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处其间,林芝才知晓深海不是一片无光的黑色。要不是皮肤周边蔓延的潮湿感和随着气泡消失逐渐加重的压力,她会浪漫地认为自己正在向星空坠落——深海遍布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或许是鮟鱇鱼的微光,或许是海底植物七彩的色光,又或许是那些似天成又似布置好的夜光珠。
景色很好,魔药不算难喝这一点也可以加分,就是变形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明显感到自己的下半身在分裂、延展以至于软化。骨骼在消失,身体在变软,此刻悬在水中对她而言就像陷入柔软的沙发。当她感到自己可以正常控制每一根肢体时,越来越响的歌声充斥了耳畔。
人鱼的歌声伴随海腥味涌来,林芝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全权理解了它们的语言。那是一种完全依凭海底生物特有的共鸣传递的信息,在人耳中只是超出音频的奇怪音调。此刻这音乐使她全身陷入共振,好像大脑也随着海水运动而一摇一晃,是自然系的马杀鸡。
它们在唱着:“回来吧。回来吧。”
她情不自禁地下潜,全身都随之涌动。想要听见更多,想要看见更多。她张开“双臂”,热烈地在海草与珊瑚中游走,又灵巧地穿梭于岩石缝隙之间。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
没用多久,她就听见了一声鲸鸣。
八爪的软体动物在那生物面前那样渺小,世界都随着他后尾的摆动变得缓慢。他的游动引起周边巨大的浪旋,而注意到这点后他静止了下来。很难想象这样的动物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羞怯的。因为庞大与和缓,反而如同此刻回旋在两人身边的海浪一样温柔。
体重过轻的八爪版林芝感到自己被海水赶着簇拥到崔汉奎的身前,软趴趴地被一把贴在了他此刻有墙宽的面颊。她的触肢顺势滑至他厚而粗糙的鱼皮,分散地缠绕在他敦实的身体上。崔汉奎只感觉像被一块巴掌大的软布黏住,但因为明确她的身份又不由得大脑当机,在海中cosplay起了僵尸鱼。
原来只要黏住就不会逃走了。林芝一边好奇地感受着他腮边加快的气流涌动,一边若有所思地加紧了缠绕的力度。
*加兰•比斯利 × 祁与同
*甜蜜咖啡厅PART
假如世界上只能有一种东西是可以和冰冰冷冷的数字相提并论的,那么,祁与同觉得,这唯一的东西一定得是甜品。
所以,当听到有人说,甜品真的很甜很腻的时候,他脑袋里满满的疑惑仿佛快要溢出来,怎么会有人拒绝得了新鲜细腻又香浓诱人的小蛋糕呢?怎么会有人不愿回味唇齿间留存的清香丰富气息呢?
祁与同虽然不解,况且还听说乐园里的咖啡厅有那么一丝丝的魔幻与奇怪,但去是一定要去的,这小蛋糕也是一定得吃的。
所以,“加兰,我们一起去那个眼镜女仆咖啡厅吧”,对着加兰说出这句话的他,就好像可怜巴巴的小猫咪在找主人想要顺毛安抚一般,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或许真的没有人可以拒绝心上人带着撒娇意味的请求吧,加兰想,甚至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个“好”字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看着祁与同逐渐扬起的嘴角,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算了算了,他高兴就好”,加兰这样想着,暂时把那些听来的有关乐园咖啡厅奇奇怪怪的说法抛之脑后。
只是很可惜,祁与同与他都低估了这乐园咖啡厅,该死的“离谱”。
此时此刻,面对面坐着的两人,正望着旁边那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仆装“猛男”而相顾无言。“嗯…这”,加兰张开嘴的一瞬间又猛然闭上,毕竟这个时候说不准就说多错多了。
“我们看起来,好像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祁与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场面,“不过,只吃点喝点应该没关系吧”,想是这样想的,他也这样说出口了。
加兰伸手拿上了旁边的菜单,挽了挽袖子,准备趁女仆服务员还没过来尽快解决点餐, “当然,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小祁宝贝你想吃……”,还未说完的句子戛然而止了。
原因无它,任谁看了菜单上“lovelove噗尼噗尼蛋包饭”“啾咪朵拉意式小番茄面”……这样的单品名不犯迷糊呢。
“哦天呐,如此迷人如此般配两位人类,欢迎光临眼镜女仆咖啡厅,看到你们已经翻阅好了菜单,想尝点什么呢?我们一定给你们呈上最令人满意作品”。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本以为躲过了进门的奇怪欢迎仪式,没想到栽在了点餐。
祁与同原本想着蓝莓慕斯和抹茶千层总得有一个吧,却没想到名字竟然能到难以启齿的程度,这“嘿嘿嘿蓝莓的外壳柔软的慕斯心”,是真的可以念得出口的吗?
最终,羞耻心还是败给了嗅到的蛋糕胚香气,败给了馋虫附体的自己。
当丘比特喊出“打扰啦二位,这边点的‘究极无敌螺旋升天无敌好吃的巧克力蛋糕’一份和‘甜甜腻腻我最爱你的草莓甜甜圈’一份上齐啦”的时候,加兰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再死一次都比这样来的痛快一些。
虽然祁与同没有做出什么所谓的应激反应,不过已经红透了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落在对面的加兰眼里又是别样的一番可爱情景。
“小祁宝贝穿女仆装一定也很可爱也一定很甜,嘿嘿”,加兰他想是这么想的,可殊不知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竟然脱口而出了。
“那肯定还是加兰穿很好看,你说对吧‘肌肉’女仆”,祁与同的尾音似乎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手里的不锈钢叉子狠狠戳戳盘子上。
“错了小祁宝贝,是我穿女仆装很可爱很甜,是我是我”。
“那加兰你什么时候穿给我看呗,像店里的女仆大人们一样呗”,祁小机灵鬼的语气里带着几丝轻快,当然,还隐隐约约带有几分期待。
即使有一万个不情愿,可这是祁与同亲口说的期待呢,加兰怎么会拒绝,不过呢,答应是答应了,具体什么时候再兑现,那就另说了。
“小祁,蛋糕好吃吗?”,望着对面坐着的人小口小口的吃着蛋糕,加兰似乎有点忍耐不住心头的躁动,这画面确实有些太过于诱人了。
“好吃!尝尝看吗,是甜的”,可能是甜甜的东西会使人变得无比愉悦,祁与同与往日的一贯冷漠不同,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上了甜甜腻腻的可爱。说着,还舀下来蛋糕的一个小角落,用叉子递给加兰。
哪想他忽然起身,走到对面的祁与同身边,微微弯下腰。不远处的丘比特好像发现了这一隅的歪腻,抬起相机“咔擦”一声,相片定格于一个红发人类正在亲吻柔和得如光一般黑发少年上。
终于尝到了心心念念的味道,加兰起身离开时,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唇。望着对面久久没回过神来的,眸子里盈满了水光的祁与同,说道:
“嗯,宝贝真的很甜”。
END
好消息:不用住大通铺了。
坏消息:房间闹鬼。
我和我哥一起推开星空主题房的门,然后站在门口傻乐。这房间可以说是我们的梦中情房,整个房间都是蓝色系,天花板上是一片星空,关掉灯之后就像是真实的星空一样漂亮,可比那些市面上卖的星空灯投影仪什么的好看多了。
我们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高兴了一会儿,才迟来地注意到房间里的东西。一条白床单,很突兀地在房间中央飘着,是那种非常典型的万圣节幽灵形象。
不是说一号房才是鬼屋吗!
我哥问我,幽灵和星星,你就没想到什么?
我想了想,哦,原来这里是undertale主题房。
我戳了戳它:Napstablook,你说句话。
幽灵说:啊啊啊。听起来很没精神。
我哥提议,给他打扮一下,让他看起来精神点。于是我们把行李箱打开,看看罗曼给我们装了什么好东西。
我给他穿了一件风衣,我哥给他戴了一顶帽子,幽灵很悲伤地啊了一下,看起来不太想理我们。
我哥问我,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是个女的幽灵?我们去借条裙子给它穿穿。我觉得可以,和我哥一起借衣服去了。
我们先去问了白儿茶,问她有没有用不上的衣服,可以给幽灵穿。白儿茶给我们拿了两件,衣服好酷,好帅,我都想穿了,但是跟女装完全不搭边。
我们说了想要的服装,白儿茶笑眯眯地跟我们说,让我们去问安好借。
后来我们敲开安好的门,才觉得上当受骗了。现在不喜欢穿裙子的女孩子真不少啊!
想了想,我们去找了米奇不妙。
米奇不妙住在海盗船上,很酷很帅,我们也喜欢。她很开心地给我们介绍房间:这是船舵,这是船锚,这是木桶,这是鹦鹉,这是眼罩,这是金银财宝,这是旋转木马,这是兔子小夜灯,这是项圈。
后三个明显就不是海盗船上的!
她知道我们的来意之后,热情地把项圈送给了我们,说反正她也用不上,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我们收下之后,一边琢磨为什么这里会有项圈,一边思考幽灵先生会不会喜欢这个。
我们把项圈给幽灵戴上之后,幽灵先生终于说出了除了啊啊啊之外的第二句话。
它说,你们放过我吧。
米奇不妙来看幽灵,顺便给我们变魔术。
幽灵很自闭,独自缩在角落,想一个灵静静。我们都同意给它留出自己的空间,于是装作它不存在,玩了起来。
米奇不妙拿出一副扑克牌,给我们表演了花式切牌,还演了几个魔术。一个魔术是让我们在圆圈里写一个数字,她就能猜出是什么,我画了个鬼脸在里面,她竟然也猜得出。
虽然知道魔术是有手法的,但我们都没看出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确实有些神奇。米奇不妙说,这就是魔法,不是魔术也没有机关,她就是会读我们的心。
那魔术师小姐,你知道我们两个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吗?我们两个一起问她。
米奇不妙指着我说:你是弟弟吧,另一个是哥哥。
我们笑起来:猜错了!
米奇不妙却坚持说,她猜的没有错,因为我们一个惯用左手,一个惯用右手,所以就算是交换了眼镜,她也看得出谁是哥哥。
虽然被她看出这一点让我们很惊讶,但是过程对了,答案错了,这道题也是没有分数的。原因在于,在我们都是彩虹头发的时候,我弟自称他是“姐姐”,而我是“妹妹”,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
送走米奇不妙,我和我弟关了灯,躺在床上看星星。我问我弟,觉得魔术怎么样?我弟说,很好。我问他,如果我们变魔术骗过了魔术师,会不会更好?
