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合群的人,眼前的同学她的眼里不过只是相对于陌生人来说好一点的熟人。好吧,她至少勉强能记得住名字。长期的失眠症一直折磨着她,她也几乎没有朋友,这次的旅行对她来说不过是个义务。然而她不知道这是场令她几日里彻夜难眠的死亡游戏。
学姐,你开心就好。(邓布利多摇头.gif)
“小学妹!!”刚下课这个声音就朝着卡兰扑过来。自从卡兰一年级加入斯莱特林魁地奇队之后,她分分钟都听得见Syvia学姐的呼唤…“哎,明明是个已经有婚约了的学姐,却那么不稳重。”卡兰经常这么无奈地想,但是她其实很喜欢学姐,Syvia学姐人很热情,很热情,很热情……好像想不出别的优点了(并不)。
“Syvia学姐下午好啊。”刚上完黑魔法防御课,卡兰整个人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比起草药学和魔药学这种实践性的学科,理论的知识很是让她头疼,于是卡兰决定下课之后拉第一个遇见的和自己比较熟的前辈,向他/她请教一下黑魔法防御学,但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等等,这样不太好)。
“Syvia学姐一会儿有空吗?”还是试探性的问问吧。
“有啊!小学妹,你有什么事吗?”
“学姐教我黑魔法防御学吧……”说着,卡兰把厚厚的书举到Syvia的眼前,Syvia看到封面上的密密麻麻的鬼画符有点犯晕。
“这……”
诶?…学姐为什么在犹豫?卡兰内心表示有点失望。
“包在我身上了!”说完Syvia学姐拉着卡兰朝着图书馆…的反方向…走了(快回来)
总之不知道什么原因,Syvia学姐最后还是被卡兰进到了图书馆,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果然Syvia学姐也同样对理论研究毫无兴趣,但是实战还算不错?
终于Syvia学姐按捺不住了
“我亲爱的学妹,你不需要学习这么危险的东西”说着拿起卡兰的黑魔法防御学的课本往后面扔,课本砸到了谁也不清楚,接着Syvia的眼神深情了起来继续说道,“以后,我来保护你就好了。”
“学姐你是个好人”这句话卡兰差点破口而出。强忍着她妈给女儿ooc的冲动(划掉)卡兰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学姐,课本是无辜的。”
Syvia学姐捡回卡兰的课本,还一个劲地向被砸的同学道歉。至少今天还是自学理论吧,卡兰放弃向syvia学姐求助了。
“小学妹啊,小学妹~我的小学妹越来越水灵了~”Syvia学姐靠着椅子,头枕着手臂,唱了起来。卡兰停下笔,再一次无奈地看向面前的Syvia·已有婚约·爱好泡学妹·流氓女学姐·Dawn。总感觉…再这样下去Syvia学姐的中间名会越来越长了,哎…还是放过名字梗吧。
“学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我的心是属于弗雷克的!…”话说到一半…卡兰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等等…不对!最重要的是…图书馆里要安静!你怎么说的那么大声!”
“抱歉抱歉!!小学妹……”Syvia学姐就连道歉也能说出好多肉麻的话……卡兰听着鸡皮疙瘩,同时也觉得Syvia学姐勇气可嘉,要是被弗雷克知道了…天哪!还好今天弗雷克没来图书馆。值得庆幸。
又过了一会儿,Syvia学姐再次忍不住讲话了:“小学妹啊!你相不相信那个传闻?”说着把手搭在了卡兰的课本上。
“嗯?那个宝物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好好奇。”
“我们!去创造奇迹吧!!”话音未落,Syvia一把抽走了卡兰的黑魔法防御学课本,拉着卡兰冲出了图书馆。
“等…等……?!学姐我还要学习啊!”
“宝物!宝物!!”好吧…玩家Syvia选择了拒绝接受这句话。
卡兰放弃了思考,并且给Syvia学姐加了个中间名,Syvia·已有婚约·爱好泡学妹·教坏学妹代表·流氓女学姐·Dawn。
于是…就这样和Syvia学姐组队了。
(共1023字)
诞生于Slenderman种族
介于混血的身份一直被始作俑者的父亲当做耻辱
体质很差
年幼开始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神经质 非常胆小 男子气不足
对自己种族的意义毫无觉悟
轻易相信过人类 最后被欺骗差点丢了性命
在经历了意外事故后导致的昏迷 最终因为某种原因重新苏醒 并且逃离了原住所
与父亲断绝关系被擅长伪装写成人类的Cheese收留 不得不在甜品店伪装人类打工为生
艾扎克不喜欢这个游戏。
说实话他不是个合群的人,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而伴随着他长大,那和同龄人相比稍嫌矮小的身高更让他自己选择独处多于群居。
不过这个班级的气氛并不坏。
所以艾扎克可以礼貌的和同学们保持着距离,却又不至于太过疏离。
三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当同学们邀请他参加那场纪念毕业的聚会时,他照样出于礼貌同意了。
那天他难得的玩的挺尽兴,偶尔有一两个人拿他的身高开玩笑也很快就被其他人的说笑带了过去。
他本打算早早告辞,却被兴头上的同学们拉住非要玩一种叫“狼人”的游戏。
最后坳不过大家的他只能妥协,幸好这游戏并不十分困难,就算是第一次接触的他也能很快融入其中。
不过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种游戏。
夜色很快深沉下来,玩疯的年轻人们终于敌不过睡意。
可是等在他们前方的,却是过于残酷的命运。
雨果的尸体似乎还没完全失去温度,就已经出现了新的牺牲者。
虽然自己并没有投被选中的桂恩蒂琪,可是想到同学的生命竟然如此轻易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艾扎克还是有些后怕。
第二天一早,薇薇雅也被发现被掐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难道狼人是先看准了比较柔弱的女性下手吗?
艾扎克胡思乱想着,看着住在走廊那一头的几间房的人们在议论昨晚是否听见过什么声音。
可是仍旧毫无头绪……
第二天投票的气氛比第一天沉重了很多,在实际看到有人被狼人所杀后,大家的情绪也开始出现了波动。
猜疑与责问之后,投票集中在了安迪和雷娜塔身上……
而这次,艾扎克无疑成为了杀死雷娜塔的凶手之一。
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开始的死亡游戏,到底是谁的阴谋,现在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当新的死者——莱昂纳德被毒死的尸体在湖中被发现时,艾扎克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在颤抖。
这是老天向他们开的玩笑吗?
艾扎克看了看周围那些熟悉的面孔,深信他们此刻所想的一定和自己一样。
不想死,不想就这么结束。
而时间,静静的走向了第三次投票。
(画着房间和周围情况的简图)
(潦草写着所有人的名字,已经死亡的人都详细注明了死因和状况)
(房间内物品的记录与游戏规则的记录)
(大片空白)
Day1
······这个游戏的幕后究竟是谁?
在雨果死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游戏。
我从未见过迪亚·阿斯诺,这个男人虽然热情开朗,但他举手投足之间总可以嗅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对此决定我毫不后悔。但是他仅仅得到了我和莱昂纳德的两票,取而代之是得了四票的蒂琪桂恩被加以行刑。
请安息。
Day2
狼人们行动了,薇薇雅窒息死于自己的床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我着实感到恐惧。
已经有两人因这无谓的游戏而死,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我们的自相残杀,在黑幕面前都是一场笑话。
我必须收集更多情报,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探明真相。
一定。
“嘿,你知道那个传闻吗”
“什么?”
“就是,传闻说在这个学院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神奇的宝贝!得到它呀就能做各种各样的事!!”
这个传闻越来越夸张,夸张到已经能让巫师说出:“这不魔法!”的程度。
我们一点也不可爱具有魅力却一直坚持着自己是全霍格沃兹最美丽的女人的西维亚·自恋·潼恩小姐表示,刚开始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其实我是,是不信的。我跟你们讲,我不信。因为你不能叫我信,我就信,加了许多的流言,duang!很酷炫,很稀奇,很厉害。
来图书馆,不仅是泡学妹,还是来消磨时间的!西维亚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小学妹,身为学姐,不禁感概:我的小学妹,越来越水灵了。
卡兰学妹停下笔,看着眼前的小流氓括弧女学姐,轻轻地说:学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我的心是属于弗雷克的!不对了啦,图书馆里要安静!你怎么说的那么大声!”说到弗雷克,卡兰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西维亚捂了捂嘴,糟糕把心里话说出去了!西维亚不好意思的跟小学妹道歉,正准备说一大堆肉麻的话来让取得卡兰的原谅,但是来自于隔壁学霸院的路巫师A的眼神和示意要他们安静的动作阻止了她。
过去了两分钟,不两分钟还没过。她就开始打哈欠伸懒腰。或许西维亚生性不属于图书馆,又或是跟书的属性不合,导致于她跟书本接触过久会导致胸闷气喘气嘘疲惫。她解释说谅我一生不羁放荡爱自由!我要飞得更高!其实总结起来就是想要玩得更high。
“哈~唔好无聊……”
这句话大声到能听见回声了,周围的人像看见屎了一样看着她,齐刷刷的大家都对着西维亚:“嘘!”西维亚挠挠头:“啊,没没控制好音量…”
西维亚转向满脸黑线的卡兰学妹,“学妹你听说过那个传闻吗?!”
“啊?恩听说过呢。学姐你该不会是想……”
“我们!去创造奇迹吧!!!”
“学姐我还要学习呢…”
“宝物~宝物~”教坏学妹代表拉起卡兰的手冲出了图书馆。卡兰学妹已经放弃思考:学姐,你开心就好。
来到勇者村的一层,哦不,是学院的院子,看见了前方两个boy在说些什么。凑前一点看着,哦~是墨菲和诺埃尔啊。
“嘿!!!你们在干什么呢!”西维亚挥着双手喊着。
“学姐不用那么大声我们听得见啦!”墨菲抬起头。“我们在做那个传闻的调查啦。”
而一旁的诺埃尔同志就乖乖的说着学姐好。学姐,十分欣慰。
西维亚思量了一下:你们已经那么恩爱、还要那宝物做什么?!还是给学姐我吧,学姐老需要人照顾!
“不要。”俩恩爱口子秒答。
“那,那你跟我组队吧!!我们去创造奇迹!!”西维亚仔细想了想说道。
“好呀好呀好呀!”诺埃尔看起来很开心。
但是墨菲看着西维亚,不放心地说:“学姐,你是不是想自己一个人吞掉宝物.”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西维亚惊恐的说。
“学姐最坏也不会这样的啦!!”卡兰学妹接着“大概吧………”
“不要怀疑我啊?!”
………………
最后,以两瓶魔药价格成交了。玩家【墨菲】【诺埃尔】加入了您的队伍。
“一个强大的队伍,需要一些强大的队友!”
“学姐你说什么………”
“所以我们要吞并更多的小组,成就我的大事业!”
“所以呢…”一旁的萨沙无奈的看着眼前比自己幼稚的学姐。
“所以…呃,就是那啥,就是那个我,你,他,呃…”关键时刻卡壳的教坏学弟学妹代表人物西维亚支支吾吾地说道。
“所以她想让你和布莱克加入我们寻宝的队伍。对吗?”诺埃尔同志说了出来,西维亚好像看见了天使。
“你能好好说我的名字,我就答应你。”布莱克开着玩笑说。
西维亚深吸一口气,萨沙满脸:“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h…布·莱·克·学弟!!YOU!参加我们的team里面来!吧!”
布莱克想了想,十分感动地看着终于叫对自己名字的西维亚学姐,然后拒绝了她。
“毕竟,我是一个高冷的斯莱特林”
萨沙把脸埋在芬奇的毛里笑得颤抖,布莱克的笑,在西维亚眼里看来,是来自于hentai的嘲笑。
“黑锅锅,听我一句劝。”西维亚拍着布莱克的肩膀:“你不高,别冷了。学姐教你魔咒,带你装逼带你飞。”
“恩……可以啊,只要你不害怕我把你变成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了”布莱克想了想。
“萨沙,你呢.”墨菲问
“布莱克既然跟你们组队,那我,我,我…”
“你也来吧!!”卡兰激动地说。
西维亚表示自己活了17年,没见过那么众望所归的,默默的摸起了眼泪。
摸眼泪不为啥,嫉妒,任性。
玩家【萨沙】【布莱克】加入队伍。
“来!!我们去找宝物!成为全学院的传说!”
“…………”
“咋没动静?!不配合我?!”
这是一个三族鼎立的世界。
人族,灵族,兽族,相互守护着自己唯一的领地,并对自己除外的两个种族一无所知,当然,除了各种族的领袖者们,守门者们,还有那些拥有着我们不为所知的职业的人们。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进行各种族的交流来保证种族的安危呢?
回答这个问题前,要不大家先坐下来,喝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茶,让我来介绍以上的三个种族吧?
