饭。
清也走出几步,却突然又掉头回来。
“你最好还是少和感传那边接触一点。”
我迎上他的目光,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微微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背影也跟他的脸一样漠然。我也许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我绝不会往忘。
以前的清也不是这样的。
他不多话,他很认真,非常认真。他的表情很少,他很努力。这些或许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以前的清也和现在不同,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清也,是有颜色的。他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而这些颜色现在都已经看不见了。
不,他还没有完全变成灰色,变得像这里的氛围一样。我坚信如此。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知会他关于新来的女孩子的事情。或许我已经褪色,原本的我已经逐渐同化于这自命不凡的世界之中,现在的我已经什么也做不到,但是她不同。
那个自愿从外面进来的女孩子,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
我需要她来拯救清也。
“你有事吗?”
我正在整理桌上的终端,隔壁的女孩子却突然叫住我,“走这么急。”
“明天二阶堂他们要来合作,我赶在门禁之前和他核对一下程序。”我露出一个本分的微笑,用完美无缺的语气回应道。对方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了。“二阶堂同学在我们两个班中都是顶尖的,你和他以前就认识,要抓紧利用这一点才是。”
“是的。”
我关掉投影屏,和她道别。这时候课程已经结束,但教室里依然是坐满的,还有几个隔壁班的学生提前过来借用终端使用设备——我们今天在这里呆了一天,这些学生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进来。我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冷笑出声,快步出了这个牢笼般的地方。
我当然不是要找清也核对什么流程。不说我是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就算有,清也那个家伙也不可能浪费时间来给我讲这个。
“如果你还有待在这里的资格,自然明白要做什么。”他一定会这样回应。科建尖子生的时间,肯定比我这种挣扎在掉入感传边缘的小孩要宝贵许多。隔壁桌的女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派给监视我的任务。对于他们来说,比起监视自己同学可能产生的负罪感,藉由这件事所能获得的机遇才是比较宝贵的。
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放弃一切所能放弃的,存在的所有意义只是为了一个既定目标。
这,就是科技建设。
避开校区里来往的人,我轻车熟路地翻出了科建的围墙。不算高,掌握好要点更是非常简单。若说有什么难度的话,每天都在变幻的监控区域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然而我有自己的途径。
“啊!”
我右手在口袋里攥着终端,正蹲在墙头准备往下跳,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孩子的惊呼声。
糟糕。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感传的人我大多认识,尤其是女生。她们虽然不像科建是一片灰色,却也是为了那个既定目标而被培养的道具而已。不外乎会有几个对我抱有意见——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六七个名字,却没有一个能与刚才的声音对上号的。我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个黑发的女孩子,个子不高,左侧的头发编了个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
“你在那里干什么啊,很危险的!”她有些焦急地跑过来,“快点下来啦!”
我突然知道她是谁了。来自真正世界的五颜六色扑面而来,劈头盖脸地打在我的身上,让我甚至有一瞬间的晕眩,这是太过耀眼和绚烂的色彩。
纵使人生千离万散,总还是先有相遇的。
我突然想到这样一句话。
我发现预览可以用插科打诨把正文顶掉耶~\(≧▽≦)/~
两周后回头看正文发现耻得不行就做了一些修正(顺便改了BUG),可能还有一些OOC的问题没法解决,只能……求不友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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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久山笼目是一个弃婴。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他的身世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从来不介意与人提起自己的身世,毕竟“我是谜一样的美男子”可比“我的爸爸是万财团社长”好听多了,每次介绍完自己,他都有一种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的优越感,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凡人的羡慕嫉妒恨。
香久山笼目站在圆亭亭檐,比底下任何一个人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绿地,湖泊,高楼,还有铁壁。
有点像学校。笼目已经毕业很久了——他讨厌学校,平时能离学校多远就离学校多远,长久不见学校的结果就是看什么陌生的地方都像学校,尤其是阴森森又像监狱的地方。。
笼目用手扒着亭檐,小心地把脚往下伸。离地大概有一米半多,脚底悬空的让笼目的心凉飕飕的——当初抢着第一个爬到亭子上面,如果不能以一个不那么狼狈的姿势落地,将来可能就再也不能愉快地耍帅了。
是跳呢,还是不跳,下面的人都盯着笼目看,还有个人拿了一台摄像机记录着笼目的一举一动,呜,万一臀部着地不是超丢脸吗!就在笼目为落地姿势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用肩垫住了他的膝盖。
救命恩人的名字叫都趣肆,笼目几乎是被他抱着下来的。这比臀部着地还要羞,笼目脸埋在都趣肆的胸口半天没敢抬起头来。
“啊,终于下来了,下次没有梯子就别爬那么高了,虽然年轻人做事容易冲动,但早点学着稳重起来也不是坏事。”这位就是刚才那位拿着摄像机的男青年,他自称X,值得一提的是,他和笼目同为24岁。
“看到什么了吗?刚才我还想上去帮你呢。”这位少年名叫Jack,自称是一名侦探,是最开始说要到亭子顶上去看的人。笼目爬上亭子后他想上去帮忙,却被笼目以玻璃亭顶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为由谢绝了,但笼目要是早点知道着地的时候这么可怕,才不和他抢这个爬顶的机会。
“上面的景色……还是挺不错的。”笼目暂时还没有正眼看他们的勇气,只是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松开本子上的皮筋,抽出笔画了起来。
“哇哦!这是抽象画吗!”看到有人展示才艺,一头彩色头发,皮肤黝黑得像东南亚人的Banana凑了过来。
“是灵魂作画!”
“这是亭子这个是塔(タワー)……塔后面……看不到(見えない)……这是……湖(湖)?这是……迷宫(迷宮)?花园(庭)?这个墙(壁)外面……看不到?”Jack盯着笼目的灵魂作画,一处一处地辨认着。笼目虽然自称灵魂作画,但却把周遭能看到的地方都画了下来。配合注解,算是一张勉强能看的地图。
“哈哈哈这么抽象的图我是一点都不懂啦,不愧是侦探,这是什么巫术?密码破译?”
“哈哈,侦探当然擅长密码破译咯。不过这个地图……没有字我完全看不懂啦。”
“侦探先生很行嘛,虽然是黄毛,但却很懂子嘛。”
“字?这个字我也懂啊,这个是塔这个是墙……有什么难懂的吗?”
“你是涉谷人(1)当然懂啦!”
“喂喂喂我可是中国人,如果你在抗日游行上这么说的话,分分钟会被打死哦!”
“……”
中国人使用汉字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但笼目写“塔”的时候用的是片假名,这可不是随便找个中国人或者瑞士人就能看懂的,笼目从笔记本上拆下了一张活页纸交给了都趣肆:“用中文写点什么,写什么都行。啊,唐诗还有论语就算了,那个我学过……”
都趣肆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在纸上写了四个字交给笼目,这四个字在日语里虽然有对应的汉字,但现在的笼目理解到的意义,和日语里的大相径庭。
“Jack读得懂日语,学过中文吗?”
“没有,不要说中文了,我其实也不懂日语。”
笼目把都趣肆的字交给了Jack,Jack一看,“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什么什么,是笑话吗?”一听到笑声,X也凑了过来,一看到纸条上的字,他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纸上写着“红红火火”四个字,是微博上表示笑声的网络语。不要说只懂日语的笼目,就算是懂中文的人,不懂网络语也没办法把这四个字的意思理解成“哈哈哈哈”。
“这个地方,没那么简单。”笼目笑完,把地图和都趣肆写的字收回了自己的笔记本里,“我想去走走——有人一起吗?”
考虑到之前遇到的魔术师使用过“考验”、“获胜”这样的字眼,笼目不能断定这个场地里绝对安全。甚至在这里的各位,也会因为所谓的“获胜”彼此反目。笼目只知道现在有这些人在这里,但不知道除了这里的这些人以外有没有别人。在这个未知的空间,笼目还是希望所有人一起移动,避免落单。
“我我我!”第一个举手的是Banana,然后都趣肆也举起了手。
X和Jack还想在园亭这里待一会,和笼目他们道了句“注意安全”挥着手送走了他们;角落里还有一个长得好像亚洲人的少年,出来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句他叫“Van”,其他就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了。
*
笼目、都趣肆还有Banana三个人结伴在庭院里游荡着。顺着园亭口的石板小路,三个人被引到了灌木围成的城墙边缘。笼目把手伸进灌木间的空隙捅了捅,又缩了回来——根本过不去,这就是一堵围墙。
“哇呜,这个树丛好像电影里那样,而且上面还有果子,我们不会饿死啦。”Banana绕着笼目和都趣肆蹦蹦跳跳。也多亏了她一直在说出戏的话,三人间的气氛才没有那么凝重。
“说起来你们好奇怪,都用东西挡着脸,你们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Banana指的应该是笼目的护目镜和都趣肆的眼罩。
“因为我太帅了,不挡着脸你会爱上我。”笼目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问题,回答得驾轻就熟。
“讨厌,我才不会爱上你咧,那都去死呢?也是因为脸太帅吗?”
“嗯,因为脸太帅了,还有我叫‘都趣肆’,不叫‘都去死’哦。”
“啊抱歉抱歉,因为这两个读起来太像,所以一不小心就‘都去死’了。”
笼目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一声不吭——这两个人都是中国人,所以在沟通上没有障碍,两个人能很自然地拿谐音和多音字来打趣,不会有任何怀疑。这种极度口语化的汉语交流,按理说只学过古诗词和文言文的笼目是听不懂的——在这个地方,脑袋里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知识,这绝对不正常。魔术师嘴上说得客气,实际上他使用的伎俩早已超过了“魔术”的范畴,到达了“魔法”的领域。
说起来魔术师现在在哪里呢?他走的时候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刚才在亭子上也没有看到特征那么明显的红发,他如果不是真的消失的话,就应该在高塔的后面或者里面。
“你们要不要在在这边坐一下,我想一个人走走。”高塔后面是完全未知的区域,如果这个“游戏”在之前已经有其他参加者离开亭子开始游戏的话,高塔后面就是危险区域。笼目像去塔后面转转,但又担心都趣肆和Banana——虽然和这两个中国人认识没多久,但他们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为大家带来了许多欢笑,如果他们因为自己的任性受伤的话,笼目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咦你要丢下我们吗!不要不要!是你要带我们出来的!不能中途丢下我们!”
“是啊是啊,而且这里这么奇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回去和其他人交代?”
香久山笼目,二十四岁,被两个十几岁的小伙伴担心了。
“唔,那我们……一起往湖边走走吧……”
“赞成赞成!我早就想去池塘那里看看了!”Banana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鸭子——是人见人爱的泡澡小黄鸭,“我可以用小黄鸭占卜,很灵的哦!只要把它放到水里,它就会把我们指引去应该去的方向。”
*
“你好,我是Nihil,这场游戏的‘裁决者’。”
Banana的占卜小黄鸭啄着湖泊的岸沿一点一点地漂向了远方,,也不知道是巫术还是玄学,在小黄鸭最终停下的地方,居然有一名谁都没见过的少女。
“她穿得好奇怪啊——”Banana在笼目边上耳语着,“就和你一样奇怪耶——” “你好我是Banana!”Banana和这位少女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Nihil,这场游戏的‘裁决者’。”这位少女面无表情,但对Banana的问候做出了回应。
“你好,我是谜一样的美男子。”
笼目也打了招呼。
“你好,我是Nihil,这场游戏的‘裁决者’。”
“你好,我是谜一样的美男子。”
“你好,我是Nihil,这场游戏的‘裁决者’。”
“你好,我是谜一样的美男子。”
“你好,我是Nihil,这场游戏的‘裁决者’。”
“你好,我是谜一样的美男子。”
……
“你们不觉得你们这样很像复读机吗?”Banana看着不停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的两个人,不禁打了个哈欠。
“是,我们这样很像复读机。”
“你好,我是谜一样的美男——你居然会说别的话吗!”
“是的,我是Nihil,这场游戏的‘裁决者’。各位如果有什么疑问,或者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向我提出。”
“啊!是NPC啊!那我有个问题!这里是哪——”
“我是谁?”Banana的问题还没问完,就被笼目打断了,“我的名字,叫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是谜一样的美男子啊。”自己的话被打断Banana十分不快,“要是想听女孩子称赞你长得帅的话,都去死,大声告诉他,‘他——是——谁——?’”
“谜一样的美男子。”都趣肆笑呵呵地接上了Banana的话,“这样说起来,刚才在这位‘裁决者’面前,我们三个也没有提过我的名字,我也可以问这个问题吗?‘我是谁?’”
都趣肆和笼目想的是同一个问题。Banana在Nihil面前叫都趣肆的时候用的都是‘都趣肆’的谐音‘都去死’,没有用‘都趣肆’称呼过他;而笼目更是饱受偶像节目的毒害,连最开始在园亭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没有提过自己的真名,只说了一句“我是谜一样的美男子”,不要说Nihil,就算是都趣肆和Banana,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你的名字叫香久山笼目,你的名字叫都趣肆。这里是‘失落之城’。香久山笼目来到‘失落之城’后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自己的名字,只有‘游戏’的NPC才知道。我是这场游戏的‘裁决者’,不是由‘参加者’假扮的,请放心。”
“香久山(KAGOME)……笼目(KAGOME)……好奇怪的名字……念起来舌头不会打结吗……”
“不会哦,在日本这可是儿歌的歌词(2),也就是说——”
“是小孩拿来连绕口令的!”
“嘛,总之这里是‘失落之城”吧,我的问题解决了,Banana的问题也解决了,皆大欢喜来着呐。”
“是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接下去要干什么?会像动画片里一样自相残杀吗?”
“这个问题将由‘魔术师’解答,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现在要干嘛?”
“你们现在要到这座塔里去,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不进去呢?”
“你们将无法得到晚餐和休息的场所,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我们……还是进去吧……走了一圈有点累了好想休息呀!” Banana伸了个懒腰——Nihil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说话的声音对某些人来说就像催眠曲。
“塔楼里有休息室,请自由使用。”
“好耶!”
Nihil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Banana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
都趣肆和Banana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只有笼目站在原地,连挪一小步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你不进去,我就关门了。”
“先关起来好了,我还有问题。”
“请问。”
“这里是梦吗?现实吗?有超越‘我们的’常识的东西吗?”
“也许,有也说不定。”
“如果我现在从这里,往水里跳进去,沉到底以后,还能像在梦里一样呼吸吗?”
“这个问题,你试一下就知道。”
“好主意……”
笼目把大衣脱下塞进了Nihil的怀里。“扑通”一声,酸痛的感觉从鼻腔扩散开来——应该不是梦吧,笼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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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日本的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一些涉谷系辣妹以黑皮肤为潮流。
注2:取自日本童谣《竹笼鸟》,笼目出生不久遭到抛弃后,被小学生在公园竹林里发现,当时小学生玩的游戏就是竹笼鸟,因此得名。
世界分为四大板块,大致分为东西南北四个。
西大陆:以皇族贵族统治的国家,繁华,经济中心,傀儡政权的主要所在地。皇室所在地以及四大家族。四周是树林环绕。 在大陆的西南方有一片原始丛林,面积几乎占大陆的1/3,主要是兽族所在地,有着许多珍贵神秘未被发掘的神秘力量和物种,未被探索,仍是神秘的地方。大小湖泊比较分散,据说在森林中有一巨大的湖泊为东格列胡泊,从这里发源流至王都中心的苏洛河。
北大陆,有一山脉,在大陆东西贯通,分割大陆,山脉的北方为未知的极寒之地,至今无人涉足,南方,只有一座荒废的城。
南大陆,四个大陆中占地面积最小的大陆,与其称为大陆,不如叫作岛。周围有群岛散落。大陆民风淳朴,较为原始和落后,一向不参与大陆国家之间的纷争与乱斗,但似乎有些地方被地下力量侵蚀,将这里当作避风港建立起了地下黑暗帝国。
东大陆,神秘而又强大的东方力量,与西大陆纷争不断,偶有几百年的和平,同样以王族统治的国家,但是权力较为分散,由几个家族分别对大陆各地进行管理。
03-01 与太阳同时出生的你(1)
她精心选择着她将来的颜色,慢慢腾腾地妆饰着,一片片地搭配着她的花瓣,她不愿象虞美人那样一出世就满脸皱纹。她要让自己带着光艳夺目的丽姿来到这世间。——《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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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诃德没抓到黑猫,但却招来了一只蜥蜴——不过巴掌大的变色龙很乖巧地藏在盗贼的衣领里,脖子上挂着唐吉诃德的弦月。
因为忘神的缘故,和那个想要挖坑埋起来的家伙在一起的记忆又被强制从角落扒拉出来揉把揉吧放在面前,唐吉诃德仍然不太喜欢使用德鲁伊的技能。
难得有东西合了眼缘,其貌不扬的小动物天性安静,颇有点“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岿然不动”的味道。何况唐吉诃德的喜好向来……不怎么主流,它看上去想待在他身边,于是唐吉诃德就带上了。
却没有给它取名。
这次挑选碎片的人是鲁诺莱亚。其实碎片看上去都一样,诗人做出表面上的慎重,在他附近的几块里选着,最后触碰了其中的一块。
同时,他们被拉进一片浓雾。
能见度太低,甚至连近在咫尺的队友的面容都看不见。唐吉诃德试探着伸出手,摸到一片粗糙感,他很快分辨出来——那是树皮的触感。这里大概又是一片树林。
雾也是水气,然而这里的人没一个知道怎么用隔水咒的。能见度太差了。雪伦察觉到这阵令人不习惯的安静,才发现选择了碎片的吟游诗人和那个总是吵吵嚷嚷得战士不知所踪。
zyme高声呼唤鲁诺莱亚和库勒的名字,没有得到回音。这声音也许是惊扰到了原住民们,游荡者敏锐的听觉接收到飞鸟振翅之音。混合着这点点几不可闻的噪声,白发少女明显浮出几分担忧,马上又让自己冷静下来,拿出她的弦月。顺着队长的动作,yves伸出手,阻止了猫妖精的叫喊。
“实在是看不清东西。我们先顺着弦月指示的方向走,如果不是遇到危险,泰勒弥斯应该也能想到这个方法来和我们汇合。”
对于友人的智慧,她笃定地判断,并且明智。
但唐吉诃德摇摇头,“鲁诺莱亚确实想得到。但还有一个库勒,如果他们并不在一起呢?”
