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者幼儿园虫星人小班班主任艾斯博哈老师今天很开心
昨天和昆坦同学详细谈论了“为什么不能给其他小朋友看小黄图 不 尤其是隔壁人造人班的小朋友”这个问题之后今天他看起来安分了很多
以及平时都只关心仙人掌的希克斯小朋友自高奋勇表示愿意监督昆坦同学一天也十分让人高兴
“小孩子果然还是会长大的啊”如此感叹着的艾斯博哈老师欣慰地去找隔壁布莱克2号老师喝茶去了
老师走后希克斯小朋友呵呵一笑取下了坎帕斯小朋友脸上的海苔片
*不要问真的昆坦小朋友到哪里去了 隔壁的姬塔小朋友是不会告诉你的
----
当天希克斯小朋友顺便吃掉了昆坦多出来的营养午餐
----
第三章的时候虫星人小班的 Eating 昆坦 Mars Bell 和 阿卡德 几位小朋友们被母虫教导主任叫去留堂了
教导主任办公室好可怕……
----
Lanners同学每学期开学看起来都长得不太一样
----
幼儿园医务室有一份专门治疗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的波普小朋友的备案
和一份专门治疗放学时来接儿子但是不小心被人潮踩到的虫爹的备案
----
鲁塞洛小朋友从来不迟到早退——他直接住教室里了
----
看到一直在哭泣的刘军小朋友,布莱克2号老师很是心疼,回头就造了个刘军泪水收集器
“水源是珍贵的。”布莱克2号老师如此说道
tip:
本文并非正稿,只是血色残阳的一些先行片段,跟大家分享这庞大故事里的星屑
本文还处于整理构思完善设定与故事阶段,各位看到成文甚至要几年的时间,这里的的小段子都是自己为了记录梗与思绪的,先与大家来分享这些
为了阅读顺利,请不要对章与章之间有太多连贯的想法,它们只是独立的段子而已,情节的衔接是不成熟的,请就段观看,谢谢w
如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十分感谢!!!!!!
============================
2)
"总觉得迪里一点也不像个科学家,反而像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得猛将。"奥丽娜看着车顶,迪里迪奥正在上面大呼小叫,"他似乎不该属于研究室,而属于前线。"
"啊,是啊……"老林克轻笑着,"但难道我们科研部不也是战场的最前线么?
"给突击战队的最新一批魔晶枪有尼克精心改良的部件,那上面的能量晶石可是玛吉的得意之作,随行急救包中的紧急疫苗凝结着阿敏的心血……还有那个新装甲车!我可是亲手为它制作原型发动机的模型!"
说到这儿,老林克浑浊的老眼中溢出惊人的色彩,他的双手在空中摇动着,为不存在的模型拧上最后一个螺丝,然后双手啪地落在操纵器上,整个人舒服地向后靠在椅子上,欣慰地闭上眼。
"是啊,战场……战场上其实到处都是我们科研部的印记,就连那刺鼻的硝烟味都铭刻着科研部的徽章,我们无处不在。
"啊,硝烟味……其实科研部里到处弥漫着硝烟味-----那是我们搞科学的最熟悉的味道,实验室是我们和这个世界斗争的第一线。
"尼克的眼睛已经不适合细节作业,他满手都是伤口和老茧;玛吉的实验室每天都要炸几次------我们总是说'迪里的脾气像玛吉的实验室'!还有阿敏……她为了那支疫苗甚至不停地在自己身上制造伤口和感染,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我也是,我可比同龄的精灵看上去老得多啦-----我把该用来修炼的时间都给了我亲爱机动车们!"
说到这儿,老林克笑了笑,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燃烧着生命去与这个世界抗争。我们探索、研究、思考、实验,无数的发明和改造只为了让人们在这个恶劣的世界中更好地生存,更有尊严地站在这世界的面前,能够去捍卫自己的信仰-----神明、思想、政权、家人……"
"然而在第七界那群只知道看结果的领导们眼里------事实上'结果'也只局限于那些嚣张的魔法武器,我们永远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
老林克的眼暗了下来。
"但是今后不同了。"
奥丽娜清脆的嗓音异常坚定。
"我们已经向他们证明,我们科研部才是最强战士!"
一个巨大而满足的笑容在老林克的脸上蔓延。
"是啊。"
他趴在操控器上,望着车外一片火光。橘红色的影子在他的老脸上跳跃。最终他带着满脸幸福的笑容闭上眼,舒服地窝在自己的臂弯里。
烟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月岛龙也右手拿着长烟杆,左手在写着账本,却被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少年给打断了。
“欢迎光临。”龙也放下笔,露出了顾客限定的微笑,“小客人需要点什么?”
“不,不是买东西。”
少年小声地说着,听到这话的龙也很快就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这倒把面前的少年吓了一跳。
“那么?”龙也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顺手在桌上敲了敲烟杆。
“应……应聘。”少年在心中喊了一万次“敬花”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来面对这个毫无表情的人,龙也这才想起贴在门口的招工信息,他打量了一下少年,随即点了点同意对方留下。
“名字?”龙也拿起笔继续写着账本,少年上前两步做着自我介绍,“我叫铃兰,是团鬼火。”
鬼火,然而龙也并没有觉得过多惊讶,自从祸害开始,江户已经出现许多奇怪的东西,大概就是所谓的鬼怪这一回事吧,对龙也来说不尽不害怕,倒还是有些兴趣。
“龙先生,这样叫我就好。”龙也没有过多介绍自己,“龙先生”也是顾客们习以为常的叫法,至少他不讨厌。“那么,铃兰,看店就交给你了,我现在需要出门去给胡桃泽家送些东西。”龙也收好了账本,拎起一旁的包裹走到了门口。
“可是我!……”铃兰对突然到来的任务觉得无法胜任,对店里一切都还不熟悉就……“没事的。”龙也用手摸了摸铃兰的脑袋,“你能做到。”
“龙先生……”铃兰忽然觉得龙也虽然面瘫,却意外的很好相处?!望着龙也离去的背影,铃兰喃喃自语地说着,“敬花,龙先生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吧……”
“哟,但那。”胡桃泽家的剑道馆,龙也来到在一旁喝茶观战的胡桃泽苍叶身边坐下,将包裹递到他面前,“你要的阿波与三盆糖,我已送到了。”
“谢了,要喝一杯么?樱花茶。”苍叶转头递了一杯热茶过去,一朵小小的樱花漂浮在水面,龙也接过谢了一句,也望向了道场中间,“真是一群勤奋的孩子啊……”龙也随口说了一句。
“龙也也迈入了大叔的世界了么?”苍叶听到这话嘲笑了句,龙也带来的包裹已经被他打开,苍叶拿起一颗糖看了看,含进了嘴里,“好甜。”
“当然甜。”龙也一口气喝完了茶,放下茶杯起身整了整衣物,“多谢款待,我先回去了。”苍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龙也这才离开了道场。
天色依旧暗沉,幸好的江户的灯火还照亮了半边天,人们才觉得灾难没有想象中的可怕,龙也环臂走在路上,发现不远处有一团发光的物体附在地面上,龙也原本以为萤火虫,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类似水母的生物。
它看上去很虚弱,龙也心想着,便取出了装满水的小竹筒。
龙也倾斜竹筒让水浇在生物上,但感觉远远不够,他只好把它抱起来带回店里去。
“欢迎回来,龙先生!”铃兰一脸开心地跑了过来迎接龙也,看样子他是习惯些了,但龙也没有笑,只是拍了拍铃兰的头。
“去帮我找个大桶,装满水,可以么?”
“嗯!”
铃兰点了点头,很快他找出了大水桶放在屋后的院子里,并且装满了水。
龙也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不明生物放了进去,先是沉了下去,接着又浮在了水面上冒着泡。
“龙先生,这是什么?”
铃兰趴在桶边看着不明生物漂浮着。
“大概是水母吧。”
龙也转身回到屋内。
大概是过了一天,铃兰又趴在水桶边想观察一下“水母”的情况,却被一双乌黑的眼睛给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大声哭了起来,龙也寻声走了过去,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一把拉开了站在水桶边的铃兰。
“龙……龙先生!”
铃兰缓了缓神,回头看到龙也已经皱起了眉头。
“有毒,别去碰。”
“毒?……”
铃兰看着桶里哭闹的“水母”已经变成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模样了,他才意识到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萤者。
铃兰看着龙也走了过去,原本想阻止却为时已晚,龙也倚靠在水桶边,微笑着说了句。
“欢迎光临月岛杂货店。”
哭声瞬间停止了。
tip:
本文并非正稿,只是血色残阳的一些先行片段,跟大家分享这庞大故事里的星屑
本文还处于整理构思完善设定与故事阶段,各位看到成文甚至要几年的时间,这里的的小段子都是自己为了记录梗与思绪的,先与大家来分享这些
为了阅读顺利,请不要对章与章之间有太多连贯的想法,它们只是独立的段子而已,情节的衔接是不成熟的,请就段观看,谢谢w
如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十分感谢!!!!!!
============================
一)
"疾风"在荒漠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着,车后紧跟着炽热的火舌。爆炸而产生的的热量烘烤着法式面包般的车,却无法缓解车内紧张的氛围。老林克那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抓着操纵器,作为驾驶员他的眼睛只能看向前方,额头的本是松垮的肌肉现在紧紧地挤在一起,但他细长的耳朵却努力地延伸。他的肩膀已经湿透-----那多半是迪里克里的汗水。迪里的身体上早已蒙上了一层汗,他竭尽全力向前拥挤着,想尽一切办法试图离监视器更近点。他用手臂扣住老林克,全身微微颤抖着,瞪圆了的眼睛呼之欲出,嘴中念念有词。而奥丽娜则使劲捂住耳朵,拼命地挤紧眼睛,在座位上绻成一团,似乎不想和监视器有任何瓜葛,然而又紧张得瑟瑟颤抖。
监视器上的小红点闪烁着,车外爆炸的音爆并不影响它在车里到处回响,带动三颗心脏和紧张至凝固的空气跳动着。
滴 ,滴……它停了
它停了!它消失了!那个象征着沃尔加复兴的能量集成机在爆炸中消失了!在我们科研部的炸弹下灰飞烟灭了!
是的!是的!我们成功了!
"看啊!我们把那该死的集成器炸了!"迪里迪奥狠狠地拍在驾驶座上,刷地一下跳起来,角与车顶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哈哈!第七界的那帮人还指望那些白痴魔石为他们搞定一切,结果呢?那些该死的"强力武器"都他妈用见底都没个鸟用!可是我们----科研部----这群'白大褂弱鸡'!就随便丢了个炸弹,就哄的一下搞定了一切!哈哈哈!"
迪里迪奥放肆的笑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显得尤为聒噪,使奥丽娜从狂喜与兴奋中缓过神来。她手忙脚乱地擦拭脸上喜悦地泪水,用发红的眼睛寻找参数,手中的笔仍有些抖。"真……真不可思议……我们……我们做到了……"
"是啊……我也以为我一辈子都要在那群老古董的鄙夷中低声下气,没想到我竟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们科研部的辉煌。"老林克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他看了眼参数,开始刹车。
"疾风"号最后如同一块石子伏在茫茫大漠上。迪里迪奥迫不及待地下车,快速地爬上车顶,包中十多块魔石全部开启。
车停了,而爆炸的火焰仍然翻滚着气势汹汹地奔腾而来,在"疾风"号的尾部停下,升腾而上,犹如撞到钢墙的巨兽咆哮着。即使给自己撑开十多个结界,迪里迪奥仍能感受到蒸腾的热气挤压着他的脸,噪音在耳边撕扯他的耳膜。他勉强在冲击波中站稳脚跟,然后脱下白大褂,面对那火焰巨兽疯狂地挥舞着白大褂,手舞足蹈,大声叫喊:
"第七界的蠢货们,看见了么?!这是我们科研部的力量!!赞美上帝!赞美爱因斯坦!!"
老林克看着监视器中迪里迪奥的张牙舞爪,听着一旁奥丽娜的抽泣哽咽,自己的眼眶也是发热含泪的,笑容从未从脸上褪去,皱纹从鼻子蔓延至整张沧桑的脸。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放松,每个细胞都轻盈得要飘浮了,手指不由得敲打起节拍,哼唱出精灵族的歌谣。
当他在奥丽娜的年纪时,也早已加入了第七界科研部。
"你知道,即使我是如此喜爱人类的奇妙魔法,但上层更喜欢执行员们。"他的执行部导师对他的退出满是遗憾。
tip:
本文并非正稿,只是血色残阳的一些先行片段,跟大家分享这庞大故事里的星屑
本文还处于整理构思完善设定与故事阶段,各位看到成文甚至要几年的时间,这里的的小段子都是自己为了记录梗与思绪的,先与大家来分享这些
为了阅读顺利,请不要对章与章之间有太多连贯的想法,它们只是独立的段子而已,情节的衔接是不成熟的,请就段观看,谢谢w
如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十分感谢!!!!!!
============================
这是一个关于抗争的故事,热血沸腾的青春与命运相争,坚韧不拔的人民和世界叫板,纯洁崇高的信仰与腐败抗衡,以血相换的民主与专制抵抗,所见现实与理想间的残忍,精神里面和表面的撕裂。当所有人举起经脉分明的手,发出震颤人心的呐喊,故事便旋转着进入了绮丽的高潮,也将旋转着谢幕------我想让你知道,为心中那份宁静的方寸之地,那份对生活的抗争----无论是随缘自适还是奋起反抗----都是重要的、甚至是神圣的。[在设定本前页写给自己的话]
在[神]消亡后,[神]的部分信徒企图通过人为的方式创造出新的[神]。
这个计划约从神历1150年左右开始秘密的实行,于神历1270年随着新新旧大陆之间的战争以及古神长子的觉醒而最终以失败告终。
[育神计划]是以人类灵化为目的,通过魔法等手段对精神和肉体进行改造以达到促成人体灵化。已知的成功事例只有一名——艾丽娅·索贝理,然而在还处于半灵化的状态下就于与新大陆的战争中失踪。
[育神计划]的最后一名“神子”是再一次降生的古神的长子。
——6520字——
由伊格、莉芙、零和弗蕾亚组成的四人小队按照原定的计划,在另外两人潜入教堂的同时,驱车向黑森林的深处前进。
阴沉无光的天空给予这片荒原孤立无助的死亡,但这片森林却在这黑暗的世界里凭借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得以发展壮大。尽管暗色的树木不可避免地让人联想到腐朽和死亡,可他们的生命力是不容忽视的,当荒原上的枯枝诅咒着黑暗的天穹时,他们仍在拼命地将枝干伸向远处,不断壮大着森林的躯体,这股生的意志正是自然无言而又强大的力量。驱使着马车的伊格深谙此道,不过一股不安的感觉始终萦绕着她,这森林的异常绝不是在于它的存在本身,而是某些不可名状的存在。
“也许是魔女的原因…但真的如此吗?”