当然,茶可以不喝,但是介绍,是必须要进行的。
【人族】最平常并且人口最多的族群,居住在世界两个大陆的其中一个,族群的构成包括了整个大陆以及所占有的海洋内的所有生物【即人类与动物】。
人族也因古代内部战争被分裂成不同的国度。
百姓不懂得魔法,但是能够熟练地使用科技。
高端科技水平占三个种族的第一位,但是高端科技的普及范围仅仅涉及到政府区域。
大多数隐藏职业者和不同种族交流者多居住在人族大陆人烟稀少的区域内。
【灵族】人数位居第二的种族也是最神圣的族群,并不居住在大陆上,而是居住在天空之中,以特定的云层当作土地进行日常活动。
灵族由仙人,恶魔两个群落组成,主要负责处理人族和兽族的亡灵转生,但是亡灵多数没有记忆,于是灵族对于其它两个族群的了解只在它们的死亡阶段。
懂得运用各种魔法,是属于开挂的族群,但是两个群落仅仅是生活习惯不同但普遍爱好和平。
统治灵族两个群落的人们都统称为皇族,灵族的领袖者通常要经过神圣的仪式来决定。
【兽族】人数最少且能力最低的族群,居住于世界两个大陆的另外一个。
主要称呼种族为兽人。
兽人们在未成年的时候为动物形态,成年后会在统一的仪式后成为真正的兽人。
兽人擅长进行占卜与制作各种工具,肉搏战能力强大并且能够灵活地运用各种武器,能够无障碍地与人族内的动物进行交流。
但是目前兽人正大幅度地减少,主要原因是部分知道三族的人族官员们利用自身的优势来捕猎幼年时期的兽人并高价出售至马戏团进行相关马戏活动,并用科技手段促进幼年兽人的形态变化,这种手段也促使了幼年兽人提前死亡的情况的发生。每年召开的世界会议也正针对着目前的情况进行着相关的工作讨论与进行。
【守门者】连接三个族群的重要工作者,种族构成不定。
主要工作是守护者三个族群间的连接门,因为不同连接门通往的地区都不同,所以每个守门者多数要管理三扇门,但是守门者管理人需要管理所有连接门。
但三个种族领袖都拥有自己唯一的连接门,钥匙统一由守门者管理人所保管。
通过连接门需要通过认证部门【主要分布于各种族领域的中心位置】的认证,所以多数通过门的人们多数是上层人士。
守门者们为了防止钥匙的失窃与抢夺并也需要参与各族群纷争的调和,所以多有着强大的能力。
Day 1
(笔迹凌乱)
……到底是谁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不想要钱财的话……他只是为了看我们互相残杀,拿我们取乐吗?
……没办法思考……好像生病了……
可恶……为什么我的身体这么弱……
(笔迹凌乱,笔画被水晕开,难以辨认。)
蒂琪
对不起
对不起
我
Day 2
晃说我昨天行刑之后,就昏倒在了蒂琪桂恩的房间里。如果不是他把我拖了出来,恐怕半夜时我就会死在哪里。他说那时候我烧得很厉害,还以为我今天也会是病怏怏的,没想到精神还不错。
要说的话,我自己也很惊讶。平时最少也要花上两天才能痊愈,这次却一口气完全恢复了过来。
但奇怪的是,我完全记不起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话真的是我写的吗?虽然记不清了,但听晃说,我在昏迷之中一直都念叨着蒂琪桂恩的名字……蒂琪桂恩……我们平日交集不算多,而且大部分时间她都表现得很讨厌我。虽然她……
(沉默良久)
不管如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出狼人,尽可能让更多的人获救。
然后,找出那个人的真身。
……
你能看见这份日记的吧。等游戏结束之后,你就能看到它的吧。
那就给我好好记住了。
不管你是誰,为了什么样的目的将我们绑架到此处。
我都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謂王道劇情,或者說定番。
比如說從點心店買了蛋糕走在路上就會有帥哥來把蛋糕撞碎,比如說外表陽光活潑的人一定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悲傷過往只會對敞開心扉的那唯一一個人細細訴說,比如說夏季花火大會的邀約永遠是一段青澀甜蜜的美好戀情的開端。
狩津連快速翻動著書頁,在心裡暗暗點頭。畢竟沒人會對通俗小說和繪本要求什麼一鳴驚人的新穎劇情,能抓住讀者最想看的那幾個劇情基本上就已經成功了一半。先不說內容和文筆如何,這個作者的確很有前途。可惜坐在他對面的訓導主任似乎並不這麼想,被歲月洗去了一切多餘修飾的頭頂正和眼鏡的鏡片一起發出冷徹無情的反光。
“狩津君,你怎麼看這些冊子?”
“……畫得還不錯,吧?”
“哼……”那個在學生面前總擺出一副溫厚樣子的小個子老人慢慢抬起頭來,混著冷笑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壓抑著什麼,隔著圓形鏡片傳來的視線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凌厲。“這種時候還在袒護學生嗎?狩津君真是教師的典範啊……”
“……哪裡哪裡,我”
我只是不想惹上麻煩而已。狩津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正打算說出跟內心想法完全相反的套話,訓導主任猛拍桌子的巨大聲響及時將他從犯下妄言戒的危險中拯救了出來。
“簡直是有傷風化!實在是不知廉恥!九十九神可是由天皇陛下設立的以校風清廉樸實聞名的正派學校!可這些描寫男……男……男風眾道的冊子竟然就是出自我們學校的女學生之手……!!狩津君,我現在以訓導主任的身份要求你盡快找出這些冊子的作者,然後讓她們寫下絕不再犯的悔過書!聽到了嗎!?”
所謂王道劇情,或者說定番。
閒著沒事帶什麼鄰家大哥哥午後秘事的薄薄小本子來學校還被老師抓現行沒收的話,之後一定沒好事。學生和老師都沒有。
“那個,漆原老師。我能問一下為什麼是我嗎?”
“嗯,問得好。雖說做出了這等破廉恥之事但畢竟也還是不懂事的孩子,這種時候就需要一個她們願意打開心扉的大人對她們進行正確的指導。狩津君你身為養護教諭跟大部分學生的關係都很不錯對吧?哦不用謙虛,我也是明白的,我學生時代的養護教諭啊……”
漆原老師啊,你學生時代會認真聽一開口不過個三五分鐘絕對不會停的訓導主任講話嗎?
狩津思考著週末要不要自己下廚做點好的勉強撐過了訓導主任的長篇大論,唯一聽明白的是這個麻煩自己推不掉了。他抱著漆原硬塞過來的冊子回到保健室,忍不住長歎一聲。
“……總之先去到處問問看吧……。”
“哈啊?這不是鄰鄰大人和鴻雁大人的合同志嗎,連哥你對這個也有興趣?比起那個聽我說啊,我的新刊大綱都寫好了搭檔突然要改劇情和結局!理由還是有人說原來的結局對角色太可憐了!我最討厭在背後隨便對別人的劇情指手畫腳的人了!如果有意見的話至少也該當面跟我說吧跟相方說算什麼啊——!啊啊啊啊想起來就生氣!你也覺得這種人很讓人火大吧!!”
“……啊,嗯,是……有點過分。”
雖然基本聽不懂學生在說什麼,不過為了不進一步激怒對方似乎還是順著說下去比較好。出師不利的狩津尷尬地看了眼學生桌上的本子,上面佈滿了他看不懂的符號和塗改的痕跡。
“……順便一問,你現在在幹什麼?”
“改,稿。”
好,找下一個吧。狩津從學生鬼氣迫人的表情上移開視線,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
“連、連老師!?聽我們解釋,這不是……咦這不是《哀憐》嗎!原來連老師也看的啊真是討厭~啊不用解釋的!應該說現在沒時間聽您解釋了!既然您知道那就好說了請救救我們——!樣刊趕不上送印要死了啦——!總之先把那邊的本子裝訂起來加上贈品就差不多……剪刀!剪刀去哪裡了——!”
“哦,哦……這裡這樣折起來就好了嗎……?”
被他選為第二個目標的女學生集團不知為何直接把他認定為是來幫忙的,莫名其妙地裝訂了好幾本冊子之後為首的女學生似乎才終於恢復了一些理智對他道了歉。好吧,這個應該可以問了吧,他正思考怎麼開口,旁邊的眼鏡女生一臉不好意思地靠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
“那個……連,連老師,請問下次可以給我們當參考嗎,如果是您的話不管上還是下我都……咦嘻嘻……”
“哦哦,老師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沒做完,你們繼續忙。”
這是戰略性的撤退,不是什麼敵前逃亡。絕對不是。
“啊啊……雖然很對不起老師,不過我對哀憐沒什麼興趣呢。我喜歡看的是那種……沒錯……像月見里老師筆下那樣的,女體的天國……”
據說是某個大財閥的令嬢,外表溫順乖巧的某個女學生神情陶醉地這樣說。
“我,我比較喜歡看文字的說!鄰鄰大人和三味線大人的文筆都棒極了,雖然三味線大人現在已經退隱了的說!啊順帶一提鄰鄰大人的名字來源似乎是「鄰家兄長的鄰居」的簡寫,她的出道作也……老師?狩津老師您去哪?”
有著山犬血統,運動神經不輸男孩子的活潑少女興奮地這樣說。
“老師,您知道庵麗嗎?”
平日幾乎不參與女學生們的集團活動,就連跟老師們說話也是低著頭的女學生看到冊子之後抬起頭來義正詞嚴地這樣說。
“……女性真是可怕的生物啊。”
“發現得太晚了喲,老師,女孩子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是會變得很強大的呢。啊,歡迎回來~”
“嗯,我回……不要搞得好像你在保健室等我回來是什麼理所當然的事一樣,你知道我這個月換了第幾把鎖了嗎染谷。”
“……呵呵呵,不是都說了嘛,女孩子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是會變得很強大的哦……老師?”
不行,在經歷過一整天的四處問話之後他沒有精力再應付染谷。說不定染谷才是最可怕的……不,有一瞬間居然習慣了染谷的突然襲擊的自己才是最可怕的吧。他揉著太陽穴熟練地閃過挨到身邊的染谷,拽過杯子倒了水喝起來。
“……順帶一問,染谷……你平時看不看這種東西?”
“?當然不了,怎麼突然這麼問,老師?”
“……沒什麼,確認一下我的常識沒出問題。”
這種安心感是什麼呢,笑著一口否定的染谷看起來居然正常了不少。是啊,肯定還是會有女生不愛看這種的嘛,再怎麼說整個學校的女生都在看這類小冊子也實在是太……
“如果我要看的話當然是老師X清子……啊,難道說老師的興趣是那邊?那麼老師X清里……或者清里X老師我也是可以的哦,如果老師喜歡的話我……”
“X是什麼啊!?那邊是什麼啊!?清里是什麼啊!?那種聽起來好像哪裡的藥物研究所教授一樣的名字是什麼啊!?”
沒來得及嚥下的水好像有一點嗆到了氣管里,但比起抑制咳嗽的痛苦感覺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被破壞了。狩津捂住眼睛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一股燃燒過度無法思考的疲累感流遍全身。
“……算了……不要解釋,我不想聽……總之過幾天不是有天狐祭嗎,聽說放花火那天會有售賣那類冊子的小型活動,訓導主任召集老師去抓人所以我那天不在保健室,你來也沒……啊”
“啊”
狩津不在保健室+保健室的鎖擋不住染谷=
奇妙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動了一會兒,雖然雙方都沒有說話不過他可以確信兩人腦中出現的是同一個等式。剛剛還拒絕工作的大腦開始飛速轉動,思考數秒之後他勉強擠出笑容搭上染谷的肩膀,嘴角感覺抽搐得有點痛。
“……我說,染谷,去不去看花火啊?”
>4137
丁一本性并不坏,就是嘴贱了点儿。
所以当第二年春节,林凯一捏着他的回家清单蹬蹬蹬跑来让丁一登记时,丁一翘着二郎腿看着手中来自他家老楚“今年我要回老家”的信,愤怒的揉成了一团,啪地就朝林凯一脑门上砸了过去。林凯一被吓得摔了个四仰八叉,跳起来就要和丁一决斗。
丁一也正在气头上,于是他二话不说,和林凯一默契地飞了各自的魔杖就揍在了一起,美其名曰交流中华武术以及气功。
这两个人被拉开时,两人其实也并没有受多大伤,林凯一在那头哼唧唧的用中文说着哎哟我的睫毛,哎哟我的发型,哎哟我这英俊的脸你瞅瞅被你挠成啥样,丁一便翻了个白眼挑衅说咦额你这个娘炮天天就光看你的脸了。拉架的外国人们一头雾水,他们只见林凯一挣脱了他们,四下寻找起了自己刚飞出去的魔杖。
他找到了。
然后林凯一愤怒了。
他转过身指着丁一的鼻子说,你再说一遍啊,你再说一遍我是啥?嗯?然后他捡起了自己的魔杖。
丁一冷静的想了想自己和对方拿起魔杖干架能否赢过人家的可能性,于是丁一怎么说也是好汉一条,他挺直了腰板大声喊道:“我说,林学长你真(二声)素爱(两个字连起来读)!”
林凯一收起了魔杖,说,学弟,你是我的好学弟。
——李夏吟,一个围观全过程的香港女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她觉得格兰芬多的未来真真是望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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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二年级的时候倒也是毫无波澜,就是觉得人生枯燥了一点。他对语言倒是极有天赋,可是要如何将语言天赋运用于巫师界的人生攻击言语上,这又让他陷入了沉思。
只能说,有人有天赋就是不学好,呜呼哀哉。
后来他遇到了劳伦·克达尔,一个极其八婆的斯莱特林男子。
当然这个八婆是写在人设纸上,劳伦·克达尔给人的印象一般是不苟言笑的冷高模样,却处处留心着一些别人未曾注意的小细节——丁一遇到劳伦时,他正坐在黑湖边儿上听着马修说着赫本学姐的五十个优点,却分明走神的魂儿都要飞出天外去。
马修与丁一同级,劳伦比丁一大一级,写在这儿不是为了告知看官,而是笔者时不时就不会数数,深得马修精髓。
丁一那时闲来无事,他的小跟班,呃,同寝,哈特同学又不知去了哪儿,他只好成立一个霍格沃茨探险队,队长是他成员也是他统共一人,然后飞一般地窜出了格兰芬多塔楼,体验一个中二少年必定经历的一生。
于是他在神秘的黑湖旁边遇见了(他自认为的)NPC,劳伦·克达尔与马修·肯特。
劳伦与马修看到那个中国少年穿着大红色上书中国二字的红色运动服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审美一下被冲击了不少。少年叉着腰在两个人面上看了一会儿,得出了这两个长得细皮嫩肉恰似唐僧的小伙子们定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呃,有钱小少爷,并一般深得讽刺精髓,于是他一屁股坐下,毫不生分的说:“嘿,我是丁一,格兰芬多二年级。”
劳伦与马修面面相觑,两个互为发小而实际对交际苦手的小少爷点了点头。
“我是中国人。”丁一补充着说。
“我是英国人,劳伦·克达尔,斯莱特林三年级。”劳伦听着对方的话,只好硬着头皮接口。
然后马修发现这两个人都盯着自己看,他只好瞪了一眼劳伦,分外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一般回话:“……我是,呃,我也是英国人……马修·肯特,赫奇帕奇二年级……”
丁一满意地点点头,他说:“好的,我们现在互报姓名,怎么说也算是有缘,既然这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在下有些许学术问题想与阁下们交流,”
这话说得马修与劳伦一愣一愣,但怎么说也都算是图书馆与书房泡发,呃泡大的孩子,两个人见着有人来交流学术了,便正了正色坐直了身子,劳伦甚至说“阁下请讲。”
“就是,”丁一的目光分外虔诚,“巫师界都是怎么骂人的啊?”