我弟说,会的。
后来我们又把米奇不妙请来作客,三个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没有一个人懂的诗词歌赋谈到和废话没两样的人生哲学,然后玩斗地主,三个人都变着法子出老千,但最后还是魔术师赢得多。
我去了个厕所,回来之后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我弟说,他也要去厕所,起身走了,只留下我和米奇不妙两个人。
我问米奇不妙:今天开心吗?
米奇不妙说开心,很久没玩过斗地主了。我说,那下次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一起,怎么样?
米奇不妙的表情很是复杂,就像是已经第二次听到这段话了一样。
她问我,为什么不和弟弟一起呢?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因为……就算是兄弟,也有不能分享的东西。我想下次单独和你见面,可以吗?
我尽量表现得很真诚,其实,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米奇不妙支支吾吾起来:可以倒是可以啦……就是……弟弟如果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我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拉勾,保证不告诉他。
等我弟从厕所里出来,我们已经装成没事人一样收拾地上的扑克牌了。
米奇不妙说她该走了,下次再一起玩,匆匆忙忙地从我们两个的房间里溜走了,简直像在逃跑。
我和我弟对视一眼:怎么样?
我弟伸出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跟他勾了勾手指,突然想到:我们俩这么干,不会遭报应吧。
我弟说,你才想到吗!算了,反正我们撒的谎,骗的人,打破的承诺,毁掉的契约,早就不止这一次。
温馨提示:这是架空近现代年代空想没有逻辑题材,跟现实只有半毛钱的关系。注意甄别。
免责声明:笑语
白贺伊坐了一天一夜的铁皮火车算是到了终点,她松了口气,窗外没停过的连绵青山可算是看够了。半拉车厢的人群塞倒豆子样一扫而空。接着空隙,她才站起将羊皮小背包装在身前。包内鼓鼓囊囊,又沉又重。有张地图被溢出的杂物挤出包内。好在被破布包裹密实,没沾染什么泥土。她捡起吹吹系在图卷后的,是一个被折叠的红头信封,这是来前自己的父亲写的推荐信。她不敢再塞回包内,只敢拿在手上暗暗心想:这等重要物件可不能被这帮乡下地痞给抢咯。
这里是西津火车站,目的地自然就是西津这个地界,这可不是座大城市,它就是一块区域,人口芝麻点般小,地块西瓜个般大,说白了就座咕哈山和山脚下的西津古城算个旅游景点儿,要是单纯来玩感受一下山顶朝拜的洗涤。撇去环境不行,嗯..算个好地方。
白贺伊一进候车厅,迷你的身材本该没进人堆找也找不到人影。谁成想她身后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席浅色碎花布拉吉,腰间还扣着一条深褐牛皮小腰带,踩着一双圆头小黑鞋哒哒哒倒腾的还挺快,在这片到处黑黑绿绿的候车厅内十分显眼。
“这小闺女知道自己是来干啥的吗?” 厅外有人蹲在围栏铁马之上,叼起烟不忘念叨。铁马虽为结实但没人敢像他这样跳到顶上。见那小妹子快要出门,他前脚后撤轻盈落地铁马之前,单手举起皱皱巴巴的迎接牌,上面写着
“白贺伊同志接机牌”。 字写的歪七扭八,人也长得歪七扭八,一下子锁定白贺伊的视线。
这人身长背宽,一手夹烟一手拿牌,脖下深灰围脖,上面印着的死亡骷髅图案。对于她来说实在过于乡土非主流,加之毛刺儿顶的蛤蟆墨镜让人不敢恭维。他个头很高,宽大的维修腰包被他衬出普通收银小包的感觉,他站姿松松垮垮东倒西歪的脚下踹着石子儿,白贺伊反倒是松了口缓气,瞧他模样应当是本地的修车工,估计穆老师学术繁忙没法亲自前来。
白贺伊这般想着,脚下步伐变得轻盈许多。
“走吧。”他道。那个男人将快要燃尽的烟头重新含进嘴里,领机牌子揉进口袋,头也不回带头向前领。
白贺伊透过回头眺望嵌在高处西津站这三个红面大字,长时间的风吹雨淋使得大字斑驳无比,站字沾满沙土又是摇摇欲坠。从现在开始,就得入西津,这个地方,可能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出了西津站北口不到半公里,算是平整的土路逐渐代替水泥地向深处延伸。白贺伊左右观望,这里真的奇怪,奇的是没有一列出租车在旁,只有附近零星几辆接客小三轮载满游客扬长而去。
他似乎看出白贺伊心思,直截了当打断这位城里小姐出于新奇发出的感叹 “这破地方打不到车,我接你回去。” 她向前眺望,站口不远处的尽头有一辆迷彩越野十分显眼,因为车侧同样贴着那老土的骷髅造型贴纸,白贺伊心想要是把这辆车塞进停车场里,一定很好认。
“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必了。” 她收了部分行李箱拉杆贴紧脚下,生怕被这古怪的男人抬走。
两人简单的话语没撂半分,白贺伊便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视线,顺着视线能看到这个男人在盯着自己的裙摆,这样的行为让她觉得冒犯。
他回过头“穿那个...叫啥来着”似在思索 “城里小姑娘穿的安全裤没?”
“什...?” 话音刚落,她有些生气想要反驳。没有察觉的是,他的嘴角露出不该有的笑意这个男人悄悄拉上褪在脖颈的面巾。顺着他眼神遥望,自远而近愈来愈近的邪风卷夹着沙土扑面而来。风尘不似常见的风,它回旋着地面快速飚过向上涌动。白贺伊来时新做的卷发被这股大风彻底吹散,这个男人身手很好,抬臂截住将被掀跑的贝雷帽。不过她的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风起初鼓动她的裙摆,接着小鼓盘旋沙风攒在一起,扬开布拉吉裙摆的一角露出半截腿侧,又因一起一伏转瞬即逝,卷尘散去,白贺伊被沙尘蒙了眼,朦胧中根本腾不出手也来不及捂下疯狂摇曳的大摆裙。
事过,她喘了一小口气。没想到被这里的天气先摆了一道,好端端的,要不是家父的任务在身,谁会来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白贺伊只觉闷气,踢了一脚吹在脚边的碎石,目睹石头再次随风而去。她也不愿说刚刚的话题,早完成早回申平。眼前的男人放下面巾,若无其事向前走,看着他的背影,她暗暗:乡下人我真的,,受够了!她瞅到一块赛拳头大的石头,捡起做蓄力姿势朝他的方向扔 “刚刚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看见了对吧,对吧!”
白贺伊投掷的力度不打,他本该能躲掉,不过自知理亏不偏不倚砸到他腿上,他回过头一脸严肃兼三根手指竖起,郑重其事 “我拿我的人格保证,绝对没看见。” 他的脸皮比咕哈山的铜门还要厚,显不出心虚显不出脸红,刚刚就是瞟到人家姑娘的白南瓜打底裤,还用人格来发誓。
她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不过寻思自己很快就会回去不跟他计较,气头便烟消云散。
两人坐上车,他向镇的方向开去。
白贺伊上了车向后偷瞟一眼,车内空间不算小,撇去车箱泥土多不说,两三台令她看不懂的机械零件和一些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堆放于身后,应她的强烈要求自己的行李箱没有放在其中,机器上沾满的机油味弥漫着整个车内,半摇车窗散去味道也有些冲鼻。
车发动的那一刻,给白贺伊一种错觉——历尽千难,终于要到西津镇了。她将地图摊在腿上,介绍信也在其中,信件正面右角处用钢笔工整写道:穆佰教授收。
“穆佰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朝他问。之前在申平,父亲总是待在他的研究室内研究西津古城的文物时常念叨这个名字。
“穆佰?” 那人有了反应,单手打过方向盘,穿过小沙丘,离咕哈山更近了。咕哈山顶裹着冰雪,部分覆有白色雪松似脊骨样落到山脚下。
“咕哈的宝藏,银骨素面乌扇就在这座山内。” 她遥望远处山脉,提到这个宝藏,语气反而缓和不少。
“穆教授对镇上的人不错,他与白先生相隔万里也在互相关照。” “哦对了,你想去咕哈山逛逛吗?”没想到穆教授这样善解人意,难怪要安排一个本地人,原来是去咕哈山玩呐!遂欣然点头:
“好啊。用带什么东西吗?”
“这一身就够了,反正也要洗。”
咕哈山分阴阳二面,阳面朝阳早已建设为了朝圣专用的旅游风景区,阴面朝暗禁止游客入内的,正是宝藏地墓。车进了山路,雪地的坑洼丝毫没有拦住这个古怪的修车工,一阵颠簸后,在一处不起眼的洞窟外,车停了。
白贺伊见稀里糊涂拐进这里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说的玩..不就是去地墓吗?!”
“运气要是好,明天就可以走。”他至一侧帮她打开车门 “小心点,就你这小短腿别被脚踏绊倒了。”
“行,就你腿长!” 白贺伊没好气骂骂咧咧下车。转眼沉思,虽然这个人不咋地,但是他这句话说得很对,万一就完成任务了呢?