伊格暗自思索着,但这挥之不去的不安感终因没有能够解释它的证据而只能搁置一旁。丢掉这无意义的思虑,伊格打算把精神集中在驾驶马车上。可是罪之女神的牧师弗蕾亚不知何时从车厢里来到了驾驶位,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些像走马灯一样从马车旁一闪而逝的树木,那双总是掺杂着邪秽欲念的眼瞳此时此刻正闪动着神职者那种纯粹的狂热。伊格不禁背脊发凉,这个玩世不恭的邪神牧师在她的印象里极少露出这种眼神,而能让一名邪神牧师如此狂热的东西,只是稍微动用一下知识和想象力都会得到一些难以承受的结果。
“…你在看什么?”
“那些树啊~”
面对伊格无法理解的目光和带着些不安的语气,弗蕾亚眯着眼睛,语调里带着一种轻松和愉悦,戴着手套的右手仿佛致敬一般地向着那些树木稍行一礼。
“生命最纯粹的欲望就是生存,而这座森林充斥着这种求生的意志,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在如此灰暗的世界之中,着实难得呢!”
“虽然这是好事,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以常理来思考这个牧师的行为处事总会得出很多错误的结论,伊格再次确定了这一点。不过不合常理的事情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毕竟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位牧师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想到这里,伊格意识到马车车厢里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以那位牧师的性格,目睹如此景象应该会让她惊叹不已才对——
“弗蕾亚姐姐也觉得这里的景色很棒吧!”
“啊,是呢~”
不出所料,莉芙欢快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伊格循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把手紧紧地按在车门上看起来随时准备下车的莉芙,以及摆好架势阻止莉芙的零。
“莉芙稍微再等一会儿吧——”
零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与弗蕾亚四目相对,而弗蕾亚只是耸了耸肩。目睹此番景象,伊格只觉得刚才车厢里的安静和这二人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我说…呃!?”
就在伊格想要一问究竟的时候,随着一声马匹的嘶吼,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伊格不得不迅速转过身拉紧缰绳,就在转身的刹那,伊格的余光偏见了让她心头一紧的景象——颠簸让零一时间站立不稳,架着着莉芙的双手顿时松开了,而莉芙显然不愿意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迅速打开门飞身跃出了车厢。
“等等!莉芙——“
伊格话音未落,立在她身旁的弗蕾亚已踏着驾驶位的围栏,轻巧地跃向半空中,径直朝着翻身落地准备跑入森林中的莉芙飞去。
“啊,抓到了。“
伴随着一声闷响,弗蕾亚整个人落在莉芙的身上,她娇小的身躯和轻盈躯体的神术似乎让相撞产生的冲击力减轻了许多,足以在不造成伤害的前提下阻止莉芙继续奔跑。莉芙在这股不大不小的冲击之下趴倒在地上,弗蕾亚则是紧贴着莉芙的背脊,伸出双手抱住了她,两人以一种十分尴尬的姿势倒在路旁的草地上,直至匆匆赶来的红着脸的伊格和依旧是满脸无奈的零将二人分开。
“弗蕾亚姐姐在和莉芙玩抓小鸡的游戏吗?“
“她没有在和你玩,还有,以后不准做从马车里跳出去这种危险的动作!“
在莉芙带着一脸纯真的笑容,向刚刚挨了一记满含深意的手刀的弗蕾亚发问的时候,却被伊格一声带着些许怒气的训斥打断。伊格也没有再给莉芙继续对话的机会,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和弗蕾亚拉开了一段距离,而后者则是以惯常的那种邪秽的目光望着两人,嘴角浮现起某种得到了极大满足般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啊~这幅场景让弗蕾亚的身心都快要融化了呢!“
弗蕾亚那夹杂着喘息的绵软腔调让呆立在一旁的零感到尴尬和困惑,这三人之间发生的状况似乎在他的常识范围之外。无法理解的零只得对眼下比人际关系更迫切的事情以队长的身份作出决定。
“莉芙需要伊格你来控制住,那么马车还是由我来驾驶吧——虽然是这么说,不过眼前的道路…“
马车停在了深入森林的半途上,被一条条横穿道路的藤蔓所拦下,正是这些藤蔓使得马车颠簸起来,并且放缓了马匹行进的脚步,让莉芙得以跃出车厢的同时也不会遭致严重的损伤。从这里开始,前进的道路变得崎岖而狭窄,尽管马车的通行并不成问题,但只能维持在和步行同等的速度了。
“如果马车能够通行的话就带上,以防万一。待到不得已的时候再选择抛弃。“
伊格把莉芙安置在马车上,反复叮嘱了几句之后向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零点头回应后就纵身跃上了马车,而弗蕾亚在谈话的间隙已经用武器清除了拦路的藤蔓,一时停滞的队伍终于得以继续前进。
坐在马车边沿的莉芙似乎注意到了伊格忧虑的神色,一路上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随手从擦过马车的树枝上摘下的花朵和野果。
“那个果不能吃,知道了吗?“
伊格见状又叮嘱了一句,心里也暗自感慨自己比起朋友更像是保姆的这种情况,同时向弗蕾亚投去责备的目光。未及伊格开口,弗蕾亚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一样抢先回答了。
“莉芙在车厢里说要去森林里捉迷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因为很危险,弗蕾亚就说让弗蕾亚先出去看看森林适不适合捉迷藏~在那之前莉芙要乖乖地呆着~“
“发生这种状况,你该做的第一件事是通知我。“
“咦?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弗蕾亚一脸惊讶的模样,伊格意识到这惊讶绝对不是为了活跃气氛而做出的伪装。
“…我实在不想说你的脑子和莉芙是一个级别的。“
“嗯~弗蕾亚觉得那样也不错啊,不受束缚地遵从着自己的想法哦~不过弗蕾亚在‘那种方面’可比莉芙要厉害得多哟,需要建议吗?“
那双黑瞳里又闪烁出狂热的目光,而这一次是处于对职业的热爱。联想到罪之女神的信徒一般从事的职业和弗蕾亚平日的表现,伊格已经明白若她接茬的话,接下来的话题一定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污秽。
“弗蕾亚,只有这一次,请你闭嘴吧。“
伊格的原本只是想要责备一下口无遮拦的弗蕾亚,但弗蕾亚却默默地把手放在了身后背负的镰刀刀柄上,同时,罪之女神的罂粟神徽也开始闪闪发光。未等伊格反应,惨白的刀刃已带着一道暗色的闪光毫不犹豫地向她疾驰而来,巨大的生命威胁使得她的思想在那一刻变得清澈而平静,而她所思考的第一件事是——镰刀的轨迹。
从弗蕾亚的双手的姿势判断出这是一记横斩,而从其位置和刀柄的长度判断出它的落点是——自己头颅的正后方。而在那里,一股阴冷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先一步袭来。
下一秒,一声肉体撕裂的巨响将伊格从思考中拉回现实,而紧随其后的是惨绝人寰的嚎叫。
“…!?“
镰刀的刀柄暂停在了伊格的脸庞,而刀刃似乎命中了她身后的某物。短暂地震惊过后,伊格迅速转身,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的,是一个皮肤惨白而有着异常獠牙的“人类“,弗蕾亚的镰刀在他的手臂和胸口上留下了巨大的伤痕,鲜血喷洒在草地上流淌成一条带着腥臭气息的小溪。而他身后的树林之中,还有着三个同样的身影。
“吸血鬼!“
伊格没有半分犹豫,立即拿出了弓箭准备射击。听到惨叫的零也跳下了马,挥舞着双拳赶了过来。第一个发现这些袭击者的弗蕾亚,首先踏出了脚步,挥舞着镰刀径直斩向了被击倒在地,正打算起身反击的首位袭击者。
挥舞的利爪停在了半空中,先一步抵达头颅的利刃直接终结了他的生命。紧接着,致命的箭矢直接贯穿了最先靠近弗蕾亚的袭击者的右眼,赶到跟前的零立刻以一记右勾拳彻底击溃了他的脑袋。
剩下两名袭击者一时间呆立在原地,似乎在犹豫是否要逃跑。但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他们无从躲避那一颗不知何时从远处飞来的光球。抵达近前的光球急剧膨胀,爆裂出一阵炫目却无害的光芒,这似乎预示着一个失败的神术,但眼下它造成的效果确是极为致命的。视野被一片耀眼的白色所覆盖,一人只能听见另一人肉体撕裂的声响和悲惨的嚎叫,感受着自己四肢传来的剧痛,却无从进行还击。待到光芒散去,他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被各斩去一只,而那位挥舞镰刀的黑发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发问: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袭击我们?“
他惨嚎着,口中吐着诅咒的话语,下一刻,镰刀就切断了他剩余的四肢,而他依旧是嚎叫,依旧是诅咒,直到镰刀贯穿他的头颅
——而事实上,在他的意识里,他也只是把这一伙人当成可口的食物罢了。
“暴力审问真的能得出情报么?“
零对伊格和弗蕾亚采取的行为深表不解,可是弗蕾亚却满不在乎。
“弗蕾亚可不知道他们除了痛苦之外还在乎什么。“
“我想他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食物袭击路人罢了。“
伊格看了一眼那个身着破烂服装的尸体,皱了皱眉头。无论是那些诅咒的用词和语气,还是这破旧的服装,都透露出这些吸血鬼不像是有身份的家伙,反而像是一般的乡下村夫。
在第一次的袭击过后的旅途中,这些吸血鬼三五成群地袭击着四人,但伊格看不出他们的行动有规律或者计划可言,而且越往森林的深处前进,这些吸血鬼的数量就愈发减少,这一次的袭击与上一次的间隔是最长的一次。眼下这只倒在她面前的吸血鬼,恐怕只是单独行动而在森林深处迷路的一只罢了。
这些吸血鬼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但还有更让伊格担心的事情。
“…你也是不愿意说吗?“
一只松鼠一样的生物从伊格的肩上跳开,摇了摇头,消失在树丛之中。
忽视掉弗蕾亚和莉芙羡慕的目光,伊格沉浸在那愈发膨胀的不安之中。
作为德鲁伊的她本应能够得到森林里动物们的协助,哪怕只是近乎于施舍般的帮助。但在这里,她遇见的每一个动物都在拒绝她,拒绝提供这个森林的任何情报。而她也不可能强迫这些动物们,只能无奈地接受他们的拒绝。
“弗蕾亚觉得,真的有魔女在里面吧?“
一旁的弗蕾亚没有经过过多的思索,只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或许…的确如此。“
前往深处的旅途之中,得到所有情报都只有这样一个结果而已。
有魔女在这座森林里。
道路终止在一条清澈的溪流旁。
潺潺的水声带给疲惫的众人一股平静和舒适感,若不是伊格阻止,莉芙差一点就以玩耍的名义跳进了水里,不过她没法阻止同样不太正常的弗蕾亚把溪水洒得满身都是。而在这样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中,伊格一直紧张不安的身心似乎也得到了长足的放松。
零注意到很多动物在溪旁饮水,于是默默地用溪水灌满了储水用的水壶,而伊格则是从这些动物的身上感受到同样平静的氛围,似乎某种力量使得这条溪水远离种种邪恶和喧嚣。
就在众人的身心都处于极度的放松之下时,一阵悠扬而美妙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本来是令人愉悦的歌曲,却让大家再次紧张起来。
有歌声,或许就意味着有智慧生物的存在,也许…就是魔女?
众人警惕地放慢了脚步,沿着小溪,悄然接近那声音的源头。
在远处的溪流的上游,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一位赤裸着肌肤的女性正在独自歌唱。她拥有极为出众的美貌,如水波般的肌肤,虽不能及约瑟芬那般倾国倾城,却也足以让一般人魂牵梦绕,更何况,此时此刻,她赤身裸体,女性特有的种种魅力一览无遗。
见到靠近的众人,她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这副裸露的模样,面带微笑地对众人表示欢迎。
“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你们在我的领地上可是少有的稀客。“
“恕我冒昧,您就是传闻中的魔女吗?“
见到那人并无敌意,伊格径直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魔女?倒也有人这么称呼我。我的名字是宁薇,是这条小小溪流的主人。“
宁薇带着和善的微笑回应了伊格的询问,如此大方的回答让伊格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礼貌地回应了一句。
“能得知您的芳名是我们的荣幸,我是伊格,身边这位白衣少女是莉芙,那位黑衣少女是弗蕾亚,而身后者这位男士,是零——不知您是否介意男士在场呢?“
“当然不,只要是客人,我都欢迎。那么,我的客人们,你们有何愿望呢?“
愿望?
众人愣神一下,面面相觑,大家从未考虑过魔女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伊格稍微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最为谨慎保守而又实用的答案。
“我们想,问您一些问题,以解决那些围绕着我们的困惑。“
这样的回答,似乎让宁薇颇为惊讶。
“真有趣。我曾满足过无数人的愿望,却第一次见到仅仅想要询问问题的人。那么,真的这样就足够了吗?“
“足够了,有时候一个答案胜过一切奇珍异宝。“
伊格毫不犹豫地回答,而宁薇则是回以充满兴趣的微笑。
“那么,让我期待一下你们的问题吧。“
“这些,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
伊格张开了一张纸,上面罗列了几个与这个世界有着莫大关联的问题。伊格并没有全部得到解答的把握,但只要知其一二,或许就能够离真相更进一步——毕竟,她并不是十分信任约瑟芬的说法。
“神祗爱维欣的圣女“
“守护着城市的魔法与圣女的关系“
“宁薇的身份“
“那颗号称最为完美的宝石的情报“
看到这些问题,宁薇轻轻地叹了口气。
“首先就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你们的愿望比听起来的要困难的多呀。我受到誓言的约束,不能把爱维欣的真正面貌告诉给你们。但是关于圣女的力量,却不在约束之内。从遥久的过去开始,这个世界的住民之中就偶尔会出现生而具有特别力量的女性。而爱维欣的教会,掌握着某种引出这力量的独到方法。圣女的力量来自于她本身,使这份力量发挥出来的,则是教会。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否使你们满意呢?”