“……”
“……”
/
林凯一下课了,他甫一进休息室,呼唤着自己的声音便由远而近传来。
“林学长——”
格兰芬多二年生,一个名字深得笔者心的酱油役,山田杰克逊同学哭着扑进了林凯一的怀抱,然而林凯一第一个反应却是哎哟我的魅力果然连男人都无法抵挡了吗。
但是林凯一自诩是个好学长。他拍了拍山田杰克逊的肩膀,带着得体大方的笑耐心询问:“山田,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儿可以与学长相谈。”
山田杰克逊话还没说呢,丁一便从柱子后面窜了出来,脸上满是讥讽:“哦哟,山田你果然魔杖芯用的是巨怪的脚毛?怎么比赛比不过人就找学长?你怎么不找你妈妈?”
林凯一只觉得丁一的话说的分外难听,他皱了眉头呵斥了一下丁一,随后又拍了拍山田杰克逊,说你等会儿,我去和他说说。
山田杰克逊一脸委屈,他说,林学长你作为丁一的监护人一定要好好管他。
林凯一一脸吃屎的表情想我他妈的什么时候成了丁一的监护人。
林凯一提溜着丁一就去了丁一的寝室,一进寝室就听到丁一寝室的小姑娘,哦不小伙子抽抽搭搭的声音,丁一挣脱了林凯一的手,蹬蹬蹬便去找哈特。然后林凯一就看到哈特长辫子后一小截明显烧焦的痕迹——大抵是被魔法一类什么东西伤到了。
林凯一看了看丁一,又看了看哈特,聪明的他似乎明了了几分。
于是他说:“丁一,下次可不敢再直接骂人了。”
丁一一脸心疼的看着哈特的头发,他转过头又是一副熊孩子找抽的模样,“那他烧哈特头发前怎么不想想可不敢烧人头发呢?”
林凯一被这一句话给噎了半天,便见丁一转过身去找剪子,说要帮哈特修头发。林凯一叹了口气,他想这孩子毛手毛脚的能干点什么呢,于是他用了飞来咒轻易的找到了剪子,蹲在哈特身后把烧焦的头发剪去,修的漂亮又整齐。
丁一叹为观止,说唉不愧是自恋的老林。
格兰芬多学长白了他一眼,随后说:“下次你就直接找教授,千万别自己动手,尤其是给人出头这件事。”
小学弟抓着头带给哈特扎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林凯一简直看不过去,丁一却坚持不让林凯一把他的蝴蝶结给扯掉,洋葱头的小学弟哼唧了两声,最终磨磨唧唧地答应了林凯一绝对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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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凯一是丁一监护人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越传越离谱——其实也不过就是林凯一和丁一比较熟,而且丁一比较听他林学长的话而已。
结果什么丁一骂人了和丁一骂人了以及丁一骂人了——天哪,丁一还真是动口不动手——的事儿全部都找到了林凯一头上,林凯一分外的头疼,训斥了丁一不知好几回,可谁想到丁一倒是光明正大,反驳起来句句在理,倒也大多是为朋友出头。
时间很快就到了丁一四年级。
他的语言导师之一马修在三年级时失恋了,每日行尸走肉一般疯狂学习,丁一也觉得不好打搅别人为爱痴狂,只好在四年级开学时在逛吃逛吃的火车上无聊的和哈特下巫师棋。
然后林凯一就来了。
他今年六年级,刚度过了生不如死的O.W.L.s,现在觉得自己浴火重生,就连镜子里的自己都帅了不知道好几分。
他在某个隔间里找到了丁一,想了半天,道:“丁一你出来一下。”
丁一瞅着林凯一神神秘秘的样子,跳起来就蹬蹬蹬跟着林凯一到了鲜少有人去的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火车开动的声音分外吵人,林凯一挠了挠脸跟丁一说,诶你今年还是不回去过年吗?
丁一来霍格沃茨三年,没有回过家一次。
他愣了愣,侧头想了想,道:“嗯。大概是,你问这个干啥?”
林凯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他终于放弃迂回战术,直接丢出了直球:“你要不跟我回家过年?”
/
过年是在二月份。
丁一果不其然又收到了老楚的信,彼时仍是年三十的前两天晚上,丁一丢下了信封整理好行李,提着就蹬蹬蹬往外跑;他的箱子里装着衣物,还有圣诞节跑回去拿的护照,用四年来攒下的钱买的来回机票,还有一堆乱起八糟的东西。
他在礼堂看到了林凯一冲着他招手,然后一句话不吭的就挤到了林凯一的身边。学长让了让位置,嘱咐了一通,然后通过门钥匙到达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搭上了飞往上海虹桥国际机场的飞机。
那是丁一第一次坐飞机。
他紧张的不成个人,但是一上飞机就呼呼大睡了一番。经过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丁一被林凯一叫醒,两个人降落在了上海的机场。
那是去了英国后多年来,丁一再一次被中文所环绕。
入目所及是母语,满目的都是汉字,他差点杵在原地不走了,被林凯一连拖带拽的拉着去取行李,一路上林凯一用英语告诉他,魔杖收好了,不要拿出来;护照你带好了没。
丁一一路上嗯嗯嗯的点头,他的目光却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流连忘返,直到林凯一带着他坐上了回家的车。丁一又问林凯一能不能和哈特通信,林凯一的回答是估计你回英国了猫头鹰也差不多到了。
于是丁一作罢,只是掏钱给哈特买土特产,呃例如城隍庙玫瑰酥之类的。
林凯一家的武馆坐落于上海市中心与郊区的地方,俗称城乡结合部。但是旗下弟子不少,有来自郊区的也有来自市区的,现在这时候大抵是都回家过年了,武馆冷清清的,却还留有几个蹲着不回家等他们师傅开小灶的弟子。
“诶——师傅——凯一从英国回来啦!”
他们一踏进门,就有人欢天喜地的去招呼林凯一他师傅,林他爹。
林他爹是个身材魁梧的狂放壮汉,他跑了出来,一巴掌拍在林凯一肩膀上,差点没给林凯一拍出去二里地。林凯一身负内伤险些吐血,而林他爹特别爽朗的并没有在意林凯一一脸便秘的表情,说,“诶凯一你带了个小朋友来啊。”
丁一目瞪口呆的看着林他爹,自己那张名为“生命中不可挑衅的人物”的列表中秒速添加了林他爹三个字,于是他毕恭毕敬地立正站好,道:“叔叔好,我是丁一。”
林凯一何时见到过丁一那么的彬彬有礼。
然后从林他爹身后就冒出了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子,她说:“哦哟,凯一回来啦——还带了那么可爱的男孩子——”她的话语恨不得末尾都要带上个上扬弧度,漂亮的脸上尽是对新来小弟弟的好奇,她是林凯一的妈。
丁一毕恭毕敬的正要说阿姨好,却被林他娘打断了读条,她笑眯眯地说,叫姐姐。
“呃?”丁一一脸茫然的看着林他爹和林他娘,又看了看林凯一,林凯一一脸无力地挥手打断了爹娘与学弟的眼神交流,说丁一我带你去客房。
然后林他爹声如洪钟,他道:“啊对我们都没客人!你们记得打扫一下客房啊!”
林凯一远远的应了一声好,带着丁一蹬蹬蹬上楼。
/
丁一第二天早上,是被泡面的味道叫醒的。
他和林凯一昨日整理房间奋战到凌晨,许久没人来住过的客房蒙上千年老灰,林凯一手中提着的行李箱碰地一声就掉到了地上,他的心里几乎是崩溃的。
没法儿使用魔法,只好挽起袖子就是一阵奋战。
待收拾好房间再洗漱完,已经是凌晨一点半。舟车劳顿加上体力劳动让丁一很快地便坠入了梦乡。
早上八点半。
丁一洗漱完后下楼,桌上摆着的是整整齐齐的五碗泡面。
他惊愕的看着刚下楼的林凯一同样惊愕的表情,然后他们听到了林他爹爽朗的小声。
“哈哈哈,没想到你会带朋友回来啊!吃!吃!”
林凯一似乎听到自己理智线崩断的声音。
他揉了揉眉心。
“妈,给我钱,我带丁一去吃麦当劳。”
-TBC
《单向信任 上》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每个生命都遵循着游戏规则,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生存下去。强者有强者的策略,弱者也有弱者的想法,两者相互独立的同时也丝丝相连,以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当熟悉的规则被抛弃时,陷入混乱就意味着会被当做祭品供给神明,以换来短暂而又美好的和平——以及那种重置后的微妙平衡。
稍稍平静下来的Rey垂了垂眸,低头将脸更深地埋在了围巾里,涣散又带着些许不安的目光扫着四周。在未知面前的混乱固然不明智,但清醒后彻骨的恐惧对于他来说更难以接受。
对于自己的短板Rey心知肚明,想要活下去的话仅凭自己一个人是相当困难的——得找个靠得住的家伙作为靠山才可以。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那个之前和自己搭话的棕发先生,此刻对方像寻找着什么一样。像猫一样机敏的家伙绝对不是作为靠山的首选,况且自己与对方素不相识,把自己交给一个几乎全身是迷的家伙是很冒险的决定——自己可不是那种愿意拿生命作为游戏赌注的赌徒。
晃了晃腿让自己从思考中走出来,但这微小的动静似乎吓到了什么别的东西——某个拽着自己围巾的黑漆漆的小家伙像是被吓到一般松手,却又因为没有保持好平衡往后滚了几圈。
思考了许久后有些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对方的脑袋——一点反应都没有。
死掉了吗…?好弱。
这么想着双手把这个小东西抱了起来,黑影在被抱起来的瞬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手舞足蹈着想要摆脱Rey的操控。被吓到的Rey也极其配合地松了手,随着吧唧一声的音效,黑影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愿主保佑你,可怜的小家伙。
Rey没有再次抱起这团影子,对于他来说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东西——某个醒过来的似曾相识的黑发男子。
“……维德兰先生?”稍微愣了一会后像是确认了什么,直接站起来拽住了对方的衣服“是维德兰先生吧——!”
维德兰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猛地回过头,退后了一步和自己拉开了距离。意识到了什么的Rey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为自己之前的莽撞感到抱歉的同时和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抬头看着对方,但从对方的眼神里并没能看出什么感情——厌恶?惊奇?还是说对方根本没有在意?
“喔,这不是大英雄格兰先生吗?在这里见到还真是荣幸,呢。”
注意到了对方话中明显的嘲讽意味,因为自己失礼在先所以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因为自己在这种地方找到了算是熟悉的人而开心着。
“维德兰先生请多指教——!”
对于强者来说,会尝试着将局面扳回熟悉的模样,或者找到合适的祭品来换取自己的安全。
对于弱者来说,寻求安全的最好方法,就是将自己藏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TBC。
字数:1034
传的时候才发现危机已经出了哇;e;总之容我补一下((((
比较流水账……可以看作一节互动和另一节互动ry (ntm
因为Lia是记不住人名的设定,所以除了红洛我想不出该怎么记错都故意写错了(…)有点不好意思还是道个歉,果咩m(._.)m
若有bug和ooc请直接指出!手癌的地方也提醒我一下蟹蟹(…)
阅读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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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致El
展信佳。
几缕微光从被一片树叶覆盖的窗口透进拥挤的阁楼,Lians对着从前从冒险者手上交换来的玻璃碎片捋了捋刘海,确认穿戴整齐后睡眼惺忪地走出兼任出行工具的屋子。Lians从附近的植物上掬了一把露水洗漱,冰凉的晨露让她快速的清醒了过来。少女扬起脸,轻轻地舒了口气:“呼……”
清晨的天空慢慢褪去了夜的颜色,恢复成了切片面包般的白,衬在蛋黄色的太阳之下。参天的草叶之间穿梭着小小的身影,已经有传递者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这让Lians想起了几个星期前收到的来自妹妹Elvira的书信,亦是一封邀请函:
「致Lia,我到达了不错的部落,来一起住吧。」
叶片制成的纸上用微文字歪歪扭扭地排列着这样一句毫无书信应有的格式可言的话,附以简单绘制的地图,落款的地方则是留下了可疑的印记——Lians猜想这大概是Canna的脚印。也许是祖上有冒险者的关系,姐妹二人都并非是会安分并老实在家待着的人。驯养者的Elvira选择和同伴及坐骑Canna一同旅行;而制造者的Lians则是开了一家流动的修理屋,缓慢地辗转于周边。
然而Elvira显然低估了自家姐姐的迷路水平,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绘图水准。在有抽象的简易地图的情况下,用Elvira的话说是不足十天的路程,却被Lians走了将近一个月仍旧没有到达目的地。她深吸一口气。清晨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腔,带着淤积的阴霾一起排出体内。
“唔……差不多…也快到……了……吧…………?”少女不肯定地将尾音拖得老长老长,末了还加了句:“大概。”
不过话说回来,有件事在意很久了。
Lians将视线再一次地转移到空中——准确的说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原地转悠的有些眼熟的传递者。细碎的短发被风吹动搔着颈边,有些发痒。她试着辨认那个挂在蒲公英伞上的女孩子,深褐色的上衣与亚麻色的裙摆,两片绿叶在金色的头顶随风向摆动:
“……Lona?”