刚入洞口没觉得什么,地面不算平坦,有乱石铺砌地面盖了一层冰雪反而防滑不少。可深入洞窟,欲觉得寒冷,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有墓石垒砌依旧感觉头顶生风。
“里面比自然环境下要冷些。”
那个男人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白贺伊的身上。一个与自己相识还未半天的修车工竟给自己披上了外衣,她悄悄的轻嗅衣侧,附着了淡淡的机油味和烟草的味道.....果然不好闻。
白贺伊注意到洞窟高度对于这个男人的身高来讲过矮也不过分,但这人弓着腰每次的躲闪恰好避免碰到顶上的尖石。两人走了接近半分左右,洞宽愈渐狭窄,起初三人同行的距离便可轻松穿过,愈行内部只剩一人勉强通行。
白贺伊摸着墙壁早已风干的标记与相关的测量符号,实属惊奇。可想而知之前穆教授与自己的父亲在这里进行了多少艰难的作业,随即轻声问道
“你跟穆教授来过许多次吗?” 她紧随他的身后,墓洞光线昏暗,她没有察觉道的是——摸过的墓砖悄无声息从中央裂开。
“嗯。” 他简单回应之后便沉默不语一言不发。洞口内呼啸的山风淹没了他的回应。墓洞深处已经触不及半点光明,又进一步,外面阳光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一片灰烬。白贺伊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头发晕,脚下逐渐飘飘悠悠,只能双手乱抓紧拽对方衣角,她能明显感受到向下走去。循着那道黑洞,回荡着鼓岭音,哗哗哗,富有节奏的扑面而来。
“我听到了手鼓的声音..” 节奏感完全打乱,变得逐渐急促逼近 “声音越来越大了...”白贺伊手足无措,剧烈的声响似针扎一样冲进墓石开始摇摇欲坠,见状他转身搂紧白贺伊的腰身,轻而易举将这位小个子女士公主抱进怀里。
“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白贺伊没敢出口,头顶剧烈的晃动声让她的这个想法噎了回去。清脆的手鼓音仿佛振裂了逐渐瓦解的墓墙,混乱之中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嗡音跟着坍塌伺机而动。白贺伊抬头挤出视线,油光锃亮的蝙蝠群划过头顶骚扰视线,只见眼前的昏暗出现一轮玄光,似深夜半悬的弦月,银光闪闪,又似流星状转瞬即逝。她能清楚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体的转动,不易察觉的挥砍声响过后,她看到了不远处白光逼近,他的脚下踏过蝙蝠的尸体,踩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脚印。
两人便逃了出来。她惊魂未定,刚刚的铃声未停,似是惊扰到什么似的,洞顶的雪滩堆一团窝进墓洞,堵得严严实实。直到这时,铃声才彻底停下。
这种邪门景象白贺伊出生18年来都未见过,莫不成真是墓主显灵降下诅咒?她摇了摇头,摘下留有发丝的雪块。两只脚在空中腾空
“你,你放我下来。”被他放下后 又想 这种怪事,果然要去问穆教授才是。 “我要去见穆教授。”
=城内=
“现在居委会没人,你要找的穆教授一会就到。” 他靠门前,挤压着铁门吱呀作响。
有个青年模样得人推着台铃木摩托进门,冲着那个男人喊得很大声 “穆佰师傅,你帮忙看看这个摩托怎么动不了了。”
“嗯.....也许是点火器坏了。” 那个男人显然心里有鬼,半截话显得格外犹豫,拉着那人准备要走 “铁娃儿,带你去铺子里修修” 借着修车的由头想要跑走。
这个男人骗了自己一次两次,原来身份都是假的?她难以置信的眼神对上了心虚躲闪的穆佰..
“穆师傅,走啦!” 走前,他放不下白贺伊 “这段时间,你先住我房间。”
“凭什么要住你的房间?”白贺伊反驳,她情绪激动时脸面总能映的一片红彤彤。
“你住别的地方不安全。”他抬手指了指二楼最右侧半开窗的房子 “而且,我的房间有全镇唯一一张花梨木古董书桌。”
“只是书桌而已,在哪里写都一样。”她在嘴硬,最右侧的窗外附着着一片黄中泛红的爬山虎,像申平考古研究院的外墙,长得及其好看。
“不仅如此,还有独立卫浴。” 虽然不是很承认,白贺伊听到这个条件,心动了。然则睡他房间,是死都不行的!
“而且有彩色电视,屋顶上有我装的锅盖卫星!”
“可以..我就勉为其难的住着了。”
白贺伊没抵挡住电视的诱惑,拖着东西进了门。这是一扇从老医院挪回来的白门,门后带着糙布门帘遮挡阳光,屋里环境与门外会客厅的风格截然不同,两座带柜玻璃的檀木高书柜,复古风格雕花梨木大书桌正置窗前,右侧俩老榆木床箱组成的两米长床铺抵在她的面前。她把箱子放于门后,坐于床上,刚刚的场景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深夜无人,白贺伊蹑手蹑脚走进隔壁居委会的会客室内。穆佰将房间让给自己后他决定睡在客室的沙发上。她小心潜入,穿过客桌后,夜晚的风鼓动面前紧锁的木窗户,在夹缝中传出呜呜的哭号。对方似乎被这样声音影响,翻身朝向白贺伊的身前。借着幽光能看见他睡得正香。穆佰的身后正搭着他的进洞窟时穿着的冲锋衣,她万分确认之前在洞窟的那一幕,那把刀摇曳着银光的弧形,像极了那件名贵之物。 她抓住机会,将手探进衣服口袋,窗外的风声渐消,夜云拨开露出半截月亮脑袋。
“骗人的吧...” 白贺伊险些脱手,另一只手捂嘴不敢出声。她把口袋之物拿出半截,扇骨通体白莹透过月光,能清晰看见扇尾似乎还沾着入洞时蝙蝠的血迹。
*因为真的很水希望大家别看,ooc的部分也不要在意就当没发生过
众所周知,我和我弟弟是双胞胎。跟我们不太熟悉的人,会分不清我们两个谁是谁,有的时候熟人也会分不出。为了让别人能分清我们,我们两个刻意地做了一些区分。
首先是发型上,我的刘海是左分,我弟是右分。我们都不近视,但我戴着一副平光镜。服装上,我穿红色系,他穿蓝色系,个性上是他比较稳重,我比较跳脱,这样其他人就能从这些简单的区别中把我们分开。
不过,来到这里之后,我俩一下子变成了两个彩虹瀑布,面对的又是一群陌生人,我们就一下子玩心大起,拉着每个人来玩猜猜谁是哥哥的游戏。
我玩得很开心,但我弟没有。来这里三小时后,他非常严肃地跟我分析了现况:我们被不明生物绑架,与一群陌生人一同困在会馆,食物只有糖果,这里疑似存在魔法和超能力,幕后黑手的正体不明,目的也不一定像它说的那么简单。他还怀疑那个会说话的头纱是不是经过改造的无人机,想去把它抓下来看看,但它飘来飘去的,我们也抓不到。
我安慰他,你放宽心,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我弟哈哈大笑,指着旁边一群身高一米九的大汉们,说天塌下来还轮不到你顶着。
其实我弟也没有那么担心,因为这都是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既然解决不了的事就别担心,我们到了哪里都要过开开心心的日子。会馆的主人还算客气,说是房间还在准备,今晚就在礼堂里睡大通铺,结果铺床的时候,一下子就变成羽毛乱飞的激战现场,进展之快忍不住让人怀疑有人在其中搅混水。
以礼堂的中间为界限,我们这群受害人很自然地被分成两组,乱七八糟地对打起来。我打人,我弟打哈欠,找了个好地方把自己埋起来睡了,留我一个人在战场上搏命,这就是当哥哥的应该做的。
我拿着枕头,问对面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头发乱乱的青年愣住了,说他叫黑霰。我说好嘞黑线哥!当头就是一枕头。黑霰被我打懵了,问我,你就是这么打招呼的?我说打招呼打招呼,精髓就在于打!
于是我们都拿起枕头往对方身上招呼。打着打着,又有新的人出现了。您哪位?哦,朴允赫是吧,您中文真好,打一下,什么,中韩混血,怪不得中文这么好,再打一下。您又是哪位?马和龙?马文龙?哦,戎马一生的戎,懂了懂了,打一下。您又是哪位?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哦舞城铃小姐,您中文真好,我这不是搭讪,真的不是,打一下,啊您手劲真大,我被打倒了,要一百万才能起来,您又是哪位,安乐是吧,打一下,小卢是吧,打一下,什么,我们是一个队的?不好意思,打错了,我先挂了!
转头一看,我弟躺在地上,委委屈屈:我被偷袭了,就是那个金发的男人干的,我起不来了,需要两百万才能起来。
我心想,我弟比我还敢要价。
我问他你不是睡了吗?他说本来是睡了,结果差点被人当枕头砌进堡垒里面,还是爬起来了。我说那正好,我去睡了,你来打下半场。
打了半天,我确实也有点累了,几乎是躺下就立刻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眼镜被我弟拿走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难猜测。
据说那天晚上,“我”精神百倍地闹了整晚,把会馆里的人集邮一样地打了个遍。
请问有人回收不要的弟弟吗?我这里可以免费送。
4477
坩埚里的液体被勺子搅拌着形成了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锅中的淡雪青色在旋转中逐渐褪去,液体开始变得澄澈,最后坩埚底部的纹路甚至都清晰可见。
“……这就成了?”清新的青草味道从坩埚里生长出来,尤拉刚要站起身看看就被布雷恩摁着肩膀坐了回去。
“要先试试看才知道。”清澈的药水在勺子里浅浅地聚成一滩,被布雷恩送到了笼子里的老鼠嘴边。向来相信主人的小宠物不疑有他,伸出前爪扒在勺子边上,它整个吻部几乎都蹭在勺子上三下五除二把药水舔了个干干净净,它站在笼子里用前爪蹭过脸颊和鼻尖,但很快它的身体如同收到了什么指令扑通一声栽倒在笼子里。布雷恩皮肤白皙的手探进笼子捻去粘在老鼠胡子上的魔药。老鼠抽动几下脸颊发出几声哼哼,它已经完全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成了。”他关上笼子,将袍子盖在笼子上,取出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活地狱汤剂研制报告”作为标题。
“看起来还蛮简单的嘛。”尤拉终于获准去看这锅魔药,她用勺子来回搅动锅里的液体,魔药撞在坩埚的内壁上激起小小的水花。
“那魔药天才尤拉小姐怎么这学期不来上魔药课了?”
“少来这套,我才不去自取其辱呢。终教授都说了O.W.Ls要E以上才能去上课。”
“那魔法史怎么也没去上,新来的多纳特罗教授说只要及格就能去旁听。”
“去干嘛,打瞌睡吗?丢脸丢出国外还是拉倒吧,”忽然尤拉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她将勺子丢到一边,现在她的注意力从那锅魔药转移到了她的同学兼好朋友布雷恩身上,“该不会莫顿先生这学期上课缺了我变寂寞了吧?要是这样我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活地狱汤剂塞你嘴里。”
尤拉马上识趣地用手捂住嘴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点了点头。
不说别的,她这幅乖乖听话的模样一直都让布雷恩很受用,他并不讨厌和尤拉说话,但是向来讨厌被挑衅。而充分威吓报复充满敌意的挑衅他向来做得不遗余力,他对欣赏对方丢盔弃甲的模样乐此不疲。这会儿尤拉已经安静了下来,笔尖再次落在羊皮纸上被他的手指推动着划出一个个字母。
“不过今天倒是发生了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羊皮纸旁的实验记录上的某行字被他的指尖捋过。
“呃,她叫什么来着……艾露·维克利蒙?你还记得吗?”