“同一时期,有可能出现两个圣女吗?“
听到这样的解释,伊格想到是否有可能存在第二个圣女去取代约瑟芬的位置,但宁薇却摇了摇头,予以否定:
“与其说同一时期是否可能出现两个,不如说多久才会出现一个——圣女的力量是一种天赋,是极其罕见的个例。“
“至于第二个问题,那个守护着城市的魔法,我无法告诉你们详细的情报,但对于你们的问题而言,我可以说,它和圣女无关。“
“第三个问题,关于我的身份。正如我之前告诉你们的,我的名字是宁薇——有的人称呼我为魔女,也有人称呼我为女神,但是,我就是我呀。“
“第四个问题,那颗完美的宝石——那件事情很有趣,那颗宝石本身,就只是一颗昂贵的珠宝罢了。约瑟芬•若阿基姆为了刁难宾客,才会提出寻找那五件宝物的请求。但她又必须把五件宝物都握在手中,才能避免宾客们真的得到它。那颗宝石按计划也该落入她的手中,但她没想到吸血鬼会对宝石感兴趣,半路将宝石夺走了。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另寻宝石替换它,因此,在宝石失踪的那些天里,这可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呢。“
“冒昧地打断您一句,您和约瑟芬熟识吗?“
宁薇略带戏谑的述说让伊格有些奇怪的联想,但是宁薇断然予以了否定。
“约瑟芬•若阿基姆吗?我从未见过她。“
“原来如此,那么——”
伊格正想说能否再问几个问题时,一直呆站在旁边的弗蕾亚忽然伸出了手。
“弗蕾亚可以问个问题吗!这片天空为什么总是灰蒙蒙的啊?”
宁薇似乎并不介意这样的打断,那不变的笑容似乎表示她很乐意再回答几个问题。
“那天空是一个强力魔法的效果。”
“是传闻中吸血鬼的诅咒吗?或者,是来自某个堕落的神明?”
既然已经提出了新的问题,伊格就顺势问了下去,但宁薇给出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释放那个魔法的,并不是吸血鬼,当然,也不是神明。”
“那么,能否告知究竟是何人所为呢?该不会是您吧?”
“不,不是我。是一位我受到约束而无法说出之人。”
“您将他称为‘人’?”
“或许吧。他还能否称为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是这样吗…那么我还能问一个问题吗?”
“啊,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只能问最后一个问题了。”
在伊格的心里,令人疑惑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但除非一个一个的全部问出来,否则都无法得到完全的解答。于是这最后一个问题,他决定还是把它抛给自己的队友们。
面对伊格的注视,莉芙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而弗蕾亚满足于刚才的询问,只有零向前迈了一步。
“我想冒昧地问您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您曾经帮助无数人实现过他们的愿望,可是您自己,又有什么样的愿望呢?”
零的问题,让宁薇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她低头思索了一下,片刻之后,以平静的语调回答道:
“你们确实很有趣...我曾经实现过无数的愿望,却从未有人问过我的愿望。倘若真的需要一个愿望的话,那大概是结束这太过漫长的生命吧。”
结束生命?
宁薇的回答,让众人困惑不已,为何这样一位美丽而又强大的女士会选择这样的愿望?
可是,现状的发展并没有留给众人以思索的时间。从众人深入森林的那条道路的方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进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曾经见过面的若阿基姆家的女仆,而她则带来了一个让众人心惊不已的消息:
“不好了,约瑟芬小姐被吸血鬼袭击,下落不明!”
死于拖稿。
==================================
现在,库勒•耶索德陷入了异常的烦躁。
合上所有门窗的房间宛如还在温斯蒂时,渣滓洞岛上关押学员的大监牢。近乎凝滞的空气像是胶水,抽动着鼻子吸进肺里,又如同牙膏一样挤出来。劣质的蜡烛不时噼啪作响,除此之外就是肆意地释放着它那烦人的光热,似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染上它的颜色。
他的神情一丝不苟,像根木头似的坐在这张常见的硬木椅上。椅子的触感很不好,保持正坐的姿势时更为尤甚。这种并不让人舒适的感觉被扔进他脑中沸腾的躁意里,本来就旺盛的无名火又多涨了几尺。
血丝悄悄爬上他不停眨动的眼睛,他定定地看着桌子,豆大的汗珠从前额渗出来,几乎要流进眼睑。
洁净的桌面上,泛黄的羊皮纸纤尘未染。墨水瓶插着羽毛笔,等待着某人拿起它书写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传说,又或是动人心弦的肺腑之言。
“呼。”
浑浊沉重的气息渐渐化开。他猛地又眨了一下眼睛,手背抹去汗水,指肚轻摁纸张。他看向笔杆夹黑的劣质毛绒,微张干涩的嘴唇,然后将本不存在的唾液和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再次吞咽。
无力的沉重是蛇冰冷的毒液,沿着颈侧强有力的动脉缓缓注入血液,目眩让他眼前的一切泛起了涟漪,哪里杂糅烛台的橘黄。
他知道,这样下去什么事也做不成。
不再眷恋纸张粗糙但美妙的触感,手指将露出的笔杆捏取,略微撩去多余的墨汁,笔尖在羊皮上初次留下一行字迹。
字体是正规的样式,或许是自己太久没有用过文具了,他写得有点潦草。
【致尊敬的狄安娜•奥维克小姐:】
点落最后一笔,这段就成了。标准的信封启首语,没什么特色,但他却长舒一口气,好像有什么负担从肩膀卸下了。他倚着木椅瘫倒,望向天花板模糊的岩纹,右手阖上双目。
“哼……”
绵长的气音弥散而去,夹带着他无奈的忧虑。搁在椅背的后脑抬起,双手将半身支撑,他不断摩擦自己前额的掌心却怎么也擦不去郁积的愁苦。
“啧。”
他不由得咂舌,无言地瞪着面前的动物皮质,手畏畏缩缩,又伸向静候使用的羽根。碰到笔杆的时候,他全身一颤,面容好像在瞬间枯败了不少,郑重其事地将笔尖抽离液面。
与方才比起来更显走形的文字被书写在纸上。每有一个字从自己的笔尖诞生,他灰败的脸色便会加深几分。当他写完最后一笔,将根尖抽离纸面,他的双颊完全褪去了血色,仿佛沾在羊皮上的不是浓黑的墨汁,而是他黯淡的死血。
【多日不见,恐怕狄安娜小姐您心中多有挂念我于店内欠下的23次未洗杯碗,我特意托人捎来此封书信。】
他犹如生锈机械般僵硬作响的手撬起贴桌的纸背,把它捧在手中默默地读了又读。
“果然,还是不应该这样写啊……”
他将头左右摆动,话语中满是对自己轻率行事的懊悔。松开夹着纸张的虎口,它软软地趴落硬木,就像它的笔者此时的心情。
他又把脸埋进双手掩成的屏障里使劲搓揉,粗糙的掌面好似打磨匠人们打磨石块的砂纸,微热的温感则是要把什么变软,让打磨来得更为顺利。
于是里面的“毛胚”被磨掉了表皮。他气急败坏地把手砸向桌板,结果在进行了一半的时候把手收住——他生怕摆着的东西因为自己的蛮行发生什么差池,只好捂住两处的太阳穴,漫无目的看向四周。
可是这空荡一片的四壁,又有什么可以看的呢?他又重新将视线归回信纸,继续品尝自己酿出来的愁苦。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神色慌张地伸进怀中翻找,终于掏出扁瘪的小袋。可他右手一捏——他的左手还扎着绷带——他就放弃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的想法,把它揉作一团又塞了回去。
“……去找雪伦借吧。”他紧蹙眉头思考好一阵,想起了那个白发女战士,记忆里她和善的笑容让他瞬间坚定了这个想法,“她应该会借。”
他点头,对自己的没人听闻的提议表示肯定。
或许是这个决定让他恢复了些许信心,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笔杆,将一行工整清晰的文字从脑中抄上纸张。
【信中大概已经附有些许零散钱财,还请您务必收下,以去我多日光顾贵店赊账。】
划上句点,他拿着尾羽轻扫几下鼻尖,又好似想到了可说之言。蘸取墨水数滴,他在其后补上一节说明。
【由于此时我尚未知晓鄙人颜面足当铜板何几,倘若缺失,过后愿得补偿;如有盈余,您亦无须退还;正合其数,则实为我幸哉。】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把这行字打量上几次,微微颔首,就连火烛的光热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他厌烦了。推开椅子,他将信件搁置在这,走到紧闭的窗户旁,拉起栓条,将它轻柔推起。
群天星辉投进烦闷郁积的屋内,风则把这些顽固的恶徒全部赶跑。他顶着想要下压的窗盖,仰望光点装饰的夜空,夜空也沉默,闪烁着它只有它知晓的讯息。
“那只猫!”
某个熟悉的声音随着猫咪懒散的叫声一起出现了。
他望向街道的转角——从那里跑过了一快一慢两个阴影,还有一个小家伙看上去像是贴地滑行。然后他们倏忽便失去了踪影,只剩下不知道哪来的茅草球被他们经过的气流吹着滚过街心。
他耸了耸肩,莫名其妙的气音喷出鼻孔,用架子支柱窗盖,又回到桌子前了。
【或许小姐要困惑我为何这般周折了。】或许是心情放松了吧,没有丝毫停滞,他将言语化作文字,【此飞我本人所愿,实为迫不得已才施行此事。】
他写到此处,迟疑了片刻,又接着写道。
【但想必凭小姐才识,此时也能猜出鄙人已远孤堡高墙。
不错。我现今受人所嘱,在各地奔波劳累,而今正值闲暇时刻,故能抽出时间来与您写信。
此次外行,于我而言,收益实在众多。】
他不由得笑了一下。
【只不过故事繁长,而鄙人文字实在不得,顾不能在此叙述,还请小姐见谅。来日即返德莫拉,我定与小姐畅聊尽兴。
愿您在那方的生活幸福安康。
您的债务人:库勒•耶索德】
将自己的名字署上后,他整理好桌面的文具,将羊皮纸卷了卷,塞进腰袋。然后起身,推门下楼,走出了自己所住的小屋。
街上只有霜雪似的星光,实在黑得很。他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扇门。
“咚、咚、咚。”有节奏的三下敲击。
“来了。”温和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门被推开,是一个年轻的白发少女,也是库勒的队长,雪伦•阿卡夏,“库勒你有什么事吗?”
“噢,晚上好。”他对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最近手头有点紧缺,斗胆敢问能不能借点些许零钱予我……”
“钱啊……”少女抱胸,右手撑脸思索着,“这个嘛……好吧,你等我一会。”
她稳步走向室内,不一会就出来了,携着一袋不算沉重、也不算轻盈的小钱,交予到库勒早已打开迎候的腰袋中。
“非常感谢!”库勒忙不迭地向雪伦行上一礼,又想起,问道,“话说方才我听闻街道上有声音,请问那是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吗?”雪伦听到他的疑问后,惊愕地看着他,“唐先生在抓猫呢。”
“……哈?”
求互动啊qaqqqq
================================================
“这…这是哪里……”
嘴里下意识的飘出一句话,蔚蓝的眼眸有点迷茫的映出伫立在少女身前的高大建筑,身旁偶尔零星的露过几个蝴蝶结为薄荷绿的学姐们,均好奇地瞅着僵在三年级教学楼门口已半个钟头的少女。
少女敏感地捕捉到了周围人小声的讨论,脸开始发热,有些无助地抿抿唇,少女终于决定去寻求他人的帮助。
刚这么决定,脚还没迈出一步,一只手便搭到了少女的肩上。
少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不经意间就眼睛就撞入了一抹灰色的身影。
“嗯…学妹你好,我是三年级的日向穂香。看你在这里站了那么久,是找不到一年级的教学楼吗?”来人柔柔地笑着,灰色的双眼里流露出善意的光芒,胸前的薄荷绿蝴蝶结在烈日阳光的照耀下,给少女带来一丝清凉的夏意。
“啊…是的,因为学院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可以,日向学姐可以带我去一年级的教学楼吗?”
少女歪了歪头,默默打量着眼前看上去落落大方的女子,对方比她高半个头,却给人一种热心的邻家姐姐的感觉;嘴角仿佛永远带着笑意,让所有和她说话的人都如沐春风。
手无意识地抚上右侧过长的鬓发,少女略显踌躇地朝对方笑了笑,那瞬间眉眼构出的优雅画面令日向穗香恍惚地愣了愣。
现在才发现,这学妹,头发好长啊……
“嘛,那当然没问题啦!还不走?”
潇洒的地转过身,日向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少女,略带调笑地说着。
“这就来。”轻快地迎上去,少女心中不由得对眼前的前辈生出一丝敬佩之情,原本心里初来学院的那一丝不安和紧张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在这所学院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的期待。
真是温暖的人啊,就像哥哥一样。
“好像告诉你名字了…我叫佐游归海,请多指教啊,学姐。”
========================================================
“那我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己可以上去吧?”
“嗯,可以的。真是麻烦你了,日向学姐。”
日向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在意,“没什么,当年也有人这样帮助我而已…反倒是能认识你,我还很高兴呢。那你上去吧,我约了人,先走了啊。”
“有事可以来找我哦!”
“好的,一路小心。”微笑着告别对方,佐游收回手,转身走进阴凉的的教学楼里。
进到大门,才发现有很多新生站在大厅,或看着公告栏,或等着约好的人,或和朋友窃窃私语。佐游有些无奈,自己来这所学院还是哥哥的指意,原本在国中一向好人缘的她却没几个朋友考这间学院,导致她如今孤身一人的状况。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女生太多,也不是好事啊……
仔细地看了自己班级的所在,她打算先找到自己的所在班级,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没想到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摔倒在地的温柔缓缓地撑起自己,看着白外套上面沾满了的灰尘,有点不满的嘟了嘟嘴,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拍着外套上的灰,嘴里呢喃着,本人还坐在地上,四周铺满了散落的文件。
“真是的…可恶的裕子!说好来接我,现在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或许她是有事耽误了吧。”清润的声音响起,眼前递过来拾起的一部分文件,温柔抬眼看着对面仿佛被水包围着的少女,有些意外地接过整齐的纸张。
佐游继续捡着周围的文件,一边在心里猜测对方的身份。
对方有着一头粉色的短发,不俗气也不张扬;左侧的发上还别着两个孩子气的星星发夹,脸意外地稚嫩;身上穿着浅粉的衬衫,白色的外套,看样子不像是这里的学生,那应该是某位教师的女儿吧。
温柔并无自知被对方当成了小孩子,在第一时间看到佐游胸前粉色的蝴蝶结之后,默默地盯着她如水般的蓝发看了一会儿,发现其刘海上还有一撮白发,心里顿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佐游归海同学?”