雪伦一噎,发现无法作答——关于贫穷战士那神奇的脑回路的问题,在此的任何一个队友都无法作答。最后他们只能自暴自弃地下决定,先走着再说。
丢失一位队友和……一个逗比的冒险者们在半月形宝石微弱的光芒指引下,顺着碎片所在的方向一点点往前摸索前进,精神紧绷。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不过走了一会——大约不过是十几分钟过去吧,走在最前面的游荡者发现前面就不会再突然碰到树了。凭此,他们估摸着自己已经走出了小树林的范围。从那一刻起,弦月像是被截断了信号,不再有明确的方向为他们指明,仅仅留着清冷的光芒,闪了两闪。
本以为要重新找方法了,在唐吉诃德耳边,传来的却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几分熟悉,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
“阿卡夏,是你们吗?”
“唉唉唉是不是队长啊?!可算找着你们啦!”
他们都听见吟游诗人那干涩的声音,和库勒一如既往的话唠。不过简单一句话,就让心底沉重的石头落了地。
/
“库勒,泰勒弥……”
“终于等到人了!”
在他们询问两人情况之前,突兀的声音响起。那点放松感才刚刚升起又被憋屈地打散,众人只得进入戒备,茫然四顾,然而在这篇浓雾笼罩下自然是没有任何发现的。
那声音没有停止,轻快而活泼,继续着。
“我等了好几天,你们就是冒险者吗?带我去旅行吧。我知道你们在找些什么,带我去旅行,我带你们找到它。”
这次,他们终于找到发声源了。
就在脚下,那朵蔷薇摇曳着叶片,尚未绽放的花蕾带着来自清晨的露水与朝气,含苞待放却不见羞怯,朗声向他们问好。在雾气之下显出格格不入的生机勃勃。
“……蔷薇在说话!”雪伦不自觉地把自己心中的震惊说出口。
“真是没礼貌。”蔷薇不高兴了,“我为什么就不能说话呢?”
这样理所当然地反驳着,她努力让这群来着明白,自己可是朵聪明的花。
“这里是哪里?”——冒险者们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庄园的女仆冷漠回答,小镇的居民热情介绍,而蔷薇,它嬉笑起来,招摇她的叶片天真无邪地说道:
“不知道呢,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一朵花呀。”
【他们总在问:“这里是哪?又要往那里去?”】
在这,没有人能来回答,只有蔷薇在说话。
手中,弦月指不清方向,只有蔷薇在喧闹。
只有蔷薇能和他们交谈,“带我去山顶吧,我想像玫瑰一样在那里绽放。”
“像玫瑰一样?”游荡者有些敏感地重复了玫瑰这个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不比玫瑰漂亮多了吗?”
“但是我没有办法在那里绽放!只有那些玫瑰在那里!”
“你是说,只有玫瑰才能在山顶绽放?”
“不,我生长在这里,没有办法移动。我想在那座山上开放。”
这是一个请求,条件都明晰了。
库勒首先答应下来,“我会帮你的!”他知道唐吉诃德做过园艺家,所以将自己空荡荡的腰包——真的是空荡荡,除去那个被他拿出去塞进衣服口袋的半掌大布袋,连一个钢镚都没有——交给他,义正言辞地说,“拿去吧!只要是我能尽的力量!”
“哇哦,了不起。”游荡者干巴巴地说,试图让它听起来像是个道谢,或者夸赞什么的。同时以刀为铲熟练地开始将花苞移植到腰袋里。
“会痛吗?”
“一点都不。”蔷薇大方地赞扬这个园艺家技术纯熟。
“这附近还有其他和你一样会说话的花吗?如果你想去山顶,那么我们会在那里遇见你说的玫瑰?”唐吉诃德还是对玫瑰这个字念念不忘。
“谁知道呢,我也没去过那。我猜能像我一样说话的蔷薇是没有了,因为和我一样志向远大想去山顶开花的蔷薇也没有了”她骄傲地一扭花枝,那模样像是挺起胸膛,“有一首甜美的短歌告诉我向山顶前进,在那里,我想我能让所有人看到我。”
“了不起。”
光和他对库勒的态度对比,仍是这三个字,听上去却真诚了不少。
游荡者特意想讨好一个人……或者花的时候,倒是不会吝啬那点美语。他干完手上的活计,从与蔷薇的对话中移开注意力,才发现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了,发现其他人已经自觉去探索起附近——这一篇蔷薇花田。
“嘿。”这是蔷薇也反应过来了,“你们小心点,可不要伤到我的同伴!”
“是的。”唐吉诃德点头,“他们会很小心。”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底。
蔷薇没应他的话,游荡者也没去找其他话题。他抬头看着天,一群飞鸟掠过天际,队形从“一”字又变成他眼熟却认不得的文字,如果鲁诺莱亚在,博学的吟游诗人会翻个白眼告诉他那是“人类”的“人”。
雪伦拿出弦月,第五季的赠物连最后一丝微光也燃烧殆尽,冰冷地躺在她的手心。
/
稍作休整后,冒险者再次上路,带着满怀期待的蔷薇,目标是他们的右前方,蔷薇口中无比向往的那山间一片青翠,远望而去十分惹眼。
“话说你为什么知道我们要找什么?”库勒直截了当问出了其他人本来回避过去的话题,天经地义理直气壮——虽然确实该是这般,但唐吉诃德就是觉得手痒。
“嗯?是歌告诉我的。”蔷薇回答,“它还告诉我,在那里等着你们到来。”
库勒还想再问下去,花儿却像是已经猜到战士想说什么了似的打断他的话,“总之,先去那座山上吧。”
若是平时,库勒是不会在意一次打断的,他向来擅长自顾自把他想干的事儿做完。但这次,唐吉诃德的话又一次拦住了他都溜到嘴边的疑问。
“我们对你并不了解。什么都不说的话,坦白来说,我们很难信任你……信任是很重要的东西。”
“唐……”库勒看了他一眼。
“我已经尽力委婉了……”唐吉诃德用蔷薇听不见的声音对他说,“它真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见鬼,我讨厌孩子,也讨厌蔷薇科的物种……所有的。”他想起某个乐行说过的童谣,又想起被那个女头目用人血悲催养死了的蔷薇花,前者本来忘得差不多又被忘神给原封不动想起,后者更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你说的在理。”库勒也同意,这朵蔷薇就是像个普通人家宠爱着的孩子,活泼、好奇心重又任性妄为,要不是亲眼所见,说它只是朵花儿怕也没人信呢。
鲁诺莱亚在意的是另一个方面,“我们要怎么让你变得像玫瑰?那些玫瑰到底是怎么样的?”
“虽然我没有见过玫瑰,但曾经有人对我说起过蔷薇,玫瑰也是蔷薇的一种,所以我努力地向着玫瑰生长,希望最终能像玫瑰一样绽放。”
“可是蔷薇毕竟不是玫瑰……你应该要长得像你自己。”
“是这样吗……?”大概小孩子都是好哄的,至少三言两语下蔷薇看起来就有些迷惑了。
“嗯。”库勒傻笑着点头,“船长跟我说过,人嘛,做不了别人,那就做好自己啊!”
“至少在我看来你可比玫瑰好看多了。”这干脆就是唐吉诃德的私心诱哄,虽然蔷薇科的植物他都嫌模样太张扬,但蔷薇总还是好过玫瑰那么一丢丢。
“是吗……?不过我还是想去那个山顶上。”蔷薇坚持她的梦想。
“好吧我的好姑娘。”唐吉诃德说道,“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山脚?”
“好像还有很远呢。”回答完这一句后,她不再说话了,看上去是在闹别扭和他们赌气,还没开放的花瓣气咻咻,一抖一抖。即使唐吉诃德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她总要让自己看上去是漂亮着的,一刻也不放松。
在梦境组成的那个庄园,时间是静止的,这里自然不一样。当冒险者们渐渐都流露出疲态的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黄昏过去,天色堪堪还有一点亮,在有些昏暗的光芒中他们远远看到一个房屋轮廓的黑影,强打精神往那走去。
/
当他们抵达木屋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去。当天际最后一点亮也被月光取代,雪伦推开木屋的门。没有人招呼,然而一对幽绿色的光芒突然出现在屋内,引起蔷薇短促而小声的惊呼。
在精灵的弱光视野下,鲁诺莱亚隐隐约约能看到那绿光大概是在桌子一类的东西上面。
“谁!”诗人皱眉,正看到库勒拔出他腰间的剑——战士又换了把新武器,颜色比上一把要深些,库勒我这它手臂微微下沉,隐约有种沉重感。
“库勒,别冲动。”鲁诺莱亚一阵头疼,把手按在库勒肩膀上
“我知道。”战士小声回答他。
这次不是唐吉诃德脑补,而是诗人真的想翻白眼了——知道还这个反应,哄鬼去吧!
“它”原本在原处保持不动。当两人的交谈声响起,绿光马上就被这动静惊动了,速度飞快地退到了角落里,在游荡者耳中,那落地声轻盈灵巧,并且……毫不陌生。
真是“老朋友”了,唐吉诃德不得不考虑他最近和猫科生物犯冲的可能性。
但好歹自己也是个德鲁伊,就算再八字不合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回忆在他那可怜的、浅薄的理论知识中,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注意力自然也就没放在其他人身上。库勒原本守着门口,等他们进去后,重重关上,然后摸索向墙壁的两边而去。
听到关门声,又见到唐吉坷德的靠近,原本盘在角落里的绿光稍微抬起一点,死死盯住了唐,低声嘶吼,听上去像是幼兽面对领地危机本能的威胁。鲁诺莱亚开始弹奏一首较为舒缓的乐曲,讲的是一个德鲁伊与他的动物朋友们的故事。
于是唐吉诃德停下,原本老老实实藏在他领子里的变色龙突然窜出去,并且往前凑近了一点。那只猫一愣,然后伸出爪子按住了可怜的小蜥蜴,像是好奇一般“喵呜”了一声。
“泰德弥斯,没用,直接弹催眠曲。”
鲁诺莱亚也知道这招效果不佳,顺着游荡者的话开始弹奏催眠曲。
这次,小猫对乐曲的抵抗力就很低了,并没有过去多久它就倒在地上,和爪子下那只变色龙睡作一团。唐吉诃德只好快步走上前,把他闯了祸却呼呼大睡的宠物拿回来。
库勒低声默念照明术的咒语,将其附于自己的剑上:“Let it be light.”
他们终于有心思开始观察房间。
木屋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除去他们进来的门以外,总共还有九扇房门,全都关着。幼猫刚刚待着的圆桌周围也是八张凳子,不难推测出这里曾是一个八口之家。根据鲁诺莱亚所说,桌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如果此处的屋主全部外出,那他们应该没有离开太久。
大厅除了圆桌凳子之外,还摆着一个花瓶,花瓶下是一个不大的柜子。
明明已经知道此处有人家居住,库勒却毫不避讳地打开了置物柜——
“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大声汇报,换来沉睡中的猫咪一声不耐的叫唤。
以及唐吉诃德好一顿揍。
“痛……”战士嘟嘟囔囔,仍不安分,指着素白的花瓶对蔷薇开起玩笑,“你想进去歇会儿吗?”
“好主意,我还没来得及说呢,我们走了太久,我都觉得自己要渴死啦。”忘了之前赌气的举动,蔷薇用叶子缠住唐吉可德的指尖,冲游荡者撒起娇来,“给我一些水吧,只要把我再弄出来,然后放到那个花瓶里去——小心我的根。”
——这孩子还真是……有奶便是娘啊。
对于她的要求,众人自然是没打算拒绝的,雪伦看了眼库勒,对方心神领会地用造水术装满了不大的花瓶,然后仍是唐吉诃德拿着锋利的小刀充当种植工具,乍看去危险极了,实际上动作却轻柔又安全。
“谢谢。”蔷薇奶声奶气冲他道谢,然后打了个哈欠。
“到了好孩子的睡觉时间了,对不对?”唐吉诃德看了眼天色,外面黑得彻底,像是要把月光也吞噬干净一般,“睡吧,祝你有个好梦。”
“然后……”yves接话,首先推开了一扇房间的门,“我、我们还得接着工作。”
“分开行动,简单看看就行了,不要乱动东西。”
雪伦说这句话时眼神目标明确,十有八九是冲库勒说的。白发少女说完,蹲下去摸了摸zyme的头,猫妖精看上去也困顿了,抱着那只睡得十分香甜的猫,再接过唐吉诃德递过来的绳子快速在幼猫的前爪上绑了个蝴蝶结,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
“zyme在这等我们,先休息一会。”
唐吉诃德随便选了一个没人选的房间走进去,借着月色勉强看清里面,一间再简单不过的卧室。窗子敞开着,正对床铺,轻薄布料制成的窗帘随风飘起来,下摆蹭过床上铺着的小碎花被单。床边靠门的地方有一个空置的床头柜,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家具了,装饰一类就更加见不着。
他手摸到被子,不轻不重拍了一下。飞扬的细小灰尘光靠肉眼看去有点模糊,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片雾气中。他漫不经心地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可能、他是想着会不会遇见一只狐狸?火红色、白色或者黑的,当然也可能是想他在遗都曾经看到过的那只大耳狐,全身都是粗糙砂砾的灰黄。在短暂的几分钟里,天马行空的想象,让唐吉诃德在连续三个世界的奔波之中,悠悠闲闲地喘上一口气。
然后一转背,他又是那个看似无坚不摧的游荡者,走出门,前去和他的队友汇合。
交流后发现其他人所见的也都是这样一个简单到简陋的房间,只有床单花色的差别。剩下的4扇门他们又分头去看了,唐吉诃德才一推开就知道,和刚刚见到的那间房——和这里所有的卧房没有差别。耳边一片宁静,只能捕捉到库勒的惊呼声……
惊呼声?!