“拉文克劳的?”
“是啊,她好像一直在写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你们俩都谈了些什么?”
“啊,她问我是不是和你是‘那种关系’。”
他的笔尖停顿了一下。
“白费工夫,”他继续在羊皮纸上写字,报告内容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步骤,“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会在羊皮纸上写她想写的东西,所以才会有缇欧布罗马和女生跳舞是在矫正性向这种传闻。”
“什么?那家伙是基佬?!”
“这不是重点,”这会儿布雷恩已经没了继续在和尤拉的对话里完成作业的耐心,他放下羽毛笔,吹干纸上的墨迹而后卷好羊皮纸,“你们都说了什么?”
尤拉的视线转向右上方,一位幽灵刚刚穿墙而过。
最近老天爷很给面子,就算整片天空阴得能拧水但它还是倔强地一个雨点都不掉下来,不过就算下雨也拦不住球场上飞来飞去的魁地奇队员们,阴沉的云层下骑着扫帚的学生们的身影像一只只寻找飞虫的鸟儿。
“刚才的球不错,怀特,”训练结束时扫帚载着学生们纷纷落到地面上,尤拉同欧德击掌,厚实的手套相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一球准能把对面鼻子撞歪。”
“那就再好不过了,叫他再也起不来,”显然欧德很乐意听到这样的称赞,他的声音照比平时也要高亢一些,“不过我等下要先去上课了,基尔特在那边等我。”他脱下手套指向场地边上,穿着独树一帜苏格兰格子短裙的男生和他们挥手致意。
“好,晚上见。”
“晚上见。”
“怀特走了?”麦克用毛巾随便擦了擦他冲天大火似的短发,细小的汗水粘在他的发梢上,他的眼睛随着欧德离开的身影转动。
“嗯哼,五年级的课,想想都让人打哆嗦。”
“我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OWLS这四个字母了,真不知道布雷恩那个学习狂到底怎么受得了的。”
“你也这么觉得!那家伙明明自己都不正常居然还觉得我是脑袋有浆糊才要变成蜥蜴的,明明所有人都觉得酷毙了!”
“靠!变蜥蜴可不酷毙了怎么着!”
尤拉二年级的时候试图变成蜥蜴的失败案例尽管现在已经成了教授们拿来教育学生的反面教材,但不少学生仍觉得这简直太酷炫了,而尤拉那头不可逆的变成紫色粉色相间的头发就是酷炫的证明。
“那你要再飞一会儿还是干别的去?”麦克问她。
但是尤拉却努着嘴开始犹豫起来,她的视线在麦克和球场上其他任意东西之间来回乱飘,过了会儿她才在一声漫长的鼻音后小声回答道:“我可能得去图书馆。”
“图书馆?你?”麦克的手来回比划,好像在努力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事物相连,“你不是想说实验室之类的吧?你想去旁听魔药课?”
“不是!嗯……算是给将来找找出路……之类的?”
“哎不是怎么突然说这么沉重的事……”
“不好意思,请问是尤拉小姐吗?”
他们变得沉重的话题和心情被唐突插入的女声打断,尤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口齿不清的发音是在叫她的名字。
“是我,”她打量了一眼对方蓝色的袍子内衬,“拉文克劳的找我干嘛?”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艾露·维克利蒙,很高兴认识你。”艾露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勾起嘴角营业似的做出一个标准的不露出牙齿的含蓄微笑。
“好吧,既然有人找你那我就不打扰了。”麦克再次跨上扫帚,用脚后跟敲了敲扫帚把眨眼间被扫帚送上了天。
现在这里只剩下尤拉和艾露两个人面面相觑。尤拉很少和拉文克劳的人打交道,更不认识这个艾露·维克利蒙,她也想不出对方找上门来的原因。和布雷恩一样喜欢泡在图书馆里的家伙会和一个O.W.Ls所有科目都只考了A的家伙有什么共同话题吗?她眨眨眼睛,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对方从袍子的内兜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翻开,脑后的马尾辫在阵阵阴风里随风飘荡。这股风把她吹得一哆嗦,而当那双蓝色的眼眸从镜片后与她对视时对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别紧张,我就是想问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话说在前头,我上学期的科目成绩全都是及格。”
“不是,我不是要问学习。看来你是没有听说过我,我一直在写一些有意思的小东西,比如同学们的有趣经历之类的。”
“哦,你是想问我变蜥蜴那件事吗?变形课的教授没和你们说过吗?”
“什么?变成——好吧,听起来……挺酷的,不过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一些关于人际关系的事,比如你和……”艾露耸了下肩,“莫顿的事。”
“你是说布雷恩吗?我和他怎么了?”
“这还用我说吗?没关系的,你不用害羞,大家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尤拉仍然对她的话摸不着头脑,在她的认知里她向来和布雷恩都是像“哥们儿”,或者说好朋友之类的关系,她想不到艾露的意有所指究竟是什么。
藏在圆框眼镜的后面的那双眼睛眨动的速度似乎变快了一些,钢笔在艾露的指尖来回转动,看来她的反应把艾露也搞糊涂了,“好吧,那我就说明白一点吧。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和莫顿是男女朋友之类的……”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说到这地步也没有再揣摩的必要了。
尤拉抬起手抓了抓脖子后面,远处的球门旁的守门员正在伸手把球打出去,她的喉咙里声带短促地震动带出几个不成单词的音节,这回轮到她快速地眨眼,“不是,”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发紧,简直都不像她自己了,希望艾露别觉得很奇怪,“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吗?”艾露歪着头,用插在钢笔尾端的笔帽抵住下巴,“不是不好意思?”
“真不是,以后也别提了……也别去问布雷恩,他也会这么说的。”这个问题让她措手不及,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问她和布雷恩的关系,除了普通朋友——或者说关系比普通更亲密一些的朋友关系,他们之间的联系还会有其他的命名方式吗?这样误会他们不只是尤拉自己,或许布雷恩也会觉得麻烦。
“好吧,不过我想二位的关系以后或许会更进一步的。”艾露总算是把她那个让尤拉心慌的小笔记本收了回去,但她的话却仍然叫尤拉感到不安,就好像她刚才漏听了半句,最后她只能拎着扫帚匆忙和艾露道别跑到操场边拿了书包逃也似的奔向图书馆。天空中传来的阵阵雷声将她一路送到图书馆门口。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尤拉的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只从胳膊上露出半张脸,那双有着明显亚洲特征的细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布雷恩,让布雷恩想起她的蟾蜍或是其他任何爬行类动物。有时斯莱特林的伊萨亚斯·夏菲克会带着他的蛇来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那条蛇就会像这样打量休息室里的所有它感兴趣的人和物,而它的主人偶尔也会如此。难道养爬宠的人都会这样一动不动地盯人吗。
“什么怎么想的,”他在一张空白羊皮纸上胡乱画着毫无意义的图形和笔画,“你不是回答不是那么回事吗,所以这就是事实啊。”
“对吧!但是你不是说她会乱写吗,那怎么办?”
“你怎么还在意起这种事了。”
“难道我不该在意吗?”这会儿尤拉坐直身体,搬着椅子朝布雷恩的方向挪了挪,“我看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我着什么急,我还想问你干嘛急成这样呢。怎么,你难不成有看上的人了?”
“你还跟我开玩笑!那你就没有看上的人吗?”
尤拉双手撑住椅子的一侧,身体向布雷恩的方向倾斜,几乎整个人都凑到了他身前,他甚至能从对方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但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如何。在他看清那双眼睛中倒映着的身影之前他抬起手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让他深陷其中的一切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下次就不能换个洗发水,工业香精的味道也太重了。”
“我在那玩意儿上花那么多钱干嘛!还不如攒钱换个新扫帚,我那把扫帚用了五六年都快散架了,”尤拉忿忿地揉着额头,布雷恩的这一弹把她刚才的问题也给弹到了脑后,“那你就不管这档子事了?”
“有什么可管的,该怎样就怎样呗。你该不会因为这个事就要和我绝交吧?”
“那怎么可能!唉,算了,你要是不管我也管不了了,爱咋咋地吧!”
“那没事的话可以请您移驾旁边的位置找别人说话了吗,我得继续写我的魔药课作业了。”他摊开右手朝身后诺玛·戴维斯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哎呀,好学生要做作业了,”尤拉这会儿马上又来了精神,好像刚才让她烦恼的话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插曲,她双腿交叠侧身坐在椅子上一手柱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用别有兴致的眼神眯着眼睛看布雷恩,“这是莫顿先生的请求吗?”
“行吧,”布雷恩耸耸肩,对她幼稚行径不屑一顾,“就当我在‘请求’你吧。”
“莫顿先生居然‘请求’我,那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你到底走不走。”
“我这不是正在考虑吗。”
“行吧。”这是布雷恩第二次说“行吧”,而这通常都是他的耐心告罄的预警,他从袍子里掏出魔杖指向尤拉身后,“乐乐飞来!”
在不知是谁的惊叫声中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啪的一声砸在尤拉脖子后面,柔软的细毛蹭过她的皮肤几乎让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当她的皮肤感受到类似于某种啮齿类动物脚掌的触感时她的大脑终于准确反映出现在趴在她脖子上的究竟是什么,而她的尖叫早就已经冲出喉咙盖过了佐恩·艾萨克的声音。
“啊!!这是谁的——快拿走!拿走!!”
“等一下等一下!是我的!!”佐恩已经站起身试图绕过休息室里的学生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尤拉身旁拯救他的仓鼠和尤拉。
“布雷恩你明知道我怕这个你还——你个贱人!!有种别走——啊!艾萨克!!你的仓鼠在我的脖子上爬!!”