“诶?”佐游有点惊讶,难道对方不是教师子女,而是和她一样的一年级学生?虽说人不可相貌…但对方明明连校服都没穿啊?
“果然啊…那时我就在想你一定是个善良的人,还帮老师我捡东西,真是辛苦你了。”
看着少女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温柔愉快地笑了笑,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语气突然成熟起来。“别摆出那种表情嘛,我可是教你们一年级的国语老师,温柔。”说罢,还很可爱地摸了摸依旧半蹲在地上的少女柔软的头发。
佐游望着站起来的少女可能只到自己胸口的身体,一时间有点言语不能。
“老、老师?你认识…我?”
听到少女的发问,温柔很自豪地插着腰,粉色的头发随着主人的动作活跃起来,连身体周围都仿佛布满了闪烁的星星:“那是自然!一年级的新生我可是全都记住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很文静的哦︿( ̄︶ ̄)︿”
不,这不是文不文静的问题,是身高的问题。
佐游面无表情地想着。
“小佐游,顺便帮我把文件搬去办公室吧,怎么样?”温柔没心没肺的笑着,虽然是疑问句,但那分明就是肯定句的语气。
佐游叹了口气,有点无奈,但就是怎么都讨厌不起对方。
“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虽然温柔是老师,但一点老师的架子都没有,反而和身为学生的佐游聊得很欢,就这样,他们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教师办公室。
“咦?”佐游抬起头,就看到有名女子双手抱胸地靠在门口。
女子留着一头利落的黑红短发,身上是简单的黑色紧身背心,一件红色外套,外加一条宽松的黑长裤,底端无一例外被画上了不同颜色的星星;袖子被挽到手肘,露出健康的麦色皮肤,交叉着抱在胸前,隐约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力量;此时,女子正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隔了老远,佐游仍能看到对方垂落的鬓发在自己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之后,轻微颤了颤,随后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向这边。
刚想询问站在门口的教师是谁,才发现身旁的人早已安静下来,平静地注视着那黑红发的女子,直到对方与之四目相对,才快步走上前去。
诶…感觉老师的耳朵,好像红了?
“你说你傻不傻,外面多热啊!快点进去,里面有空调。”温柔走到女子身前,昂起头装作很是生气地对着对方说教,谁知女子只是默默一笑,上前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枕在对方的肩上,眉头紧皱,双眼间盛满了对方看不见的痛苦和歉意。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两人一愣,但温柔很快反应过来,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背,轻声回应着:“没什么好抱歉的,我又不是小时候那样了……下次有事不能来接我,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好吗?”
嘴巴轻轻触着对方的耳朵,说出的话充满宠溺和依赖,仿佛情人间的低语,让站在一旁的佐游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哇...看来温柔老师和对方的感情很好啊,真羡慕老师能有这么好的朋友。
“哈?我明明快要打爆你电话了好吗?我还发了短信给你,不过你都没回,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女子有点不可思议的松开怀里的人,挑了挑眉,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这家伙,该不会又把手机落在宿舍了吧?”手慢慢挑起对方的下巴,看着对方摸了摸口袋后瞬间苍白的脸,女子的神情越发恐怖起来。
“诶呀、我我我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吧!”
为了避免受到惩罚,温柔很是僵硬地转移话题,把原本在一旁看戏的佐游拉了过来,挡在自己前面。“裕、裕子,这是佐游归海,这届的新生,是她帮我把资料搬过来的,是个好人哦,”然后转向佐游,“小佐游,这是七原裕子,你们的体育老师,别看她经常笑,其实可坏了,经常欺负我QAQ”
“噗。”由于对方的小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佐游笑得很开心,她突然觉得,其实按照哥哥的话来读这所神乐坂学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都老师那么可爱了,那她可不可以期待一下,别的同学也是如此呢?
真的是,越来越期待了。
发生在永冬的事情,是转职前置(。
终于完结了
睡觉考试去
---
斯林特尔用手将自己呼出的湿气扇开,免得那些水汽扑在脸上变凉之后冻得人生疼。这是离开骑士们营地之后的第三夜,严酷寒冷的夜晚使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整,前路的渺茫也让人心生畏惧——这是一片针叶林的边缘,紧接着一片稀疏到可怜的灌木。诗人用那些可怜的、长不大的树枝在较低的树枝间搭起一个临时的平台,保护她免受寒冷的积雪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野兽的侵扰。有气无力的火堆就在她身下没多远,靴子上沾染的雪融化着浸透那点薄薄的皮革,过了一会儿才变得干燥又温暖。
火上架着个烤的黑乎乎又锈迹斑斑的铁罐,里面盛着干巴的雪,正在融化。里面还煮着稻草包着的酒瓶,整天让诗人担忧,生怕被冻裂了,走着走着浇透了行囊。幸好,不过这是诗人最后一瓶李子酒,喝完了就要回到德莫拉的灰翅之巢里,再等着老板擦完十个满是灰尘的杯子。
诗人满耳都是篝火的噼啪声,听着像是石块被烤的裂了,含着水分的树枝爆开,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身上披着的衣物都渐渐的烘干了,她在温暖的布料中缩了缩脖子,却被制品的粗糙破坏了舒适感。带着点动物气味的深色皮毛被烘得卷了起来,把斯林特尔与她的琴卷在一处。罐子里的雪全都融化了,正在冒出细小的气泡,诗人不得不花点时间把它捞上来,抱在怀里享受那一点点温度,把手指的关节暖起来。
她昏昏欲睡——松软的雪吸收了大部分声响,所以火的声音变得更加寂静又安抚人心,让人觉得与以往并无什么不同:除了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何时才能回去。这里的夜晚相当明亮,大抵是因为积雪的映照,而这一切,都衬得森林深处愈发幽深黑暗。
忽然,一片安静的阴影笼罩了她,巨大的黑色鸦类似乎是盯上了女孩儿头发上的装饰,悄然的落在较高的枝条上。
----
斯林特尔发现自己的发饰丢了的时候,正是惨白的太阳在山尖滚动的清晨。在雪原和苔原冻土上跋涉的数个日夜令她疲惫不堪,失去了应有的警觉。一大串金属制品、弦月以及那根灰色的羽毛一同飞走了,诗人为自己居然没有惊醒而吃惊。她教养良好的把某些字眼在舌尖上滚了半刻,边用雪把一夜后烧尽的篝火埋了起来。
她不想再花费时间去做个新的火堆,于是只把冻得像石头似的干粮含在口中等着融化。抱在怀里的酒比起外面寒冷的空气来说尚温,只要一口就烈得女孩儿脸色泛红。诗人最后还是把篝火的余烬扒了出来,扎了个临时的火把,又多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朝着原本标记的聚落方向深入了森林。靴底下的雪发出干涩的呻吟,还未传到任何一个耳朵之前,就被多孔而疏松的雪霰吞吃了干净,又在针似的树梢间隐没。诗人的身后跟随着一线琐屑的足迹,被拖曳在身后的衣袍扫过,变得不那么显眼。临时所制的火把窒息似的燃烧着,好歹还有一丝热度给人些许慰籍——即便它已经几乎起不到驱赶兽类的作用。
女孩儿第一万次诅咒寒冷的气温,冷的似乎脚趾都长在了脚跟上,已经毫无知觉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冬日潮湿而温暖,从未见到过这样连绵不断的雪坡与冰原。她现在正在追着某些有蹄类动物的踪迹——前几日在人无法轻易攀登的峭壁上所见的鹿形生物——穿过针叶林,沿着那些轻浅的蹄印慢慢的偏离原本的方向。
就算是那些鹿没有拖曳在身后的衣袍来抹去自己背后的足迹,但那些比想象中更浅的足迹都在松散的雪中渐渐模糊。她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回到正道上来,免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迷了路。并不需要太久,诗人便穿过了茂密又明亮的森林,来到了最近的聚落——或许就是某种类型的村庄。
或许诗人与酒馆本就会相互吸引,所以此刻她就能站在这里,被裹挟着人类气味的温暖空气扑上一脸,在眼镜上蒙了层水汽。原本看上去是扭扭捏捏的旋转楼梯的地方,被相当粗暴的破拆成称得上是简陋的阶梯,木质结构的房屋内部比想象的要大上太多,露在地表的只是巨鲸的背脊:似乎是精心设计过的通风结构保证了人与炉火的呼吸,埋在地下的多层建筑被相当暴力的改造成另外一种风格,木头桌子上大滩的蜡油烛泪,形成细长深色的污渍。外界是雪泥形成的道路与风雪苍白的太阳,酒馆的内部就完全犹如异域的洞窟,弥漫着油脂,肉食与人类的气味。
“哇哦。”诗人咕哝了一声,就被跟在身后的人挤到一旁。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那些封住的窗户所吸引了:深色致密的木头封住了所有原来应该是窗户的地方,挂满了因为油脂发黄的动物头骨。她意识到自己滞留在原地的行为就像是个没见识的傻子,皮毛斗篷里夹杂着的雪也在不停的融化着。酒柜和杂物边的角落看上去暖和又舒适,引诱她将厚重的外套统统褪下,盖在膝上。
她抚摸着冻得几乎发脆的鲁特琴,把琴弦重新上紧,活动着手指随意的拨出几个音符,希望接下来的曲子能为自己赚点吃的。
冬月之夜,无人之境
白日长盛不落
原野通透,冷雾渐起
亡魂幽幽前行
破碎之獾,盲目之鸦
皆随他者漫游
吾言语无声,喏喏而泣。
那日的太阳确实没有落下,诗人原本熟识的蛇麻田忽然变得一望无际,怎么都走不到水塘边的芦苇旁。冬日里白色的天光照的她来去的小路一片月白,气温倒是迅速的下降,几乎令呼出的气扑棱棱的落了下来。
她发誓这样的寒冷并不寻常,比现在这个永冬的世界更甚。银白色的魂灵在田野中穿行,均是些令人惊悸的形象:开肠破肚的郊狼与断头的鹿结伴而行,被剥去了皮的猞猁悄无声息的穿过几乎有人胸膛那样高的植物,浑身占满了白色的血迹。队列的领头是一名年轻苍白的青年,在死亡的沉默之中,在已经不属于人类的国度中漫游。
每一头动物的亡魂似乎都是人类为贪欲与虚荣而捕猎的罪证,而从领头之人的身上,诗人甚至看不出任何曾经为人的痕迹——他苍白的脸上带着的是狂热的笑容,踏出的每一步都好似踏在自己的国土上。后来斯林特尔将这段经历编成几句短小的歌到处附赠,这才在某个老得看不出年龄的人那儿得到了确切的传说。
“那是午夜白日之国。” 老人在橡树的结疤上敲打着烟头,“疯长的蛇麻田产生的灵气将一切都保留了下来。传说有战士在无人知晓之地陨落,终其一生与人类产生的邪恶为敌。在他死后,无数动物吃掉了他的身体,嚼碎了他的骨骼,使他的遗骸永远失落,仅余英灵在某处徘徊。”
诗人并没有将原来的诗歌改得更加符合实际。她本可以这么做的,但最终还是写了一段关于善战的人保卫了他心爱的事物,最终融化在他珍重的土地之间的平淡故事。关于那天她所听到的一切,最后只是化为纸卷上的一行墨迹,在炉火中蜷曲湮灭。
年轻的骸骨沉眠于此
与鲜血和战争一同消失殆尽
于白日降临之夜
再踏入生者之国
后面还有一段她唱不出来了。某种情绪塞住了她的喉咙,害的诗人只好沉默着弹完最后一段旋律。
是了,故事就是这么来的。抹去不适合唱给人类听的,加入眼泪和十二分之一的悲切,用事实的骸骨搅拌匀络。
“听上去不错。”看起来身高足有两米的男子等着空白的旋律过去后,插话道,“为了今天捕到的猎物和年轻的女诗人,老板,两份炖肉。”
除了诗歌。诗人悲哀的想着,把琴放到了一旁:一名不饿肚子的诗人不是好诗人。她看着酒馆老板抹了抹桌子,露出缺少牙齿的笑容,不自觉的把头发往后拢了拢。“谢谢。”诗人矜持的垂下眼,灰发又散了下去,“愿优泽与您同在。看来您今日收获颇丰。”
“一头泰加,够得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猎人咧着嘴打量着诗人瘦小的身子,“你看上去不像是这附近的人。”
这话说的很对。酒馆里也坐着这儿的女性,胳膊和大腿结实健美,脸上泛着酒精造成的酡红——而诗人呢?不但拥有着一头格格不入的灰发,手脚纤细还抵不上炉火里的柴。就算她头发上没装饰着鸟类的羽毛,也不妨碍别人打定主意认为她不是什么安定生活的主儿,
“我从原野的另一边来,出发的时候还是极地罂粟盛开的时节。”诗人开始胡说八道,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仅限于冷的要命,“泰加是什么?”
“挂在墙上,左数第七个就是。”没什么牙的老板将炖肉丢在桌上,每一碗都比诗人的脸要大。“这次除了头成年泰加的还顺道捡了头幼崽,可惜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不能吃了。”猎人流水似的把肉送进自己口中,“但好歹皮毛完整,细软整洁,正适合你这样年轻的女士——”
哦糟糕。诗人尴尬的在墙上找着泰加的头骨,希望延缓一下即将到来的对话:她是来兜售自己的诗歌,而猎人兜售着他的猎物。不巧,诗人身上一分能用的钱都没有。
“如您所见,我已经有了这块狼皮。”该死,下次要备着点有价值的东西在身上。诗人数着墙上的头骨,心不在焉的往口中塞了块肉。
她看到了泰加的头骨,被一旁的蜡烛熏得发黑。它看上去几乎就是鹿——只是有着更加纤长,螺旋形的角,像弓一样微微弯曲着。这几乎立刻就令诗人想起了前几时在森林中追寻的鹿,它同类的头骨被挂在人类的酒馆里,浸透在烟火之中。
f
“这道菜,也是泰加的肉吗?”诗人又往口中填了块切开的腱子肉,多汁又美味。
“没错,昨天捕到的泰加,这会儿皮毛已经剥完了,只是还没有熟成,如果你想要的话——”猎人热切的张望着,他那份食物已经只剩下点儿酱汁。诗人慢悠悠的吃着,感觉膝上的野狼皮又沉重的往下滑了许多。
“很好吃,多谢款待。”诗人听见自己的声音礼貌的回答道。”可惜我并没有可以向您换取皮毛的钱,我只有这些。”
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在德莫拉用的钱,由于某种可笑的念想,她不嫌沉。
猎人与她隔着那些闪亮的金属对视着,不安的把重心挪来挪去。他并不瞎,看得出这些东西做工精巧,价值也不错,但在这个小小的聚落,不及一把稻草。
酒馆里很热,斯林特尔卷起衬衫的袖子,胸口装饰着的灰青树芽开始褪色。
“……我可以拿酒和您交换。”她犹疑着。“用最温暖的夏日里长出的植物酿造的烈酒。”
“可以一试。”猎人不置可否的笑笑,似乎没抱太大希望。
结果他们为了庆祝交易的成功又点了一份冰湖里的鱼,只可惜刺有点太多他们还喝了不少本地的淡酒,据说是用了某种极其耐寒的植物块根和不冻的溪流酿成的。
“听我说,女士,这儿最近可不太平。”猎人大着舌头,挥舞着勺子,汤汁飞到了另外一头,“听说有怪物在附近的游荡。”
“怪物? 巨熊、龙蜥或是双足怪?”