唐吉诃德快速跑到发出声音的地方,他的位置其他人稍微近一点,快了一两步,后面赶到的人就透过游荡者僵直的身影,看到屋内发生的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库勒拿了两三很肉干,然后放近鼻子闻一下,然后手中释放绿色的光,侦查毒性。见没毒,嗷呜一口,还颇为享受地砸吧砸吧嘴……罢了。
“……”
“诶你们怎么来了?”库勒一愣,回想了一会,大概是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刚干了一件怎样的蠢事,没拿东西的那只手伸出来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哦……那啥……我看到厨房有点惊喜,没注意就就叫出来了。”
“糖糖……”即使被游荡者挡住了绝大部分视线,也不妨碍她的恼火。雪伦语调中听不出情绪,分外淡定,第二次说出这句台词,“揍吧,我准了。”
对于雪伦如此“善解人意”的建议,这次唐吉诃德没有客气,把这个一惊一乍的贫穷战士打成熊猫眼——同样,巡林客也再升不起阻拦的心思,整好以暇地在一旁旁观得起劲。
作死的结果是,其他人都找地方睡了,留下的库勒守上半夜。战士惨兮兮地坐在圆桌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娱自乐。当其他人模模糊糊睡下去的时候,他同样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完全无法抵抗的睡意,头往桌上一歪,陷入熟睡。
月与星、云与夜、虫鸣与树影。皆于此刻——
万物静默。
·6045字
·一丢丢题外话:
推剧本的时候因为剧情提到玫瑰,不自觉又想到了前置……嗷……我最开始真的没想把唐吉诃德对乐行的感情归类到爱情意味来着……
孺慕、暗羡,更像是像溺水的人为了求生抓住浮木。我个人来说这种喜欢挺扯淡的……但爱有一百种形式嘛。
果然糖糖恋爱和死亡flag可以划等号(还不都是你的错)!!养成恋爱剧情……嘤,有生之年竟然自己踩了自己的雷区_(:з)∠)_
【云储】
极东的岛国的名称。文化程度接近江户,以“狐”作为文化象征,是个人类和妖怪混杂生活在一起的相当兴盛的国家。
【天狐】
从数量非常稀少的狐妖一族中产生,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是从上一只天狐死亡的时候传承下来的。狐妖要成为天狐似乎有特定的规则,但是它们目前还不知道是如何挑选的。
因为传说成为了云储的守护神。
天狐的特征是,九尾、身体带有红色的云痕,获得某种穿越空间的力量。
*这一届的天狐名字叫做云夜想,是黑色身体金色眼睛的九尾狐,穿越到有电子产品和wifi的世界当废人去了。但是云储的人因为某个原因并不知道这回事,以为云储仍然处于天狐的守护之下。
*狐妖一族并非全部姓云。
【皇族】
这个国家的皇族除了领导人民,还有侍奉天狐的义务。
这项工作一般交给皇族的长子或者长女来做。
皇族没有姓氏。
【妖】
区别于人类和动植物的一种非常理存在的现象。力量强弱各有区别,种类繁多。
一般来说人类是没有注意到,所以才不知道妖怪的存在。
妖即使不运用力量,什么都不做,也会或多或少给人类带来影响。影响的大小成都和自身的强弱有关。
足够强大的妖怪只要愿意,可以被人类看见。
【除妖师】
某些“敏锐”的人类有成为除妖师的资质。他们拥有力量,但是这力量要么来自妖怪血统,要么来自和妖签订契约使之成为式神。
除妖与否取决于他们自身。
【真名】
妖的弱点。
被得知真名就相当于交出了生命,因此妖现在用的名字大多是假名。
很多妖的真名用人的语言无法发音。
但是也有个别强大到被人知道真名也无所谓的妖存在。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谁有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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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二年三月初一
春分已过数日,将近清明。本来是快到新芽替枯槁,群芳相争艳的时候了,奈何前阵子突降霜雪,硬生生地把才开了的花又给打了败,之后又连着落雨,本就不怎么开阔洁净的这一条山路更是显得泥泞。
这天的雨跟前几天比下得倒不算大,却绵密得很。山间又是野风阵阵,恨不得把这雨露寒气一直灌到人心里头去。但这少年也并不打伞,就那么走在这山道上,跟没下雨似的,任雨水把一身衣服都给打了个透,袖口腰带都吸饱了水,沉甸甸地耷拉在身上,让这少年的身形看起来更小了几分。雨水从少年的额头打下,划过面颊,又洇透了全身的衣料,从边角往下坠。少年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啪唧一下水声,看样子连鞋袜也早就被雨水给浸满了。这雨算来淅淅沥沥下了有四五天了,也不知他是在雨里走了多久。
要只有一个人在雨里走,只能算得上是普通奇怪。但要是有一堆人在雨里走,那可就是非常奇怪了。
刚拐过前头一处山弯,便看到一队人迎面走来。
那队人约有十五六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衣服,虽然也被雨水打湿,但看着还算是干净。其中一人在前头引路,后头四个人抬着一顶简陋的轿子,再后头一人牵着头驴子,两人挑着担。轿子周围还有几个人,哔哔叭叭地吹着喇叭。
莫非是碰上送亲的队伍了?先不说吉日不吉日,时辰不时辰,光这天气就不像是该办喜事的日子。
“诶,叔!”少年往前几步便凑到那领头的人身边。领头的这位肤色黝黑,脸上的褶子横七竖八地几百道沟,眉头紧紧蹙着,雨水就顺着那些沟往下淌。看起来像是个常下地的庄稼汉,少说也年过半百了,但脚步稳健,身子应该还算是硬朗。这领头的听到少年招呼就顺着声音回过头来,但并没停下步子,少年也就跟在他身边,“晚辈初到贵地,在这山里走好些天了,这最近的村子还多远呀?叔您看这雨一直下,山里头的家伙都不出来了,想打个野食都打不着…”少年一口一个叔的赔着笑,说到最后还不忘扁了扁嘴,看起来可怜极了,他这会儿手上动作不停,又是拧自己衣服下摆哗啦地挤出一堆水,又是原地踩脚,让那啪唧啪唧的水声变得更大。
领头的老汉看着少年委屈的样子犹豫了会儿,长叹了口气,抬起手挥了挥,这喇叭声就停了,抬轿子的人也顿下脚步。
“也该是吃饭的点了,咱们也歇歇吧…”
整队十来个人听老汉那么说,便都把家伙往山路侧靠了进去,从最后的担子里挑出些东西分着吃起来。
“你来。”老汉对着少年招呼道,少年“哎!”的答应了声就跟着过去,从老汉手里接过了一些干粮。
“谢谢叔!哎这不用、我不渴!”少年笑着收下,刚打算往嘴里放便见那老汉又掏出个旧碗,正拿腰间的酒囊要往里倒。酒囊上的布塞一给拔开,酒香味就窜了出来,看样子是农家自己给酿的老酒。那酒味噌地一下就往鼻子里钻,直冲天灵盖,“好酒呀叔!真不用真不用,那么好的酒,给我可糟蹋了。”
“你就喝吧!拿着!别推!再推就洒了,就真糟蹋了!”老汉也不管少年说什么,把碗倒了个半满就往他手里塞。听老汉那么一说,少年还真不敢再推了,只得小心地接过来,生怕真给洒出来,“在这儿遇到也是缘分,要到村子上还有好些路呢!能多吃点儿就多吃点儿,能多喝点儿就多喝点儿吧,反正也是带不回去了,哎……”老汉说着又从那担子里拿出些干粮,走到轿子旁,从布帘的一侧递给里头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少年还没明白过来,就感到周身的气氛立刻阴郁下来。
雨不知何时转小了些,但在这些人看来仿佛落在身上的不是绵绵细雨,而是根根铁针。直钉的人抬不起头、喘不上气。
“出什么事了呀叔?带不回去就再酿呗,您这手艺放这儿还怕再酿不出这好酒?”少年说罢立刻喝了一口碗里的酒,抹了抹嘴做出一副赞赏的表情,“这嫁闺女嘛,是挺不舍得的…但也用不着那么不开心嘛。想姑娘了就喊姑娘回来看看,对吧姐?”少年冲着轿子笑了笑,却突然被“砰”的一声吓了一跳。
靠轿子坐着的一轿夫猛地把手里的干粮往地上一砸,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把头深埋在膝间。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整个身体都一抽一抽地痉挛着。周围其他人见了更是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酒碗默默放到一边垂下了头。
轿子里隐隐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
“……咦?…这……”少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满脸不知所措。他一手拿着干粮,一手端着酒碗,吃也不是,喝也不是,焦急地看向那老汉。
“……哎,造孽啊……”这老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往地上一坐,少年便也跟着坐下。老汉拿起酒囊往自己嘴里猛地灌了一口,又示意少年也继续喝,“…都是缘,都是命!就跟你说说吧。”
这轿子的还真是老汉的闺女,少年这倒是没猜错。原来这些人都是前头一村子里的,那村子离这儿大约十来里地。地方不大,也不富裕,但村民们平时种点庄稼养些牲畜,收成好了还能酿些酒,日子过得不多逍遥,但也算自给自足。说到这儿,老汉看了一眼那像是被压垮了的青年,摇了摇头,继续说,这青年是老汉家的邻居,从小跟他家女儿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虽然没说明白,但大家早就在心里把俩娃娃的事定下来了。只是天意弄人,青年家长辈接连辞世,按这边的规矩丧事喜事得分开办,黑发人理应给白发人守孝三年,婚事就因此耽误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年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却刚好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了变故。
少年边喝着酒边认真地听老汉讲,雨越来越小,只有些些水雾朦胧地拍在面上,已不见水滴。
“这山里头啊…就来了这帮讨债鬼。”老汉又是一口长叹。他每次叹气后身子仿佛就又缩小一分,看着就像是把命都给叹了出去。
大概是去年的时候吧,不知从哪儿来了几个山贼,在山里住了下来,隔三差五地往附近几个村子跑。开始的时候只是耍耍赖皮,跟人强讨些财务粮食,久而久之得寸进尺,村民们不乐意给了他们就硬抢。这一抢就抢出了事,闹出了人命。这些山贼大多也都是无牵无挂的亡命徒,一见血更是红了眼——活到这份上了,本来就是不见来路,不知去向的人,现在手里头多了命债,更是什么都不怕了。村民们再有反抗免不了被一顿毒打,有的人就直接给打死了。会打起来的都是些冲动的年轻小伙,在简单朴实的环境里生活,吃苦是吃多了,但这种不讲理的亏从没吃过啊,血气方刚,当然就不服了,可这不服就这么给收拾了。
“几把老骨头,养几个小子到那么大,容易吗?本来想防个老,现在好了,连下地干活儿的人都没了。”老汉摇摇头。
“所以你们就…?”
“就不反抗了。当是供了几个野菩萨,反正也就多几担粮,多几坛酒的事。”
少年沉默地看着手里的酒,紧了紧拳头。他缠在手上被雨水打湿的布条此刻也被他捏的渗出水来。
“但这次不一样了,这山贼头头啊,看上咱闺女了…”老汉说到这儿也有些哽咽。
前不久那伙山贼的首领在村子里见着了这老汉家的姑娘,非得娶回去,还催着要人。要是不答应,不仅姑娘受罪,村子里其他人怕也得受连累。无奈之下,老汉也只能应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都快清明了,这天又这个样子,怎么还送亲呢。”少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你呢?就这样把自己媳妇送去不难受?”少年突然对那轿边的青年说道,青年闻言抬起头,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后又变得惨白。
“……他也是没办法。”老汉叹道。
“叔…你们这样不行啊,就这样从了,以后的日子更难过呐…难道还指望跟那些人当亲家?”
“哎……呵。”老汉又叹了口气,但这次他叹完又笑了笑,“哪能盼这个。咱们是不认什么字,但也不是不懂道理,所以这次去,就没打算回来。”
“……啊?”
老汉指指其他几个人,“他们几个,都是自家人,都是来拼一口气的。”老汉对少年眨了眨眼,示意了下后头那担子,“里头藏着家伙呢…到时候咱们能杀几个杀几个!这脑袋要成天别人家裤腰带上过,还有什么意思!死不如死了算了!”
少年这时才仔细看了看这送亲队里的其他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应该也就是村子里的普通农民。这些人的脸色虽然都不怎么样,但眸子里都藏了股搏命劲。尤其是那看轿门的青年,依旧是刷白着脸,但看得出来他也是下了决心把生死给置之度外了。
“只是可惜啊…对了,娃子你多大了?”
“我呀?快二十啦。”
“哎,咱闺女还比你小两岁呢,你还喊她姐。”老汉笑着摇头,但看起来不比哭好看多少,“还小两岁呢…”
“叔……”少年看了老汉一会儿,也叹了口气,“有气魄当然好,但你们去啊,送命定了不说,怕也伤不了他们多少…”话刚说完,老汉就抬起头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看了过来。本来大伙就是咬着牙,靠着这股冲劲想一鼓作气打一场,少年这时候的一句话,无非是给士气上了一大砍刀。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丧气话!”老汉看起来有些生气,气这少年,更多的可能是气自己。他本来也没有多少底气,心虚得很,也怕得很。少年说的结果他也不是没想过,但这话不能说出来,更听不得别人说!老汉狠狠地瞪着少年,本就不少血丝的双眼都快渗出血来。
“ 先不说你们会不会功夫了…你们啊…杀过人吗?”少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他静静看着老汉的双眼,“敢杀人吗?”老汉一下就震住了了。少年慢悠悠地接着说道,“杀人可不比杀猪杀鸡呀…叔,我信你们不怕死,也准备好死在山里了吧?那妹妹呢?你也舍得呀?”说的妹妹当然就是指轿子里的姑娘了,既然知道了她比自己小,那当然就得改口,连语气也从先前的讨好献媚变得怜惜疼爱起来,“姑娘家家的,你们都不在了,还喊她自己了断不成咯?而且村子里还不少人了吧,我看您这几个也都是壮劳力,这次要一去不回了,让他们等着被报复?“
“那还能怎么办啊!还能怎么办啊!?”浑浊的老泪迅速积了满眼,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滑。不仅老汉,其他人也知道少年说的是实话,顿时都跟泄了气似的,咬着牙说不出话。
“我能杀了他们全部。”少年静静说道。
“……你说什么?”
“我能杀了他们全部。“少年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面对老汉震惊的表情,他反而笑了起来,“我没杀过人,但我会杀人。”少年说罢,看着老汉怀疑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解开右手上缠着的布条,露出一只血红的手掌。那手红得跟被血浸过似的,要不是指甲好好的长在上面,几乎要以为是被扒了皮。老汉显然吓了一跳,但也开始对少年说的话将信将疑起来。他们虽是山里的乡下人,但‘江湖’、‘武功’之类的词还是听过的,”您看~“少年在老汉眼前晃了晃手,随即把那已经喝空了的旧碗贴在手里,像洗碗似的用掌心贴着磨蹭起来。
同手掌接触的那部分碗身竟像是沙子做的一般,随着少年的动作瞬间被磨得粉碎,窸窸窣窣地掉了一地。
这碗的材质算不得多好,但要拿来砸人可也不比脑袋软,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大半个都给磨没了!
那么结实的家伙都尚且如此,要碰着的是人的血肉之躯呢?老汉脸上的表情一阵接一阵的变化,先是震惊,后又是恐惧,但他看着眼前的笑嘻嘻的少年——这个只比自己女儿大二岁的少年,此刻露了那么一手,还把「杀了他们全部」这种话说得那么轻松,显然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还真能帮自己!这样一想,又忍不住欣喜、期待起来。
少年看着老汉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您请我吃喝,给我指路,现在又给我弄坏了您一只碗,赔礼也好报答也好,这事呀,就交给我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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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画的并画不出来,只好写文了。开了个头,写的是刚到中原来时的事,不太擅长描述废话又多,爆了字数,后面的分开发吧||
文首诗名《剑客》,出自唐代诗人贾岛。刚好阿朗练的也是需要十年初成的功夫,到了中原才算第一次投入实战,感觉挺符合这次这个故事XD
以上。阅读到这里的各位,万分感谢!O-<-<
夏天已经过去了,但秋老虎还炫耀着他的爪牙。今天难得下了场雨,凉爽的空气似乎给人们多添了一份好心情。
苏添锦坐在饭馆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街上什么人都有,有忙着讨价还价的农妇,有穿着锦缎的富家下人,还有跟苏添锦一样,带着包袱的外地人。
然而苏添锦现在的心情可算不上好,别无其他,只因为,钱快花完了。他摸摸有些干瘪的钱袋,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在两天前,他才刚刚到达临安城,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他,很快就耗掉了刚到手的盘缠。
“真麻烦啊。还没有开工,今天晚上要没地方睡了。”苏添锦一边苦恼一边敲了敲杯子,转头招呼小二,
“小二哥!再来盘醋鱼!”就算晚上要流落街头,也不能现在就饿着自己!