而布雷恩早已拎着书包和老鼠笼子藏到了公共休息室里的一个安静的角落继续写他的作业,等到尤拉终于从仓鼠带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写完作业的布雷恩的身影已经在公共休息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TIP:补充一下背景板亚兹拉尔的故事,和主线一点点的关系都没有
( ´・・)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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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兹拉尔抱着一本书。
等待的人站在窗前。
没有风也没有光,晚霞从不在冬季出现,但亚兹拉尔想让时间定格在这里。
屋子里关着不知多少天前的空气,厚重粘稠的感觉让亚兹拉尔十分不适。
「休息结束,我们走吧。」
默利察觉到了亚兹拉尔紧锁的眉头,拍了拍他的肩向门口走去。
「今天下午要见到钟塔分配给我们的骑士,我就不去了。」
「应该没有人会愿意做我的骑士吧。」
亚兹拉尔跟在默利身后,将他零零碎碎的话语全部记载脑子里。
「应该有选择的权利,找一个和你主修魔法相辅的吧。」
默利躲在一件黑色风衣里,衣服有些过于宽大了,行走间,小腿踢踏着衣摆,脚后跟扬起的灰尘借着机会抓住衣尾。
亚兹拉尔想把灰尘们赶下去。
「我的衣服?这是温德米尔买的,我很喜欢。」
「呃....确实有些大了,不过很暖和。」
「脏了?哪里......」
亚兹拉尔蹲下身子,手中窜动一团气旋,将灰尘们送上新的旅程。
「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
默利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后的魔法师,似乎有些无奈。
「说起来,你不是银顶城的人吧。」
「东边?雨林里的部落吗?」
「想不到你还是个贵族。」
亚兹拉尔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默利读不懂这个动作的含义,虽然它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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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亚兹拉尔吧,我是您的骑士。」
亚兹拉尔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透过厚重的头盔,隐约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
「…….十分荣幸,亚兹拉尔先生。」
骑士的眼神游走于亚兹拉尔身上各个角落,似乎正打量着一件商品。
「可以向我展示一下您的魔法吗?」
亚兹拉尔很不善于面对他人的目光,淡绿色的眼睛不断在礼厅里打着飘,空旷的空间无法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十分失败,果然传言都是真的。」
「亚兹拉尔先生,可以撕掉那份契约书吗。」
「这样只会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骑士洪亮的声音终止住礼厅里的嘈杂。
无数的目光汇聚在两人身上,亚兹拉尔难受极了。
脸像个烂透了的苹果,肿胀通红。
「各位!这家伙是个魔法师,很讽刺不是吗?」
骑士用胳膊肘戳了戳亚兹拉尔的肩膀,刻意施加了不小的力气,亚兹拉尔向后方踉跄退去。
契约书撕碎的声音像落在空气里的一粒火药。
羞耻、恼怒、无奈……亚兹拉尔并未持有这些情绪,大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万幸的是默利没来,不然或许会获得比我更坏的处境。’
亚兹拉尔轻轻地将撕成碎片的契约书抛向空中,暗红色的火焰在从魔法师指尖涌现,化成一条巨蟒,将空中的白色蝴蝶卷成灰烬。
卓越的魔法,把骑士突出的话语重新塞了回去。
但骑士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找别的骑士吧,找一个跟你一样的。」冷哼着,离开亚兹拉尔的视野。
‘无妨。’
自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即使没有骑士的相佐。
棕红色短发的魔法师飘似的离开了礼厅,关门的声音犹如钟乳石上滑下的水滴,响亮且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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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给你分配骑士吗?为什么。」
默利靠躺在亚兹拉尔的床头,手中捧着本书。
亚兹拉尔摊着手,俨然一副无奈而无所谓的样子。
「说起来,我倒是听到了点消息,亚兹拉尔先生在礼厅里点了一把火。」
‘那也是无奈之举。’
默利从书中扯下一页,折叠几下,朝椅子上的亚兹拉尔飞去。
啪.
亚兹拉尔头也不抬却稳稳接住。
「看看吧,我帮你想的,原理和支配魔法类似。」
‘好复杂。’
「但是也是唯一的方法了,如果过去已成定局的话。」
默利起身,来到亚兹拉尔身边。
「只需要以你最拿手的方式构造一个精神链接,就可以回避掉很多阻碍。」
亚兹拉尔眉头舒展开,将书页重新叠好放入口袋中。
默利是个很聪明的魔法师,当然,实力也很强。
不过,这也是最可惜的……
星星早已告诉了亚兹拉尔一切。
「又在想什么呢?」
默利捏了捏亚兹拉尔的肩膀,「你怎么和我弟弟一样,一会儿没盯着,神就不知道飞到那片海里去了。」
‘温德米尔进来可安好?’
「一天比一天顽皮,龙角和尾巴也是.」
「试试我的方法吧,我觉得你还是需要一位骑士的好。」
半带命令的语气,亚兹拉尔点了点头。
「还知道说谢谢,难得。」
默利轻轻笑了笑,将一些不快的心情牢牢掩盖。
「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弟弟太调皮,姐姐又一直生病.....苦难的约里德家族啊~」
亚兹拉尔撇了撇嘴,递给默利一本书。
「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天天看你拿着.....」
默利伸出手,将书从亚兹拉尔手上抽走。
「呃.....空白的......」
「你笑什么?施加障眼法了吗?」
「只有聪明的人才能阅读?」
默利将书重新丢回亚兹拉尔手中,「嗷嗷,我看到了.......挺无聊的故事。」
'纪元。'
亚兹拉尔见默利轻松了些,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明白眼前这个人的一切,默利的心情像一大团自身在黑暗角落里的海藻,无论内心发生着怎样的风暴,表面始终挂着一张画着云淡风轻笑容的纸。
亚兹拉尔似乎十分讨厌这样的默利,以至于每当他察觉这种现象的发生,默利便少不了亚兹拉尔一顿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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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默利的脑袋很好使,想出的办法也有大用途。
亚兹拉尔十分开心地跟在默利身后。
「行了行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你已经谢过不下十五遍了。」
「不如你帮我把作业都写了吧。」
「这都不愿意,那还是继续感谢我吧。」
默利嘴里叼着根细棍,慵懒地踱过走廊。
希德尔在拐角处出现,两人差点没撞在一起。
「.......」
「哟,希德尔,午安。」
默利耸了耸肩,似乎并不想为自己冒失的行为道歉。
「午安。」
希德尔锁着眉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二人,侧身离去。
「亚兹拉尔?午.......安?」
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希德尔转过头,望着默利身边的银发魔法师。
「你......原来如此。」
「默利吗?确实帮你解决了难题。」
「也祝你好运。」
午间的时间伴随着困倦而过得飞快,二人走下楼的功夫,原本空荡的廊厅已然十分热闹。
「不要再谢我了。这只是徒手之劳。」
默利似乎有些烦躁,回身弹了弹身后聒噪之人的脑袋。
「把那本空白.....那本聪明的人才能阅读的书送给我?」
「只要你别再吵了就行。」
「总有一天我要被你折磨地切掉耳朵才好。」
亚兹拉尔的脸上挂着笑,似乎有什么陈旧古老的困难得到了解决。
「亚兹拉尔纪元?好名字,不过,亚兹拉尔先生这么伟大吗,需要一本书来记录…..」
这是默利一贯的说话方式,拨开话语表面的硬壳,里面却藏着棉花。
「呃…..你们族人…..也叫亚兹拉尔啊….」
「诶….都死了?这么残酷的事实你怎么可以搭配上如此轻松的表情。」
「好吧,我明白为什么要叫‘亚兹拉尔纪元’了。」
「保存大家的记忆?所以,你才叫亚兹拉尔吗…..看来以前确实小看你了。」
「不过.....还是挺羡慕你的。」
「因为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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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兹拉尔十分费力地讲着自己的事。
默利则在一旁昏昏欲睡。
「好厉害…..你还能跟星星对话,他们会给你唱歌吗…..」
亚兹拉尔有些烦燥地提了提肩膀,示意靠在上面的默利脑袋离开。
「….哦,看到未来啊….那你岂不是,就,死不掉了?」
默利顶着昏沉的脑袋,说出来的话也不明所以。
亚兹拉尔嘴角抽了抽,提起胳膊撞在默利的背上。
沉闷的一声,亚兹拉尔希望这个懒惰的魔法师能认真听自己说话。
「不能告诉我?都看到我的未来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呃,谁都不行吗…..没,我没不相信。」
「不过我也….未来什么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默利撑着懒腰,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亚兹拉尔。
这是进入夏季的第一天,亚兹拉尔十分兴奋地拉着好友来到钟塔顶部。
“我所能抵达唯一最接近星星的地方”
亚兹拉尔这样描述这个地方。
晚夜,深蓝色幕布上挂着轮月亮,星辰们在月亮周围流动,彼此互不干涉,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默利只觉得亚兹拉尔是个讲故事的大师,就像温德米尔喜欢看的那些童话,和星星对话看到未来什么的,默利并不相信有这样神秘的魔法。
或者说,默利讨厌这些云雾缭绕却满是希望的憧憬。
预知未来......在约里德宅邸里诞生的那一刻,憧憬与希望便已然被取代。
变成匍匐在沙漠里,对生存的渴望。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夜空的欣赏,虽然亚兹拉尔一直介绍个不停,似乎那些星星真的是他的老朋友。
「就算看到未来能怎那样呢?」
默利说着,声音很小,但依旧被亚兹拉尔捕捉到了。
「干什么…..怎么突然凑过来。」
「什么?我能知道什么,这么严肃…..」