“照我说,那些根本算不上是怪物。”一个穿褐色皮衣的年轻人插话道,猎人发出一声赞同的酒嗝。“那怪物,光是看上一眼,就教人生出脓包,牙齿脱落。”
“而且它还吃人。”讲这话的人戏剧性的压低了声音,可惜他已经醉的不轻,“前些日子老皮匠的女儿就开肠破肚的躺在森林里,内脏都结成了冰。”
“胡扯,老皮匠家只有个傻儿子,哪有什么女儿!”
“别扯什么老皮匠了,那就是个可怜的姑娘。”酒馆的老板砰的将满满一杯淡酒砸在桌上,溅得他胡子上沾满了泡沫。“死在森林的边缘,被野兽扯得七零八落。”
“可不止这些。”此人有显眼的红鼻头,正为自己博得了关注而沾沾自喜,“她整个人都变化了,眼窝里长出了黑色的羽毛,手指变成了枯柴。”
在座的人纷纷打了个寒战,好似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他们的后脖子掠过。酒馆里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害的诗人只好停止咀嚼汤里的腌菜。
“肯定是夜鸦干的。”红鼻头敬畏的说道,其他人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苦相。
“夜鸦是什么?”诗人勉力打起精神,克制住从肺里冒出来的咕噜声。
“是活着的疾病和死亡,女士。它们是贪婪的生物,光是看上一眼就会染上瘟疫。”褐皮衣大声的吸了吸鼻子,“他们偷窃人们的财物,抓走小型的家畜,现在已经开始吃人了。”
诗人斗篷里的金属薄片贴着她的腿发烫,这意味着出现了强烈的灵气——给她这小玩意儿的人这么告诉她。另外一半没告诉她的是,这小玩意儿的准确率就比掷骰子高上那么一点儿。她不自觉的揉了揉鼻尖,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你们没有找找专业人士来解决一下问题?”
“战争,女士。有本事的人都上前线和兽人们耗着呢,哪有时间管我们这没钱的小聚落。不瞒您说,就是有哪天我们这儿的人都死绝了,也不会有人多留一声叹息。我们生来就在酒中受洗,受不了的孩子就此死去,呆瓜和兄妹乱伦的产物被双足怪掳走,剩下来的人活的那么大,却还要担忧黑漆漆的怪物吃人——然而一文不值,女士,一文不值。没有人会为一个聚落的消失而忧心,不论它是被兽人粉碎,或是都死在无法解释的疾病之下。”
“唔。”
“你在听吗?女士。”
“在,叫我斯林特尔就好。”
----------
斯林特尔在奔跑的时候将累赘都甩到了一边,连带着那根曾经被她当做占卜棒使的手杖也不知去了哪里。
“等我抓到你,我要把你的头骨嵌在我的手杖上!”她咬牙切齿的诅咒着,头发上沾满了雪。她刚刚给自己的行囊补充了点食物和没见过的廉价玩意儿,就被只黑乎乎的大鸟抢走了。沉重的包袱令鸟类无法顺畅的起飞,所以她的草稿插在雪地里,新鲜的食物又冻成了冰坨,四处散落。
诗人半是挫败的尖叫了一声,受过锻炼的嗓音简直要令平滑峭壁上的雪统统滑下去。在雪地里毫无经验的前行耗费了她太多体力,鸟大声嘲笑了她。
最后鸟带着诗人的行囊落在了巢里,胜利似的展开翅膀示威。诗人眯起眼睛。
“你的翅膀上有孔洞。”她朝着鸟嚷嚷,“你是人们说的夜鸦吗?”
夜鸦发出咕的一声。
“好的,好的。”她摸了摸在奔跑的时候被琴砸痛的地方,嗤的出了口气。
斯林特尔是个诗人,虽然缺乏实际经验,但还是个诗人。想要全然拒绝一名诗人是很困难的事情,他们总有能让人倾吐真言的方法,也几乎总能迷惑其他人——不是法术,但是某些时候比法术更有效。
她以一个鼻音开始,重新弹唱了午夜白日之国的故事。永不落下的白日从她的歌声里升起,几乎让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冷彻骨髓的夜晚。
真的变冷了,寒气冻得她指尖发僵,让她不得不将曲子停下。惨白的太阳又重新回到天穹顶端,将一切都照亮。原本藏在知觉里的死亡乐土重新降临在此处。夹杂在似梦非梦的疑虑之中沉郁
的倾泄而出。
“嗨。”他说,“你再发呆就要冻死了。”
“我以为幻觉是不会企图和人搭话的。”
“的确,虽然是幻觉没错。”
眼下多年之前所见的白夜之王正发出声轻笑,以诗人不太能理解的状态攀附在窃贼的巢边,犹如等待着机会吞噬鸟蛋的蛇一般。原本耀武扬威的夜鸦炸开了脖子上的羽毛,缩头缩脑的躲在一旁……看着那些已经死去的动物魂灵星系般的盘绕不休。
他看上去很年轻。诗人敬畏的仰着头,这才发现他还抱着只黑色的猫,看上去要比其他动物实在些。黑发的青年恰到好处的把自己安置在峭壁的缝隙之间,与一群若隐若现的山羊与鹿挤在一处。
“就不能稍微暖和点吗?”诗人咕哝着抱怨,不得不把琴放下,手笼回温暖的衣袍之中。
“再暖和这些小家伙就会融化了。”青年含糊的朝着那些小动物挥了挥手,引起他们行进轨迹中的一丝涟漪。“虽然我只是片刻的幻觉,但还是能帮上你少许的忙。比如这个——”
他不顾夜鸦惊恐的尖叫,伸手从那羽毛和树枝组成的巢中捞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诗人原本佩戴的弦月,看起来也算得上是夜鸦多年收藏中数一数二美丽与精致的东西。鸟类看上去极其愤怒,甚至尝试了攻击青年——很快就被穿过自己喙和脑袋的手吓得大惊失色,哀鸣了一声匆匆逃走了。
作为报复,青年把它巢里的所有收藏全部倒进了诗人被劫走的行囊里,才将鼓鼓囊囊的包裹丢还给诗人,砸得她手腕发疼。里面充满了辨不清楚价值但都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在那之上,躺着诗人的发饰,只可惜灰黑的羽毛已经被揪了去,变成巢穴的一部分。
“非常感谢,愿……呃。”诗人连细细腼腆的祝词都说不出来了,她不知道哪位神祗保佑着这样的存在,更何况,白夜之国的王看上去就像是一名……死去的鬼神。她只好抱紧自己失而复得的行囊,大声的抽了抽鼻子。低温冻得她已经麻木了。“感谢您帮助我。”
青年模糊的摆摆手,扰动得那些星云闪烁了起来。诗人注意到他的身边有一头鹿形的生物,无疑就是猎人们所说的泰加。她首次近距离观察——虽然只是死灵——她追踪过一段时间的生物。长弓一般的双角螺旋着指向天空,现在看来珍珠白色的被毛打着旋儿从脊背上流淌下来。这是那头成年的泰加,确实与她换来的幼崽皮毛不同,更加华美、更加轻捷,但如此美丽的生物,就在最近被开肠破肚,分割售卖。
对,我还吃了它的肉。
诗人又吸了吸鼻子,打定主意不去找是不是有什么被剥了皮的幼崽。
黑发的青年看她找得无趣,坐在尖利岩石的边缘摇晃着身体。这些小动作都让诗人觉得似曾相识——直到他怀里的猫从他的胳膊下面钻出来,从相当可观的高度一跃而下。
“好好吃饭,少喝酒,不然一辈子可就这么矮了。”
猫伸展着打了个哈欠,诗人发现它似乎并没有舌头。
“后会有期。”猫说。
诗人刚想回答,就被扑棱棱的黑影袭击了脑袋。被吓跑的夜鸦用翅膀扑扇了诗人的脑袋,害的她不得不把手从温暖的袖中伸出来,以抵挡爪子和翅膀的袭击。待她从乱糟糟的纠缠中把大鸟挥开,整座峭壁和空地上已经只剩下了她自己。刚才出现的亡灵和白日之国似乎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斯林特尔发现自己很难不发出代表失望的轻哼。她绞着手指,几乎要把衣角拧得开线。四周的气温已经慢慢回升了,虽然依旧寒冷,却已经无法让诗人颤抖。雪地没完没了的延展着,连接着峭壁、森林和远处的人类聚落,树影在傍晚的夕照下阴森的耸立着。
女孩儿耸了耸肩,提着装了小物件的行囊,决意找回一些好心人资助的食物,就离开这里。她现在已经可以给自己的诗篇添上许多行,包括怪力乱神和以前从未见过的生物和食物。
提到食物让她有点不舒服。
大鸟不依不饶的在高处冲着诗人尖叫着,不过这没有丝毫的作用。斯林特尔沿着来时的踪迹搜索被丢弃的东西,挑挑拣拣,将吃的塞在包里带走。她再次穿过森林,一半是为了她丢在某处的手杖,一半是为了气那只看到她取出琴就会逃跑的鸟。
不过她似乎是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渐暗的天光模糊了路上的细节,与近视一起坑了诗人一把。繁茂的针叶嫩芽流淌着,青灰柔顺,而想象中的聚落无影无踪。
诗人能看见林间的苔藓和泥土之间闪闪烁烁的不冻小湖,居心叵测的摇动着粼粼的荧光。在雪地上如盐沼一般格格不入的水面像是被萤火照亮,反射着朦胧泛绿的光芒。她蹭到近前,朝着湖里张望。
湖里一切倒影都被染上了翠绿的色调,光是一眼,她就不再愿意看下去——她自己的脸在那种奇诡的光芒下扭曲,堆叠,看上去格外可憎;灰发被染成了一种黑乎乎的绿色,像是腐烂在海底的植物残骸。
原本她是想在水源边上将就一夜,不管如何,明天都启程回前线。但这里着实太过可怖与异常,令人不安。诗人有种感觉,就像她曾经在树上躲避着狼群逡巡。
四周是无限的寂静,但空气变得粘稠,好似充满了胶质。诗人背上的琴发出难听的嗡鸣,和着树梢间升起的泾渭分明的蓝色、紫色和绿色,将她卷入混沌的光中。
是夜鸦。
并非维护自己廉价藏品的蠢鸟,而是存在于人类言语和恐惧中的生物。白色的长喙面具被缝织在黑色的形体之上,仿若被丝线牵引着,一堆灰黑的布制品以不合常理的姿态升起,缠绕成四肢细长的类人生物。它的背脊弯曲着,像是高高堆叠的杯子似的朝着一边倾倒。
诗人开始流泪并且感到疼痛就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情,当她发出微弱的哀嚎并且捂住眼睛的时候,眼中的整个世界已经蒙上了一片粉红。她想要抵抗住痛苦再次睁开眼睛,所能见到的只有那个扭曲的、令人作呕的物件,不比叠高的盘子们更加稳定。
她失去了视觉。
眼睛灼热的发着痛,令她想埋进雪堆里。紫色的光,她想。蓝色和绿色。人类本能让她不战而逃,四处却都是毛骨悚然的树的气息;动物本能的部分告诉她巨镰正在跨越这该死可憎的湖面。
她能感觉到如同蝙翼般闪烁的盘旋与升起。蓝色。诗人搜肠刮肚。绿色。盐沼。女孩儿抬起手护住头,被一道锐利的风推得向后倒去。
“维达-艾希恩!”诗人尖叫道,驱赶着流淌到她身上的形体,“德赛扎古拉!愿望与幻觉之湖,蓝鹫休憩之所!”
该死的,白夜之王指摘她身高的口气和混球诺言如出一辙,都是这个湖干的好事——
翅膀拍击的声音杂乱的充斥了四周,剧痛纠缠着诗人的眼睛,像是在火山中煮出的气味混合着黏糊的恶臭环绕着小湖。
“我不害怕你,因为你只是存在于人类思维中的恐惧。”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能嗅。比雪更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皮肤,在剧烈疼痛中的昏暗视野里,戴着雪白颅骨的怪物不断的迫近——它与之前有一点不同,看上去突兀的现出弓似的长角。
汝食吾之肉,饮吾之血。
它嗡嗡的说着,长角破开空气。
诗人摸索着,将沉重冰凉的猎刀入手。
--------
“要咱说,她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诗人没试图睁开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盖着条温热的毛巾,不过这丝毫没给她带来什么舒适安闲的感觉。她尝试着出声,逸出喉咙的只是干巴巴的气体。
“啊哈,咱就说。小姐,要喝点水吗?”
斯林特尔试图坐起身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四肢都麻木了。她试图活动双手,感觉像是从深海里重新把自己的肢体捞回来,接上去。随着触觉浮上来的还有痛感,她这才发现手臂上似乎是有伤。
“我这是怎么了?”诗人努力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喉咙,这才顺利的开口说话,“我的眼睛怎么了?”
“雪盲症,小姐。”那把口音很重的声音说道,听上去像个中年女性,“要么您是足不出户的深闺大小姐,要么你来自一个与咱这儿完全不同的地方——您的眼睛不适合在雪地里长时间的跋涉,或者你完全没有经验——咱这儿漫山遍野的白雪伤害了你的眼睛。不过不必担心,休息个一两天,你就能看见了。”
“我的琴⋯⋯”
“在这里,还有你的包袱——说真的,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害得咱在雪地里找了很久。”诗人感觉自己躺着的地方朝一边陷了下去,发出哗的声响,“自从咱把你这点行李拿来,外面就多了只把脸压扁在咱窗上的蠢鸟。你养的?”