试探性的喃喃低语当然没能传达到女孩的耳中……本该是这样的。
“啊!——Lia——”
也许是一直在低着头找路的关系,空中的少女很快就注意到了Lians扬起的脸。她灵巧地操控着身体趁着风歇息的一瞬降落,准确地着陆在Lians的面前,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来做花车吧!”
[2]
「……传递者中,有一个叫做Lona的孩子。大约是在两年前出现的。偶尔会把El你的信带到我这边来……
不过她好像和我一样擅长迷路的样子,所以常常是其他的传递者代劳——像是Harre…什么的……
偶尔的偶尔,也会顺便拜托我制造一些东西……
齿轮运作的律动从薄薄的地板下传来,修理屋缓慢地向前移动着。成年才短短两年的传递者好奇地打量着工作间的内部,全然忘记了Lians几秒前拜托自己在她不在的时候控制住方向的嘱托。好在移动速度足够慢外加是条直路,跑去倒茶水的Lians匆匆将托盘搁置在一边的工作台上,抢在Lona开始把玩舵盘前重新取得控制权。
“呜哇……好奇怪的味道。”刚刚浸入冷水中的茶叶碎末还完全没有泡开,没怎么想就一口气喝完的Lona吐着舌头将作杯子使用的叶片放在了一边。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呐呐,Lia——”
“?”
“这是什么好厉害!Lia你的家为什么突然变得会动了?以前每次来明明都没有这样!你做了什么吗?难怪去你原来的住址找不到你!我还在想是我又迷路了吗原来不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接触到这类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呐?可以再快一点吗?可以像我一样飞起来吗?只用这个舵盘就可以操控方向了吗?让我玩一下吧!虽然一直能在盛典上看到类似的车但一直以来都很像尝试操控——”
睁大了碧绿色双眼的少女像是摁下什么开关一样,一连串的疑问与感叹宛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又像是忽然被合上了闸门,在没有说完的情况下就突兀地停止,拖长了尾音。
而迟钝的Lians则误以为是轮到了自己发言,她歪了歪头顺了顺思路,用和平常一样的语速慢悠悠地回答道:“唔……也并不是…突然,之前一直可以……只是…没有使用罢了。之前……收到了El的信……啊啊,不是你带来上次的那封,是别的传递者带来的……唔…总而言之,就打算搬到El那边……所以使用了。至于……是怎么做到的,有拜托过…其他的制造者帮忙,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另外…并不是所有的车…都是这样,比如盛典上经——”
“啊!想起来了!”Lona右手握拳轻轻敲了一下左手的掌心,“是盛典啊!”
“常使用的是由……诶?”
“Lia!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Lona突然犹豫了起来,像是在斟酌着措辞一般忽然噤了声。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喜欢盛典吗!”
“诶……”什么意思。
Lona则以为是Lians没有听清,于是重复道:“Lia喜欢盛典吗?”
好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Lians不再多想:“唔……也许是……”
“那来一起做花车吧!”
有些耳熟的字句。
“诶……”
“来做吧!Lia!”
“啊…是!”
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来。
碍于传递者只能携带比自己重五倍的东西,Lona无法同时带着Lians与房屋飞行,只得约了之后在蘑菇林附近见面。好在因为碰到了Lona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自己在抽象地图上的大致方位,Lians并没有继续迷路下去。再遇见Lona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
黄昏时的索波卡整片区域都被渡上了一层胭脂色的柔光,隐隐可见树荫之下的巨大蘑菇幽幽地散发着宛如萤火的微芒。物色到合适停靠房屋歇息的树干之后,Lians从工作间搬出麻绳讲整个房屋捆住,正思索着该怎样把绳子扔到树上去时,身后传来了有些奇怪的声响。摆动着马尾的绿色身影哼着不成调的歌揪着什么东西从附近的一只蘑菇上跳下落在另一只蘑菇上,复又弹起,稳稳地在Lians面前像是亮相般展开双臂屈膝着陆,顺势行礼:“锵锵——初次见面哟小Lia~”
“啊……是……”大概是被吓到了,Lians愣了愣神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将视线转移到绿色的马尾少女身后露出的一角异色,随后立即辨认了出来:“Harre……!”
金色的尾扎长发的少年有些腼腆地缩了缩脖子,将脸往深深的口罩里埋了埋,喉间发出一声闷哼算是打了招呼。他扯了扯马尾少女的衣角:“传递者……莎莉缇丝……小莎莉……Iona……们……后面。”
虽然是有些意味不明的词句,不过也许是和Lians的说话方式有些接近的缘故,Lians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讲这句话完全翻译了过来。
“那……在此之前……可以帮我…把工作间靠着树干…绑在…树枝上吗?”她说。
[3]
「今年的祭典也快要临近了,El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的话,今年是收到了制作花车的委托……
小莎缇提供的图纸上是说要用藤篮为主体,鲜花为装饰……
我可能不太擅长编织,有点担心无法完成。不过Harre说会有另一位制造者和我一起……
虽然……有点害怕。
“唔……”Lians有些无措地偷偷瞄着不远处的制造者红洛,沉默的气氛始终令人难以放松下来。而后者则是一脸凝重的,又或是说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小莎缇前一天给的图纸。
“……红洛……”Lians试探性地小声叫唤,几乎是立刻头发乱蓬蓬的少女抬头就用锐利的眼神瞪视着Lians,使Lians立刻加上了敬称,“先、先生……”
“啊……不用这么叫我……”少女歪了歪头,一头乱发也随之晃动,“我今年只有34岁而已哦。”
“红洛……”Lians顿了顿,费了些劲才把尊称咽了下去“和我妹妹……一样大……”
“你居然还有妹妹啊……明明长得那么小只……”说道这里少女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有些慌乱地解释起来:“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唔……没有,关系……我…并不介意哦。”
“失礼了……”不善言辞的少女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红洛……不常说话……”Lians走到少女面前本想揉揉她的头,踮脚对比了一下身高后只好作罢,“好像…可以…理解。”
“……。”
“妹妹…和我不一样。”Lians接过之前的话题,在脑袋的上方比划了一下,“她…比我高好多…总是…非常…有精神的…样子……也,不是制造者……”末了又加上一句,“完全……不一样。”
“……。”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平时…也只靠书信联系……不过,我想…在盛典上…撞撞运气……”Lians说着拿起了图纸,“对了,红洛…会编花篮吗?”
“啊……基本上……”像是发出了准备开始的信号一般,少女麻利地将一头乱发扎起,“理论大致明白,实际操作比较少……”
“我也…差不多……”也许是受到了影响,Lians少见地将稍长的后发束了起来。她整了整裙摆,从围裙的口袋里取出手套戴上,“离盛典…还有一点时间,之前…大家收集的材料…也…很充足……总之……先试试着制作吧。”
[4]
「红洛先生,意外的并不是可怕的人呢……啊,一不小心又使用了敬称。
不过,她也不是非常擅长编织的样子…不过这两天有好好摸索着练习过,盛典上要使用的藤篮已经完成了大半。
……
盛典将近,传递者大都在忙……稍迟一些我会拜托认识的人带过去。
…当然,如果有在盛典上遇见你的话就直接给你……我会好好带在身上。
期待你的回信。
Lians」
[TBC]
※时间是【一年前】。顺了一下人际,搞了搞个人线,让我安静的插一个单箭头……
※19.2k+,一不小心就爆字数了(。)拖好久O<<<<有插图但来不及画完以后再说吧,食用愉快w?
※语死早读书少,多处瞎扯,虽然查了一堆资料但还是特别多的瞎扯,如果有bug或OOC请一定告诉我……!(跪着
※睡一觉再修一修,雨塚先生真可爱——(闭嘴
BGM:一【http://www.xiami.com/song/3571410?spm=a1z1s.7154410.1996860142.1.xHseDJ】
二【(……后面的都懒得找了随便吧,没准哪天补上)】
一
淡粉色的花瓣带着悠闲的弧度飘下,落进茶杯,浮于茶水上。
御伽放下杯子腾出右手,缓缓揭掉被水粘在上唇的柔软花瓣,眯眼盯了一会儿。被午时阳光的暖意舒服到模糊的意识慢慢转过弯来:该去赏樱了。
今年天气暖得早,樱花开得早,落得也早。若是没有风雨,再过不足半个月,这漫天的白色、粉色和红色便都会铺在地上。届时,光秃秃的枝头可看不出一分此时盛况的端倪。
御伽晃神想着,莫名有些唏嘘。旁人常说樱花是热情的,燃烧短暂的生命去怒放,有一种热烈的美。他却始终无法欣赏这种美和这种说法。生命当是自由而独立的,阳光使樱花开放,却也使它死亡,它的生死都由太阳掌控着,即便曾恣意绽放过,却仍是可悲的啊。它无法选择、看不到其他时刻的景致,真正能做的唯有绽放,然后任由自己在愈发灿烂的阳光下衰败、枯萎,不留任何痕迹。赏樱的人也不过是看到它,夸赞它,然后忘掉它。樱花果真如人们所说,绽放过便毫无怨言地满足了吗?
但他不是樱花,自然不会那般可悲,也就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必要了——御伽轻笑着摇头,将领口又拉开一些。不管樱花作何想法,他是喜欢阳光的。人类贪恋温暖,原因之一大概是温暖使他们忘却孤独。近几年御伽才有机会切身体会到这一点,虽然夏季的骄阳烤在身上并不舒服,但春秋伴着凉风坐在廊下喝茶晒太阳,倒是很不错的。
而樱花——樱花是可悲的,但同为一饱眼福后便忘却的俗人,御伽从不否认他的美。只是比起在樱花盛时去林中小坐,御伽更喜欢等上几天,等花瓣像是断了束缚、开始大片大片的下坠时,再独自去饮茶观赏。那时游人会少上许多,而他也能清净地感受他所理解的“热烈的美”了。大抵是老了,比起樱花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开放之际,他更欣赏落樱决然到艳丽的磅礴景色。往年他都会早早做好准备,掐着日子出门赏樱,而今年,大约因为这几天生意出奇的好,加之他有些讲不清的愁思,便没注意门边的樱树吧。
御伽搬进院子也是在这样一个落樱时节。八九年前,天暖得迟,约莫到了四月樱花才绽放,之后又没什么风雨,花不紧不慢地开得自在。御伽入住时樱花才开始凋了一两天,却已是晚春了。门口的樱树比现在还细嫩一些,也跟着同族一起努力落着花瓣,细细的撒了一地。大概因为这颗树太过幼小,武士的游魂看不上它,或是不愿它承担过多复杂的念想——它的瓣是稍沾着一点粉的白色,这粉倒是使他白得更嫩了,在太阳的照耀下透着微光,于道路上铺了一地的浓重色彩之中,格格不入。
御伽早已和院子的原主谈好价钱,此次不过是最后的交接工序。原主老人正要随家人离开住了一辈子的院落和帝都,见御伽孑然一身空手到来,似是被唤起回忆,泪水盈盈地蓄进脸上的褶子,泛着光亮,看起来倒像是裂痕,把脸割成一块一块的,有些可怖。御伽不觉得恐惧,甚至想为其抹去泪水——他急切地想了解这属于他的院子,他的皮肤呼吸着自由,心中充斥着对世界的渴望,同脸上的表情一样,他是喜悦的,心底残留的那几分悲哀与怒意丝毫影响不到他。
这棵樱树是老人长孙小时候嚷嚷着要种下的。庭院狭窄,院中已有一棵百年的枫树,根伸展得很广,若是此处再有一颗樱树,树根会缠绕在一起,看起来也显得不伦不类。长孙却说,春赏樱,秋赏枫,这仙境般的享受,何不值得去努力付诸实践呢?长孙的父亲嫌他胡闹,老人却留心找了树苗,费心栽培。只是树苗太小,季节又不对,待男孩忘了这梦想,樱树还未成熟……
如今樱树长大了,风景自然不如长孙幼时描述的那般美妙。只是老人笑了,泪水划开褶子落到地上,在土路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痕迹。御伽记不全老人说了什么,却触碰到了老人真挚的感情,只是这真挚的感情反过来无法触动他分毫,他心底的悲愤甚至因此蠢蠢欲动,他过会儿就想砍了这樱树!