「我只是觉得,我没什么追求和憧憬,有温德米尔和我的呼吸,就够了。」
「说这些也没用,我只想这样下去。」
亚兹拉尔转过身,安静了不少。
似乎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两座雕塑,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年幼的魔法师们在塔顶呆了许久,似乎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被夜晚的怪物蚕食干净后,替换成了一块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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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利并不了解任何人,即便是认识多年的亚兹拉尔。
许多记忆在银顶城一年又一年的风雪中消散。
亚兹拉尔似乎变了很多,却又似乎一直都是最初的模样。
只不过默利已经无力管理这些疑惑了。
绿眼睛的银发魔法师依然每晚都坐在塔顶。
而温德米尔的龙化症不断加重,角与尾巴已经成型,伴随出现的还有一只异化成竖瞳的眼睛。
默利将钟塔的课程大半地推掉,照料着因龙化症而疼痛难以入眠的弟弟,有时一连几天,亚兹拉尔都见不到默利的身影。
亚兹拉尔提着一把阔剑,孤身一人站在场地中央。
迎面而来的是一名魔法师与他的骑士。
刀刃相交间,亚兹拉尔想起了自己幼年时的话,
「自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即便没有骑士相佐。」
战斗结束时,魔法师与他的骑士相互搀扶着离开,而亚兹拉尔依然伫立在场地中央。
亚兹拉尔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似乎没被人看到。
长久的生分让亚兹拉尔逐渐丢弃掉幼年时的故事。
《亚兹拉尔纪元》
是一本记录亚兹拉尔的书,而对于不会说话的魔法师而言,那个给予自己声音的朋友便是纪元的一切。
默利坐在试炼场下,目光里有胜利的亚兹拉尔,有冬季灰暗的天空,也有许多更遥远的记忆或矛盾。
默利并不了解任何人,即便是亚兹拉尔。
或许这也是《亚兹拉尔纪元》空白一片的原因。
默利无力将除温德米尔之外的任何人纳入自己的考量范围,即便是送给自己短暂陪伴的亚兹拉尔。
或许在默利身边出现过无数赠予自己《纪元》的人。
但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存放隔膜与拒绝了解,是避免失去的最好办法。
温德米尔会抛下自己吗。
这是默利最担心的问题。
但作为有资格在默利的葬礼上陈述的人。
《亚兹拉尔纪元》会永远存在于默利的书架上,却无法被再次翻开。
默利并不了解任何人,但却能将自己剖析清楚。
苔丝梅丽梦见火。就像在那些被人反复阅读的故事的开头:我初次看到墙上的那个斑点差不多是在今年一月中旬、飞船时间十九点、罗伯特·科恩一度是普林斯顿大学中量级拳击冠军、我的父亲不是我杀的、——临时的、突然的、无厘头的、没有征兆的。她梦见几乎要把夜空映亮的火焰,灿烂得甚至让人睁不开眼,灼人的温度攀上她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魔女尖锐的指甲擦过,蔓延到脚边的火舌被赋予了形态,一双红色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脚踝,如荆棘藤蔓般向上缠绕,尖刺扎进她的血管,失真的痛感袭来,苔丝梅丽动弹不得。
火焰中间站着的少女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已故的妹妹尤兰达。起初苔丝梅丽以为她又梦到妹妹被教会活活烧死的那天。那是圣别纪元后期不知道第多少年,苔丝梅丽已经不记得那应当是几月几日,时间过去太久,就连当时撕心裂肺的痛苦都已经被模糊,那一天可以是情人节、圣诞节、母亲节、父亲节——什么都无所谓,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哪一天是属于自己的。熊熊烈焰包裹住惶恐不安的女孩,她的声音却仿佛被火墙禁锢,根本没办法穿到苔丝梅丽的耳中,从这一天开始,红色的河水吞没她所有的梦境,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她时常梦见火焰。这仿佛是一种警告与预兆,上帝悲悯她的苦难,同情她的境遇,派先知在梦中传递信息——苔丝梅丽仍记得,自己在遇见维奥莱特的前一天,也梦到了一场堪称瑰丽的大火。
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偷盗火焰,解救了万千困于饥寒交迫之中的穷苦人类,甚至让黑夜不再可怖,拥有了在漆黑一片中前进的底气与勇气。在诸多的神话传说里,火焰即光明,火焰即正义,而苔丝梅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好似一潭死水,最为惧怕的就是火焰,夺走她一切,摧毁她所有,湮灭一切可能性,哪怕是触碰分毫,顷刻间就会被蒸发,灰烬都没办法留下。
一切都在燃烧中,视线都被鲜血般刺眼的红色填满,诸多的回忆扭曲在一起,自诩正义的教会、苦苦辩解的尤兰达、在修道院祷告时清晨从花窗外洒落的被分割的光、出现在她面前提出收养请求的长发女人、某天女人离开后空荡的房间、逐渐从等待变为怨恨的奔波的日子、佯装善良诚恳欺骗她的男人……在她晃神的一瞬,流泪的尤兰达化为齑粉,消失不见,而那些烧死妹妹的燎原烈火统统汇聚在一起,于空中化作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居高临下,自上而下,瞄准她身体的某个部位,然后精准地刺穿她的腹部。
苔丝梅丽猛地睁开眼,大量的汗水从额头滑落,几乎要淹没她的睫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在哭。滑落至唇角的晶莹液体昭示她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意味不明的梦,苔丝梅丽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抽空了力气,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就是她的瞳孔。
她看见身着白大褂脸上挂着疏离笑意的男人收起那把和梦里如出一辙的手术刀,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沾满鲜血的手套,动作优雅至极,男人打量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由自己亲手打造出的完美作品,眼神里的欣赏让苔丝梅丽没来由感到不安。他嘴角噙着笑,明明是看着她,却在和另外的人对话,她听见男人叫出那个欺骗她的猎人的名字,随后猎人的声音响起:“赫利俄斯,已经完成了?”
“非常完美。”名为赫利俄斯的年轻男人回答他,“我从不会出错。”
苔丝梅丽不是天真的傻子,眼前的景象与身体的变化足够明显,她看着走进来的猎人,已然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被改造成了血罐。那种残忍的、疯狂的、毫无人性的人体改造,以活人的身体储存猎人们从血族身上得来的“劳动成果”,任何普通人知道了都会评价一句丧心病狂,可带走她的猎人却把这当成理所应当,对此习以为常。
被强行带着离开时,苔丝梅丽记住了赫利俄斯的样貌,记住了他诊所的所在地,我会回来,我会从这个身份中挣脱,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毫无留恋地转身。
几年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苔丝梅丽成功杀掉了欺骗她、改造她、迫害她的猎人,带着满身的伤痕和还未能完全止住的血迹来到了赫利俄斯的诊所,敲响了大门。
她从猎人那里听过几次赫利俄斯的名字,出身贵族的医生,亦是隶属工会的猎人,他为很多人提供过低价改造血管的业务,据说经他手改造过的血罐最大程度可以装下足足六人份的良药,在小范围圈子里赫利俄斯这个名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苔丝梅丽走进诊所,和金发男人四目相对,苔丝梅丽笃定他记得自己,因为在目光交汇的刹那她捕捉到他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苔丝梅丽开门见山:“你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
赫利俄斯扬起眉,露出亲切的笑容:“是的,我想我知道。”
身份特殊、背景神秘的猎人医生摘除了她身体里的血罐,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去,苔丝梅丽在手术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意识都还没能彻底清醒。赫利俄斯在一旁局外人般观察着她,没有一丝要帮忙的打算,苔丝梅丽手心紧紧贴上冰冷的诊所墙壁,微凉的触感唤回了她的部分神智,赫利俄斯说,你应该再歇歇,苔丝梅丽果断地拒绝了他,缓慢地扶着墙往外走,谢谢你的提醒,她说,但我还有事情要做。赫利俄斯不置可否,他耸耸肩,对她做出一个“慢走”的送客动作,在她走出诊所时,男人却一反常态地追了出来,苔丝梅丽疑惑地回头,没有说话,她在等她开口。
“祝你好运。”赫利俄斯说得意味深长。
苔丝梅丽语气坚定:“我会的。”
成为猎人后,苔丝梅丽的生活过得堪称单调:外出狩猎血族,回到猎人公会、处理伤口、吃饭、休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或琐碎或危险的事情组成了她的全部世界,除此之外的事情,她看起来甚至不会给它们分出一个眼神——她毫不关心、毫不在意。同为猎人的同伴曾在醉酒后问她,苔丝梅丽,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猎人?苔丝梅丽没有立刻回答,一杯又一杯的酒灌进同事的喉咙,流进肠胃,她看着同事的眼神逐渐迷离,最后发展到神智不清、意识恍惚,苔丝梅丽无声地叹了口气,扶起她,准备尽到同事的职责,在聚餐后把喝醉的同事的送回家。手抚上同事的手臂时,她听见对方迷迷糊糊地说出了自己成为猎人的契机,苔丝梅丽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一直带着她旅行、为她传授知识、保护她引导她的女人仿佛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午夜梦回时开始思索是不是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的梦境。苔丝梅丽下意识握紧了些,轻声说,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家。
与维奥莱特重逢的那天,苔丝梅丽表现得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冷静。“老师”——苔丝梅丽轻轻地念出这个称呼,比耳畔的风声还要飘渺,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歇斯底里、会浑身颤抖地大声质问她为什么摧毁承诺,丢下一句“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再也没有出现,可苔丝梅丽看着眼前陷入虚弱的血族,脸部的伤痕如同可怖的纹身,她看上去那么脆弱,如同全然透明的玻璃,自己只需要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颈,稍稍用力这个女人就会碎成一地、失去呼吸。最后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苔丝梅丽走近她,观察她——她把维奥莱特带了回去。