“不⋯⋯就是跟来的。”斯林特尔凭着触觉摸到了弦月,不由得长出了口气。冰凉的物件在掌心慢慢被捂热,她感觉到了与她说着话的人坐了下来,因为她感觉到身体另一边也陷了下去。在不远处大概是有个壁炉,此刻正在噼噼啪啪的响着,淡淡的松节油味让她闻不到别的,只觉得相比起在外漂泊流浪,窝在原地温暖异常。
“那一定是很贵重的东西吧?”诗人感觉到坐在身边的人倾斜了身子,垫在身下的东西发出吱呀的一声。
诗人默默的点点头。弦月在,才证明自己不是做了个漫长而真实的噩梦,也证明了其他很多东西。有那么几秒钟她觉得自己就生活在这个世界中,每日都被外面的寒风冻得鼻头发红,安定的、孤独的,在这个风雪交加的世界里自生自灭,长个高个儿,把猎刀捅进真正的猎物身体里去。不过弦月的存在算是提醒了她,她还在荒谬的旅途之中,与一群同样背井离乡的人共同进退。
不过鉴于其他人都来自遗都,吉泽尔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跑到那种鬼地方还睡着了——要不是、呃,你就要冻死在那里了。满是残雪的林间空地可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地方。”
“空地。”
“是的,空地。”
那湖大概是走了。根据过去的传说,蓝鹭湖总是栖息在火山口,在喷发的前夜离去。它会向四周辐射某种力量——这使周围的生物愿望成真,不论好坏。
更加适合的说法是……犹如言灵一般的存在。不但是人们口耳相传的怪谈会成为现实,对他人的恶意、嫉妒与怨恨也会幻化作实体。它不加选择的将一切化为所谓的真实,像是在舞台上堆积场景和音乐,等着戏子们自己走上去,演下去。
白夜之王说的对。人类愚蠢、肮脏又污秽,每时每刻都在做出不可挽回的愚行。
“你还是现吃点东西吧。”声音的主人玩笑似的捏了捏斯林特尔细瘦的腕子,把一个木头削成的碗塞进她的手里。碗里大概是某种肉类的汤,隔着木碗也透出了强劲有力的热气。
诗人又被塞了个削得很差的勺子,它摸起来还有点扎手,她暂时没法抵御食物的诱惑,只得勉强自己的另外一部分接受食物,多吃上点儿。汤里的肉吃起来意外的带着脆脆的口感,还在汤里找到了某种植物比较新鲜的根。
大概是她边吃边发出了疑问的声响,回答从天而降。
“是鼠肉。”听起来特别开心,诗人甚至能感觉到说话的人在拼命摇晃身体,“拴着尾巴晾干的。至于里面的蔬菜,是咱这儿那片能在冬天生长的田毁了。原本配着永燃的火和棚棚,它们可以高高兴兴的再长上几个月,不过一下子全部冻死了,什么都蔫儿了——现在储存在田里的就是一地冻死的尸体。”
大概是那片湖的功劳。它现在走了,再多希望也换不回来一个奇迹——同样的,再多恶意也无法召来任何怪物了。
“但咱还不想走,不想像上一个聚落那样,留下好多中看不中用的房子。这儿已经变成咱的家了。森林里总有吃的,那些广阔的原野上也未必没有。只要悉心照料,那些最耐寒的甜菜根未必长不起来。咱们就打算在这儿和漫漫的冬天死磕了,要知道,人就像那些长在巨大石块上的小玩意儿,毛茸茸,薄,你要说死绝,那也是没可能的。”
诗人为自己看不见说这话的人而忧心,不知道以后的诗篇要怎么写上这些故事。
“愿优泽与您同在。”诗人咕咕的祝福着,“我会记住这里发生的故事,如果你们不会介意的话。不过到了现在咱该走了,咱已经在睡觉上花了太多的时间了。”
她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
“咱得走了。”她企图离开自己窝着的地方,却发现寒冷的空气正在阻止她。
“有点耐心嘛。”那把声音带着埋怨和嫌弃远离了一点,把一堆像是衣服但是厚重异常的东西堆在她的膝上,“你原来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咱东拼西凑的给你借了套衣服,可还是大了点。”
诗人的礼貌告诉她这时候不该鼻子出气。
可她就是忍不住。
“谢谢您。”她干巴巴的说,把话里的不礼貌归结成看不见的烦躁。诗人不得不换上那堆厚衣服,意料之外的,它应该是在炉火附近暖了很久。虽然袖子之类的都长上不少,但都已经贴心的卷起并固定好了。
“有什么不对吗?要咱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急事?”
诗人拧巴了一下衣服,叹了口气。估计就算前线再怎么糟糕,事情也该是解决了。自己大部分时候就是个累赘或者装饰品,只不过这次累赘自己长脚远离了点儿。
“咱得赶到群山那里……”
“前线?你这样的小姑娘去前线做什么?”
诗人耸了耸肩肩,发现这家伙的口音极具传染力。
“哎,看你是个诗人,总不会是要上前线采风吧?”
“……不,只是那里还有人等着我。”
雨尚未停,她在城中避开关卡又绕了几圈,当回到闲禺客栈时雨却已经停的差不多了,屋檐边滴滴答答的水声盖过了雨声。
此时已快到丑时,打瞌睡打得迷糊的大个子跑堂开门时也只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位夜归的客人。
当她提着一壶滚水进入自己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内已经有人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等她。
“回来了?”坐在桌边的人点亮桌上的蜡烛,抬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若换作是别人,这壶水便招呼过去了。”季白萍瞧来人一眼,放下茶壶,坐到来人对面。
待她坐下后这人却不答话,顺手沏了二杯茶水,品一口,笑道:“好香,真不愧是临安,客栈里也有这样的好茶。”
季白萍也不接话,只接过茶碗,盯着冒出的热气,问道:“你怎的有兴致出来?”
“你不也是?也不过就一百两银子,只怕买通赌庄都不够,直接打死不就成了,何必这样费事?”
“你玩骰子不也玩得高兴么?丢井里稳妥些,不至于露了马脚,若真查起来,顶多查到是私斗,也不会查到咱们和雇主这层。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人点点头:“还是你谨慎。”
“我这边说完了,”季白萍抿一小口茶,“你且讲讲你的。”
“难得见到么,毕竟是——”来人食指沾了点水,在桌上写划了几下。“就过来看看了,这是其一,这其二么,都说临安的龙井好,就特意来尝尝了。”
季白萍盯着那几道水迹皱皱眉,将茶碗放下,“这话,去对小妹说吧。”
对方一下笑起来:“真是骗不过你,我晓得你担心什么。倒是此事——”说话人指着桌上的字,收起笑意压低声音,“你怎么看?”
“有诈。”
“怎么说?”
“中了我的毒,必死无疑。”
“不曾留一个活口?”
“无一活口。”季白萍顿了顿,“如今只怕是——有人对那件事起了疑心。”
"那件事……虽说看似风头已过,然而怕是没这么简单。"
季白萍点点头,指着桌上的字:“我也是这样想,既借我们之手还生兔死狗烹之心,即便暂且了结了他,怕是防不住因此而生的更多事端。”
来人说到此处,将方才用水写下的字一擦,“此事倒不急于一时,但万万小心为上。”
季白萍点点头,“多事之秋,天子脚下,我若无十成把握,必不会贸然行动。”
二人无言对饮了半响的茶,季白萍发问:“你尚未回我,为何你会出来?”
来人摇摇头:“这个事急也不急——小妹还在路上,待她到了我自会说明。”
“你都先到了,还不够要紧吗?”
“但小妹不在只怕还说不得。”来人走向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扇。外头乌云退去许多,正露出整个月亮来。
“十五过了,月亮也不圆了。咱们也有些日子没团聚过了。”一脚踏至窗外,回头冲季白萍笑笑,“你且歇着吧,有事自会来找你。”
没等季白萍回答,人却已经离开,季白萍向那人离去方向看了一眼。阖上窗户却未歇息,又坐回去给茶碗中添满水,盯着方才用水写下字的那处桌面愣神。
“鬼么……”她喃喃自语道。
*第二章推线剧情补完
*作者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把自己上交给国家
*FF14大法好!!!
------------------------------
4.
Bond lalust lawole.
------------------------------------------------
那塔的身躯美得令众人几乎窒息,它仿佛没有实体的阳炎一般摇晃着,令人怀疑它是否只是这漫漫大沼地里的一处海市蜃楼,是本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东西。
至于依瑞斯小脸憋笑憋得通红,从地下召唤出泉水给阿伦德尔清洗了帽子等等不提,瓦尔哈拉一行人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去这塔里调查一番。然而还未等他们迈出步子,身后一声嗤笑伴随着强烈的敌意便汹涌而至。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身体反应,蓝和叙泽特一起挡在了四个战斗力较弱的同伴身前,一个张弓搭箭一个寒光出鞘,诗人们拿起了乐器准备支援,依瑞斯也举起了短杖,属于瑞图宁的新绿色圣光在杖端的水晶上凝聚,卡利亚则是伏下身子,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呵,果然共和国也看准了这点呢。”他们身后是几个穿着王国军制服的军人,为首的男子正是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菲尔扎·裘德,虽然从外表而言他也算是个英俊伟岸的人,然而那双眼睛中的光芒却让瓦尔哈拉的几人非常的不爽。
——那里满含着彻头彻尾的轻蔑与恶意。
“嘁,共和国的走狗。”略薄的嘴唇向上勾出刻薄的角度,方才还是仅仅留存于目光中的嘲讽现在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了他的脸上。
“看准了哪点?”阿伦德尔的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不快,显然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依瑞斯无声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还在装,我都替你们累。”菲尔扎冷笑,指着他们身后美轮美奂的建筑物,“看准了哪点,你们不是为了那座塔而来的还能是为了什么?”
首领说出了如此具有挑衅性的话,他身后的几个卫兵却依然静如止水,流露出的只有强烈的敌意与些微杀气。蓝侧眼看到叙泽特纤细优美的眉毛拧了起来。
“啊……”奥列格带着有一点点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卡利亚,后者无辜地轻轻耸肩,看来是真的对这座塔一无所知。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侏儒特有的清亮声音高声向卡利亚询问:“这难道不是一座普通的塔吗?”
卡利亚刚刚张开嘴,菲尔扎阴沉沉的笑声就打断了青年:“别装蒜了。你们一定知道开门的方法,所以才不惜来到这荒无人烟危险混乱的大沼地,不是么?”他粗壮的手按住了佩剑,剑柄上红色的宝石在苍白的太阳下闪着血样的光。
奥列格的声音猛地拔高:“只有我们中的某个人才知道这座塔的开启方法,请您不要轻举妄动!”
菲尔扎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然而立刻又成了凉薄的冷笑:“我就知道。”他眼中闪动着些许可以称为贪婪的光:“说吧,说出来——”红色宝石镶嵌的剑伴随着冷冷的鸣响出鞘,“——我就饶你们一命,让你们能继续苟延残喘着做共和国忠心耿耿的狗。”
“光说不管用,得做。我们演示给你们看才可以啊。”奥列格小心翼翼地,看着男人微微点头默许了的神情,才拉了下叙泽特的裙摆示意她去开塔。
一行人慢慢移动着接近白色的高塔。
然而叙泽特并没有接触到那座塔,塔门却在隆隆作响中自动打开了。
“冲啊——”奥列格高声叫着被阿伦德尔拎了起来。
“请谨慎行事,不要轻举妄动。”少年一脸无奈,依瑞斯则是牢牢扯住他的后脖领。
菲尔扎一行人已经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塔内,好像海盗看到了堆积了数万年的财宝一样。
瓦尔哈拉的几人这才进入。
塔的内部一如其外部,雪白的墙壁没有一丝污痕,塔底大厅有着天穹一样的穹顶,发光的文字浮现于众人头顶:
“Bond lalust lawole.”
——欲望束缚一切。
美丽的高等精灵红色的眼瞳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蒙。
叙泽特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声音,那种声音如同万年的古钟,庄严沉重地由远古的远古传来,仿佛穿越了几百万个世纪,回荡在白色的大厅内,回荡在她的的耳鼓与脑海中。
然而那神圣的余音尚在她大脑里盘绕,便被惊呼与惨叫打破了。
“那是,那是什么——?!”
二楼传来的声音充满了惊怒与恐惧,那其中还掺杂些许生物在垂死之时的哭泣与哀求。
石门伴随着巨响猛然落下,白色的尘土纷纷扬扬飘落,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5.