御伽最终也没有冲动,任由树长到现在的高度,还物尽其用的做出樱花糕和樱花茶同客人一起享用。当时他的内心远不如现在平静,只是院中的老枫树引走了他的注意力,而后搬运布料的雇工又陆续抵达,那几人碰面后压低声音欢快地交谈着,他就更没有这等闲心了。
庭院地面特意养殖了苔藓,但近来因着搬家的,原主没注意打理它们。脱了困的绿色便迅速扩张起领地来,爬过几块碎石,与枫树根连成一片,树干上的青苔似是从地面攀上去的,密密匝匝地包裹着粗糙的树皮。
树干很粗,约需要两三个成年人合抱。在御伽头顶高度,树干分出两根很粗的杈,其中一根向庭院中心扭曲伸展,把本就狭小的院子分成两块。庭院应是在枫树长成后重新布置过,这根粗枝下是一道被石块围住的流水,落下的叶片顺水漂着,倒是弥补了院落被分割的不足。枫树很高,高处的细枝好看地弯折着;树冠很大,几乎覆盖了大半个院子。
阳光从叶片间隙钻过,投到大块石材铺出的路和路旁的细草上。褪去几日来的疲惫与警惕,御伽走到被阳光覆盖的地方,脱下帽子,久违地体验了早已忘记的滋味。
二
御伽开了个卖绸缎的店铺,店名和姓氏读音相同,只是汉字写为“乙木”,算是子承父业了。他擅长技艺不少,只是真正能养活自己的却没几件。所幸他自小耳濡目染的学会了生意场上的察言观色,挥笔偶尔也能画出点有趣的纹样。带出来的钱已用去大半,以后至少能靠这个养活自己。
只是还未习惯做生意罢。御伽想着,目送又一位客人离开:他看出那位夫人盯上了染着樱纹的水色料子却只是暗示而不开口,他自己又放不下面子旁敲侧击推荐它、挑起话头,边上的男人一副急躁的样子,定然注意不到这些,而这二位客人便也不会过多停留了。
举止拘束、用词别扭,一天到晚穿着西装衬衫用传统方式做绸缎生意,还遮遮掩掩的戴着帽子——一个新搬来的怪人,深居简出,白天没人在院外见过他,也不知是不是别国逃犯,或是惧光的神秘妖异。御伽自然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他对此嗤之以鼻、又不得不在意。现在倒是没事,只是时间久了,这些传言必定会影响他的生意,而他也是想结交朋友的。
但他尚未熟悉周围的一切,不论语言、动作还是思考方式——御伽不想显得突兀,才决定先隐藏自己、观察他人,但这样继续下去,必是会事与愿违。
——还是快些吧。御伽没有多想就做出决定,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便出发去了离乙木最近、人聚集最多的地方,花街。
太阳西斜,光黯淡下来,空气在午时染上的温暖已消去大半,四周的景色似乎都冷了一些。樱树落着花瓣,衣着艳丽的女子三三两两交谈着走在路上,尚未成熟的少女低声嬉闹,却又掩不住偶尔冒出的兴奋呼声。花街像是还在沉睡,来客少而散,节奏悠闲得很,一派清静平和的景象,似乎樱花都落得慢了些。
御伽漫步在平整的石路上,踩着一地软绵绵花瓣,抬着眼从帽檐下扫视四周。花街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先前只在书中见过只言片语,或无意中从他人的交谈里听到一些词句,倒是第一次身处其中……
摇头打断对过去的回忆,御伽心中生出不悦。那是他已经摆脱的部分,不应再占去一丝一毫的精力。现在要做的是熟悉这里的生活。
但终是被扰了好心情,他有些焦躁地在路上随意走着、看着,不知该做什么。
天色渐暗,街上喧闹起来,隐隐有三味线的乐声传出。游廊伙计提着明亮的纸灯笼对来往的行人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游女提着衽小步跨过敞开的纸门,在粉刷得鲜红的木格子后熟练地跪坐好,下颌端着好看的角度,喷吐烟雾,一颦一笑尽是柔软的姿态,媚眼横波。
红色隔断的另一侧,男人们揣着手聚集在那里,透过木栅栏向里张望,或对新面孔评头论足,或惋惜过去常光顾的游女身价也随身份升高了些,一副游刃有余的老手姿态。有人高声炫耀吹擂,招来身旁陌生人的嗤笑,那人像是自知理亏,倒也不恼怒,只是低头笑着嘟囔几句。
御伽有些无措,他压低帽檐僵硬地站在人群外侧。木笼内投出的一格一格灯光漏到帽檐上,洒下一帷阴影,遮住他的表情。面上没有显露,但御伽却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他并未过多停留就去了下一家,依旧像天黑前那般,走马观花似的掠过、浏览着一家家游廊。
随着西洋文化的逐步扩散,路上随处可见身着西装的男人,来花街还这般穿戴的倒多是军人了。而途径此处的军人又少有沦落到在门前挑选游女的境地的,再加上御伽明显冷淡的态度,便又成了突兀的存在。幸好客人都全心投入在木栏内的游女身上,而游廊的伙计也对这明显说不动的石头没有搭理的兴趣。
“喂,你刚刚走过去好几次了,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御伽头上一凉,冷不防的被从背后摘掉帽子。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嚣张的声音。
那人靠得很近,御伽似乎听到耳边响起蛇类独有的嘶嘶声。来不及惊讶于自己并未察觉那人靠近的热量,御伽仓促地撤开一步,回头带着些愤怒瞪向来者——几乎裸着上身的长发青年。
果然是花街做派——御伽一瞬走神想到,堪堪移开对上了单个蛇瞳的视线——蛇的声音也不是错觉。
“喔,女人吗。”青年比御伽稍矮一些,气势上却丝毫不占劣势,他随手把御伽的软毡帽扣上自己的脑袋,又向前跨一步,逼得御伽一时间愣住忘了反驳。
“你长的不错耶!来找男人的?”他打量起御伽的脸,挑眉轻佻地笑着,颈侧的蛇倒是吐吐信子,像没了兴趣一样缩回毛领,“我们楼里男人只有我,怎么样,要点名白姬我么?”
御伽被他最后一句刻意掐起来的声音搞得浑身不对劲,后退躲开白姬伸过来的手,背后发冷。
“你……”他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惊慌和恼火搅在一起扰乱了思绪,一时只觉得脸上升起的热意愈发明显,头和颈部的血管随心跳一胀一胀的,空张着嘴不知说什么。
白姬看了眼手掌,抬头时眼中带上了不明显的好奇。他抱胸看着怒极也显不出什么威慑力的年轻男人——五官柔和,离远了倒明显能看出是男性面孔——没再逼近或开口。
“……我是男人啊!”御伽见他背光在阴影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笑脸,怒意更甚,开口都带着颤。他稍停顿了一下,余光瞥见几个注意到这里的客人,急忙皱着眉压低音量、放粗声音,“你也太不……”
“无所谓,跟我做一次。”白姬干脆地打断他,伸手作势要抓,“你挺有意思,我可以不收钱。”他补充道。
御伽盯着白姬眨眨眼,似是终于被夜风吹得冷静了点,面上的热度褪了一些,表情也消去紧张。他左臂稍动了一下,倒是任由白姬抓住了。
白姬握着和自己手心差不多温度的小臂,有些扫兴地顿了顿,没有过多在意。
“可以啊。”御伽别开脸说着,像是不习惯这种用词,语气别扭。他抿着嘴唇吸进夜间的潮湿空气,眯眼看清了白姬身后写了字的纸灯笼:“嗯……我不常来这种地方,倒是挺有兴趣试试的,”御伽收回视线,扯出一个顺从的笑容,压着白姬的胳膊向前走了半步,略微倾身,“试试‘松叶屋’唯一的男人的味道。”
——倒是有种微妙的奇异感。
三
白姬是松叶屋的老板,羽蛇半妖,还有个更不容易被误会性别的名字,白银枢,倒是没有前者传得广。
御伽当日多说几句便又乱了阵脚,终是敌不过真正“花街做派”的白姬。二人也没深入进行什么亲密行为,一是白姬不喜欢强迫,二是他猎物多得很,不缺御伽这一个。御伽算是有点兴致,却不完全知晓其中操作规则,在松叶屋停留片刻便空手而归了。
倒也谈不上空手而归——他大体观察到了常人的举措遣词,想明白了一些事,还结交了——姑且称为朋友的——白姬。
白姬想着这人有点意思,懂得分寸还出手阔绰,实在值得交往。便有意带着御伽四处寻欢,美其名曰“见见世面”。御伽也算是乐在其中,举手投足越发游刃有余。
“你倒是学得快,天赋不错啊。”白姬躺倒在自家花魁怀里,揉着太阳穴,眯着眼看向同样身处温柔乡的御伽。
御伽接过女郎递来的酒盏轻抿一口,但笑不语。
的确是学得快。这样的寻欢作乐似乎是男人的本能,不需要过多言语和教导,便自然而然地能有所行动。
御伽揽过身旁的游女,一脸醉意地跟着玩闹起来的几个新朋友摇摇晃晃唱了两句。他下巴上新冒出头的胡渣蹭得游女不太舒服,却只是稍顿了一瞬,面上笑容依旧。
满足欲望,这或许说是人类、一切生物的本能也不为过。
御伽顺势侧躺到游女腿上,冷淡地看着还在闹腾的几个酒肉朋友。他们在迷惑人的乐声中,被欲望控制着做出平日不敢暴露的举动,沉浸于酒后的兴奋、钱堆砌出的短暂的美好幻觉中。
这样在一旁看着他们,却是挺有趣的,这些毕露的丑态……倒也不是,顺应了自己的欲望,又有什么错呢?他此刻也是其中一员啊。
御伽笑了笑。前些日子的某种坚持,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无聊的过虑。他被禁锢在幻象编织的牢笼中太久了,回归到现实,反而开始不安。
事已至此,再开口闭口地扯着从社会道德角度判断的“丑态”,未免太冠冕堂皇。于此处、花街之中,那些外界的“不体面”才是正常规则。
顺应自身欲望才是正确的。而是否被欲望控制,则是个人的选择。人类终是有别于野兽的,还是留着一线理智吧……
“御伽大人……”游女带着点稚嫩的轻柔声音从上方传出,大概是见御伽沉默太久,同刚才话少但足够热情的表现不同,“御伽大人是疲了吗?”
“不,很有趣。”御伽没头没尾地答了一句,扭头透过垂下的长睫看进她的眼睛,安抚地笑笑,“抱歉冷落了你,我这就起来。”
“不不不,您继续躺着就好。”她有些慌张地说着,约是因刚脱离新造身份经验不足,生硬地找着话题,“您……您的体温偏冷呢?”
“嗯?是么,”御伽像是早已料到她的问题,缓缓伸手抚上她柔嫩的脸颊,“那就用你的身体来温暖我吧……”
“来松叶屋工作吧,如果是你应该可以……哈哈,一定能成为花魁的!”白姬同御伽一起醉生梦死时曾这般开过玩笑。
他从未想过给松叶屋再塞进个男人,这自然只是一时口快的醉语,说过便忘。但当他真的看到那个眼熟的人——女人——的时候,倒是隐约记起自己曾那般说过。
他是被楼下的喧闹声吸引去的。
秋意渐浓,太阳隐去身形时间越来越早,花街醒来的时间自然也提前了许多。只是此时天有些暗了,却远远没到该热闹的时候。更何自家楼里的游女还大多在梳妆打扮。
“下面怎么了,客人闹事?”白姬拽过正要上楼的谴手。
谴手抬头愣了一下,赶忙回答,“哎呀,门口、您……”她一脸惊慌,“您还是亲自去看吧,我上楼也是想去问一声您。”
白姬将信将疑地随她去了门口。人很多,附近的人像是都聚集过来了,围成弧形,空出一片区域。
只见一个陌生男人跪坐在门口弹奏三味线,还有个穿着朴素冷色和服的女人,拿着金色的扇子,在一块榻榻米上随乐声舞蹈。动作间似是带着冷意,应是错觉吧。她和服领子敞得厉害,压过肩膀向后斜着,露出一段白净纤细的后颈。腰带像是散开了,夸张地悬在后面。想来不是游女。
白姬向外走了几步,绕到女人正面。她的长相略显稚嫩,甚至能称为少女。除妆容之外,她都是艺伎打扮。纸灯笼的灯光洒在她身上,模糊间能看到白发上点缀的红色装饰随着舞蹈轻微晃动。女人只在眼角和下唇抹了红色,素着颜,面上没有笑容,却能看出些带着些艳丽的笑意。与飘来的叶片相伴,称得上美景。
白姬看到她后,想起的却是御伽。
现在的御伽——蓄着点胡子、不修边幅,周身常溢着酒气,一脸慵懒地靠在女郎怀中——自然不会被同这女人联系起来。但白姬还隐约记得那年晚春落樱缤纷时,伴着夜风,帽檐下的惊鸿一瞥:柔和的五官、充满生气的神态、严肃扳着的嘴角和不自觉带着笑的眼。
那日御伽把自己打理得很整洁,裹着严谨得体的浅色正装穿梭在花街柳巷,倒是生出了种有些莫名、但极富冲击力的艳意。
而之后的举动也因此显得更有趣了。
四
在松叶屋门前跳上方舞的女人的确是御伽。
白姬出现后不久,御伽就随他进了松叶屋。弹奏三味线的男人也没过多停留,片刻后收拾好东西,便提着琴箱离开了。
明月升起,夜幕染黑了红霞,红笼外聚着的人比平时多一些,算倒是御伽的功劳了。
“半妖雪女?你这样的算罕见啊……不过也就说得通了。”白姬坐在垫子上,说着笑了起来。
御伽洗去脸上的颜料,跪坐在白姬对面。大概是指体温罢,御伽想着,收敛地笑了笑,“给我个房间吧,我想偶尔来你这边坐坐,权当娱乐了。”她停顿一下,补充道,“今天这样的宣传应是足够了的。”
“好啊。你这番动作,只因我先前的醉语?”
“是,”御伽玩笑似的笑笑,“我想报答你的,唔,知遇之恩,也请看在我们的情谊上,给我的身份保密吧,白银枢大人。”说着还俯身行了礼。
“你挺厉害嘛,艺伎听说不好培养的,”白姬饶有兴趣地看着御伽,他对艺馆和茶馆兴趣不大,没怎么去过,与算是艺伎的人这个距离,是第一次,“就不怕我说出去?”