苔丝梅丽的住所时常会让人以为这里早就被其主人遗弃:过于简单的陈列,除了生活必需品再找不见别的什么,没有灰尘没有光,是一个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房间。她把维奥莱特带回自己的居所,趁她没有反抗能力时将她用束缚带紧紧绑住,苔丝梅丽后退一步,打量起自己多年未见的师长、亲人、曾经收获她全部信任的女人,诸多身份统统汇于一人身上,而过去对爱、信赖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累积成无尽对恨意,维奥莱特背后冰凉的铁板上好似生锈的十字架,这一刻苔丝梅丽差点把她认成被钉死在其上的耶稣。可苔丝梅丽从没被拯救,未能被救赎,维奥莱特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死死纠缠的梦魇,甚至让她坠入泥沼越陷越深,在要碰到自身救命稻草时眼睁睁看着它被拦腰折断,这是她给予她的惩罚,是罪有因得,是她数十年来痛苦的发泄,而不是什么为了减轻什么罪孽——苔丝梅丽对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女人,转身拿出抽血的仪器。
维奥莱特醒过来,没有惊慌,没有愤怒,没有愧疚,她好像失去了诸多属于常人的情感,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苔丝梅丽在那样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波澜,唯一能看见的不过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她看见苔丝梅丽,第一眼甚至没能把她和数年前那个跟随在她身后需要她保护的小女孩联系起来,眼前的女人已经拥有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性格,她被复仇的焰火吞噬,如同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你长大了。”维奥莱特叫出她的名字,“苔丝梅丽。”
“老师。”尽管内心已经因为她的无动于衷掀起滔天巨浪,苔丝梅丽的声音仍如雪原般冰冷克制,“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恨你。”
维奥莱特仿佛丝毫没有被绑架的真实感,用怀念的语气对她说:“你变了很多。”
“没有人是一尘不变的,老师。”苔丝梅丽贴近她,开始抽取她的血液,她抬起头观察着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她没有松手,而是以一种夹杂了几分威严和愤怒的声音对她说明,“这是代价。”
虚弱的血族依旧平静,苔丝梅丽对她的一切身体状况置之不理,曾经维奥莱特抚摸过她头顶安慰她的手、在她困倦时给予她依靠的肩膀、任由她因为害怕而紧握的小臂,如今统统留下了抽取血液的伤痕。血族的皮肤往往比普通人更苍白,因此那些痕迹愈发明显,它们像是被诅咒而留下的印记,是清澈见底的河水里突然浮起的一只死去的黑鱼,刺眼且醒目。
苔丝梅丽把她囚禁在自己家里,定期抽取她的血液拿去售卖,与她过去单一的日常生活相比,多出来的无非是每日回到家中会看见的被困住的血族,对于她自称为“惩罚”与“报复”的行为,维奥莱特接受得坦然,她的磊落仿佛一道刺眼的光,衬得苔丝梅丽愈显阴暗。
某个夜晚苔丝梅丽从噩梦中惊醒,她梦见维奥莱特离开那天,女人揉乱了她的头发,用温柔的声音说“你在家里等我就好,我很快就回来”,在女人迈出房门的刹那,疯狂的火焰席卷而来,如狂风般缠住她,苔丝梅丽知道,它们又来夺走属于她的幸福了。她带着冷汗苏醒,甚至顾不上穿鞋,赤脚踩着冰冷的地板去确认维奥莱特的存在,漆黑一片里,维奥莱特察觉到她的靠近,血族女人睁开眼,瞳孔比星星还闪亮。维奥莱特哼起她熟悉的摇篮曲,曲调悠扬婉转,比月色更温柔。她说:“苔丝梅丽,我就在这里。”
苔丝梅丽没有回答,她把自己藏在阴影之中,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任务行动中她用斗篷把自己完全遮住,她与维奥莱特隔着一束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光,触手可及,却仿佛隔着一道难以填平的沟壑,维奥莱特露出能够包容一切的笑,苔丝梅丽深深吸进一口气,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从此以后苔丝梅丽再也没有做那样的噩梦。
在工会就餐的时候,一起行动的同事看着她,说,你最近好像心情好了不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苔丝梅丽一愣,放下汤匙,下意识抬手抚摸自己形状特别的耳坠,她不置可否,只用是死而非的语气回答:是吗。甚至都并非问句,而是陈述句。
那天晚餐过后,他们临时接到了工会的紧急任务,等处理完一切回到家时,苔丝梅丽发现自己找不到维奥莱特了。那个被她绑起来、平和地进行她的定期折磨甚至还会出言自以为是地安慰她的血族再一次消失,家里的一切都恢复到她来到这里之前的样子。苔丝梅丽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抑制着胸腔中涌动的怒火,最终怒不可遏地扯下自己的耳坠,用力往束缚带和铁板所在的位置丢去。
“老师。”她再度念出她的名字,气若游丝,“维奥莱特……是否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是否自己永不会被宽恕?是否永远没有办法留住你?是否你从不在意那个被你领养的小女孩?
清脆的声音一响而过,耳坠最后落在月色下,折射出绮丽的光,苔丝梅丽捂住脸,她没有落泪,从很多年起,她就失去了落泪的能力,但她仍觉得悲伤得快要窒息,无法出声、无法呼吸,就要溺毙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全文1126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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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
“我真是不敢相信。”库洛黛特在桌子另一侧,睁大了眼看他.平心而论,她发出的惊叹声并不算大,但那双白棕色的眼睛被瞪圆了后,无论是谁被它们一起盯着看都难免觉得毛骨悚然吧?至少他是这么想的。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揣测,但也不妨碍他绝不敢在库洛黛特面前真的说出这话来。
“有什么不能信的?多选一节选修课而已,人总有心血来潮的时候,你总是这样,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大惊小怪,还记得你快从我家搬走那段时间,你舅舅……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也是姓泰德蒙的在沼泽地里开车,结果完全控制不住、最后一头磕在方向盘上撞断了鼻子那事儿吗?你当时哭天喊地,就差当场给他举行葬礼了,梅林……再说每个人如果都从三年级开始每年固定只上那么几门选修课,那不觉得无聊才是见鬼了呢!反正我觉得每年大家都该修不同的科目才是,虽然这对O.W.L.s来说是灾难性的,但对学园生活来说是极其乐观的。我总跟你说什么来着?库洛蒂小姐,要乐观……牧羊人派底部是生的也不过是阶段性的问题,糟糕程度远比不上一次失败的舒芙蕾体验,啊、请记住积极的态度永远是治疗失败的人生良药,我是说永远。”
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餐具和盘中的牛排腰子饼身上,强迫它们持续进行着殊死搏斗。战况之激烈,绝对不亚于没有教授看管时期决斗俱乐部中的‘盛况’,而残局不堪入目之程度,则让很不幸被迫坐在他身边的伊安短短五分钟里说了三次“拜托你能不能小心点,汤汁都溅到我刚洗好的袍子上了!”但欧德·怀特始终对对方的话坚持熟视无睹,直到手腕酸痛得真的没法再继续,他才松开手,让银制的刀叉直接重重地跌在瓷盘上。
库洛黛特此时还在坚持不懈地往嘴里塞她很喜欢的棉花软糖,从他的角度看去,那白粉蓝三色交织的东西数量多到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你是在为我们探测在霍格沃茨里故意打碎餐具到底要不要学生本人赔偿吗?”嘴巴尚有富裕的伊安·玛缇斯不嫌事大地探过头来多嘴道,被他用手肘毫不留情地捅了回去(“真粗暴!”)并且威胁说别再凑过来。他们为到底为什么这场午餐谈话不能发展成三人关系进行了一番辩驳(“该死的基尔特,你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私人空间’是吗?她是特意跑来找我的,为什么我要让你掺合进来?还有你是需要我每一年都跟你说一次吗……不,库洛蒂不是我女朋友,如果你想追她麻烦你自己努力。”),幼稚的唇枪舌剑终于结束后,她削薄的唇下只剩下了一条粉嫩的舌头和空荡荡的口腔。他发自真心的佩服库洛蒂能无声无息地吃完那么多棉花糖,说不定她以后会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擅长无声咒的好巫师。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她用可以称得上是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欧德先是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随后才敢顺着对方的目光回望过去。库洛黛特的目光中充斥着虚无的味道,你看着它就免不了要下意识地追寻,她眼里的光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在弥漫入周遭空气的审视下,没有一个人不会觉得她脸上那两颗色调不一的眼睛仅仅是装饰,甚至和玻璃球无异。而在他并不成熟的推理中,库洛黛特不可言喻的秘密真相是当她用自然卷曲、向上舒展的睫毛观看别人时,她就会成为向日葵的孩子,有着太阳花一般的眼睛——直到目前,欧德还没想出比这个回答更符合逻辑的谜底。
库洛蒂现在单纯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无话可说的无辜,直到他终于忍耐不住,想说些什么“今天的午餐真是糟糕透顶。”“家养小精灵的厨艺看起来也不总是一如既往的稳定。”的废话前,她才又暴露本性、恰到好处地开口,将他处心积虑才找出的话题给无情打断。总之,他总在暗地里(或许有些太隐蔽了,或许根本没人发现,但这不重要)试图撮合库洛黛特和玛缇斯不是没有理由的,或多或少欧德还是相信和宁愿相信,让两个最让自己闹心的人凑在一起自己就能获得解脱。
“哦……欧德,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恨你呢?放轻松点吧。就算是我真的要恨你,也不会选你背着我偷偷修占卜课这种理由的。你必须相信我对你总是爱更多一些,毕竟这么多年,你圣诞节没给我寄过任何东西哪怕是张贺卡我都没过说什么,不是么?”