吃饱喝足的苏添锦甩着只剩下几文钱的钱袋晃荡在集市上,琢磨着找个倒霉蛋应急。路过一个坐在路边的老乞丐时,他停下脚步瞅了瞅,
“你看起来比我惨多啦~”苏添锦一时兴起,嘟囔着打开钱袋一倒,把剩下的几文钱全部倒在了老乞丐的破碗里。
“您可真是好人啊,”那老乞丐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作为回报,老朽给您算一卦吧。”
路边的乞丐算卦?这怎么看都不靠谱啊。苏添锦刚要拒绝,那老乞丐已经在破碗里抓了九枚铜钱在手,然后随手撒在地上。
“嗯,我看看啊,,,”乞丐神棍煞有介事地细细观察这些铜钱,“嗯嗯,嗯嗯,老朽知晓了,您最近有灾啊,,”老乞丐摇头晃脑地慢慢说着。
“嗯,街边的老神棍都这么说。”苏添锦腹诽着,“而我现在最大的灾就是没钱了。”
老乞丐当然不知道苏添锦心里怎么想,他继续说着,
“最近不宜做偷盗之事,找东家倒是能够成功呢。”
苏添一怔,随即恢复自若,这个老乞丐怎么会知道他是个贼。是的,苏添锦是个贼,他自称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是个上天入地的大盗。但是他隐藏的很好,况且他刚来临安,还没有偷过任何人,不可能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哦?你还专门算偷盗的事呐?也算是有点特色啦。”苏添锦笑着开口,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
“嘿嘿,老朽只是说出算到的东西,并无定数。今天算到的也许是偷盗之事,明天也有可能是风月之啦。”那老乞丐眯着眼睛奸笑。
苏添锦盯着老乞丐看了良久,干笑着拍拍衣服转头走了。老神棍果然不能信!
现在苏添锦身上一文钱都不剩了。如果不想凄惨地睡大街,他就一定要开个工。其实,现在开工并不保险,因为他初到此地,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里的势力分布,若是偷到什么不该偷的人,或者挑到硬骨头,那就麻烦了。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偷外来者。
苏添锦默默地看着前方的男子。那个人有着一头明显不属于汉族的微卷的长发,身上穿着红藤色的异族服饰,背上背着一把乐器,用布包裹着,腰上系着一块玉佩。苏添锦看上了那块玉佩,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苏添锦跟着男子走了一段路,正走到人群密集处,他加快脚步追到男子边上,然后像是为了躲避迎面而来的路人一般,微微朝着男子侧了侧身,接着泰然地继续向前走去,而那枚玉佩已然隐在了苏添锦的袖子里。
玉佩到手,苏添锦饶了一圈确定没被人看到作案,于是迅速地奔向了当铺。
“这玉佩是假的,不值钱。”当铺伙计对着光看了看玉佩,断言道,“你要当也最多250文,还是看在雕工精细的份上。”
“假的?”苏添锦瞪圆了眼睛,“不可能!”他见过多少宝贝,怎么也不会认错玉佩的价值,怎么会把假的看做真的呢?但是伙计一口咬定这玉佩是假货,再也不肯多当哪怕一文钱。
“要不,我找咱们掌柜的来跟你看看?”伙计也不恼,只把玉佩还给苏添锦。
苏添锦并不打算搞出更大的动静,想想又觉得憋屈,不由得怒从中来,他拿回玉佩,不满地嘟囔,“老子不当了!”
“这老乞丐真是乌鸦嘴。”苏添锦看着天边的晚霞,咬牙切齿地暗骂刚刚给他算卦的乞丐。本以为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店,没想到依然要睡大街。
“那个当铺伙计也没安好心!肯定想压价不给我钱!”
苏添锦越想越气不顺,拿出玉佩又看了两眼,这么好的雕工和成色,居然是块假玉!他抡起胳膊,想把这玉佩扔到天边做一颗最亮的星。刚准备扔,却又放下了手臂,
“谁会把一块不值钱的东西做这么精致?”
做贼的直觉让苏添锦觉得这玉并不简单,当然,也许只是他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也说不定。
最终他还是把玉佩揣回怀里,向着渐浓的夜色进发,他要在天黑前踩一个合适的点。大盗住店,才不需要银子呢。
如果再给苏添锦选择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极乐汤下手,早知道极乐汤里有这么厉害的高手,他一定换家小客栈“借宿”,早知道老乞丐乌鸦嘴这么准,他一定忍辱负重睡一晚大街。千金难买早知道,苏添锦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不得不先集中注意力脱身再反省自己。
极乐汤是一家汤泉馆,苏添锦看上它是因为这极乐汤飞阁流丹玉宇琼楼,可谓奢华至极,一看便知是顶级的销金窟。赌着气的苏添锦自然不愿意委屈自己,一定要住在这样华丽舒适的地方才能安慰一二。于是他早早地观察好了各处巡查安保,等到子夜,便穿了夜行衣蒙了脸,悄没声儿地翻上围墙,准备从外围潜入。但是他犯了个错误,这汤泉馆共有三层,越往上越华贵,于是苏添锦当然地选择了三楼作为目标。他运起轻功,在墙头一蹬,轻巧地落在二楼外的屋檐上上,然后走了两步又纵身一跃,双臂向上,反手扒住了三楼的回廊,手臂用力,悄无声息地翻身落在回廊上。
三楼果然是最贵重的地方,各处都精雕细琢,装饰着各种名贵的摆件,苏添锦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把它们全部偷走。他下定决心,明天离开的时候一定要顺走一两件,不,一两件不够,至少要顺走一半! 这样想着苏添锦选定了一处房间,来到窗边,贴在窗上细细地听了一会儿,房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看来是空房。苏添锦没有贸然进去,又用手指沾了吐沫在纸窗上戳了个小孔,从孔中向房内望去。房里黑漆麻乌的,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苏添锦脑中惊觉,猛的向后退去。一道亮光刺破窗户向着苏添锦射去,擦着他的头发划过,钉在了他身后的廊柱上,是一根银簪。
踩着栏杆纵身飞出琼楼落向另一处屋顶,身后有人追了出来,又有银簪直冲苏添锦后心而来,他用脚在房瓦上一点,身子团起来翻了个筋斗,躲过了两根银簪。第三根银簪稍迟射到,苏添锦手指在半空划了个圈捏住了银簪簪头。
“真是浪费。”一边继续跑路,一边摸着银簪精细的花纹,苏添锦痛心疾首。
拐过一个弯,苏添锦竟消失在眼前,追来的人警惕地四周查看,然而并没有发现苏添锦的影子。其实苏添锦并没有跑远,他利用拐弯的一点点时间差,迅速地隐在了房梁下的阴影里。来人查看了半晌,轻笑一声离开了。苏添锦却不打算趁此跑走,他觉得那人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敢转回来,于是大盗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苏添锦换了路线回到来时的那栋琼楼,想了想还是退而求其次,飞身上了二楼,正当他落在半空时, 余光瞥见一团黑影袭来, 无处借力的他腰上使力拧身想要避过黑影。谁知那黑影到了眼前,苏添锦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条锦被,迎面就罩了过来。
直到被捉住,被用被子捆成了一个粽子,苏添锦还处于震惊的状态,哪有用被子抓人的!!
叁表示,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夜闯自己卧房的,这什么人有这样的狗胆。叁看着面前被捆得只露出个脑袋的人,伸手扯掉了他遮着半张脸的面巾。露出来的脸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这小贼到长得不赖,不像一般的那样贼眉鼠眼一脸猥琐。
“哎哟哎哟,好汉,大侠,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小人物吖,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苏添锦熟练地求饶,也不嫌丢人,要不是被捆得严实,说不定还会扑过去抱着对方大腿嚎上一嚎。
“呵,你倒是晓得利害。”
“哎呀,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大侠你看我也没得逞,你就放了我吧~”苏添锦一个劲地求饶,然而叁却无动于衷,“不成,你大晚上地鬼鬼祟祟地摸上我房外,定是心怀不轨,哪能轻易地放了你。”
“不是啊大侠,我就想找个睡觉的地方呀,我看你这里这么漂亮,一定是个睡觉的好地方。。。”苏添锦说着到委屈起来,“谁知道大侠你这么厉害,能抓住我。”
“少说废话,”叁拄着下巴想了想,“我不会就这样放了你的,”看着苏添锦垮了脸,叁不由地勾了嘴角,“不如你与我签个卖身契,为我做工?如若不然,我就将你送官,”叁顿了顿,眯着眼一笑,“或者现在就杀了你?”
“不不不!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没小,我还没娶妻呢!!”苏添锦挣扎着向后挪动,当然,没挪的起来。
“那你签是不签?”叁逼问道。
“我,我顶多算个擅闯私宅,还没得逞,大侠您让我签卖身契,我这辈子都不能自由了,这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苏添锦不由着急。
“谁说要签你一辈子了?”叁摇头,“就签你二十年做赔偿。”
“二十年!太长了!”苏添锦几乎要跳起来。
“那你说多久?”
“最多三年!”
“三年太短,十五年!”
“五年!”
“十三年!”
“七年!”
“十年!”
苏添锦咬牙,“成交!”
“哎,你除了偷东西,还会什么?”
“嗯,说书。”
“。。。。。甚好。”
从此,极乐汤多了一个说书人。而当苏添锦第二天看见与自己共事的耶律吉时,他又觉得自己犯了了第三个错误。
#昨天被我掏了兜儿的外国友人和我在一家公司工作怎么办在线等,急。#
接露露的脑洞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4925/
这是一个平行世界,重说两,这是一个平行世界(茸总脸
唐吉诃德正在思考,自己的大脑怎么就突然从好少年拯救遗都跳频到了恋爱轻喜剧。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结论啊,生活这个小婊砸真是太特么费解了!
总之,游荡者在单身汪了二十多年后突然就领悟了一觉梦到竹马扯着自己的领子大喊“你要对我负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他想了很久最终只能强行解释为都是宿醉的错。
荔枝人说好萌啊,他说,萌荔枝人他二大爷的。
而在现实里,则是一脸“我没睡好”表情的陆仁对着同样生无可恋脸的唐吉诃德问道,“你做噩梦了。”
——是啊不仅做噩梦还梦到你嘴角红肿、走路别扭、脖子上还种着草莓问我要赔偿,然后我被冤枉后气不过啃了你一口。这能说出口吗?果断不能啊,说出来明天我就要被旅团首领的粉丝团套麻袋沉井好不好。
里德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在陆仁和唐吉诃德脸上来来去去,又去去来来,直把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唐吉诃德只好给自己疯狂灌酒,一边思考里德那句“别人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着上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在这种思维极度不清明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针对老大那句话的最后一点,似乎很有必要给证明一下清白:
“谁说是个人就行,我又不是露露那个处男,对象问题很重要的好不好。”
…………
“嗷……当我没说……”回过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后,他已然不敢抬头看陆仁的脸色。
很好这下要变成旅团首领带着粉丝团套他麻袋……至少让我在现实里啃上一口才划算啊。唐吉诃德咂嘴想到。
然后唐·行动派·吉诃德就将自己的不甘转化为实践——虽然武僧和游荡者肉搏很不占便宜,但武僧和游荡者比反应速度也是很不用过脑的。
等陆仁终于反应过来唐吉诃德干了什么后,他把整个桌子都掀了,里德的啤酒糊了唐吉诃德一脸,随后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奔出酒馆……如果他刚刚能有这么快,唐吉诃德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连这人的衣角都碰不到。
里德目瞪口呆地看着敞开的门,然后视线又移到唐吉诃德正在抹啤酒的脸上。他当然知道唐吉诃德没那个意思,一时间只觉得此人的节操与下限之低实在是自己所难以揣测,“你……到底是干嘛……?”
“逗他玩。”唐吉诃德抹干净了脸,但湿淋淋的,浑身散发着廉价麦酒的气息,比醉鬼还醉鬼,但以上全部不能掩饰他充满恶意与兴味的笑容,“超久违的炸毛露露wwwww”
说着,游荡者再也忍不住,伏在被陆仁掀了个倒翻的桌子上,狂笑不止。
“少爷。”胡叔唤道。
陆依明不紧不慢地轻轻拍打着客栈的芦花枕,第七次答道:“胡叔既要睡通铺,我自然也随胡叔。”
胡叔皱起眉看看他,又低下头,似是思量如何劝他。
这龙翔客栈坐落在临安府中心,陆依明打听得此处最是繁华热闹,来往人众络绎不绝,便带了胡叔径自奔此处来:他们要找人,自是寻个热闹所在,便于打听消息。只是这来往人多,客栈的头房只余了一间,胡叔便要自去睡通铺,陆依明哪里肯依,一径跟了过来,这却是胡叔不能依他了。胡叔是个倔脾气,陆依明也不打算让他,两人就此僵持不下。
胡叔又道:“人多,不洁净。”
陆依明张眼望去,此刻人还不多,只墙角燃灯烛处有两个年轻人,正在一处说话。一屋子床铺挨挨挤挤,被褥枕席皆是旧得看不出颜色,但所幸浆洗得尚算洁净。陆依明也不辩驳,解下披风,轻轻一抖,盖在床铺上,又伸手将褶皱与边角摊平整,转头笑吟吟道:“现下洁净了……胡叔?”
一句话未得说完,却见胡叔忽然立起,身形一闪,晃到房屋一角,正是那两人所在,胡叔更不打话,伸手便向那竹青衫子少年抓去。旁边灰衣青年见机得快,迅速举起长剑横在中间,剑未及出鞘,胡叔变爪为掌,向他肩头拍去。灰衣青年竟不闪不避,反而向他掌上迎来,末了不知怎的一纵身,胡叔“噫”了一声,向后跃开来。
这几下兔起鹞落,陆依明都未看清最后那灰衣青年如何还手,更是不及反应,见胡叔退开,才慌忙冲上前去,拉住胡叔道:“没事吧?”
胡叔摇摇头,陆依明见他吐息平稳,确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去,对面那青衫少年也是一脸焦急,大约也是在询问情况,那灰衣青年也是摇摇头,然后横剑在前,向胡叔寒声问道:“尊驾何人?不知我这小兄弟何时曾得罪了尊驾?”
胡叔摇头道:“不曾。”
陆依明心下着急,他先前隐约听得这二人喁喁私语,似曾议论到他主仆二人,然而他也知道,胡叔就罢了,自己这身打扮着实不似来睡通铺的人,这二人眼见是年轻好玩,随口议论两句,也是寻常,看来也并无恶意。胡叔想必也听在耳内,然而便为这个就要出手教训?陆依明虽不曾行走江湖,不知深浅,却暗觉不甚合适,胡叔偏又如此寡言,他只好代胡叔行了个礼,道:“惊了二位,实在惭愧……”
“非是惭愧不惭愧,”那灰衣青年说话时老气横秋,“我二人若做了甚不妥的事,自当向大少爷你赔罪,但若无事,也请这位高人给个交代。”
陆依明无法,只得焦急地看回胡叔,胡叔伸手一指,道:“何物?”
几人循他手指望去,只见那青衫少年掌中托着一张白纸,纸上盛少许灰色粉末。这年轻人显见方才也是呆了,此刻终于恍然大悟,高举起手,笑道:“这位老……呃,大侠,敢怕是以为我要下毒不成?这只是些许安神助眠的药物,我是个郎中,哦,二位方到这厢,有所不知,这屋子里昨夜睡了个大汉,半夜打鼾,打得啊,那——叫一个山崩地裂,”他边说边举起空着的那只手来回比划,“我俩一夜都没合上眼,今日赶着去配了些药,是要放到这灯油里,不过为睡个好觉罢了。”
陆依明看时,果然二人眼下乌青,又见那年轻人笑得一片纯然,已是信了,低声道:“胡叔……”
胡叔也不理他,朝那青衫少年伸出手:“我看看。”
对面那灰衣青年伸手一拦,青衫少年拍拍他手臂,越过他上前,坦然将那片装着药粉的纸放到胡叔掌心,嘻嘻笑道:“别洒了,我好不容易弄了这点,晚上睡觉还指着它,你二位要是睡这屋,八成也得靠它呢。”
胡叔拈了一点在指尖,轻轻一搓,又放在鼻前嗅了嗅,这才点点头,重新将药粉递回,抱拳道:“抱歉。”
陆依明放下心来,也跟上做了个揖:“误会一场,惊扰二位,实在过意不去,还望二位兄台海涵。”
那青衫少年登时眼睛一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都说了是误会,贤弟,勿要放在心上。”
那声贤弟被他叫得响亮,陆依明一怔,看到他神色忽然醒悟:这年轻人看去也似初涉江湖,莫不是为一句兄台高兴非常?那灰衣青年神色便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也拱拱手,道:“既是误会,好在无人受伤,这位……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还要多谢这位前辈手下留情。”
胡叔摇头道:“你,也未拔剑。”
他二人虽过了两招,但各自均是手下留情,陆依明自然也看得出。那着青衫的小郎中又笑道:“便是受伤了也不打紧,这不是有我吗?”他拍完胸脯,又挠挠头,“呃,不过,能不受伤,还是不受伤的好,能不打架,还是不打架的好……能不睡通铺,依我看,你还是不睡通铺的好。”
陆依明见他说得有趣,不禁一笑,向胡叔道:“不错,这位岳兄说得极是,胡叔便跟我住头房罢?听店家说,头房大得很,住我俩也不成问题。”眼见胡叔不答,又补上一句:“胡叔,你方才无故对岳兄出手,便是欠了人家一笔,怎好立时又不听人家的话?”