御伽动作一僵,偏头笑得天真:“背景神秘的艺伎更吸引客人啊。”倒掩饰得很好。
白姬有意继续追问下去,但转念一想,定是从御伽这儿问不出什么结果,他自己也并非真的想刨根究底,就默认似的不再言语,转移了话题。
御伽呆在松叶屋的时间相较之前有所增加,对此处的游女也了解得更多了。
对于游女们不同于客人面前顺从的表现,御伽并不意外,他甚至乐于亲自发掘那些掩藏在光鲜背后的阴暗内容。在她们不带善意的谈论中,“鸨羽”这个名字让御伽多注意了几分。
鸨羽作为松叶屋的散茶,御伽是知道、而且印象不错的。鸨羽的温柔与知趣他十分喜欢,与她喝酒令御伽非常放松。加上御伽对三味线有些特殊的感情,便对鸨羽这名技术不错的演奏者又多了些好感。
鸨羽是“肮脏的半妖”,这个不算秘密的消息却是御伽从其他人类游女口中得知的。他不是多话的人,也不算喜欢谈话,比起从他人口中得到主观信息,他更倾向于观察。于是御伽对这喝过几次酒、有了亲密接触的不多嘴的游女,便丝毫不了解了。
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倒是有些可惜,下次多聊几句吧——御伽躺在一片温软中不负责地想道。他对半妖有些复杂的亲密感,像鸨羽这般不仅其他条件,连性格都能让他如此满意的女人不多,还是要稍微珍惜的好。
只是作如此想法后御伽依旧没有同鸨羽多说什么,每次仍是枕着她的腿沉默地喝酒、休憩,偶尔聊几句街上楼里的趣事,大约是忘了之前的决定罢。满足欲望的快乐总能让男人忘掉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事物总有意料之外的发展。
御伽从房间离开后,碰巧在拐角目睹了不远处的闹剧:一位年轻客人正诚恳地截住走在路上的鸨羽,激动地高声说着赎身一类的话语。鸨羽同往常一样温顺地笑着,她声音不大,御伽听不清,但从那位客人立即变得激烈的反应里大概能猜出内容来了——游廊中的游女,竟然还真有不渴求赎身的。
也可能因那位客人虽是正人君子的长相,但行为作风并不算好吧,御伽猜想着。那客人又叫喊起来,倒是个热情的人。
“是我对你不够好么!还是嫌我一介手艺人给不了你想要的钱财和地位,但这些不算什么啊,我对你——”青年伸手欲抓住鸨羽的肩膀。
“您多虑了,”鸨羽拍开青年的手,抬高音量,声音中带着些御伽平时不曾听过的力度,“妾身并不值得大人您这么做,您这样的行为也有些不妥呢。”
青年低头盯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喃喃道,“你不用安慰我,我明白,我……”他突然抬头看向鸨羽,猛地捉住她的右腕,兴奋地断言道,“鸨羽,你对我如此温柔,定是理解我的,不要惧怕白姬,跟我走!你这样美好的人怎能继续呆在污秽的风月之地……”
“感谢您的厚爱,但妾身并非您所想的那般美好。妾身……”
鸨羽话没说完,青年便没了耐心一样,硬是拽着她走了两步。鸨羽轻轻蹙着眉,那青年脸上倒是真实开心的笑容,在此情此景中显出些病态。
“您这样真是难看啊,”鸨羽开口道,“您家里生意不如从前,问题多半出在您身上吧,这可是连妾身都听说了的。”
“鸨羽……”青年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鸨羽你在说什么……”
“‘家中独子不肯认真继承手艺,跑去追潮流做着毫不了解的生意,不说一分没挣,还整日跑去花街花天酒地’这样的传闻对您家的生意并不是好事,”鸨羽轻笑一声,温柔地抚上青年伸过来的手,“连妾身这样的卖身之人都看不起您,您又凭什么自怨自艾、嫌弃他人瞧不起您的身份呢?”
青年终于没了笑意:“这一定是哪个有权势的人花钱让你说的,鸨羽,你是不会这么想的,告诉我是谁……没事,我这就带你离开,你再也不用做不想做的事了!”
“您怎么会这样认为?”鸨羽仍然微笑着,一根一根掰开青年的手指,“刚才的每个字都是妾身的肺腑之言。不论妾身意愿如何,让客人感到欢愉是妾身的工作。您也是客人之一,所以直至此刻您才有机会听到……呵,那些您所羡慕的大人物,又有谁会费心针对您呢?”
青年愣在那里,像是一直以来的坚定信念土崩瓦解。
鸨羽甩开他的手,和闻声而来的打手说了几句。她理了理方才被碰掉的衣领,同被制住的青年行过礼才转身离开,独留他挣扎怒吼,气急败坏。
——如今倒是有了敢对客人这般下狠手的游女。鸨羽……平日是看不出来,也算个深藏不露的有趣人物啊。
御伽这才对鸨羽真正上了心。他没有过多停留,只是放轻脚步,原路返回。
冰冷的湿气顺衣领滑过胸膛,御伽身上一颤,睁眼清醒过来。入目是鸨羽同往常安然的笑容。
男人的愤怒、女人的无奈、少女的震惊与恐惧、他的……
御伽梦中的不安被轻柔地抚平了。他恍惚间生出某种慵懒的冲动,想要永远躺在这里——过去和未来不再重要,那些对激烈和波折的渴求不复存在,唯有此刻,唯有这安宁是他想要的永恒。
但他虽享受平稳,却终究不只是这样的——御伽很快恢复常态,抬手触上鸨羽脸侧垂下的金发。那上面染着她的体温,倒是比御伽的指尖暖上一些。
“鸨羽,我想给你赎身,怎么样。”御伽勾着嘴角,手指似是贪恋发丝间的温暖,轻轻缠绕它们,来回摩擦。
“御伽大人知道如何让女郎对客人充满期待呢。”鸨羽微微偏头,直视御伽的双眼。
“我是认真的啊,”御伽笑了几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我很欣赏你,到了外面,你不跟着我都行啊。”
“多谢您的厚爱,但妾身仅知晓在这灯红酒绿中的活法,劳您费心了。”
御伽看着她,笑容中多了些玩味:“你……对其他想为你赎身的客人,也做这般回答吗?”
“御伽大人是聪明人,”鸨羽毫不慌张,“妾身的回答想必您心中有数。”
是认命么?御伽不再追问,他呼吸着有些浑浊的香气,沉默在室内的温暖中。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应当算是认命,但鸨羽同时也让自己过得挺好,还有这些称不上妥协的举动……
御伽一瞬间似乎被触碰到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再次坠入梦中。
大抵因为这莫名的触动,那之后御伽仍只算是鸨羽的熟客,但鸨羽在御伽看来却称得上朋友。与那些一起玩乐的酒肉朋友不同,甚至与那唯一知晓自己秘密、关系却一直建立在假象之上的白姬不同,鸨羽是御伽想要结交的那种朋友。即便二人的谈话同之前差别不大:鸨羽不多问、不多说,御伽倒是会多说些话了。
五
“更了领的艺伎?松叶屋么。”
“前几天几次听人谈到,说是舞姿很好看、人也很美。我便去看了,果真如此,比传言中更美。”
“‘立方’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连艺馆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说的跟你多熟悉似的,谁都知道你囊中羞涩,整日忙着打工,连茶馆都没时间去,不过是远远看过几次吧。松叶屋的那个,运气好都不用花钱的,幸佳司也不收花代。她不喜欢酌酒,喝茶的次数倒是多一些,但心情好时也不注意这个。她坦言过不擅乐器,但唱起歌不比资深‘地方’差,还能唱几句《鸣神》什么的……肯定不如歌舞伎唱得好,但真正的女声听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啊……”
“去游廊喝茶?有那种雅兴就去祇园的茶馆啊。你围着女人转什么,说出来也不嫌丢脸。”
“这也是她的魅力吧。我只是和你谈论一下,并不会真的表现出这种态度,再怎么说我也是……”
“她叫幸佳司?”
“啊!也有幸子、小倖的叫法,我喜欢叫幸佳司。这些都是客人起的,多是源于她像雪一样纯净洁白的美貌。怎么叫她她都会应……和她谈话挺舒服的,但关于她自己的问题却从来没有过固定的答案。我前些日子问了些人,我们得到的答复都不一样。”
“被她这样戏耍你容忍得了?”
“听说她和白姬有点关系,没人敢在松叶屋冒犯她。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嘛,想想幸佳司白暂的肌肤、柔软的秀发、柔美的姿态……就觉做什么都能原谅了。而且我也没付钱。”
“说到底只是你吃白食的心虚罢了,穷人的烦恼。”
“你也没什么钱啊!”
“……哼,等我哪天去见见那个艺伎。”
御伽走神用余光瞥着那个眉间有川字纹的男人。
她观察他有一阵了。男人乌发搭着肩,虽是放松的姿态,眼中的神情却不够专注。御伽并非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每次都不禁多一些在意。
御伽见过他,万事屋老板雨塚隆之——花街总共就这么大,何况近来某个害羞的朋友痴迷于一个陪酒女郎,偶尔拉着御伽去喝酒,同雨塚也是见过几次的。
“今晚就这样吧,各位大人晚安。”御伽躬身送离了客人。
雨塚握着烟斗走到御伽身边,表情比刚才还严肃几分:“你的老板在么?让她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白姬不在,所以才不用花钱啊,”半只脚踏出房间的客人揽着游女回过头,“难得的机会,你这个被半路拉来的,倒还真是幸运。”
“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么?”御伽朝答话的客人笑了笑,转身看向高大的男人。
“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雨塚微微收起下颌,直视御伽的双眼,“但就是没有不满的地方,才让人觉得不对劲啊。”
“您这个说法倒是有趣……”御伽微笑着再次倾身,随意挽起的长发滑过颈侧,“让您无法安心享受,是我的不足啊。”
“我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有所得就必定有所付出,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女人歪着头,露出略显顽皮的狡黠笑容:“您是怎么确信,您没有付出的呢?”
“那就更可怕了。”雨塚皱着眉,沉声道,“还是开门见山吧,无缘无故被请来欣赏歌舞,我这种人可消受不起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御伽大笑起来,垂胸的长发随清亮的笑声抖动,“您这般在花街还如此严谨的人倒是少见,安心享受快乐,即便是幻境,不依旧是很好么?”
“您本来看起来就比较,噗,严肃,”御伽又笑了几声,伸出白净的手指戳上雨塚拧住的眉心,“还这么多虑,活得也太辛苦了。”
“花街的幻梦不过是金钱垒铸而来,这个您应该比我更清楚,”雨塚捉住御伽的手腕,“我只是比较现实罢了。”
“那又何必来此处呢?”御伽抬着手,任他抓着,“这花街柳巷的存在,不正是为了给世人留下一个可以放手一切、毫无顾虑的理想乡么?人类应重视自己的欲望才有趣啊……您这般不够重视私欲的人,真是不适合来这里呀。”
“欲望可不就是用钱买的么,”雨塚放开她,手揣回袖中,“把花街称为理想乡……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如果忽视掉背后的金钱和女人的血泪,大概也算是某种逃避现实或是满足私欲的理想乡吧。”
“用钱就能满足一切欲望不是很好吗?”御伽抚过手腕,倒是没有痛感,她收敛笑意带着点嘲讽说,“当然,这些愚人也就体会不到追求金钱无法满足的欲望的辛苦与欢愉了,这样的蠢货倒是花街盛产呢。”说着又轻笑起来。
“别误会,我对花街没什么不满,不过相对的也没什么幻想。至少对我而言,它只是现实的一部分而已。嘛,人……”雨塚摆摆手,再次将视线对上御伽的眼睛,“说了这么多,你也不太像个艺伎。”
“虽然我从未承认过自己是艺伎,但您也太小看这个职业了,一看就是没接触过艺伎的穷人,”御伽做出轻蔑的表情,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作罢,“我敢这么冒犯您,主要是因为工作结束了嘛。”
御伽随手扯散了头发:“理想乡自然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只是您这样也活得太累了,偶尔休息一下又何妨?”
“我确实没钱,所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是直说吧。”雨塚咬上烟嘴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花街可不是休息的地方。如果确实没事,那我还是告辞了。我这种劳碌命,确实不适合天上的馅饼啊……”说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并没有什么特意安排,正如先前那位客人所说,只是您运气好罢了。”御伽的声音柔柔地从屋内传出,言语间少了些锐利。她顿了顿,补充道:“又或者有什么,唔,‘有权势之人想要算计您’?随您猜想吧,只是这等累人的差事我是不会做的。”
“您还真是个无趣的人,”见那边没了回音,她放大音量带着些嗔怪喊道,“若是哪天改变了想法,还是欢迎您来找我的。请慢走吧!”
御伽话音刚落,却是自己先笑出声来。除去跳舞时的自在,他大概永远适应不了女性的姿态吧。
而雨塚隆之的确是个有趣的男人。若是能在此处多见到些这般有意思的人,就更值得了。
六
御伽没过多久就再次碰到了雨塚。
帝都的夏天非常炎热,御伽本不愿离开室内半步,却硬是在烈日当空的中午被几个玩的久的朋友拉去了花街。
藤本赌输了钱心情不佳,先是自己喝了一圈,又嫌不够解气,挨个敲了一遍门,醉醺醺地拽起几个人去喝第二轮。几人或是看在积年的情谊,或是看他出手大方,都乖乖任他拉着走了。
御伽见他醉的这般厉害,想着接下来定能见识到有趣的事,也就没有过多挣扎。只是刚出门见了太阳,便马上后悔起来。
骄阳的炙烤下,即便是人类都汗流浃背,他这个生性习惯寒冷的半妖又怎么会好受呢?只是男人若像女人那样举着阳伞就太不像话了,而即便有阳伞遮挡,感受上也好不到哪去。御伽暗暗叫苦,不免有些烦躁,能做的唯有加快脚步。
酒过三巡,藤本已经说不顺句子了。其他几人也大多神志不清,东倒西歪。御伽没喝几杯,头脑清晰,心里仍带着酒水压不下的焦躁。
“渡部啊,”御伽随口问身旁的青年,“你喜欢的阿青,是在这里吧?”