心之森,泪之空,惧之花,血之泉。
------------------------------------------------
一个方才还在菲尔扎身后持剑待发的士兵跌跌撞撞地想要跑下楼梯,他的手扶在墙上,血红的掌印令人心里一紧。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那是个看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到这群本是敌人的人后竟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求援。他那只手本应是拿剑的右手,然而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和一根拇指,原本有力的手指被齐根砍断,红白的骨茬齐刷刷的暴露在外,鲜红的血顺着原本是虎口的地方不停流下,染红了法师塔白色的台阶。
还未等几人行动,就有什么东西把年轻人拖了回去,只留下不成人声的惨呼。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法师塔难道这么危险吗?”阿伦德尔看着叙泽特,女性精灵摇头表示她未曾见过这样的法师塔。
而奥列格考虑了一下后踏着那年轻人的血上了台阶:“走吧。”
台阶呈螺旋状,卡利亚本想在一楼守住楼梯,也被说服一起走了上去。七人呈单纵阵在楼梯上行进,气氛压抑得令人想要大叫。
二楼传来金属碰撞的异响,战力们瞬间作出反应,而响动的来源也出现在一行人目之所及之处。
那是一具盔甲。
仅仅是盔甲,没有任何人穿戴,却能够鬼魂附体一样做出战斗反应。它关节的护甲处碰撞出当啷作响的暗沉声音。闪亮的金属上有用秘法蚀刻出的魔法花纹,在叙泽特看来这些花纹都是流动的魔力,显然这种秘蚀手法构建了它的气脉或是类似的东西,让它能够自主行动。
而这种魔法气脉是无法控制的。
对形势十分清楚的她做出了最明智的判断,拔刀,破魔,分解,全部在一瞬间。
蓝默默地收起了弓,论战斗,他和这个堪称嗜血的女子还是差了一截。
散落一地的钢铁碎片在奥列格的眼里似乎是无上之宝,他一双大眼闪闪发亮,拾起几块装入了斗篷。
踏上二楼时,他们再次听到了人的呼号。
那是恐惧、疼痛、不甘、愤怒等等混合到一起的声音,只有在生命结束的一刻才会发出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依瑞斯声音颤抖,一片深红色的粘稠腥臭的液体从一间房间的门下缓缓流出。
“……有人吗?打扰了……”伊利亚斯壮着胆子把问话声提高了点。
“要不要去看一下这个房间……?”叙泽特两道秀眉拧成一团,蓝把弓箭紧紧攥在手中,而奥列格已经开始用轻缓温柔的调子吟唱安魂曲。
卡利亚双手抱胸:“我不怎么赞成。”
准备开门的两人停下了手的动作。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查看这群人是死是活,而是去找菲尔扎·裘德。”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那个男人,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杀死的人。”
奥列格本想低头看看弦月,却意识到那弦月被塔“吞”了。他只好转而看着阿伦的帽子,那上面的深蓝宝石光芒飘忽,暧昧不定。
“那么,一个人到楼下守住门?”伊利亚斯出主意,“也许裘德没被杀也没逃出去。”
奥列格停止了安魂曲:“但是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经死了。”
其余几人也轻轻点头,这种阵势看起来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活下来的。如果菲尔扎已经死了,留一个人守门也只是多此一举。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把这搜刮搜刮看看吧。”奥列格又看了一眼漫出门外的血液打了个寒战,“先去看起来比较和平的房间吧……。”
二楼整体呈一个略扁的圆形,有六间房子,除了那间被血洗的以外还有一间厨房和四间客房。这些房间显然都很久没有人住了,客房里没有人的气息,厨房里也没有食材,但在魔法的效果下它们依然保持着整洁有序,只有一些兵器散落在客房的地面。
“……这制式,应该是菲尔扎·裘德的手下。”阿伦德尔拾起一柄做工精良的匕首,看起来像是防身用的器具,但从卡利亚的脸色看来,这应该是杀人的武器。
众人收拾了能用的武器随身携带暂且不提,最终他们还是来到了那鲜血淋漓的房间面前。奥列格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展现在眼前的是全部被染成红色的房间。
漫遍了白色地砖的是黑红的血,仿佛地下开了一个口子,血做的喷泉从那里喷涌而出。大大小小的块状物散落一地,恰似喷泉旁有意装饰的石块。
然而呛人的铁锈味和腥臭却告诉他们,这些是他们——那些惨叫的来源,王国军卫兵们的尸块。
依瑞斯小脸煞白,摇晃一下差点摔倒,伊利亚斯两眼圆睁瞳孔缩小,奥列格好像下巴脱臼一样嘴张的老大,阿伦德尔钉在原地不愿动弹,蓝手中的铁箭当啷一声摔落地面,只有叙泽特还保持的相当的镇静。
“……这是屠杀。”半晌,她这样说。
-3847字,结局前最后的悠闲时间。-
虽然是冒险但是几乎都是在打闹,秘银之风是搞笑担当团吧(不,是拖稿担当团
另外,这次的板是完全没有个人美化过的,货真价实的本人扮演效果←之前没有这么污都是因为我没眼看。
————————————————————————————————————
帕克盯着6个字看了一个小时了。
他们仓皇的逃亡终点是一扇巍峨的大门,大小足够一只石头人进出,金碧辉煌,鎏金的精细纹路和图腾从地表起升腾而上一气呵成,顶端旋绕展开的双翼状饰物如托举皇冠的天使,两旁立柱上铭刻的是那个时代的历史印记。帕克以吟游诗人的学识担保,这是一件超越时代的艺术品,足以让考古学家发狂,让艺术家迷醉,让冒险者心驰。这样一扇华丽的门扉——
被不知什么划下了深入骨髓的伤痕。
整扇大门,从上而下被刻上了这苍劲有力的六个字,切削痕迹干净利落,笔画深处足以伸进帕克半个手掌,硬生生将一件艺术品,变成了另一件艺术品——一副透着肃杀气息,宛若武人不可一世的霸道的书法。
【其智不缘于己】
帕克终究只是一介冒险者,比起揣摩这字前后的艺术价值,他更在乎这字和这门本身的意义。在这种地方这种时间出现的这种门,一般只有两种可能——打得开后面就是GE,打不开就是TE。
很遗憾这次是后者。
所以帕克绞尽脑汁去研究这门的机关,这个字的意义,这些画的意义——
结果就是他觉得这几个字当真就是在嘲讽自己智商不够哪远滚哪。
反战如他现在也想把这个作者抓出来喂青蛙。
能够确定的仅仅是,这些痕迹是一气呵成的切削痕迹而非点滴积累的雕刻,而这个人选极有可能就是建造这座塔的武神本人;以及那些追杀而来的魔物并不会接近这扇门附近,而仅仅是远远埋伏起来——虽然这埋伏实在太过可笑甚至已经被黑德爱尔摸清了埋伏人员的性别相貌。
“剑么…仅仅靠剑这把剑实在太过庞大了吧……辛西娅那把剑的……三倍,不,甚至这以上?”
辛西娅的样子也有些奇怪,从刚才开始,始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靠在墙角。
……曲子吹傻了?帕克又是一阵头疼,从没听说过迷魂曲还有过敏反应的。
板很担心的样子,警戒的过程中时不时回头瞄上两眼留在门旁的帕克和辛西娅。
大概是因为辛西娅是她唯一可以发展的对象吧——嗯,各种意义上的。
这么一看值得依赖的只剩黑德爱尔了——
不不等会这根骨头绝对不会是开门的钥匙那根也不是,更不会有人拿着蜥蜴人的腿骨去刻这些字!
帕克一阵脱力。
“线索不足,先回去找找怎么样。水下……以及没去过的几条通路。”
继续留守也不是办法,况且他们只有4人……和数之不尽的魔物打持久战极为不明智。正巧黑德爱尔巡视回来,帕克招了招手,将她和板一起叫来商量对策。
“要从这里离开的话至少要解决两队斥候,否则很可能再面临大部队的包围。同理,只要能顺利解决这两队,我们应该能够从这条路躲避绝大多数的魔物回到中间的房间……当然那里视线太开阔,战斗不可避免。”
黑德爱尔在地上画出了她侦察过的地图和敌人的部署,一本正经地解说着当前的形势。一直以来忙于应付脱线的板不合群的辛西娅以及脑洞突破天际的帕克,让黑德爱尔本来行事认真思维缜密的性格遭到埋没,而这正是作为侦查者最重要的特质。
“狗狗,这个圆圆的看上去萌萌哒的团子是……”
“陆龟人。”
“那这个看起来像个娃娃鱼玩偶的东西……”
“蜥蜴人啊?”
“所以这几个球堆起来的就是个Q版石头人吧……”
“嗯,所以到底怎么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板和辛西娅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黑德爱尔那童话风的战略地图上,帕克则担心连地图的比例都被压缩过。
“……算了直接上吧。”
这才是符合秘银之风的战斗模式。
埋伏在通道拐角暗处的是六只蜥蜴人,漫长的等待让蜥蜴人已经昏昏欲睡,靠着转角的一只蜥蜴人有些坚持不住向通道外倒了下去,那布满鳞甲的粗糙脑壳靠上了一团温软的事物——这远比冰凉坚硬的墙角舒服多了。
辛西娅瞥了一眼靠在她大腿上的家伙。
斩下的蜥蜴人头颅被扔向一时懵懂的同伙时,这群可怜的炮灰才意识到它们所蹲守的人已经开始了反击。它们连忙拾起自己的武器,嘶吼着将辛西娅包围起来。
踩着墙沿的缝隙攀爬潜伏在一旁的黑德爱尔见状单脚钩住天花板的藤蔓弯成弓形,借助腰力甩出的匕首准确地刺进蜥蜴人柔软的眼眶,黑德爱尔紧随坠下,靠着重力再在匕首柄上补上一脚将整个匕首踩进蜥蜴人眼球。
连辛西娅都看的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辛西娅将长剑捅进了瞎眼蜥蜴人的心口,算作她难得的慈悲。黑德爱尔则将剑作为踏板闪身扑向辛西娅背后试图偷袭的最后一只魔物。
而被一刀斩断了咽喉的蜥蜴人将无力的棍棒拍在辛西娅肩上时,板她已经开始庖厨的工作了,虽然其中被她当做武器的一只实在经受不住那狂风骤雨的挥打变成了介乎于肉酱和尸体之间的什么东西,索性另外两只的尸体“还算完整”。
帕克声称独自去处理前方岔路边的陆龟人,那里本应通向一片黑暗的水域,此时却意外地灯火通明。狗妖精敏锐的嗅觉闻到阵阵焦香……她突然觉得或许被利刃和重拳结束生命都是一种侥幸。等板她们收拾好场面上前帮忙时,那条通路已经回归寂静,帕克正百无聊赖地抛掷着弦月,其上的光芒已经宛若新星,大概目标也已近在咫尺了吧。
“话说帕克,你看到我料理用的那桶油了吗?”
“谁知道?被路过的蜥蜴人偷去喝了吧。”
帕克平静地将弦月扔回给青蛙,脚不动声色地向后一蹬,把空桶踹进水中,重归昏暗的水池里激起的涟漪摇晃着漂浮着几具八九分熟的陆龟人尸体。
“走吧。”
“哦…?可是那就是用蜥蜴人制的油啊……”
黑德爱尔翻开她的冒险日志,在第八层的位置画上帕克的头像,然后打满了叉。
————————
“……”
帕克用力将插进石缝——它之前是石头人的关节——的弩箭抽出来擦了擦放回箭袋。
物资开始匮乏了。
他们在塔里转了两圈,几乎确定走遍了每一条路——除了那尚被封印的大门,以及一个透着危险气息的迷宫。
就连长廊周围的水域也没被放过,板和辛西娅搜索了每一处可以到达的水域。帕克和黑德爱尔因为身高的问题被拒之门外,本来辛西娅也对这个任务毫无兴趣打算推脱,不过板却突然大发雷霆:
“美少女湿身的场面怎么能错过!!”
虽然完全意义不明不过透着不可违抗的强烈魄力,让辛西娅也不得不妥协地跟了进去。
而在她们不知为何刚下水就潜到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后,帕克和黑德爱尔则担负起了清理周边魔物的职责。
显然魔物背后的“指挥者”也意识到难以对这伙冒险者造成威胁,之后的攻击一直止于麻烦的骚扰和试探,应付起来也不算吃力。
“…………”
帕克再用力地将插进岩缝——它之前确实只是墙上的一道裂口——的黑德爱尔抽出来甩了甩扔到一边。
“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卡到那里面去??!”
“是谁信誓旦旦说能让那些乌龟自相残杀结果下一秒就把我给抡飞了的?!”
“哈?!明明是你自己踩到史莱姆滑翻了才挡到攻击的!”
“什么!辛西娅居然是隐藏巨乳?!”
上岸的板虽然没弄懂眼前发生了什么,总之也跟着叫嚣着加入争执。
然后被剑鞘重重敲上后颈瘫软地倒了下去。
手上还捏着一根……看起来像是腊肠一样的,让人不愿去深究的棒状物。
………
黑德爱尔莫名地心疼了一下辛西娅。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这样的高声喧哗也没什么反应么…”
帕克所指的是被列为最终探索对象的那间迷宫。
确切来说,是指让他们暂且搁置的原因——迷宫深处传来的,宛如轰鸣般的巨大的鼾声。
“看样子不进去一探究竟是不行了啊。”黑德爱尔有些忧心忡忡,那声音的主人或许有20黑德爱尔……甚至30黑德爱尔那么高,而且极有可能是具备高度智慧的生物。
“看来可以拜见到那些剑痕的主人了啊。”帕克显然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不过极为难得的,他这次并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清点了身上的装备,卸下些许不必要的工具堆在墙角,抽出缠在腰上的腰带,上面盘着一枚枚手掌大小的铁桶,表面镌刻着凹凸不平的纹路。这是帕克的“乐谱”,塞进“乐器”——那只形影不离的机械青蛙背后就能够直接演奏出特异的曲调,长期独来独往的吟游诗人磨练出的,同时使用音乐和武器战斗的底牌。
“这玩意儿一个就要做上一整天…可能的话真不想用啊……”
好奇心旺盛不代表有勇无谋。在危险面前帕克比谁都小心谨慎——虽然他对于危险的定义有些不合常理,但是比谁都渴望着世界的帕克是绝不会轻视自己的生命的——求生欲是一切欲望的起点。
“啊,迷宫里面套着个迷宫啊~”
“……哈?”
脑海中构想着打开大门后会遇到的可能性和处理方式的帕克被辛西娅慵懒的声音吓得一愣,抬起头才看见不知何时辛西娅早已推开大门里面,来回张望着附近的建筑。
帕克感觉智商遭到了来自上层位面某种人形智慧物种的侮辱。
不过恼怒的想法很快被抛之脑后,探索新鲜事物带来的冲击力远比这可有可无的情感来得重要。
然而门扉的后面是另外的门扉。
而且居然有五个。
“啊……搞什么,还有多少啊!”警惕着跟进来的板说出了帕克的心声。
他们所处的位置看起来像一条回廊,回廊的两旁各矗立着两扇门扉,而尽头则是如皇宫般富丽堂皇的大门——在外面所听到的鼾声,毫无疑问就是从那里面传来的。
帕克仔细观察了周边的壁画和雕刻,这些纹路就像爵位般象征着地位——这间大厅,和之前那扇大门,看起来是同等程度的建筑。
弦月此刻闪烁着耀眼的辉光,直指向最深处的大门中。
然后帕克捡起半截不知什么魔物的腿骨,把弦月嵌进了断口的空心处。
节能减排的理想火把。
“惯例地……先看看周围的情况吧。”黑德爱尔心里悄悄为帕克向第五季道歉。
“四间迷宫,一人一间?”帕克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提出一个高效但怎么看怎么作死的想法。
“不不,这样太危险了,分成两人小队分头探索吧。”板则难得提出个建设性建议,然而紧接着就把辛西娅搂到自己身边。
“……那为啥要把战斗力最高的两个人分到一起啊!”