岳无枫大约也没想到他如此能顺杆爬,呆了一呆,张了张嘴,又没说话。陆依明略含歉意地冲他一笑,还待再说时,胡叔竟然终于点了头:“好罢。”
陆依明心下欢喜,又转身拱手道:“岳兄,还有这位……少侠,此处既是睡不安,不如也跟在下住过去?我听店家说,他们头房一间房也分内外两间,二位若不嫌弃,住过去好歹安静些……”
话未说完,便觉胡叔在一旁拿眼瞅他,他心下微觉不妥,便住了声。对面岳无枫眨眨眼,笑道:“这就不必了,有我这药粉,今晚必得睡个好觉,贤弟难道不信我的手段?”
陆依明忙道:“这怎能?”欲待夸他几句,方才发觉自己从未见识过这位小郎中“手段”,夸也无从夸起,一时语塞。
好在岳无枫并不在乎,拍手笑道:“这便是了,贤弟你只管回去睡。且慢,我叫了你这半天贤弟,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那灰衣青年一直默默立在一旁,此刻大约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都不知道人家名姓,就知道人家比你小了?”
陆依明微笑道:“在下姓陆,陆依明,耳字边陆,白日依山尽的依,日月明。今年十八岁。”说罢又觉胡叔在看他,心中微微一动,想是不该跟陌生人如此兜底?然而报个年纪该当不妨罢,况且这岳无枫性子十分可爱,那灰衣青年虽话不多,却也教人感觉十分亲切。
岳无枫自不知他心思暗转,得意地冲灰衣青年扬扬眉毛,笑道:“你看!我是大两岁嘛!”一面向陆依明道:“陆贤弟,他叫苏飒,又比我大了两岁,你别看他这副样子,其实功夫挺厉害,人也很好。”
苏飒面上一红,嘴上却道:“甚么叫做这幅样子?”
陆依明其实未曾料到那岳无枫生得面相稚嫩,倒真比自己大,面上自不带出,只含笑抱拳,再次见礼道:“岳兄,苏兄。”
苏飒也展颜一笑,回礼道:“陆公子。”
那岳无枫很是欢喜,大有拖陆依明坐下长聊的架势,胡叔忽道:“少爷,不早了。”
苏飒看看他,道:“正是,咱们各自安歇吧。”
岳无枫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道:“是了,看我把药粉先放到烛火里去,苏兄,今日咱们可得好好睡一觉。”
陆依明只得道:“那便不扰二位了。”心念一转,又道:“二位若无甚事,明日在下做东,请二位吃酒如何?权作为今日之事赔罪。”
岳无枫眼睛一亮,道:“今日之事倒不算什么,不过我看,这酒很是吃得,苏兄,你说是不是?”
苏飒微笑颔首道:“自然可以。左右无甚要事,我明日只是要去接些悬赏,何时都使得。”
定下了约,陆依明不再盘桓,告辞去寻店家要上房。一间上房顶二十铺通铺房钱,陆依明又添些打赏,道是换来换去平白劳烦了店家,店家自然十分乐意,巴不得他再换来换去个几遍。
那头房说是两间,其实不过是一间大房,中有屏风隔开,好在十分整洁安静,陆依明暗自松了口气。胡叔又坚决不肯跟他同榻,更加不肯自己睡床叫陆依明睡地上,陆依明实在拗不过他,只得请店家厚厚铺了铺盖在外间地上,二人各自洗漱安歇。
不料到得半夜,陆依明到底不惯外宿,忽然惊醒时,便听得外间声气不对,轻唤两声,也无人应答。他连忙出来,只见胡叔面色潮红,呼吸浊重,还紧皱着眉,竟似是病了。他兀自不信,伸手探时,只觉胡叔额头一片滚烫。他们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这十多年他从未见过胡叔患病,一时大惊,轻轻推推胡叔,再次唤道:“胡叔,胡叔?你可是身子不适?”
胡叔勉强睁眼看了看他,吐出一口浊气,又闭上眼睛。
陆依明哪见过他如此,更是着急,道:“胡叔,你别担心,我去请郎中。”起身就要走,胡叔一把拽住他袖子,低声道:“宵禁。”
陆依明急得跺脚,又不敢硬挣:“这当口还管什么宵禁?胡叔,你且放开我。”
胡叔道:“不可。初到临安,人生……地疏,不可乱闯。”他这几句话说得衰弱断续,仍是坚持说完了。他平时尚且少说这么长的话,陆依明越发难过,连忙道:“是,是,胡叔,我听你的,你没力气,便不要说话。”
胡叔果然似耗尽力气,闭目养神。陆依明急得团团转,只是无奈何,忽然间看到桌上灯烛,眼前一亮,忙忙道:“胡叔,你且歇息,我去去就来。不出这客栈门,总犯不到宵禁了罢!”
说罢,生怕胡叔再拦他,也不待胡叔答他,立刻出了房门,径自奔去通铺,也顾不上是不是扰人清梦,直走到墙角处,揪起人便道:“岳兄,岳兄,岳大夫,救人,救人。”
不料那人立刻闪避开来,听了他这句话才长出口气,道:“我是苏飒。险些拔剑砍你。”
陆依明一怔,这才知觉自己孟浪,却顾不上赔罪,急忙道:“岳兄可是在旁边?”
边上一人拉住他道:“你冷静些。救谁?胡叔么?你莫慌张,我这就随你去。”正是岳无枫声气,他在一旁早已醒来。
陆依明到底年轻,急得无可无不可,好在岳无枫苏飒俱都体谅他,随着他飞速奔回头房。
岳无枫看到病人,神气又与白天笑嘻嘻的一派天真不同,面色沉肃许多,蹲下身查看胡叔面色、眼底、口中,最后才去把脉。陆依明见他如此,倒比白天更觉他可靠,本是病急乱投医,此刻平白多出五分希望。又有苏飒在旁拍拍他肩膀,低声安慰他道:“你莫急。小郎中人虽跳脱,医术很可信得过,我前日受了些伤,他几针下来,我便全好了,你看,此刻活蹦乱跳。兼且我观胡前辈这,说不准只是风寒,想必不是甚么疑难杂症,你不要太忧心。”
苏飒一副少年老成模样,陆依明心下似早觉此人可靠,此刻虽明知他是宽慰,未能全信这年轻郎中当真医术神妙,毕竟定心不少。
此时岳无枫冲他二人“嘘”了一声,二人忙闭上嘴,就见岳无枫面色凝重,俯身去胡叔胸前,耳朵贴到他心口听声。听了半晌,终于站起来。
陆依明急忙问:“如何?”
岳无枫微笑道:“不妨,这位胡前辈似是多年之前受过内伤,如今旧创复发,虽然病征不好,但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难受一阵子罢了。如今有我在,他难受也不用多难受了,我替他扎几针,就算明天不好,后天也能跟苏兄一般活蹦乱跳啦。”
陆依明一呆,道:“我竟不知胡叔有内伤在身,这些年也从来没见他犯过……”
岳无枫道:“是么?许是今日跟苏兄动手,引动真气的缘故?他这内伤,是有古怪寒气侵损心脉,绝不致命,但偶有发作之时,人体玄妙,自然发热与之相抗。这寒气古怪,我也拿不准因何发动,听你说,竟是深潜十多年不发,当真诡谲。”他说着叹口气,道,“若是我师父在此,或者能为他彻底祛除这寒气,我却是没这个本事了。”
岳无枫说起医道,自有一番侃侃而谈的风流态度,陆依明已是信了他,一揖到地,道:“求岳大夫援手,先令胡叔不再……这样,也是好的。”
岳无枫挑眉道:“你既然要求我,怎么还如此见外,忽然又成了岳大夫?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说着一笑,自腰间取下一只银筒,倒出数枚银针,神情又转肃穆,便为胡叔施针。
陆依明不敢扰他,只得眼巴巴地等,好在岳无枫出手极快,顷刻间扎了十数银针下去。当真是有些门道,胡叔喘息登时便平和许多。不知过了多久,陆依明只觉时间漫长,岳无枫终于收针,重新笑眯眯地,起身道:“好啦!让他好好睡一觉,我再开个方子,明日白天抓了药服下,保管他明日晚上就没事啦。”
陆依明看时,果然胡叔面上潮红已褪,额头也不再滚烫,呼吸平顺,真是沉沉睡去。陆依明一口气松下来,方觉背后凉飕飕一片,想来是方才出的汗。又一回思,不禁尴尬,赔礼道:“多谢岳兄援手,不知何以为报。方才又那般唐突,还有苏兄,在下一时心急,冒犯了你,真是……对不住。”
岳无枫抢道:“你又见外!家人病了,哪有不着急的?我见过的比你离谱得多的病人亲友多了去啦。况且你喊我岳兄,我帮贤弟家人诊病,要什么报?”
苏飒也道:“我方才险些当你歹人,拔剑对你,也是唐突,就算扯平。”
二人如此和善宽厚,陆依明只觉再不能负他二人美意,也不再纠缠,洒然道:“二位兄台既如此说,在……我也不便再婆婆妈妈了。打扰你们清眠,很是过意不去。”末了一句却不自觉又客气了回去。
岳无枫噗嗤一笑,摆手道:“不妨事!那,我们回去继续睡了?”
陆依明想要留客,四下一看,实在没多余铺盖,只得道:“正是,恕我不能相送了。”
二人均道不妨,自回去休息。
陆依明到底是送他二人出了房门,回过身看胡叔,这才想起很该把他放到床上去,方才岳无枫也未讲不能搬动,想来不妨。他蹲下身想要把胡叔打横抱起,不料胡叔看去瘦小,身量不轻,他试了两次,竟抱不起来。他也是自小锦衣玉食的出身,何曾做过这活计,当下手忙脚乱,末了连拖带拽,才总算把人弄到床榻上。胡叔一直一声不响,放平了看,仍是睡得平稳。
陆依明熄了灯,只留了一支暗烛。他本待靠在一旁案几守夜,但他这一下不知是因突然放了心,还是因疲累,没几时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待他猛然惊醒时,桌上蜡烛已快要燃尽,天色已大亮。他呆了一呆,方才醒过神来,一看床榻上却没了人。他立刻跳了起来,背后一物滑落,转头看时,却是他自己的披风,他分明记得自己昨日本未曾打算睡,更不曾披衣物。他刚刚醒来,难免迟钝,过了一会儿才省起去看桌面,果然一封短笺端正放在那里。打开看时,字不甚佳,然笔力苍劲,一并没抬头落款,正是胡叔风格:
知少爷早想闯荡江湖,老奴不想做妨碍。料娘子亦须少爷寻回,此事老奴回去跟老爷讲去。老奴身子见好,正好回府修养,少爷勿念。江湖险恶,人心隔肚皮,不可太轻信,便是年轻面善,终是要提防些。
这短笺全是口白,朴实无文,市集随便揪个代写书信的怕也比这文字好些。然而陆依明看了两遍,体会话意,不由得痴了。
正出神间,忽然房门被扣响:“陆贤弟?怎的睡到了这时辰还未起身不成?胡叔可还好吗?”是岳无枫声气。
陆依明一顿,伸手把字笺丢在烛火上烧了,口中应道:“就来,岳兄稍等。”纸笺很快燃尽,他这才起身,拉开房门,笑道:“岳兄,苏兄。我真个竟睡过了头,方才衣冠不整,怠慢了。”
岳无枫笑道:“都是男人,整不整怕什么?胡叔怎样,咦,他人呢?”
陆依明叹了口气,真正苦笑起来:“我睡醒一看,他已留了信走了。”
岳无枫奇道:“啊?留了什么信?”
陆依明摇摇头,道:“我自幼多在家中长大,未曾独自出门,便是跟家人一起,最远也只到过两次绍兴府,哦,那时还叫越州。阿爹阿娘不放心我,我也便不说我很想出去走走……不想……”不想胡叔还是看了出来。胡叔看了出来,不晓得阿爹阿娘看不看得出?这桩心事看得出,更大的那桩,又有没有人看得出?……反正,姊姊肯定没看出……
他心思转得快,虽然恍惚出神,却也只是一刹那的事。转过来,就见岳无枫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知说什么好;苏飒也盯着他,忽然柔声道:“要说这个,那我们也都是一般的。我师父这次放我下山,难得得很。”
岳无枫这才雀跃起来:“对对对!我师父也是,难得肯叫我自己下山来。”
陆依明虽还在忖度胡叔字笺最后那几句,到底是心下温暖,微笑道:“你二人倒都在山上有个师父,想来也是缘法。”
苏飒问道:“你没有师父么?”
这苏飒向来一副少年老成模样,这话却问得陆依明笑出来:“我有很多师父,不过认真算起来,大概都不能算师父……我爹才算是我正经师父。”
岳无枫道:“你有爹爹……”忽然笑着拍拍手,“爹爹是师父,那也是有师父。”
陆依明不知为何,差点冲口而出“我爹爹也不是我爹爹”,及时吞下,笑道:“你说得很是。有师父这点,我们三人都是一样的。”
岳无枫笑道:“那多好!——胡叔经我施针,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开个方子,其实用不用也都可的。我看他功夫好得很,你不要担心。”
陆依明道:“方子……他倒带着走了。”
苏飒也道:“那更不必忧心了,胡前辈必也是知晓爱惜自身的人。”
陆依明按下心中诸般思绪,笑道:“说的是。走罢,我还欠二位一顿酒吃呢。”
岳无枫道:“是是是,我要吃最好的女儿红!”
苏飒笑道:“若是吃醉了,我可不管。”
陆依明也抿唇笑道:“我负责,岳兄吃醉了,我来背他回房。”
苏飒无奈何。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顿酒,最先喝到桌子底下去的,是陆依明。苏飒揪他起来,哭笑不得:“你这两杯倒的量,凑什么热闹?”
陆依明朦胧睁开眼睛,忽道:“你会不会害我?”
苏飒一呆,陆依明已自哧哧笑起来,道:“我知你不会害我。我一见你便知。是不是?你说,说你再不会害我。”
苏飒心知不能跟这小醉汉一般见识,只得低声道:“我再不会害你,放心罢。”
岳无枫也吃了一碗酒,笑得打跌:“待他醒了跟他讲,看他不羞死。”
苏飒苦笑着把他放回桌上,拎起一碗酒灌了下去,却喝得急了,咳了起来。岳无枫笑了陆依明笑他,正忙不过来,忽然“哎唷”一声,把椅子坐翻了。好容易爬起来,苏飒也正瞧着他闷笑。
三个年轻人无甚来由,就此笑作一团,都喝了些酒,人人双眸晶亮,便是吃醉了的陆依明,也是神采逼人。这江湖中,便有千重风雨万种浪涛,此刻总是还未曾淋到他们身上。
岳无枫举起酒碗,笑道:“来来来,吃了这杯酒,咱们便是好兄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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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这么久,还没能拐到主线,我好焦急……
感觉大家都在喊打喊杀了,我家小少爷却是十分居家,不枉我给他安了个巨蟹座(。
*wps计字10017,这次爆种了
*晴之诗每一节开头的短句是蓝的养父曾经唱过的歌,或者是他在酒馆听到的吟游诗人唱过的歌,并没有什么引言的意义(但是谁知道呢【笑)
*由于基友的加入,小半卓尔本性暴露开始
*欢迎挨打役低智战士瑞贝利安的加入【笑
6.