“嗯,”渡部有些醉了,低头无奈地笑着,“不过阿青在陪常客,是那位雨塚先生吧,我下次再来找她。不过来了又怎样呢,反正我……”
御伽听到熟悉的名字,胸中的不适渐渐化为某种不怀好意的欢愉期待,他提高声音:“渡部你啊,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帮帮你。”
“渡部?”藤本浑身一震,激动地挥舞着酒盏喊起来,“你,秀男你,平时什么都不找我帮忙,我知道我只有钱,你还不找我帮忙,我……”
渡部被他突然的喊声吓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安抚藤本,御伽就抢先开了口:“阿青现在在陪其他客人,秀男对她什么心思,你也是知道的,但秀男不敢开口嘛……”御伽顿了顿,“你看,现在他也只是跟我偷偷叹气。”
藤本当机立断地站起来,扶着墙摇了两步,声音中的气势丝毫不减:“这种小事我……”
“不要激动呀藤本,”御伽打断他,“秀男对阿青可是很认真的,你这样冒失,如果伤到阿青,秀男也会伤心的。而且,现在阿青没办法陪着秀男,也多半是不愿意的。”
大抵是被酒冲昏了头,渡部张张嘴又合上,并没有出声解释。他隐隐生出些侥幸的自私盖住愧疚,跟着御伽一起跟在晃晃悠悠的藤本身后。
“秀男,你想要的那个阿青,是在这里面吧!”口齿不清的男声透过纸门传入屋中,橘青还未反应过来,纸门就被粗鲁地拉开了。
只见一个穿着富贵的稚嫩青年一脸醉意地靠在门边,似是在发怒,只是那人吐字含糊,吞了尾音还哼唧一声,倒像是撒娇。
渡部不知自己为何下意识躲在了纸门后面。他偷偷望进屋里,被雨塚似是不满的可怕表情吓得缩缩身子,愧疚稍稍冒出头来。只是正如藤本所说,他陪着藤本玩了这么久,从未开口要求过什么,而此番又是藤本主动……
“里面那个男人,雨塚,你也见到了,”御伽低声说着,“看他的长相就知道,肯定不好惹啊。藤本又只是个刚出家门的小少爷,一会儿要是闹起来了,你去叫人吧,也能给阿青留下个好印象。”
渡部这才惊觉自己似是不该让藤本走到这里,他朝御伽点点头,谨慎地小声叫着藤本的名字,耳边似乎传来御伽的轻笑声。
亢奋中的藤本自然听不到渡部的气声,他脑中一片混沌,耳旁嗡嗡作响:“你,来陪我们喝酒啊,”藤本指着橘青,“多少钱我都付给你,那边的,你也是!”
雨塚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藤本倒是毫不恐惧地回瞪过去:“只给你钱,不用你来喝酒!”
橘青听到他的话低下头,肩膀轻颤,总算忍住了笑声。她并不慌乱,应是处理过这种情况,回头和雨塚交谈几句,行过礼便起身走到藤本面前。
“这位……大人,您久等了,是哪个房间?是否需要阿青再做些准备?”
藤本愣了一下,事情的进展顺利过头,同他在话本里看过的截然不同。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藤本的气焰降下一半,“我……不是我,秀男,秀男他来了。”
橘青猜想她应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便认真回想起来。藤本趁机赶紧向门后的御伽投去求助的视线,御伽不知何时藏进了不显眼的阴影,他平静地笑着,用口型对藤本一字一顿地说:“错在屋里的男人。”
渡部早在橘青起身后就激动得抬不起头了,方才的复杂心情与不安他一个都不记得,只是沉浸在单纯的喜悦与紧张中向门的方向又蹭了几步,连御伽换了地方都没有发现。
“是渡部殿?”橘青有些疑惑,她对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客人只有安静随和的印象,想不到自己被特意叫到此处的用意。
“嗯,”藤本抓抓头发,抬手把渡部推给橘青,“他——你们随便吧。”然后转身迈进屋里。
渡部知趣地拉起橘青就走。
御伽玩味地看着渐远的二人。雨塚毫不在意的态度让他有些没趣,只是这个男人若真有什么大动作,就更让他失望了。
渡部的反应倒是不出御伽所料。平日只表现出善的普通人必定有不敢暴露的恶,只是这恶既自私又软弱,虽然积攒起来能闹腾一阵,但单着拎出来却无趣得很。这些平常至极的丑态,御伽有心刺激点拨,却着实没什么兴趣观察收获。相比之下,单纯的富家幺子更值得费心,但仍距离交心的对象差着很远。
而这些人都没有雨塚隆之来得有趣。
御伽有些后悔起自己的冒进,都是天气炎热的错,他刚才一时不悦便说了那些话,如果因小失大就太可惜了。
屋里的藤本晕晕乎乎,脑子里还念叨着御伽那句“错在屋里的男人”。“错”到底是什么错,他也说不清楚,不过御伽总是正确的,他比家中那些长辈更懂自己,这个聪明又精于玩乐的老好人啊……对了,雨塚错在分开了阿青和秀男。
“你——”藤本走到雨塚身前。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毫无经验可言,只道声音要大,不能落了气势:“你衣服上的破洞,都快比——这酒盏大了!”说着弯腰在矮几上拍了一下。
雨塚抬眼看向他:“是吗,小少爷只会和我这样的穷人抢女人啊。”
藤本被他的回答一噎:“是你,明明是你,”他又拍了下茶几,“是你抢的啊!”
雨塚这次连眼皮都不抬了,他喝了口酒,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
藤本盯着雨塚好一阵,耳边却只有蝉鸣声,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无意搭理自己。他回头去找御伽——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只好转回脑袋,自行思考下一步行动。
“我——”藤本想要跺脚,又觉得这是小孩子行径,便忍住了冲动。他左右看看,矮几上放了插着花的瓶子、两个酒盏和一个酒壶,盛烟灰的器皿放在在榻榻米上。
他于是大手一挥,将矮几上的东西尽数拨到榻榻米上。
酒盏艰难地保持着平衡,颤颤巍巍的滚了几圈才停下。酒壶没碎,酒水却撒了一地,迅速渗进榻榻米。几片掉下的花瓣这才缓缓飘到地上。
藤本揣着手一脸自豪,雨塚终于有了反应,他眉心的川字纹比平常还重,扭头朝门外喊:“老板——”
一个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中年男人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屋里,他跌跌撞撞地多迈了几步才稳住重心,其间还咳嗽几声,打断了雨塚的喊声。
在雨塚似是愤怒的熟悉眼神下,御伽又向他走了几步,跪坐在榻榻米上,深深俯首。
“真是太抱歉了,”御伽抬头对上雨塚的眼睛,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他们喝得太醉了,有些胡言乱语,对您并没有恶意——还是烦请您,不要怪罪。”
七
御伽的气息不稳,自然只是憋笑憋的。
他同闻声而来的老板娘结清了雨塚的帐,又加了几壶好酒,做足了赔礼的架势。雨塚在他接连不断的猛攻之下,竟没来得及说一句反驳的话。
藤本脑子里仍是一团浆糊,见御伽又是赔罪又是行礼的,自己也赶紧跪下认错,态度诚恳极了,像是下一秒就能拍着胸脯和雨塚称兄道弟,为其两肋插刀。
雨塚被一番折腾,没了继续喝酒的兴致,在御伽的再三请求下也只提了一壶酒,离开房间。
御伽随口安抚好还没转过弯的藤本,想着去追上雨塚,但走到门口又折回去——他有些冲动了,太过殷勤会显得不自然,更何况雨塚是个在花街都留着份警惕的人——还是来日方长吧。
——这样的一个人,是值得消耗时间、一步一步慢慢深入接触的呀。
话虽如此,御伽没过几天就去了万事屋。
柿树有些年头了,巨大的树冠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倒是省去了问路的功夫。
听到叩门声的雨塚开门看见御伽,两人都怔愣了一瞬。御伽赶忙扯出上次的事道起歉来,在门口客气一通,才随雨塚进了屋。
“没想到雨塚先生是开万事屋的,”御伽环视一圈室内的布置,“还以为会是道场一类,嗯……”说着像是觉得冒犯,赶紧收了声。
“挣口饭钱的小生意罢了,”雨塚摇摇头,见面上没什么血色的御伽又咳嗽几声,皱着眉熄灭了烟枪,“您想要委托什么?”
御伽笑笑:“只是些小麻烦而已。我想随意修剪下家中的枫树,只是那棵树太高,我自己又——听闻这家万事屋的老板是天狗半妖,想着正好方便,也能安全一些,就来拜访了。”说着掏出几张纸币放在桌上,“这些作为定金,不知道够不够。”
“只是没想到是您,”御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若是早些知道,我就带上好酒——”
“不妨事,”雨塚听他又提起赔礼,一摸手边只有没燃着的烟,不免有些头疼,“我不怪罪您的朋友,您也不必这样。”
御伽压住上翘的嘴角,抬起头咳嗽两声掩盖笑意,眼中带上愧疚:“我就知道您不像看起来那般——严肃,只是我心中还是过意不去呀。”
“您现在来委托我,就已经是对我的帮助了。”雨塚站起身来,眉头似是松开一些,随手数数桌上的几张纸币揣入怀中,另一只手抓着烟枪,“走吧,趁天色还早去你家看看情况,没准今天就能解决问题。”
已经是下午了,气温仍然很高,眼前的地面看着有些扭曲。雨塚走到开阔的地方就再次点燃了烟枪。御伽被晒得没什么精神,不再刻意咳嗽,一路上只记得往树荫下钻,偶尔和雨塚礼貌地胡扯几句放松气氛,倒是符合了平日喝酒时少语的性格定位。
与路过的几个店铺打过招呼,雨塚和御伽终于到达“乙木”。铺面不大,拉开木格子门,凉风扑面而来,御伽的心情立即好了许多。
“雨塚先生,您先去看看情况吧,”御伽指了指后门,“我去准备些茶水给您。”随即转身进了厨房。
雨塚咽下嘴边的话语,顿了顿,甩开不合礼仪的顾虑,依雇主所说,离开满是彩色绸缎的房间走进庭院。
平整的石路被清理得很干净,雨塚走在上面环视四周,院落狭窄,清脆的流水声回荡在耳旁。
院中只有一小片白砂,多是花团锦簇、绿草如茵的景象。这家主人定是用心打理了院子,但对沙石的布置不太在行吧。虽是炎夏,院中却是清凉的,枫树树荫罩着好 大 一片地方,攀着苔藓的粗大树干旁是一小块细石铺出的地面,上面摆着一个干净的石桌和三个石凳。石凳倒只有一个干净的,应是平日只有这一个在使用吧。
雨塚在门外就看到这棵枫树了,此时离近了再抬头仰视,于绿叶层层叠叠的遮蔽下根本望不见天空。他不免感到些震撼,这大约也是百年参天树的力量吧。
雨塚正想后退几步看清树枝,冷不防地发现背后不远处有人——御伽不知何时端着托盘站在那里,盘中有两杯冒着热气的茶。雨塚只在后退时感受到了气息和温度,却完全没注意到脚步声。
御伽朝他笑得温和:“这棵枫树很美吧,”他走近石桌,放下托盘,抬起头看着满目的绿色,“我刚搬来时它就这么高了,如今我老了许多,它仍是这样,也没什么变化呀。”
“是有变化的罢,”雨塚眉头紧皱,开口道,“新的枝杈都长在上头,您……”
“那就只有雨塚先生能看到了。”御伽打断他,“不过有点可惜啊,您是第一次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明年这个时候还能来看看,也好告诉我它有没有长出新的枝。”
“……承您吉言。”雨塚说道。万事屋的回头客不少,但一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他并不轻易对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做下下保证,即便对方看起来也只是顺口一说。
御伽并非随口一说,却也没多重视。他端起一杯茶向雨塚走去,和他并肩一同仰视树枝:“抱歉,我们来详谈委托——您请抽烟吧,我身体没什么大碍,这里也足够空 旷,方才真是多谢您了——您看,这棵树的枝都快伸到旁边那家的房檐了,我怕打扰到他们,您随意剪剪就好,不必在乎外观。”
“您确定不用在乎?您的院子应是用了心在……”
“这棵树的树干快被虫蛀空了,不知何时就会倒下,外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御伽无奈地笑着摇头,走到石桌旁敲敲树干,传来清脆的回声,“虽然树叶还正常生长, 枝繁叶茂的,但内里早就腐烂了,怕是估计过不了几年吧……我不过是侥幸地希望它能仗着自己百年多的经历,再撑一阵罢了,至少撑到我离开这里。我终是不擅长照顾这些的啊……”语气中带着些深远的惆怅。
“那我就放心做了。”雨塚无意过问雇主言语中的深意,干脆地爬上树工作。
御伽示意他可以饮用石桌上的茶水,然后自己坐到廊下的阴影中喝茶,一脸悠闲地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雨塚离开枫树时天还没暗下来。
“辛苦了,”御伽拿着账簿,脸上带着歉意,“现在说大概会扫您的兴,但我觉得还是这就跟您说了比较好。”
“钱……能不能先赊着?说来惭愧,前几天我新进了一批料子,刚刚查了账才发现没写这条,这样再算起来,往后几天的开支可能有些紧张。”
“您要是真的不方便,我不收尾款也没事,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委托。”雨塚见他表现出不安,试着放松表情。
“我店面虽小,但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这次真的是意外情况呀,”御伽诚恳地说,“现在先赊着,等过些日子我一定会还给您的。”
见雨塚还要开口,御伽赶紧补充道:“您若是不要这钱,倒是看不起我了……唉,真是太抱歉啦。”
雨塚不再坚持,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当然愿意有钱赚,您也不用太急。”
“真是多谢您,我有分寸的。”御伽收起账簿,“快到饭点了,我擅自做了两人份的晚餐,不知您方不方便留下吃个饭?就当做是我的赔罪罢。”
这之后御伽似是尝到了甜头,许多平日不想做的事终于有了着落,便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万事屋。一来二去久了便和雨塚熟悉起来,委托内容由“想麻烦您清理一下白蚁穴”渐渐发展到“我要去花街玩你来看店吧虽然你的脸能吓走很多客人唉真是苦恼”,闲暇时也会约着雨塚一起喝酒玩乐,初时有意掩饰的真实性情也就不再时刻收敛着了。御伽本就不是一个克制的人。