最终的分组结果是帕克和辛西娅负责左边,板和黑德爱尔负责右边。板现在看帕克的眼神似乎和看蜥蜴人别无二致,其怨愤和杀气浓烈到让一旁的黑德爱尔都汗毛倒立。
“嘛总之……趁着老大还在睡觉,赶紧结束吧。”
帕克指了指最深处的大门,扭头往左侧的迷宫迈出步伐。
“姑且……既然接受了提案,我就不会偷懒和她分别行动就是了。”
自言自语般的,帕克轻声补充了一句。
而此刻板正一脸糟糕的笑容摇晃着那根腊肠一步步逼近黑德爱尔。
——第十二章——
澤儂凌晨被驚醒,他被濃煙嗆了一下,第一個反應便是失火了。澤儂很快地下床,順手抓起床邊的面罩,他摸到浴室,提了水桶,現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讓格倫先出去,格倫比自己更容易在火場裡出事。於是澤儂將格倫從床上拉下,水桶提起來直接將冷水倒下,動作略顯粗暴但是足以叫醒格倫。
格倫剛醒的時候還迷迷糊糊地掙扎,澤儂盡量將他按在地上不讓他吸到煙,“別動。”他小聲安撫道,格倫聽到自己的聲音就停下掙扎,澤儂才有空手能將面罩套在格倫臉上,後者有些抗拒,但是還算沒有讓澤儂遇到困難。“蹲低,我先帶你出去。”
他就這樣帶著格倫往樓梯走,煙霧和熱度讓澤儂的眼睛幾乎睜不開,可是他覺得現在如果自己沒法動,那兩個人都會完蛋,他極盡所能地用浸濕的袖子遮住嘴和鼻子。
火是從工作室開始的,樓上燒的比樓下嚴重,木頭發出斷裂的響聲,澤儂正想可能會塌掉木頭就在他們身後掉落了。
他們穿過工作室還算順利,眼看門就在前方,澤儂本想鬆一口氣。
可是他沒有。
事情是這樣的,澤儂本來可以跟格倫一起從火海裡全身而退,但站在工作室門口的一瞬間澤儂想起來很多東西應該要在剛才就帶上一起上樓,這讓澤儂很後悔。
這些是澤儂後悔沒有順手拿出來的東西:
格倫的頭巾。
放在櫥櫃裡的錢。
工作室裡的烏鴉。
澤儂很快地回頭,雖然方才聽見木頭塌落,他們來的路卻看起來還能再撐一會,他很快地評估了一下情勢,決定要自己回去。澤儂推開門,超格倫背後用力一推,將他推出危險的區域,而自己卻再次跑下樓。
澤儂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動得這麼快而精準,他快步下樓,一眼就確定自己要拿的東西的位置,然後就是抓起那些東西——他覺得自己可能來不及去找烏鴉——塞在一起。
逃跑。
此時火已經將工作室的結構變得無比脆弱,澤儂在穿越工作室的途中屋頂忽然崩塌,他反射性地閃躲,但是燒燙的木頭打中他的左邊肩膀,一刻澤儂感覺不到痛,大概是因為全身都在難以忍受的熱度當中。
他也聽見士兵的呼聲,直到自己得救了。
第一批到達現場的士兵,他們救出澤儂,什麼都不讓他說直接帶去醫院,澤儂在人群中並沒有看到格倫,他希望格倫沒事。一直到到達醫院,醫生將冷毛巾敷在他肩上的時候他才知道痛。
“還好不是很嚴重,只是表面燙傷。”醫生皺著眉頭說,“痛幾天就會好了。”
澤儂點點頭,比起痛他現在更在意的是格倫和工作室,他問了醫生幾次自己能不能先走,但是都被攔住了。醫生很不高興地拍了澤儂的頭,“幹嘛這麼急!”他斥責道,“連藥都沒擦繃帶都沒上是要趕著去做什麼?!”
於是澤儂只能乖乖在醫院待著。
天亮後就有人來問他話和告訴他現在的情況,報告的人跟他說了一些像是工作室毀損的程度和沒有蔓延到旁邊的房子諸如此類,澤儂靜靜地聽,他從頭到尾都很冷靜,一邊聽著一邊在考慮以後該怎麼辦。
“格倫呢?”最後他問道。
對方想了一下,“你是指跟你住一起那個吧,他現在應該在房子旁邊幫忙收拾,看起來沒有受傷什麼的,我想是沒事。”
澤儂在心裡鬆一口氣。
“我先走了。”報告的人說,“還得跟上面回報。”
“等一下。”澤儂叫住本來要離開的人,對方回頭,澤儂很快地從包裡拿出那條紫色的頭巾,“幫我給格倫好嗎?”
他接下頭巾,澤儂感謝了他。
格倫這個時候還在工作室收拾,大部分燒焦的木頭已經運走了,他在周邊徘徊,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比較好,他試圖讓自己保持忙碌。
“你是格倫嗎?”一個人從後面叫住他,格倫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叫他。
“是。”格倫回答。
“這個給你。”那個人說,“澤儂在醫院,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話。”
格倫看到的是他的紫色頭巾。
他將它小心地將頭巾拽在手裡,“謝謝。”他回答,對方就走了。
頭巾看起來沒有損壞,只是聞起來也有火的味道,他蹲下,試圖平息自己的情緒,不想再像昨晚那樣喘不過氣來。接著格倫慢慢地往醫院的方向走。
格倫覺得很累。
澤儂按照醫生的囑咐在醫院待了一天,他在診療室裡坐著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左肩開始痛,所以護士給了他一些止痛劑。
格倫站在門口的時候澤儂笑了,因為格倫手上都是灰,看起來像是三天沒有睡覺。
“你笑什麼?”格倫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聲音抖地厲害,他走向澤儂,後者在想著要怎麼回答,“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
“抱歉。”澤儂努力地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比較嚴肅一點,“我……”
“你為什麼要跑回去,就為了拿東西嗎?”格倫問。
“我……”澤儂有點想要說他的確真的就是為了拿東西,可是又想說格倫聽到一定會非常生氣所以打住。
格倫抬起手,因為被木屑刺傷而流著血。澤儂第一個反應是自己會被打,格倫生氣的時候會示意性地敲自己幾下。
可是發生的卻和他預想的相反,他感覺格倫的手繞過自己的脖子,澤儂僵住,事實是,他這輩子還沒有被人主動抱過,瞬間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擺。“不要嚇我啊……”格倫小聲地說,臉靠在澤儂胸口,手抓得很緊,使得內疚在澤儂心裡滋長,又一次,雖然他沒有任何理由要感覺內疚,但是他的確覺得自己應該要早點想辦法告訴格倫自己還活著,當初也不該冒然跑回火場,格倫是對的,如果他就差這麼幾秒幾分可能就不會坐在這裡,或者受到無法挽回的傷。本來一直很鎮定的澤儂這才有些後怕,他沒有表現出來,他輕聲安撫格倫。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他這樣說。
不久後醫生進來抱怨格倫把診療室弄髒從而將他趕出去。
格倫對澤儂很生氣,那種因為擔心和害怕而造成的憤怒,事情是,格倫經歷過一次因為衝動造成的災難,雖然不記得為什麼但是他記得那是衝動,他不想要任何人遭遇一樣的事情,他清楚這種事情不是每一次都能像自己那樣幸運。
在他的印象裡他失去過很多人。
他不知道的是他會失去更多,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姓名:Benjamin “Ben“ Hoxton
出生年月:1983. 6.4
年齡:32
身高:191
體型:經常出外勤而且很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身材保持的很好,就算同事有了小肚腩還是驕傲地維持著警校剛畢業的身材。
外貌: 栗色頭髮,很整齊地梳成三七分,但是髪尾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亂糟糟的。藍眼睛,手背上有一個豎直的刀疤,是當年剛出來愣頭青的時期,為制服歹徒被捅的,左小腿外側有一處擦傷痕跡,是後來在緝毒組時與黑幫火拼被射到的。
現在長期在對黑幫行動小組行動,因此上班的時候對服裝沒什麼規定,就趁機穿自己的衣服。一般都穿黑色無領皮夾克,袖口磨損得厲害,裡面穿白色棉T恤,要見長官的時候會換成襯衫,下身統一是深灰色西褲,黑色警用靴,腰帶上掛著警徽,用背帶背槍。
臥底的時候會換成運動褲,警用靴也會換成普通運動鞋,皮夾克也會藏起來換成普通運動夾克。
因為在國慶節出聲,父母懷著極大的期望給他起了一名總統的名字,然而他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具有英雄主義般的正義感,但是最後還是聽從父母的意願去了警校成為警察。
出生在NYC,15歲的時候搬家去了LA,父母雙全對他也都相當好,麻麻甚至有些熱心過頭老想給他介紹中年謝頂的基佬【因為她也就認識這些】,現在追著線索到了基爾城。自拍的時候有醜化固有結界,不管怎麼拍自己拍的自己就會丑飛,別人跟他自拍也是只有他丑飛,所以頭像啊啥的都是求別人幫他遠距離拍攝。
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基佬,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當他父母不厭其煩地給他看美國總統們的畫像跟照片時,他卻只注意到別人的小腿,從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高中有過一個男朋友,大學斷斷續續有那麼兩三個,還有一個定期炮友兼閨蜜的好友【這關係】。到基爾城來之後一秒Gaydar感應到Chaz是個基佬,也認識了Donna。在某天不經意間拐進齊爾之後被櫃檯後面打呵欠的老大戳中了G點我是說心臟,從那天開始鍥而不捨地追求【其實是騷擾】老大。
門鈴輕響,安東尼從甜品中抬起頭來。
他發誓要雇一個店員,明天就雇,這樣下次他就可以從後門逃走,再也不用面對那個操蛋的,風雨無阻的基佬條子。真的,誰他媽在暴雨的天特意到甜品店來?聽到門鈴的時候他就該想到的,今天已經一天沒人光顧了,也就他會瘋到日日造訪。
本在門口沖他愉快地招手,他在門外抖了抖手裡的傘後穩穩地將它插在傘架上,雨水打濕的褲腳顏色更深,皮夾克上帶了一層水光,頭髮都因為被風吹得無孔不入的雨水打濕而貼在頭上。他在寫了“歡迎光臨”字樣的墊子上跺了跺腳——安東尼恨不得那上面的字突變成“滾一邊去”——走過來,步伐輕快,就像身上并沒有帶著惱人的水汽,褲管也沒有濕透。
安東尼還沒來得及決定如何應對,他就站在了櫃檯前,帶著堪比應該出現的燦爛陽光的笑容,越過櫃檯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毫不在意他還抓著的抹布。
“下午好,霍克斯頓先生。”安東尼迅速抽開手,盡量克制而疏離地向他問好,儘管心裡的問好方式更充滿拳頭與鮮血。真的,服務業是個操蛋的行業。
“糟糕的天氣,不是麼,親愛的?”本絲毫不為安東尼的冰冷態度所動,他靠上櫃檯,肌肉結實的手臂顯露出有力的線條,全心全意地看著面前雙鬢發白的人,“但是沒什麼比你更能照亮我被暴雨擊打的心了。”
他不全在說謊。算算從他第一次踏入基爾城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月,期間他走了所有能走的線人,跟兩個接頭人在街上過了一陣子,好不容易碰上一個算是能管事兒的街區小頭領,兩天不到就不見蹤影,據點連一隻蟑螂都沒留下。所有線人跟接頭人只要帶著他,就什麼情報也別想得到。這可真是前所未聞,小鎮居民排外他能理解,小鎮黑幫怕外鄉人?這算什麼?上世紀初電影都不這麼拍。簡直就像有人知道他是條子,提前給那些稍微高級一點的嘍啰通風報信一樣,導致直到今天他的信息網都還止步于街頭,根本上不去。
“我說了很多次,霍克斯頓——”
“叫我本,甜心。”
“——本,我對你不感興趣,我們也沒那麼熟。”
“你就不打算試一下,給我們一個機會?”他歪了歪頭,一臉受傷。
“聽著,本,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在LA是怎麼做的,但是在這兒,結了婚的男人一般是不會對同性…感興趣的。”安東尼看著他一臉痛苦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也有些過意不去——或許是他服務業的道德操守,或許是他對年輕人單相思的同情,上帝作證他當年追羅莎的時候跟他真是差不了多少,儘管現在他騷擾的是自己——反正不可能是他真的有那個意思,他女兒都20多歲了,絕對不可能。
“一般,你是說?”藍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安東尼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委婉對眼前的條子來說簡直就是放屁,“所以我還是有機會的?”
“天啊我要說多少次,我不是基佬!”中年人扶著額頭揮手,期望著這樣就能把本從他的幻想中打醒一樣,他抬起頭,用開會時下達命令的嚴肅表情和語氣一字一句地說,眼睛帶著它們不再掩飾的壓力,“以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可能是。”
本愣了愣,向後退開,不再試圖透過櫃檯侵入安東尼的私人空間,他的眼睛左右晃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剛才聽到的話語,安東尼則對此感到慶幸:他算是讓他看清事實了。半是衝著他,半是衝著自己,安東尼點點頭,低頭收拾起沒怎麼賣出去的蛋糕,盤算著今天是輪到哪個街區的人手來幫他處理。強納森?還是“不長眼”瑞吉?他一遍思考,一遍將蛋糕們都包進硬紙盒里,再動作熟練地封上口。
突然有什麼溫熱柔軟的東西貼上他腰際,安東尼猛地直起身,條件反射地就是一個肘擊,結果卻被巧妙地擋開,手腕因此磕到冰箱的玻璃門上,疼得他嘶出聲來。他正要回過身看清襲擊者的面孔,餘光卻注意到櫃檯前少了那個高大的身影。
耶穌操他媽的基督,安東尼白眼都沒力氣翻,只能朝旁跨一步躲開後面的人和腰上的手,這小子就是不聽話。而他每跨一步,本就跟上來,最後甚至硬是扣住了他的手腕,將他面朝前地壓在冰冷的玻璃櫃面上,陌生的氣息打在耳邊,對方髮梢的雨水滴落在頸后,整個背部像是靠近了家裡的壁爐,接收著不屬於他的溫度。
“安東尼…”年輕人說話時的震動透過緊貼的背部傳過來,本來按在腰間的手向前直接環住。安東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恨不得自己馬上變成一塊該死的石頭。而上帝保佑他缺乏鍛煉的身體,不管他怎麼掙扎,年輕人的懷抱絲毫沒放鬆,他剛剛握住對方手腕準備扭開,就被另一隻手緊緊鉗制。安東尼開始認真思考折斷他手指的必要性時,門鈴又叮鈴地響了起來。他
幾乎是恐慌地抬起頭,金髮的女警就站在店門口,瞪著眼睛看著他。
雨的聲音越來越大,安東尼的頭也越來越大。
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想好藉口——歲月不饒人啊,要是他再年輕個10歲大概已經編了一個全新的起因經過結果——女警的手就伸進雨衣下,接著她摸出了一台手機,鏡頭慢慢舉起對著在柜台上的兩個人,手機的快門聲異常地響,安東尼恨不得自己當場就被吸進鏡頭里再也不要出來。
他狠狠地踩了背後的人一腳,然後踹在他小腿上拉開距離,暗自下決心:不管花費多少,他要請一個保鏢,越能打越好。
不然他的紋身就要不理會他意願地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