希冀之归途伴故人消逝,一瞬间光影如风中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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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破晓,微薄的晨光洒在少年身上。
那些场景仿佛是永不醒来的噩梦,在蓝的眼前一次又一次的重演。
父亲声嘶力竭的狂吼响彻脑海,蛇人的鲜血再次喷洒于自己头顶。
士兵的眼中含着愤怒与不甘的泪水,伸出光秃秃的手掌向自己求救。
依瑞斯鹿儿般的绿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伊利亚斯的神情里写着难以置信。
被分解为尸块的人。
血做成的喷泉。
坠落的流星。
赤红的月。
“为什么不救我?”女孩好像在哭,在叫,声音里带着世界尽头的绝望。
他跪在石板的路面上,喉间发出痛苦的喀喀声。
云像悬浮在光之碎片中的城市,慢慢变成红色,继而镶上了金边,变得橙红,最终被太阳映成耀眼的金色。
蓝模糊的眼前好像看到了什么——
金色的背光中出现了一个人。
仿佛十三四岁孩子的身量,步伐轻捷,初升的阳光里看不清孩子的脸,只看到那人快速向他的方向奔跑,浅金色的发在空气中摇着,背后的金光仿佛是一双不属于凡人的翅膀。
……天使……吗……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接触那个遥不可及的身影。
从阳光中奔来的孩子带着金色的风,渐渐在他面前放大,黑色的披肩于风中猎猎,靛色的眸子水面一样明亮。
“川……途……”
泪水再次顺着蓝的脸颊滴落,他跌跌撞撞地站起,向着金色的少年跑了几步后无力地扑倒在地,已经嘶哑的喉咙让他唯有无声地流泪。
温软的手接触到半卓尔少年的身体,从阳光中奔来的少年将比他高了半头的蓝扶起,紧紧拥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少年线条柔和的下巴贴着他的肩膀,孩子般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抚慰,而蓝只有嘶哑地哭着。
蓝回到驻地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消失了一夜的他似乎对队友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倒是他带回的少年给了他们一个重磅炸弹。
“蓝你怎么带了个孩子回来!”奥列格几乎是蹦着站到了他面前,“你的儿子么!还是你捡的孩子?无名之城里居然有人居住么?你在哪里捡到他的?你……”
蓝只能用一脸“你在说啥玩意儿”的表情看着队长。
“啊……是需要自我介绍么。”少年脸红起来,那神情几乎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他叫川途,是我还在遗都时的朋友。”蓝叹了口气,把少年拉到他身前,“是个盗贼,我两年前去蛇鼠一窝踢场子的时候认识的。”
“嗯……嗯。”名叫川途的少年不停点头。
“啊,他是换生灵。”蓝用这句话结束了所谓的介绍。
少年仍然红着脸,一边点头一边微笑,黑色披肩下的肩膀瘦削得像个女孩子,金色的发打着鬈儿软软地贴在脸上,靛色水晶样的眸子里带着股小动物般怯生生的神情,而奥列格的表情似乎是了解了为何蓝会对依瑞斯那样看重。
阿伦德尔皱着眉头从外面进来:“我们这也多了个麻……队友。”
“嘿矮子!还有那个小少爷!你们怎么突然都跑了?”一个劈天裂地的大嗓门从门外炸了个响雷进来,吓得川途噌一下本能地钻到了蓝身后。
声音之后是个粗犷的汉子从门口扛着把重剑进了门,还在门口被卡了一下,脸上带着白痴一样的笑容大跨步走到床旁边一屁股坐下,之后床铺发出了危险的呻吟。
“哎你是那个蓝不拉叽!”他指着蓝哈哈大笑,之后看到了一半身子躲在蓝背后的川途,又大惊小怪的喊起来:“你他妈还有儿子啊!没看出来啊?”
蓝被这人搞得一头雾水,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队长和阿伦,而那两人在一旁默默地捂住了脸。
之后又吵吵闹闹的过了半天,蓝才搞明白是昨晚他意识模糊时跟着这人在无名之城里逛了一圈,所以他就理所当然一样把自己当做了熟人。
……什么鬼啊?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他坐下问这个重剑战士,后者把胸一挺头一昂:“在下瑞贝利安大人是也!”
“我叫蓝。”虽然蓝满心的无奈,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他。
“哈哈哈哈哈蓝不拉叽的人名字也蓝不拉叽的小杂种你真有意思啊哈哈哈呵呵呵……”自称瑞贝利安的战士对着这句哈哈大笑,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
蓝则是恨不能一刀捅死他:“你再说我一遍小杂种试试。”
“怎么了你不就是小杂种嘛,不仅是你啊,你看,这个小少爷也是小杂种?”这人摊手,好像他说的话理所当然。
蓝清晰地听到阿伦手指关节爆裂的声音。
于是他也加入了默默地捂住脸的队伍。
——这是哪儿来的熊小子啊。
7.
飞翔的光辉守护神之吐息,爱与哀伤送别祈祷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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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光芒再次闪过,熟悉的白色墙壁又出现在新的瓦尔哈拉小队面前。
在众人由于那张欠嘴而暴揍瑞贝利安之时,第五季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准时送回了这座吃人的法师塔。
于是一群人就这么压着一个智商低下的战士哐啷作响地摔在了卡利亚面前,后者一脸淡定地看着瑞贝利安和川途:“哟,早上好。这次你们又有新面孔啊。”
几人讷讷爬起,各自收拾妥当做好准备不提。现在他们所处的是二层的一间客房,卡利亚身边散落着的是他们的干粮。
由于把这可怜的青年一个人在这座塔里留了一夜,几个老队员都多多少少有点歉疚,于是也没对他把粮食吃了个七七八八提出什么异议,倒是对他这惊人的食量表示了一点惊吓,而作为回应卡利亚又啃了一口粗面做的饼。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瑞贝利安看着卡利亚,不知那根弦突然没搭对,伸手就送了卡利亚一枚勃起的中指。而精悍的盗贼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了个懵逼,奥列格赶紧双手把瑞贝利安推出了卡利亚的视线:“别管他别管他,他脑袋有点问题。”
而被推到一边的战士笑呵呵地伸手以对待小孩的方式揉了揉队长的脑袋,侏儒一脸语塞地斜眼看着揉他脑袋的人,而揉他脑袋的人也斜着眼看回去,导致奥列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和瑞贝利安用这种方式交流时简直就是个傻逼。
“其实,情况是这样的……”侏儒选择不再理会这个智障战士,和阿伦德尔一起七嘴八舌的把他们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卡利亚,卡利亚却并没有表示出“你们在胡说些什么”这样的态度,似乎是很快的就接受了这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件。
之后他瞥了一眼这里动动那里摸摸的战士,带着一副“你们这次的队友是不是被门夹过头”的表情,问道:“然后呢?你们准备怎么办?”
一直和川途在一起唧唧咕咕的蓝这时抬起头,金属面具后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感情:“继续搜索。”无视了在一边举手大喊“当然是去玩”的瑞贝利安,他继续说下去:“我一定要知道,这座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六人商议之后,决定回到一楼再次仔细搜索。
瑞贝利安欢呼雀跃着冲在最前面,已经明白“阻止”这种行为对他而言等于火上浇油的几人并没有理会他。
七人在大厅中做了地毯式搜索,而一开始就待到墙角去的瑞贝利安得到了第一件对他们而言有用的物品。
“这张纸是个啥玩意儿啊?”不想那么多的战士拿着一张纸来回翻着,“还画着点画儿,不过看不出来画的啥啊……方方圆圆的跟窗户一样。”
阿伦德尔皱着眉凑过去看了一眼,变了脸色:“这是地图。”
“还是有点用嘛。”蓝的声音似乎变柔和了点。
“好耶!我,伟大的瑞贝利安大人找到了一张,呃,看起来很重要的地图!”这人拿着地图当旗帜一样挥舞起来。
“拿来让大家看看,咱们再决定怎么搜索。”川途从蓝背后出来,仰头看着那张地图。
“呵,我找到的地图怎么能随便给你们看?”将近一米八的汉子像个藏零食的小娃娃一样把手背在身后。
剩下六人的头上似乎飞过了乌鸦和省略号。
奥列格露出一副笑眯眯的可爱样子看着瑞贝利安:“给我们也看一下啦。”
然而这人并没有注意到奥列格这张曾经可以萌杀依瑞斯的脸。
蓝被面具遮盖的额角似乎爆出了青筋:“……我可以把这个脑子不好的人扔出去吗。”
在其他几人都想办法抢地图的时候,队长却转身走开:“大家分头再找别的,不管那张破地图。”
这么一来瑞贝利安反而不干了,挥舞着地图蹦豆一样跳到奥列格面前:“你看地图诶!”
然后侏儒展现了他极强的弹跳力,劈手夺过地图跑到人墙中间冲着瑞贝利安吐舌头。包括叙泽特在内的人都很有默契的站成了一个圈,把瑞贝利安和地图隔开,蓝手里的箭和川途手里的刀一起指着这个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缺根弦的战士。
注意力放到地图上的几人很快弄清了这塔的构造,地图上并没有什么诡异特殊之处,而一楼除了这份地图以外也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一楼没有什么房间,显然是标准的法师塔制式,大厅和他们初到时一样的空旷干净,除了他们的声音以外一片死寂。
“上楼吧。”奥列格转身,准备再次踏上白色的台阶,脚步有些沉重。
台阶上那年轻士兵留下的血迹已经干了,呈现出氧化后不自然的红黑色。
“嘿我瑞贝利安大人来也!”
伴着一声大吼,重剑战士如同扮演着什么天降神兵朝着台阶冲了过去。
瑞贝利安似乎是也不是故意要和队友们对着干,但是他听到队长这句话之后的行为让大家都觉得,这家伙不是故意的就是脑子缺根筋。
半卓尔少年几乎忍无可忍,一箭射进瑞贝利安脚前的地面:“你给我停下。”
瑞贝利安吓了一跳,看了眼蓝继续往前跑:“我就不停就不停!”
然后弓手再次开弓搭箭,这次瞄准了瑞贝利安的肩膀:“你要我把你钉在墙上吗?”
后者则是毫无惧色地越跑越快。
卡利亚在一边满脸都是“你们这群智障什么时候才算消停”的表情。
于是铁箭离弓,发出刺破空气的啸响飞向瑞贝利安的肩膀,而一直在一边不声不响的川途看见这一箭脸色一变,小姑娘似的娇态消失无踪,脚下一踢也跟着箭冲了出去。
奥列格无视了真的开始想要弄死队友的蓝和跑得正欢的瑞贝利安,凑在卡利亚身边问起了正事。
“卡利亚听过这附近的什么传闻么?”
“什么什么传闻?”年轻的盗贼又看了一眼相互追逐的几人。
蓝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是能看到他手上蹦出的青筋,而川途道中挥刀磕得箭支偏离了轨道,箭头擦着瑞贝利安的脖子飞了过去钉在他面前的墙上,吓得瑞贝利安右脚绊了左脚摔到地上,被川途一脚踏在颈后制服。而蓝收起弓箭走了过去,左右手相互捏着拳头。
“比起传闻这种东西,你的队友真的没问题吗?”卡利亚用思维停滞一样的表情看着蓝和川途以及被他们踩在脚下暴打的瑞贝利安。
8.
徘徊林间的鹿背离春日的暖阳,追逐灰色的鸟走向迷失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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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到这里之前——大概是王国军刚刚开始大规模的骚扰边境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卡利亚说着在台阶上坐下,看着瑞贝利安被蓝和川途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那时候他们兵力还没那么精锐,那个叫……嗯,瓦伦的王国将军,应该是死在了战场上,那时候似乎听说有座塔出现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塔,在哪里。”他耸耸肩膀,“说不定就是咱们现在待的这座塔呢。”
奥列格想摸摸卡利亚的头作为感谢,却发现自己手太短,和卡利亚一起坐在地上竟然完全够不到,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卡利亚似乎是没过脑子的摸了摸奥列格的脑袋。
阿伦德尔在一边皱眉:“这样说来,这塔不会是因为王国军的缘故才出现的吧。”
“塔?什么塔?”被打出了一脸青的瑞贝利安抬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三人和靠在墙边的叙泽特,问出了白痴一样的话。
“谁知道呢。”卡利亚摊手,完全无视了被揍得够呛却跟没事人一样的瑞贝利安。
“啊,这个,我们在一座塔里……”奥列格觉得这么晾着被揍的战士有些伤害他的智商,开始简单地再次向他解释现在的状况。
“哦……嗯,哦……”似懂非懂的瑞贝利安被看不到表情的半卓尔少年和一脸无奈的金发少年从地上揪起来,反剪着双手押上上楼的台阶。
转过一个弯,众人再次看到了那红色的房间。
奥列格仍然走在最前方,看到那房间后他拿地图的手猛地一震。
阿伦德尔眼神游移,似乎是不愿看到那房间里的情况。
而蓝按着瑞贝利安的手猛地收紧,疼得被捏的人嗷的一声叫了出来。瑞贝利安挣开蓝的手,跑到奥列格身边研究那张地图,阿伦德尔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
“再挨个看一遍吧。”奥列格顿了一下,加了句话:“注意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掉队。”
二楼的地图和他们用两条人命换回来的信息一样,五间客房,一间厨房。瑞贝利安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甚至试图去打开那间不祥的屋子,被蓝狠狠地训斥“还不如把你绑起来”,然后川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麻绳把智障战士的两只大手捆到了一起。
其他房间没有变化,而那个对于瓦尔哈拉而言已经成为了噩梦的房间,奥列格皱着眉头想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再次进入那里,试图搞明白杀死了依瑞斯和伊利亚斯的究竟是什么。
门缝里依然流着粘稠的液体,只是这次那种腥臭难闻的气味告诉众人这些东西已经不是血液。白色的门无声地开启,原本掉落一地的尸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粘稠的糊状物,像是被消化了一半的食物。
“……这个房间……”奥列格颤颤巍巍地开口,手里捏紧了乐器,“是个……胃?”
川途皱着鼻子:“好臭。”
那些东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臭气,瑞贝利安却高声嚷嚷起“这些东西看起来可以吃”,让全队人都用白眼看着他。
“……不,不一定是房间……”奥列格自顾自地摇着头,波浪鼓一样,“也有可能是那些触手消化的残留……像章鱼这类的生物就会……”
阿伦德尔习惯性地皱起眉头:“所以之前袭击那些士兵,和……她们的,都是这个东西吗……?”
“队长,我觉得那个可以吃。”瑞贝利安弯腰看着奥列格。
“那是尸体。”奥列格一脸不想理他,“我们……走吧。”
“诶——不要出去嘛!我要看那个——!”五大三粗的战士恼人地闹腾,还拖着长音拐着调儿,像个不懂事的三五岁孩子。
“你他妈给我出去!”蓝终于爆发了,要是在平时大概早就有人拦住他息事宁人,而今天所有人都觉得他骂得好。
“闭嘴!”阿伦德尔同时对着瑞贝利安吼起来。
“嘿那老子就还不走了呢!”恼人的战士梗着脖子,硬拽着不让他们走。
“你要我把你的尸体留在这给这塔做养料么!”蓝拔出了他很少出鞘的防身匕首指着瑞贝利安的脖子。
“来啊,你能杀得了我就来啊?”瑞贝利安摆出战斗姿势,两只被捆在一起的手左拧右拧,试图挣脱禁锢。
奥列格一把拉住看起来已经真动了杀心的蓝:“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我们走。”
看着六人离开这间令人呕吐的房间,瑞贝利安也闭了嘴,自己屁颠屁颠地跟上大部队。
卡利亚一脸“怎么多了个这种智障”的表情,阿伦一脸的厌恶都不愿看他一眼。
“三楼。”奥列格一反常态地沉默,懒得多说一个字。
“去三楼!”瑞贝利安兴奋地举起拳头挥舞着,还重复了一遍。
“你想永远的闭上嘴么。”蓝狠狠剜了他一眼,川途隔着面具都感受到了那股杀气,不禁叹了口气。
9.
梦与梦重叠的星空,光与暗交错的暮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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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瑞贝利安的吵闹中上了三楼,还未拐过弯就听到一声惨叫。
“又来了?!”阿伦德尔一拳砸在墙上,结果疼得他缩回手揉了揉。
“惨叫?”瑞贝利安像只见了食的狼一样两眼发亮,噌地窜到了队伍最前。
虽然是惨叫,但是似乎没有前一次听到的那么可怕,后面还有那人拖着长音的哭声。
“不要——救命啊——我还不想死——!”
然后某个二货就停了下来。
“要救人啊好麻烦你们加油——”瑞贝利安朝后面的人摆着被捆起来的手,然而并没有谁理他。
踏上三楼的地面,冲在最前面的奥列格发出小小的惊呼。
厅里站着一株植物——奥列格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称它为植物,因为它正挥舞着它碗口般粗的藤蔓,上面亮晶晶的粘液把三层的大厅搞得黏黏糊糊的,分外恶心,比刚才二楼的“胃袋”房间更甚,藤蔓间是菲尔扎·裘德的卫兵之一。
那卫兵已经狼狈不堪,帽子显然是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衣服在粘液的腐蚀下变成了一块破布,武器被扔在墙角,而他本人正在藤蔓之间涕泗横流。藤蔓开始收紧,缠住他的脖子往哪个方向拖拽着。
“大兄弟加油啊!”瑞贝利安在远处跳着脚,一边喊叫一边挣扎着想把绑住他手的绳子挣开。
奥列格开口清亮的高音,试图用歌咏让这植物安静下来,然而并没有起到效果,藤蔓像章鱼的触手一样四处乱挥,差点把他抽到对面的墙壁上去。阿伦开始寻找这东西的根系,试图把它从根源上去除,叙泽特和川途则穿过乱动的藤蔓去救那个卫兵,时不时在植物身上留下些伤痕。
而蓝开弓搭箭,手指瞄准的方向是那卫兵的两眼之间——
“你要做什么?”阿伦德尔发现蓝的异常行为,直接伸手推开了他的弓。
“给他一个痛快。”蓝看了阿伦德尔一眼,重新瞄准目标,却被植物的藤蔓挡住了视线,“对于这个人——一个士兵而言,比起被这东西折磨而死,我觉得他更愿意死得……”
“死什么死救人啊!”他一跺脚,今天的队友一个一个都吃错药了么?