雨塚最初只觉得御伽比先前显出的客气随和要多几分幽默和爽快,等发觉他不仅思想举止随意过头、还常表述出微妙的恶意时,那人已经不再掩饰了。这个几乎过着老年人悠闲生活的面善布商,可不如脸上呈现的那般纯良。
因此等御伽咬着烟斗出现在他面前时,雨塚也没什么反应了。
“我想体验一下你一直痴迷的事,还不错。”御伽朝他解释了一句,感受着肺腔浓郁温暖的烟熏感和脑内轻微眩晕的愉快。他不太喜欢这种带着麻醉的愉悦享受,但偶尔体验一下也并非恶事。能感受到快乐,总归是好的。
雨塚瞥了眼桌上几个没熟透就被摘回来的柿子,没理他。
——这一切平静而祥和,御伽偶尔也能遇到些有趣的事。生活虽缺少波澜,却是充实温暖的,温暖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已经抛弃的过往。
直至他见到店里走进一个好看的青年,逆光投下的阴影中,隐约可见发间闪烁着微光——那些他刻意忽视的信息、刻意淡化的顾虑,终于决堤。
人类是贪恋温暖的,御伽也是如此。他曾深陷泥潭,此时必然不愿再让淤泥隔开温暖。他所不认可的过去,是必须处理干净、同现在区分清楚的。
只是独善其身太难,还是先试探一下再……
八
风卷着几抹花瓣,轻柔地拂过檐角的纸灯笼。晚春相较之前已经回暖许多,风却还是有些凉的。
御伽不知不觉又睡去了,醒来时午间的太阳仍挂在正中。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阳光洒进双眼,驱散了停留在眼角的噩梦残影。
御伽深知自己所顾虑的事并非快刀斩过便能解决的,若是不想沾染泥水,他的行动必须一步一步慢慢规划。更何况安宁久了,人总是会懒惰的。
只是该从何处入手呢?他自欺欺人地在迷雾中徘徊太久了——他们有多大的力量、他们找到哪了……甚至是否真的存在“他们”,御伽都不了解。一切不过是他长久以来萦绕于胸的愁思,一时提起,毫无头绪。
这无从下手的困境让无力感充斥着御伽的胸腔,他深深吸进一口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早就不是九年前的他了。
御伽在焦虑中想,他大概可以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去查些事情。
去万事屋的途中,置身于满目美景,御伽渐渐找回了往日踏在这条路上的悠闲愉快。他是带着冲动跑出来的,此时冷静下来,便开始思索如何开口。
与雨塚相识一年不到,御伽的委托无非是日常小事,从任何角度看,他都只是个独居卖布的无聊中年混蛋罢了。因此有些委托若是突然提出来,就显得太突兀了。
御伽倒是满足于这样的定义,他心底虽一直有着对刺激的渴望,却敌不过安稳生活的诱惑,只会偶尔冒出头作些小恶。实行合魂法案的今日,妖异带着他们的危险与奇妙,不可避免地与人类拉近了距离,而帝都本就不如表面那般平稳。御伽一直刻意避开复杂的事,至多冷眼旁观、不参与其中,甚至与所有人都保持着随时可以抽身的疏离关系。他虽然为享受生活忽视某些信息,却仍是留着些警惕的。
而雨塚是个意外。御伽偶尔会想,是否由于他常年过于闭塞、有意交朋友却始终少与人深入交往,便对一个稍微有点意思的好人倾注起精力。但事已至此,又没什么不妙的情况出现,御伽无意自找烦恼,也就不再思考了。
现下他不希望因那些陈年旧事离开帝都——一来不愿割舍与乙木、与帝都九年的深厚情感,二来依恋花街的快乐,三来不愿屈于外界影响放弃自己的生活……大概也有想要继续接触、了解那个意外的缘故吧。
不远处的高大柿树抽出新芽,嫩绿的叶片充满生气,盖在四下张开的细枝上,显得整棵柿树都年轻蓬勃了许多。
而他要去见的人却不会因季节改变慵懒的姿态——御伽笑着想,这点他们倒是能达成共识。只是因着那人不够和蔼的长相,多半是不会被判断为慵懒的。
烟草燃烧的气味夹在烟雾中扑面而来,屋内只有雨塚一人。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进屋子,为朴素的和室添上暖意,深色长发的男人倚光坐在矮几旁。
“大中午的,这次又是什么事?”雨塚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烟斗。
御伽毫不客气地坐在矮几另一侧,带着笑容开口:“来这里当然是要求助的呀,万事屋老板。”
“违法的事我可不做。”雨塚用眼神表示不相信。他曾质疑过御伽的频繁来访,对御伽“看在相识的份上请不要嫌弃体弱孤独老人偶尔的打扰”这句明显的胡扯报以“万事屋可不是关爱孤寡老人做善事的”的答复,待对方第二日拿着纸钞出现后,这个话题自然不了了之了,只是那之后御伽开起玩笑总喜欢用“万事屋老板”称呼他,而御伽玩笑的话语又占多数,自此,他被称呼姓名的次数竟比二人并不熟悉时还要少。
御伽倒是收敛了些笑意:“帮我查个人吧。帝都这边十多年前,有——我是说,有个姑娘,花街那边的。”
雨塚注意到他不自然的停顿,御伽往往是侃侃而谈的,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他坐正身子:“怎么,旧情人?以你的能力,想要了解那里的姑娘不是两句话就能解决么。”
“嗯……这次的姑娘比较难缠啊。你听说过吧,只出现在松叶屋的艺伎,祇园都找不到的那个。”
“……略有耳闻。”
“我想和她深入交流交流,了解她的过去、参与她的未来——但总问不到固定答案,连名字都问不到呀。”
“你想让我去查来历?花街的姑娘有不愿意说的事,不正是需要你去努力的么?”
“我这不是问不到嘛。其他信息也可以,和她相关的我都想知道。”
御伽又笑起来,像害羞一样垂下视线,含情脉脉地盯着榻榻米。
雨塚沉默了一下:“所以你又是在——?”隐去不说的词语不言而喻。
御伽爽朗的笑声接上他的尾音:“抱歉,我就是想来摘点柿子,可惜外面连只乌鸦都没有,只好来你这儿找点乐子了。”
御伽站起来:“这是赔礼。”他掏出一枝路上折下的吹樱弯腰轻放在矮几上,细枝上没剩几瓣鲜艳的红色。
雨塚吐出一口烟,恢复松散的姿势,不再接话。
“我这次过来,委托还是有的,”御伽想了想开口道,“老板啊,窗外春意正浓,人们忙于观赏美景,可没什么闲工夫给你生意——你愿意同我一起去赏樱么?”
“这种事和女人一起做比较享受吧,还是你正想约我去赏花街的樱?”雨塚嗤之以鼻。
“我可是很正式的要去赏樱,也算出去走走,会给你带伴手礼的。”御伽笑了笑,走到门边,“委托你查那个姑娘也是真的,只是近来手头没闲钱,先跟你知会一声,等过段时间再详谈吧。”
又走了一段路,御伽才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还是有些快了——御伽改变主意。轻松的交谈使他舒了一口气,倒意识到先前举动的不妥之处。比起一来就委托雨塚、看是否能查到自己两个身份之间的关系,把握主动权,自己先去调查更为安全妥帖。
但他方才转移话题时竟然真有邀请雨塚的冲动。每年的几次外出都被御伽判定为容易暴露自身的亲密行为,大抵是一个人赏樱久了有些没趣,才会产生这个想法吧。
不过赏樱……赏樱倒是个聊天的好时机。既然不愿独自前往,今年便呆在帝都罢。
御伽回到乙木,拨通了前些日子记下的号码。
九
樱树的枝桠缀着一簇簇饱满的花,压弯了枝头。
漫天的花瓣向下落着。御伽伸手接住一片莹白色的樱花,轻轻揉搓,感受指尖的柔软。
他拿着蓝色的包裹,里面装着酒盏、下酒菜和一些点心。包裹的布是他亲手剪下的,上面印着几条白色的弧线。
御伽踏出挂着“乙木”牌子的大门,坡道的那一侧站着个身着和服的青年。他拎着酒壶轻轻笑着,蓝色的短发闪耀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让你久等了,编辑先生。”御伽走过去,像长辈般和蔼地弯着眼睛看他,“和我讲讲手里的稿子怎么样?”
“这可不行啊,御伽,我是有职业操守的,”青年的语气中透着些自豪,“你还是等着下一本书出版了,亲自看吧。”
——【序章·落樱】完
※我已经不会说人话了汪汪汪写文好难啊呜呜呜
※有bug或OOC请一定告诉我(跪着
※时间线【十年前】搬入,认识白姬——【至少三年后】松叶屋多了个艺伎——御伽对鸨羽有了点兴趣——【两年前】雨塚见到雪女Ver. 御伽——雨塚喝酒时被找麻烦——御伽开始频繁叨(sao)扰万事屋——昂去买布——【一年前】御伽去万事屋委托,约昂赏樱
※不知道有没有表达出九年来御伽的转变。不过一直都是花街乙木(后来加个万事屋)两边跑,出去玩也一个人的孤独老人(……
※拖太久,再加上我傻逼不敢敲(…)七和八基本写不下去,不知道想表达什么,脑内的线完全断了,所以请自由的……ry(没准以后会修,没准(。
※……其实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事,无聊而普通的家庭伦理剧吧,就是御伽比较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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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响应了PAPA和墨杜杜……其他人以后有空再补
间歇性修改癌发作……被AT了多有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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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两下。
巨大的冲击挟着气浪向笹木袭来,道路上发射出尖锐的棘刺,而他仍在信步向前,甚至没有做出阻挡和躲闪的动作,只是在那已失去人类形体的身躯挥舞着锐利前肢冲过来时跃入空中,再挥刀向下砍去。
对方的动作似乎比看起来还要敏捷,怪物似乎背着无形重负,但不管是前进、转弯,还是后退躲开攻击,都维持着不可思议的灵活,而攻击的方式也迅猛而疯狂,每次挥动一击,都仿佛想要敌人和他脚下的土地一同崩毁一样。震颤的铠甲看上去就像涌动岩浆上漂浮着的岩石,炽热的烈焰在其间升腾溅跃,似乎有什么挣脱了枷锁在喧嚣呼号,从狭窄的缝隙中喷薄而出。
笹木眯起眼审视着这个对手,就像检查完成的作品一样。
“这是你灵魂的样子吗?”
——因为守护同胞的诺言无法实现而痛苦,因为放弃选择的权力而后悔,无法面对自己的愚蠢与无力,以虚妄掩盖真实的迷惘,最后都变成了憎恨。的确,比起带领弱小者的思虑深重和如履薄冰,还是做复仇者打碎一切才是深藏心底的愿望吧。
在对手再次冲过来的时候,笹木的剑从左侧扬起,接着仿佛切断了要触及对方需要的距离和时间一般,直接在对方的肩上开了个大口。
灵子构成的火焰喷涌出来,的确,那是血液一样的东西,假如不断流失,说不定会恢复原来的模样,笹木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接下来的一击落在了对方手臂上。
——嗯,没被切下来呢。居然直接去挡,真是太愚蠢了。
气流直接在两片建筑群中切开了一条新的街道,怪物又跃入空中,两个影子在屋顶上方移动着,继续撞击、挥砍,进行着行人们看不见的鏖战。
让残缺不全的灵魂起舞,虽然是个不错的余兴节目,可还有其他事要做。那个首先要完成的目的回到了笹木脑海中。他轻轻叹了口气。弱小的东西终归会被消灭,这个半吊子的灵魂用了两次生命,总该明白了吧。
——虽然很有趣,不过没空玩下去了。永别了,头羊。
剑锋划开一道白光,仿佛断头台上高悬的沉重铡刀猛然落下。敌人长着大角的额头从中间碎裂,咬合在一起的锋利牙齿终于张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吼叫。
接着那身体便被弹开,向地面急速下坠。
笹木眨眨眼,对方似乎是落入了一片空地,不,是水塘,几乎整池水都被溅起来了。剩下的池水中,闪烁的灵子光流以那具身躯为中心向外逸散,池水里像飘起了雾气一般。
——受伤的人类落水后,血液把水染红,就是这幅模样吧。
笹木觉得这很有意思,他看着那个破面的铠甲逐渐破碎,无法维持原来的形状,很快,它就会在水池中溶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那是什么?
包覆着敌手头颅的骨骼碎裂成一小片一小片,向空中和水中扩散,下面显现出的,的确是人类的面孔。
面具不见了,就连面纹都变得模糊不清,被血浸湿的金发贴在额头上,没有使用替代品,而是本身就像——
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感觉变得讨厌了。
笹木皱起眉头,抬手打算给对方最后一击,指尖刚刚聚起一个小小的光点,他便调整态势,放弃了刚才的动作。
“你来了。”
“是啊,父亲。”
战场已经转移,新的灵压出现了。或许这才是下面那个前十五刃的目的。一刃失踪后,现存的最强者将黑色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年轻稚嫩的面孔上无忧无虑的笑容换成了冰冷的严肃表情,曾经在月光下随风扬起的柔软银发变成了黑蛇,正在缓缓舞动伺机待发。
“于此地来,千蛇姬!”
二刃——假如这个被赋予的数字还有意义的话——墨杜,浑身散发着危险信号,将剑指向了虚圈的创造者。
“啊啊,一个两个,都……”
笹木反手握剑向墨杜的小腹刺去。
“大人!”
青发的从属官怒吼着,挥剑挡在墨杜和笹木之间,黑色浊流在挟着死亡的气息,在三人之间开始蔓延。
“献上灾难,神威。”
“悲鸣吧,海蓝雪!!”
“分裂吧,片刃!!”
艾诺宁和狄姆同时向笹木放出了剑击和虚闪。
以下仅计算含第三章主线内容作品的分数
死神部分:
京榊冰:12
空岛透:7
明智式:53
北岛多惠子:11
虚圈部分:
墨杜:31
瓦兰德:20
灭却师部分:
珀舍:72
上杉彩花:47
克里斯塔贝尔:25
theo:113
各位辛苦了!
恭喜明智式、墨杜、theo将被画上终章ban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