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啊!”终于找到了根系的阿伦伏低身子穿过藤蔓,开始用匕首切割它的根部——然而切不动。
植物好像感到了有人在伤害它,猛地一激灵,放弃了纠缠士兵而缩回了一个房间内。
士兵跌坐在地上,眼泪和鼻涕还止不住。
瑞贝利安兜兜转转走近卫兵,手不停在腰上摸来摸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一眼就看出这人不怀好意的奥列格直接朝他叫:“瑞贝利安你快弄死那个兵!”
“他还活着吗?”阿伦德尔看着士兵痴呆的表情有些担忧。
“你先把老子的绳子解开!”瑞贝利安再次跳脚。
“……这个还真的忘了。”奥列格头上掉下黑线。
“你,别,吵。”阿伦一字一顿对着瑞贝利安咬牙切齿。
奥列格拍拍士兵的肩膀:“发生什么了?”
看起来其实只有十七八岁的士兵抽了下鼻子,灰眼睛里仍然不停往外冒泪。
“你还好么。”蓝在一边蹲下,然而这个惊魂未定的兵彻底无视了他。
“呜啊——”大男孩一把抱住奥列格的腿开始号哭。
定了下神后,这还是个孩子的卫兵抽抽搭搭地开始表示对这几个救命恩人感恩戴德。
“我还有个十岁的妹妹,我娘生她的时候死了,我爹一个人养不了两个孩子……”卫兵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家底儿给几人抖了个遍,“我……我早就受够了王国军……我在这里服役,挣的连给我妹妹吃饭的钱都不够……我,我愿意加入共和国军,反抗王国的暴政……我……”
听着小卫兵祥林嫂一样的哭诉,瓦尔哈拉几人都表示懵逼:你说这些关我几个铜板的事儿?
蓝抓住散落在地上的植物断枝开始撕来撕去,好像是说“亏我把你当个有尊严的军人想让你死个痛快你居然是个这种怂货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奥列格摇摇头,重新问他:“我们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就是我的干爹干娘……”小孩儿用力吸回去鼻涕,“哦您说这之前……这之前……”
“到底怎么了?”队长同志继续追问。
“饶(到)里(底)肿(怎)么惹(了)?”瑞贝利安用牙扯着绳子跟着问。
“之前我和裘德将……和菲尔扎·裘德一起进的塔……(阿伦说“这个我们都知道”,被捂住嘴)然后……上来就遭到了攻击(挣脱了的阿伦说“这个我们也知道”,被敲了一下头)……全死了,他们……”
卫兵再次露出惊恐的表情。
“后来呢?能看清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么?”奥列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堪比猫妖精。
“植物……这种植物……”卫兵用力摇头,“菲尔扎·裘德被抓到上面去了……其他人……都死了……都……死了……”
眼看着小孩儿的眼圈就又红了。
“卧槽这植物到底有多少啊!又不能吃种它干啥啊?盖这塔的人是不是脑子有屎啊?”瑞贝利安似乎惊讶起来。
蓝小声叹了一句:“这塔,真的是‘长’出来的么。”
“你们进了哪个房间?”阿伦德尔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士兵。
奥列格拍了阿伦一下:“你们知道这塔里有什么吗?”
士兵似乎也觉得这样有点丢人,拿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具、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懂……菲尔扎·裘德大人说,瓦伦在这里找到了魔法……他说这里有魔法——”
“魔法……”几人都沉吟起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在场唯一一个与魔法沾边的人,而叙泽特的表情表示她也是一头雾水。
“那个菲什么扎什么德是谁啊?”而瑞贝利安似乎无聊起来,伸出脑袋跟川途搭话。
川途没看他:“暗杀目标。”
“你们去找菲尔扎·裘德吧。”卡利亚突然站起身,把年轻的卫兵一把搀起来,“我把他带去一楼。”
“现在下面的门还是被封住的吧……。”阿伦德尔不知在想什么。
“那就辛苦你了。”奥列格少见地露出了郑重的表情,“你也要注意安全,如果下面发生了什么就大喊,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10.
逆向之世,夕烧晨色,月照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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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亚带着小卫兵下楼等等不提。
三楼与二楼的结构几乎相同,六间房子依序排列,几人商讨后从最末一间开始探索。
唯一的问题就是瑞贝利安。
“我要都看一遍!”这家伙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总会都看一遍的。”蓝斜了他一眼。
“可是去最近的一间更好啊!”他的表情竟然理所当然一样。
“那你就去吧,死了别半夜来找我们就行。”蓝冷冷的回头,不再理会他。
房间是个储物间,不像二楼客房那样干净整洁,而是积满了灰尘,各种柜子箱子摆了一地,里面有精致的刀叉碗盘,此外别无他物。
“好像有好东西哎!”瑞贝利安像个强盗一样翻起来,时不时往包袱皮儿里装点什么,很快失去了兴趣喊着要出去,然而没人理他。
阿伦德尔这里转转那里摸摸,眉头紧皱。
“你找什么呢?”奥列格看着他。
“书……或者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少年嘴里嘟嘟囔囔。
“拿着这个吧。”奥列格递给他一把餐刀,“至少能拿来捅个人什么……的……”
说着瞥了一眼瑞贝利安。
而后者似乎并没有被人盯上的自觉,仍然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出去嘛——别待着啦——”
阿伦德尔接过餐刀:“不是特殊材质吧?”
奥列格自己也揣了一把:“看起来就是普通刀叉而已。”
蓝顺手也捞了几把刀叉扔进箭筒,似乎是要做不时之需。
看着没人理他,这家伙自己偷偷跑了出去,接近了旁边的房间开门。
队长叹了口气退出房间,阿伦则皱着眉头跟着他,然而在看到房间里的一瞬间他眼睛亮了。
瑞贝利安打开的房间似乎是个书房。
地上 ,墙上,全是书,从两个吟游诗人的表情来看,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他们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大的宝库。
“有书诶!”奥列格惊喜地跳起来。
阿伦德尔睁大眼睛:“书……书……啊。”
然后他用一种飘荡的方式走进这间书房,开始浏览书的名字。
奥列格看着阿伦忍不住发笑,摇了摇头开始看地上散落的书籍。
川途似乎也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在书堆之间蝴蝶一样穿梭,蓝和叙泽特则在门口警戒。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半卓尔少年的眼睛里似乎忍不住的有几分笑意。
书脊上用各色颜料印着难懂的符号,阿伦德尔发亮的眼睛渐渐暗下去,眉头再次拧到了一起:“都是龙语啊……”
“这是什么?”奥列格在一本摊开的书前面蹲下:“这本是通用语的!还有插图诶……”
“这是悲荒之神……萨玛菲神,导致了第二次大冰期的元凶。”阿伦德尔也蹲下研究起那本书。
“萨玛菲……等一下,”奥列格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圈:“瑞贝利安哪儿去了?”
阿伦德尔看着倒抽一口凉气跑出去的队长叹了口气,开始阅读那本书。
“她们不懂龙语……一定……很辛苦吧……。”
少年的声音消失在书页的翻动声中。
看到书就头疼的低智商战士跑到了隔壁的房间,看着左右无人,慢慢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黑乎乎的,他心里想。
于是这个不怕死的家伙索性把门缝推得又大了点。
“回来回来!”奥列格窜到他身后,“你看那里面也都是书,看完这个房间的再去那个!集体行动集体行动!”
智障战士瞬间没了兴趣:“哦书啊……”回身跟着奥列格要走。
然而他走时却手贱一样把门又推了一下。
黑暗中有什么带着难听的声音喷涌而出。
“救命啊——”侏儒高亢尖锐的叫声让所有的人都撒腿就跑——向下一个房间。
植物。
又是植物,它们挥舞着粘滑的藤蔓,一股不祥的甜味在空气中扩散。其中两根儿臂粗的藤上捆着奥列格和瑞贝利安。
“快啊!它要……勒死我了……”奥列格不停地咳嗽,棕色的脸涨成了绛紫色,那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往房间里拖,似乎力道还不小。
“哈哈哈哈小矮子你真是可爱咳咳……”瑞贝利安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却没心没肺地指着奥列格笑,然而脸上的笑容也是十分勉强,像是挤出来一样。
“你闭嘴啦!”川途第一次喊出了声,手里的匕首朝着藤蔓划了下去,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许是藤蔓上的粘液太过于粘滑,匕首质量太差,也有可能是他力气不够——总之,只是留下了一道划痕。
嘴里啧了一声的少年一脚踏上藤蔓,植物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开始狂乱地舞动,然而由于身材瘦小而拥有优越平衡性的川途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燕子一样在上面奔跑,只是怎样都无法接近那东西的根部。
“植物……不止这一棵。”他最终放弃了接近二人,喘着粗气落在蓝的身旁,“房间内还有更多的这种藤类植物,它们还会挡住同伴的根系……似乎有点智力,比瑞贝利安强。还有,它把我的鞋底腐蚀了。”少年抬起脚,露出被烧得发黑的布制鞋底。
“嗯。”蓝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抽出一束泛着幽幽的蓝的针状箭,搭上一支:“我试试这个毒箭对它是不是有用。”
他最得意的箭法,连射。
细细的箭被藤蔓挡了一下,有的飞到了大厅的角落,有些则插进了植物肉质的藤蔓,它好像吃痛一样挥舞得更加疯狂。
“不要添乱!”女性清越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蓝一愣,弓弦松了下来。只见叙泽特挥舞着已经化作赤红的匕首拼命砍掉一根又一根的藤蔓,被砍落在地的藤蔓瞬间燃起熊熊的烈火,然后化作一摊白灰。
这女人不仅仅是战斗的天才,她只能被形容为战场上的修罗,无论什么敌人挡在她面前,她的唯一目的就是将它们斩断,分解,打败。
蓝和川途只能呆看着白衣翻飞的高等精灵在深绿树丛中旋转腾挪,身法轻捷动作优雅,美得如同一柄凛冽的剑,两把长匕首挽着蔷薇色的刀花在她身周绽放。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么,剩下的人自忖。
很快她就到了被禁锢的两人面前,挥动匕首开始切割藤蔓。奥列格被憋得紫红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呲牙咧嘴的很是滑稽。瑞贝利安也早就放弃了拿他的重剑,转而拔出他那不怎么锋利的随身短刀开始在藤蔓上划道子,虽然没什么用也总比没有强。
很快这两根藤也被切断,和两人一起落到了地上,化作白灰。植物似乎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倏忽缩回了那充满了粘液的恶心房间,门也轰地关上了。
死里逃生的两人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奥列格的披风不知落到了哪里,身上的衣服也被搞得一块一块,瑞贝利安更是狼狈不堪,裤子都只剩了一半。
写在前面
·设定当然都得到了企主的同意。
“又是一年了。”
秦喋眯起眼看着不远处,城市伫立在废墟中,在沙漠炽烈的阳光下晕着金色的光。他踢开脚边的石子,从地上的竹制行囊里从抽出纸笔,把城市轮廓迅速描绘下来,举起来看了看,在下面写上两个字。
字体遒劲潇洒,和他死鱼眼碎胡茬的落拓象相差甚远。
秦喋把画丢回行囊,从腰包里捏出些碎烟草卷起点着,深深吸气又吐出,烟雾晃晃悠悠散开。他发了会呆,背起行囊向城市走去。
<双城•遗都>
“今天怎么了?”秦喋坐在酒馆里,叼着烟。他的位置靠近门口,很容易就能看到街上陆续走过高头大马。
“是克林菲尔的商团来了。”同桌的大叔说。
“克林菲尔的商团?”
“是啊。”他说,“这还是近十几年来克林菲尔和遗都第一次通商,据说克林菲尔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把废弃的商路重新打通,还在路上的绿洲水井附近设立了几个驿站。”
“是吗。”秦喋眯着眼,抽着烟,一副深思的样子。
门外的商团一律着黑衣,步调一致,安静有序,几乎人人都带着一匹黑马,每匹马的蹄印都有碗口大小,不带一丝赘肉。最前面的人带着黑色面具,乌衣斗篷上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着黑甲,马侧挂着一柄长枪,枪颈上虬结着扭曲的骷髅装饰。
驮货的骆驼不紧不慢走着,驼铃叮叮当当。
商队?秦喋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吐了口烟圈,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笑什么?”
“这个商队很有意思啊。”秦喋说。
“有意思?”
“老商路上几个小型绿洲和废弃旧井的位置,一直都是蛇鼠一窝这个情报组织的机密。几十年来商路迟迟不通,也有这群人霸占水源作祟的原因……说不定我的商机来了。”
“嗯?你是个商人吗?”
秦喋捏着烟想了会,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我是个行脚商。”
“行脚商?那你是从别处来的了?”中年人仿佛来了兴致,“你都卖些什么?”
“什么都卖,只要我有,主要卖画。”
“你是个画师?”
“这么说也没错。”秦喋还是这么回答,“不过到现在也没卖出去几幅。”
“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秦喋从行囊里取出一卷纸,展开一半铺在桌子上。是一张很大很厚的纸,十分结实,似乎掺了沙漠生物的皮,上面打满了细细密密的方格,或粗或细的线条在蜿蜒着攀附在上面,注释着细小的字。秦喋吸了口烟,用黑笔在某处写上一个地名。
遗都。
中年人也眯起眼来,正想要仔仔细细看的时候,画卷忽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唉!唉!”
“我这可不是免费给别人看的。”秦喋收起画,叼着烟含含糊糊的,“尤其是大叔你啊,看起来像是识货的人。”
“你这些东西要卖给谁?”中年人看向他行囊里其它的作品。
“哼……”秦喋懒懒的嗯了声,“或许就是卖给你这样的人。可是你现在给不起我出的价钱。”
中年人顿了顿:“你从哪里来?”
“你刚才不是问过了?”
“你没有回答。”
“从来处来。”秦喋低垂眉眼,哼哼,“到去处去。”
商队队尾驱马赶来一个管家样子的人,穿着黑色的正装,鼻下蓄胡,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他同乌衣领队说了些什么,然后齐头并进,整个队伍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重回遗都。”安德烈勒住马,说。
“上次来和黑晶石打了一场,如今却得知对方是几百年前丢下我们逃亡的皇亲国戚。”黑甲骑士嘲讽的说,“我们不光回来,还要认祖归宗,早知如此,还不如那晚就和首领重入轮回。”
“是你们。”安德烈纠正,“不是旅团所有人都像你们,被诅咒的不死者。”
“我们不用洗澡吃饭喝水理发换衣服,比活人方便多了。”
“……”
“走吧。”骑士说,“格伦威尔家的人还等着我们,一会你和我谁话事。”
“我来,你根本不会演戏。”安德烈说,“新首领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克林菲尔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从我们出发那天起,‘首领’就是留在克林菲尔城的‘当仁不让’!”
“他们的首领不在这。”秦喋说。
中年人挥手驱赶烟雾:“小伙子,咳,我说,你这烟从哪买的,太呛了。”
“自己做的,闻着味道不好,抽起来可不错。”秦喋卷了根烟,点着递给他。
中年人吸了几口,咂咂嘴:“你从哪弄的烟草?”
“自己种的。”秦喋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像个瘾君子。
“真是个妙人啊!”他竖起拇指,“你叫什么名字?”
“抬举了抬举了。”秦喋笑眯眯的,“在下秦喋,喋血的喋。”
“秦……喋?怎么感觉怪怪的。”中年人皱着眉头。
“是啊,有人和我对骂的时候叫我报上名来,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听好了!我是你老子秦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年人大笑起来。
商队的最后一匹马也消失在门外,秦喋心里也停止了计数,共47人,恐怕只是这个外来势力的冰山一角。他背起行囊:“走了大叔,下次见。”
“嗯。你还有没有烟?我想买一点。”
“不卖,我也不多了。”秦喋向门口走去。
“是吗,城中心商业街南头一家店的烟酒不错,你可以去试试。”他说,“如果回心转意想卖画了,就来这找我,我每天都会来。”
“多谢厚爱。”
中年人展颜笑起来:“你这些‘画’,到底想卖多少钱?”
“那可是整个世界的价钱呢。”秦喋懒洋洋的笑着,黑色的眼睛背着太阳,露出一丝明亮的光来。
安德烈和骑士脱队独自来到了城市中心,进入了一家店的后堂。
店后面不是仓库,而是比店面宽敞得多的大厅,没有多少装饰,简单干净。少年坐在男人身旁,有些不耐烦的撵着靴尖。他是黑晶石格伦威尔家的少当家,诺埃尔•格伦威尔,二十五岁。身边的男人是他舅舅,艾维斯•格伦威尔,格伦威尔的现任首领。
诺埃尔随母姓,但他父亲并非入赘,他的同胞姐姐阿妮塔随父姓,是三大姓之一雷诺的二当家。
据说将要与仇人见面时,对方留下的伤疤便会隐隐作痛。诺埃尔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旧伤,悄悄磨着牙。
克林菲尔的“商队”并不是第一次到临遗都了,别人可以认不出他们的真面目,黑晶石不可以,上一次他们到遗都来的是十三年前,诺埃尔才十二岁,被旅团的人袭击险些丧命,为此雷诺家和格伦威尔家与旅团大打出手。
除了旅团,再没有人忍受得了在沙漠里穿成这样了。
那时旅团嚣张,也不及现在这么高调张扬,更没打起克林菲尔的大旗。他们自称“迪奥拉旅团”,更像是来争夺一番资源就撤的马贼。
如今……这群人如同军队一般,代表了克林菲尔王族的意志。
“久等了,遗都果然和克林菲尔大不相同。”帘子被拨开,安德烈和黑甲骑士先后进入。
艾维斯指节敲了敲扶手,诺埃尔微笑着起身引他们入座:“如何不同了?”
老狐狸别说的好像你第一次来似的,当年捅了我两刀的人就是你。诺埃尔在心里冷笑。
骑士等着看安德烈能把治安混乱勾心斗角美化成什么词汇。
“群雄并起,亮剑争锋啊。”安德烈说,“能人志士甚多,甚多。”
骑士岿然不动,不知是习惯这样,还是被安德烈的无耻惊呆了。
诺埃尔不在意的笑了笑,“听说你们在克林菲尔帮女王解决了一场瘟疫造成的暴乱,不少人受封官职了。”
“官位不过虚名,旅团已在克林菲尔扎根几百年,比城市本身的历史还要长。不少人平时就在当些教头队长之类的小官。军队忙不过来的时候,维持治安这种事也常交给给我们去做,早就纠缠不清了。”安德烈说,“克林菲尔和遗都不一样,我们是一股绳,这次来,也是受女王之托与遗都重新通商,以便互通有无。”
“为什么看中黑晶石?”
“我们本是同源……”安德烈一字一字咬着说,“又是同族。”
“莫非你们要认祖归宗。”诺埃尔笑起来。
骑士重重哼了一声,“如果是这样早就天下大同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此来的主题就该是请黑晶石回克林菲尔了。”安德烈不恼,“新首领没有归入你们的意思,如今我们效忠于女王,有此念头乃是不忠。听闻黑晶石分三大姓,此番却只来一家,又如此咄咄逼人,是毫无合作之意?”
“我侄儿唐突了,黑晶石不想冒犯克林菲尔,虽然我和诺埃尔都姓格伦威尔,但雷诺家已将决定权交给我们。黑晶石向来少数服从多数,剩下一家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艾维斯说道,“不知旅团首领现在何处,可是要黑晶石亲自登门拜访?”
“首领尚在克林菲尔重建家园,诸事未决,分身乏术。他授权于我,遗都大大小小各项事务,由我决定,绝无轻视之意。”
秦喋在城中心找到了中年人所说的店,招牌上写着几个字。
“一家店”。
这是什么恶劣的冷笑话。秦喋想。
门外停着几匹黑马,正是方才商队所骑的“乌云压城”。
“小兄弟还有什么什么事吗。”店主人问他。
“嗯?”秦喋看向店主,是个女人,笑眯眯的,看上去才30多,不过听说已经四十几岁了,“这些马的主人呢?”
“马主人早先在我们店定了大件的货,去后堂取了。”
“哦……小姐贵姓?”
“格伦威尔,安西娅•格伦威尔。”
格伦威尔,黑晶石三大姓之一。
黑晶石,遗都三组织之一。
“在下秦喋。”
“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就算你告诉我名字我也不一定记得住喔。”安西娅托着腮靠在吧台上。
“没关系,我会在遗都住很久,总有一天你会记住我的。”他带起兜帽,把阳光挡在外面,又看了一会,直到烟快烧着嘴唇,才转身离去。
安德烈和黑甲从店里走出,老管家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安西娅:“你几乎一点没变。”
“倒是你变了很多,从内到外。”
“你很了解嘛。”
“你的风流债?”黑甲问。
“年轻时被他们夫妻俩教训过。”安德烈毫不尴尬。
“要是再敢开低俗的玩笑,下场和十几年前也是一样喔。”安西娅摊手。
安德烈发现自己竟然毫不恼火,这十几年来他性格越来越平静,像是被身边这些死人同化了一样。
“是吗,那我倒是很想和你们交下手试试。”黑甲说。
“别瞎胡闹,对女性放尊重点。”安德烈摇摇头,牵过自己的马。扈从从角落里跟上来,低声说着什么。
“首领叫我们去的地方有人了……?”他跨上马,一抖缰绳。
诺埃尔和艾维斯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安德烈和黑甲匆匆离去的背影。
“就是这群人把蛇鼠一窝……?”诺埃尔文。
“老商路重新打通,克林菲尔在每个小绿洲和水源补给点都设立了驿站,同一时间蛇鼠一窝在这些地方的据点突然都销声匿迹了,连一个人都没回来。”艾维斯声音发寒,“一个人都没有!”
“从今往后遗都和克林菲尔,彼此间不再是只存在于诗人口中的故事和地名了。”安西娅说,“但是这条道路的控制权在旅团手里,甚至连女王也不如他们控制有力。我们可以通商,也可以……争斗,决定权全在他们手里,除非有人能找到第二条路。”
秦喋摸着行囊里的地图,透过门缝向外看。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只是在郊外找了一幢废弃的石房而已,屋子里满是落灰,除了桌椅锅炉床什么也没有,简陋的可怜。只有一个小院子,种着快要枯死的树,要不是这半个月他精心照料,就真的死全了。除了院里那口能打出清水的井以外,一点出奇的地方都没有。
在遗都这样无主的房子比比皆是,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小半个月,今天刚到家不久,这些黑衣人就推门而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看到秦喋显然一愣,又原路退了回去。
那些黑衣的人一层层围在外面,既没有冲进来打砸抢烧,也没有退去,只是东西南北围了个死,安安静静的站着,他就是插上翅膀飞起来,也会被那些斗篷下的短弩射成筛子。
“不让我出去是吧?”秦喋隔着门问。
没有人回答他。
“你们首领呢?”
没有回答。
直觉告诉秦喋,这些人既不会冒犯他,也不会轻易离去。他点了根烟,深深吸上一口,背起行囊,猛地推开门。站在院门口的人举起手来,戒备的握着武器。
秦喋把石凳从屋里拖到屋外,又费力的把石桌拖到屋外,抽出画刷拉一下铺在平坦的石桌上,端坐在院中,旁若无人的奋笔。
安德烈到达石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青年在树荫下画着什么,不停翻转着手中的作图工具,仿佛周围黑衣皆是他的侍卫。
“将军呢?”有人问。
“黑甲被鹰叫走了,一会才回来。”
他推开门走进院子,青年忽然大喝一声 :“站住!”
安德烈的手悬在了半空。
“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青年收起笔,正襟危坐,气势像端坐在马上的将军,“我允许你进来了吗?”
“……这是旅团的据点。”安德烈说。
“这是一座空屋,现在属于我。”
“首领告诉我们这里是他朋友的家,如今属于旅团。你叫唐宵么?”
“不叫。这里的主人已经放弃了它,先来后到,这幢屋子属于我。”
安德烈推门而入,手握在剑上,脚步越来越快,青年也站起来,紧紧攥着拳头。黑甲匆匆忙忙拨开人群冲进来,将一封信交给安德烈。
安德烈突然在桌前停下,将要出鞘的剑仍躺在鞘里。
他看着桌上的画纸,除去某些地方还是空白,大半个世界的样貌都撰在了这张纸上,山川城市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一目了然。
“……这里属于旅团,但我愿将它赠与你,作为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礼物。”安德烈看了看信,收起来,“我叫安德烈,先生尊姓大名?”
“没想到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反倒先找上门……”青年踩灭烟头,又懒洋洋的笑起来,“我叫秦喋,喋血的喋,是个到处游历、绘制地图的画师。”
无限唐宵库瑞唐宵傻傻分不清的库瑞陆仁
陆仁在一个光柱里发现了唐宵,穿着相当奇怪的衣服,对方也看到了他,投来惊异的目光。唐宵身边整齐排列着其他光柱,每个里面都有一个人,一个白发的娇小萝莉感觉十分像雪伦。
其实一点也不像,但是他就是觉得像。
“这是哪?”陆仁问。
“主神空间,不想死找个光柱站进去。”唐宵说。
“啊?”
“啊你妹啊?”唐宵指着一个空光柱,“进去!”
“糖糖你变粗鲁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宵你和他很熟啊?”有人狂笑,“我还以为只有伊芙才会叫你糖糖。”
“WTF。”唐宵焦躁的骂了句,“还有10秒钟,你赶紧给我滚进去,剩下的一会再问你!”
陆仁嘀嘀咕咕的滚了进去,接着眼前一黑。
“这是什么地方?”唐宵茫然的说,主神手表屏幕黑漆漆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库瑞比克,有这个片子吗?主神预告的不是这里吧?”
陆仁担忧的看着他:“要不我给你找个医生去?”他觉得牧师在失忆症这个顽疾上不好使。
“搞什么,我队友呢?!”唐宵抓着陆仁的衣领晃来晃去。
“什么队友,冒险已经结束了啊?雪伦他们都回到各自的世界了啊?”
“你是谁?”
“我是陆仁啊???你失忆了?”
唐宵用见鬼的眼神看着他:“你记不记得你的同伴?”
“记得啊,老大老三老四他们都在坎维啊,不过吉泽尔和斯林也回到自己世界了。”
“这他妈都是谁?”唐宵崩溃。
陆仁领着唐宵去酒馆,几杯酒下肚唐宵总算冷静了许多:“这么说你不会变成龙?”
“你酒量变小了啊……都开始说胡话了。”陆仁说。
“哦……看着也不像。”唐宵咬着酒杯,东美的那个陆仁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真是天差地别啊,听说对方是个杀伐决断的人,眼前这个……他上上下下打量陆仁,那双乌溜溜的眼紧张的盯着他。唐宵在心里嘿嘿一笑,决定不深究了。
“喝酒!”他举杯,掌心闪过金属的光泽,在陆仁肩上一拍。
陆仁也跟着迷迷糊糊的举杯,觉得背后像是让蚊子咬了一口。
酒过三巡唐宵凑近陆仁盯着他,那双黑眼睛还是和小鹿一样。
“我认识你。”唐宵说。
“……废话。”陆仁把唐宵的脸推开。
“你能变成龙,变成影子,变成火。还到处放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教别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声音不低,酒馆老板也听见了,老板用看神经病一般的目光看了眼唐宵。
“哈?”陆仁呆呆的看着唐宵,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顶尖的法师,还是个天理不容的恶徒,“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啊。”唐宵又把脸凑过来了,“你还有个能变成乌鸦的女伴,她整天面无表情,笑起来贼兮兮的,脑子很活络。”
整个酒馆的人都竖起耳朵来了,静悄悄的希望从“醉酒”的唐宵嘴里打听到旅团首领的八卦。
“什么鬼……你在说斯林吗,他不是我女伴。”陆仁表情扭曲。
唐宵拖长声音哦了声,突然往前一倾身子,照着陆仁亲了上去。
晴天霹雳,陆仁懵逼了。他看到酒馆门口一抹金黄闪过,刚想喊“老大你停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也动不了。
“诶嘿嘿嘿,你竟然没失去理智哎。”唐宵在陆仁面前晃了晃掌心,罪歌的刀尖露出来一丢丢,陆仁的眼珠子跟着刀尖晃来晃去,泛着淡淡的红色。
整个酒馆都沸腾了,“你坑我。”陆仁艰难的说,第二天旅团首领是个同性恋的新闻就要传遍遗都大街小巷了,他还怎么混。
“没有啊,我和你说我看你不爽很久了,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拽什么啊?”唐宵伏在陆仁耳边小声说,从外人的角度看过来像极了耳鬓厮磨。
“大兄弟你醒醒,我什么时候对别人爱答不理了。”其实他说的是东美的陆仁,但是现在的陆仁并不懂。
无妄之灾。
“老板开间房。”唐宵拍拍手,十分得意。
老板看了看呆立的陆仁,见他没反对,丢了个房牌过去,摇摇头继续擦自己的杯子。
唐宵勾勾手,顺着楼梯往上,陆仁就跟在后边,动作僵硬又机械。他想说卧槽尼玛,仔细想想唐宵根本没妈。
次日天一亮唐宵不见了,陆仁抄刀子奔向他的石屋。
他一脚踹开门,唐宵正在里边收拾行李,一副风尘仆仆旅行归来的样子。
“咦露露你……”
陆仁劈头就砍。
“你疯啦?!”唐宵毫无准备,狼狈的往地上一扑。他刚想说你这么早就来看我啊我今儿刚回来,就被对方的热情糊了一脸。
“你才疯了!你昨晚都干了啥!”陆仁拿刀指着他【干了你呢露露[不是】。
“……?”唐宵茫然摊摊手,“我今天早上刚到家啊,我干了啥?”
“你……”陆仁噎了下,“用阴招坑我还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顿啊!”
“啊。”唐宵看看陆仁嘴角有点肿【打的】,走路一瘸一拐的【打的】,点点头,“你这……脖子上的we……痕迹【坏心眼故意弄上去的】,也是我打出来的?”
陆仁摸了摸脖子,破口大骂:“关你屁事!”
你都要打我了还不关我事。唐宵有点无语:“你做梦梦见被我拱了?”
陆仁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热,就把刀当石头丢出去了,唐宵赶紧躲过,往前一扑,和陆仁在地上滚成一团:“醒醒醒醒,这肯定是敌人的离间之计!”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离间计啊!对方是神经病吗!”陆仁悲愤的说。
“你就认定是我了?”唐宵冒火。
“那张脸分明就是你!还都有女装癖!”陆仁喊,“我看你玩了一晚上换装游戏!还踏马丢媚眼啊!幸好我没吃晚饭!这就算了你还喊过乐行,什么鬼啊恋父啊你!我以为你一直只是敬重他啊!”
唐宵也眼前一黑。
“你要赔偿!”陆仁大声说。
“不是我干的!”唐宵恨得牙痒痒,要是让他知道谁这么黑自己非把对方碎尸万段不行。
“那你说是谁?!”
“我……”唐宵气短,“反正就不是我!”
两个人又打在一起,唐宵挨了几拳,肌肉酸痛,和武僧毫无章法的肉搏他还是很吃亏的。
“你简直不讲理!”
“你分明在抵赖!”
“好好好我不抵赖,既然你说我做了那我不做岂不是很吃亏。”
唐宵的脸又凑近了。
我当初为什么要拯救这个世界来着?她怎么不干脆毁灭了?陆仁想。
陆仁惊坐而起,从高脚转椅上跌落下去。
“你才喝了两杯哎。”里德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喝醉了?”陆仁站起来,摸摸后背,湿透了,全是汗。
“嗯,还讲梦话。”
“我说了什么?”陆仁紧张起来。
“没听清,大喊大叫的。”
“我……梦见,自己和某个人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陆仁恍惚的说。
“哦,露露长大了啊,会做春梦了。”里德欣慰的说。
“接个吻而已什么春梦……你不想知道对象是谁嘛?”
“不是我就行。”里德点点头,“唐宵来了。”
陆仁一听这个名字就头大,他看唐宵在酒馆门口站着,脸上也带着一种恍惚的表情。
“你做噩梦了?”陆仁试探的问。
唐宵点点头,和陆仁保持了相当远的距离。
里德看了看两人,了然的说:“我懂了。别人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着上他。唉,可以理解,毕竟单身那么多年,是个人就行。”
“去死吧你。”陆仁怒骂着把里德的头摁到吧台上。
【脑洞完,顶锅盖逃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