(秋千恐惧症)
1952年战争结束后,库洛黛特·泰德蒙被他父亲带回家,作为房客暂住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直到她舅舅,那个他早就忘了名字只记得来完他家后弄断了鼻子的泰德蒙把她领走。尽管那不能称之为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个秋天,但也足够令他难以忘怀到各个细节了。其中,一半的兴奋来自和库洛黛特的不期而遇,而另一半则是他们终于可以从麻瓜闲置的巨型地下室(严格来说他们好像管这个叫防空洞)里走出来,不再受任何严令禁止的束缚的回到地面上奔跑、嬉戏了。
理所应当的,他对库洛黛特十分印象深刻,他想对方见到自己时也应该是这样的心情。即使在麻瓜看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巫师世界里,异色瞳依旧算少数派,他听闻也见过不少因为魔咒或药水事故被迫成为后天性异色瞳的受害人,但他们大多都乐在其中,并不为副作用所困扰。成为‘特别’似乎成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他虽在眼睛的问题上不能理解,但也同时没有发言权,按照库洛蒂的说法,他们这些先天人士因为没花费任何努力就坐拥了别人(有可能)毕生追求的一切,所以在这场奋斗的演讲会中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所有的建议权利。他不可置否,扭头跟对方提出即兴赛跑,然后在开始的指令下达前毫无征兆地抢跑出几秒钟。
私下里,他坚持认为库洛黛特的眼睛和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异色瞳。孩子们跑累了,一屁股跌坐在溪水旁早已枯萎的土地上,然后才扒拉了两下周围洒满的落叶,勉强聚拢出一个垫子的形状,来延长自己裤子可怜的整洁寿命。他们肩并肩凑在透明的水流旁,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并不清晰的倒影,他伸手指向自己的脸给库洛蒂解释说:你看,我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我的蓝和绿可以互相融入彼此,是柔和的,但你就不行。你的眼睛无限接近纯粹的黑和白,是两种极端的、绝不容忍对方掺入自己一丝的颜色……是的,我当然知道,事实上你眼睛的两种颜色是白和棕,但我想说的重点是极端深色和浅色无法和解的针锋相对,和它们不会让位自己的一分一毫给对方的坚持。毕竟它们稍有不慎就不再是自己本身了,不像其他的颜色,就算掺进去些不属于自己的杂色,稍微浑水摸鱼下也不会有谁能看得出……谁在乎呢。库洛蒂,你明白吗?你是纯粹的。
他长篇大论的时候她已经脱掉了鞋和袜子,把脚踩进冰冷刺骨的水流中,世界上最透明的流体玻璃就这样缓缓滑过她的脚面和被不合脚的鞋子磨损到红肿的脚腕处,冲掉上面滚烫的疲惫。库洛黛特有着令人艳羡的平衡性,即使光脚踩在弄得人疼痛不已的鹅卵石上,她也能平静地蹲下身、蹲在稀薄的水面上。源源不断的水流从她身下滑过,只弄湿一些因为过于宽大而垂下来的毛衣边角。她把手肘放在膝盖上,用掌心托住圆润的下颚,悄无声息地看着他。他最讨厌库洛黛特这样做,总会打心底的产生挥之不去、被人狩猎的臆想,最终,欧德别过头去看没意义的风景,或者说只要视野里没有库洛黛特那头乱七八糟的橘色卷发在他就觉得很好。
看看这个。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用潮湿的手插入他后背和衬衫的空隙间,冰得他连连蹬腿、哇哇大叫起来,他愤怒地想冲她吼些话,却在扭过脑袋后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库洛黛特用左手的拇指和中指轻轻捏着一枚空了的蜗牛壳,黄昏时分浓金色的日光温柔地穿透了它,仿佛它自身正在的散发出一周淡蓝色的光芒。她把蜗牛壳放在左侧的眼边,朝着太阳的方向微微仰头。因为我跟你说了太多次,你都没听见或者忘了,所以只能让我找来事实讲话,她们说这么做会让人觉得特别印象深刻……但谁知道呢?反正我得再说一次。欧德,我的眼睛是透光的蓝白色、蛋白石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你忘了我,也别真的忘了我的眼睛。
他没告诉任何人,从那天起他看到蜗牛就感到分外恐惧。
(自由讨论)
“我还是坚持认为,我舅舅的鼻子那天是被诺曼给打破的。他还禁止他用愈合咒,说是要给他留个疤什么的才能好好长个记性。”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你最好现在就给预言家日报写信,告诉他们巫师战争的煽动人现在还活着,而且正在塔古达克山谷55号街的最后一个店铺里开酒吧,接着通知魔法部的傲罗来抓人。”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点,你永远不好好听我讲话。”
“我不好好——拜托,库洛蒂,你要不要先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然后再下结论?你都把我父亲描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流氓黑巫师了,我还能说什么?你没说我们院长脸上的疤也是他弄的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梅林,我早晚去利特尔伍德教授那儿告你的状。”
“不、请不要,你明明知道我是最怕她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要是还不满意,下次去霍格莫德的时候我多请你吃两块儿椰子冰糕好了。总之千万千万别在利特尔伍德教授面前提起我!”
“松手,库洛蒂!我选修课要迟到了!好了好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说的,让我走吧。”
(对自己说的话)
他很难理解别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比如很多人都以为按照库洛黛特和他的相似程度(异色瞳、格兰芬多、还有短暂的同居史,他必须说别人筛选的这些条件实在是宽松到有些好笑,以至于他觉得极其不适)他应该把对方当成妹妹看,但实际上,他认为他们只能算是关系不错,同时联系比较亲密的朋友而已。得益于53年霍格沃茨城堡迅速的修复进度,他们一前一后的在55年和57年入了学,通信也是从欧德入学后才开始恢复的。库洛黛特总想他跟自己早两年地透露霍格沃茨美妙的学院生活,缠着他索求回信。他本来没有养宠物,觉得照顾自己就很麻烦了,再照顾其他用不上的东西容易引发心力憔悴。但最后为了满足好奇心过剩的大小姐,他还是借了自己那患有恐高症的可怜舍友、阿尔斯通的仓鸮用了两年,帮他回信——是因为这个吗?他躺在格兰芬多宿舍的床上苦苦思考柔情错觉的源头,四周放下的床帘把他关在一个温暖舒适的盒子里,还在他头顶匀了一小片星空聊以自慰。
他试着遵循别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比如很多人都认为按照他和海曼·布莱克紧张的关系(从开始就是这样了,而他说的‘开始’可是货真价实的——他们打的第一架可是在分院仪式的排队里,他发誓在霍格沃茨没人能再找到比这更早的时间点)来看他们很有可能在毕业前杀了对方,尽管这只是夸张的说,但更现实一点的答案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像阿尔斯通二年级时说的那样,尽管他和布莱克相似到根本不需要任何官方认证,虽然哪个人都能仅凭肉眼就看出两人间的联系,但恶劣的关系和难以相处的态度注定二人最终还是不认识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在必修课上经常会安排到同一个教室共同教学,没有一次他是不挪到离海曼最远的位置的。而假如最糟糕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只要你上学的时间够长,意外总会发生不是么?命运总是难以控制的,这也算是生活的魅力所在——他和布莱克被分到同一组或邻桌而坐,那故事的结局就注定只有:青少年挥舞起魔杖和拳头左右开弓的斗殴、周围同学惊恐或是兴奋的尖叫、任课教授快速精准到像鞭击般的咒立停和禁闭室里唯一与他作伴,长度从15英寸起的羊皮纸。
他认为自己应该按照理所应当的结论去生活,他应该讨厌、嫌恶甚至是去恨海曼·布莱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梦)
1955年9月1日,他入学霍格沃茨,遇见了海曼·布莱克。在霍格沃茨的礼堂中,所有人排成两行队伍挤在远离餐桌的窗根下,等着分院帽神圣裁决的开始。他也不例外,并且真的累透了,从小住在偏僻的塔古达克山谷和从未出过远门的经历让这次赴学之旅变得分外劳累。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他只需要一个枕头就能倒在地下酣然入梦。于是毫不顾忌白衬衫会被蹭脏弄破的风险,他直直地靠在墙壁上,感受着身后凹凸不平的石砖膈在身上时带来的些微疼痛、借此来保持清醒……布莱克本来没站在他跟前,虽然大脑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但这件事他记得绝对很清楚,他对面站着的本来是一个金头发的女孩儿。但不知为何、不知何时,好像只过了一个眨眼的功夫,顶着头柔顺微卷的黑色长发的布莱克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当然,他被吓到了。在缓过神来的前几秒里,他以为这是个关于镜子或者增龄剂的恶作剧,或许他老了就会变成这样,或许他未来真就有心血来潮的想法,打算留长头发再烫个卷儿呢?谁都说不定。直到他看见对方嘴角下那颗自己绝对没有的唇痣时欧德才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他不知道名字也从未见过,但和他相像到无法忽视到另一个人。
瞬间,他的呼吸停滞了,心脏也几乎停止了跳动。当布莱克问他名字时他还全身心的停留在呆滞的状态里,直到对方抓住他的胳膊并拉起他整个人的上半身,推搡着欧德往他身后粗糙的墙壁上暴戾地撞击时,尖锐的疼痛才把他从放空的状态里唤醒,并在胸膛中毫不犹豫地点燃起愤怒的火焰。
年轻人似乎被天生就赋予了可以意气用事的权利,并且无论何时,冲动的优先级都像是盏皇冠般被高高捧起,即便会制造毁灭性的结局,人们也仍旧不愿意见到懦弱、不愿意看到懦弱的年轻人们。在他伸出手去揪海曼领子时,周围没有人阻拦他,像是全世界的目光在这几分钟里全都从他们身上挪开了一样,在被忽略的角落中,他左手扯住对方的领子,右手握拳打在那张和自己无比相似的脸上——事到如今再要欧德回忆,第一次揍对方时他有没有因为两人的脸很像而手下留情早已找不到确定的答案——接着再过不到几秒钟,一阵头晕目眩后他会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摁到地上,周遭飘忽不定的目光也终于要为这场盛大的表演重新凝聚回他们身上。啊、聚光灯!聚光灯!聚光灯!旁人的视线比岩浆还要滚烫,铺天盖地地洒在他身上,即使把他们拉开后其他人也注定不会理解,他眼角溢出来的泪水纯粹是对所有暴露在外的身体烫伤的无力安抚。
他嘴唇上破了一道口子,向外流着不多不少的血。身上的衣服彻底报废了,为了第一天报道专门穿的那条他最喜欢的吊带裤也被对方拽断了左边的带子,西尔维娅·利特尔伍德把分院帽摁在他头上时,他迎着面前无数璀璨辉煌的金色光斑,用手背粗暴地擦了一下嘴上的伤口后毅然决然地宣读了自己的誓言:不,不要其他。我要去格兰芬多。
(新鲜三文鱼噩耗)
他完全是睡到自然醒的。这样说听起来有些过分,实际上也很过分。他醒的时候,伊安·玛缇斯的手正在他的胳膊上拧,可惜那儿已经被他垫着脑袋给睡麻了,所以现在就算是把他手剁下来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帕斯卡·库特纳站在他桌子面前,两人的距离可能连10厘米都没有,占卜课教授单手捧着那只透紫色的实心水晶球,而他满心只有对库特纳会因为一时冲动把它砸到自己脑袋上的担忧。
然后对方说:“我会直接把你送去见你们院长。”
(女人的期待)
啊!难道就从来没人提醒过她要收拾屋子吗?库特纳肯定是知道的,他把他送到西尔维娅的办公室门口就转身离开,令人火大的松懈中透露出傲慢的赌注——即使没有教授看管,他也量欧德不敢转头逃跑——显而易见,库特纳是对的。黑魔法防御教授的办公室门前有只雄狮的雕像,大概是为了证明她同样是格兰芬多的院长而临时添加的,他把手贴在狮子的鼻头上、静候几秒,等石像的眼中闪起金色的光时,面前的石门也缓缓开启。在门后,一只变形成海鸥模样的大头书笔直朝着他脑门不由分说地俯冲袭来,幸亏在魁地奇队中担任找球手地两年里他算是兢兢业业,如今能堪堪躲过这计猛攻,也算是对他付出所进行的回报。在偷袭者狠狠撞到他身后的墙上,伴随着一声闷响恢复成原样(他没太仔细看,但那好像是本《巫师草药全集及分布图》)后,他也赶紧朝前小跑两步钻进了西尔维娅的办公室里,生怕对方从自己后脑勺的方向又卷土重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虑的,在跨进办公室后,入口的石门不留一点空隙地猛然合拢。他长舒一口气,完全没看到快步走到自己跟前来的院长,后者手中握着早被卷好的羊皮纸筒,快准狠地朝他顶上抽了过去。他下意识地大叫起来,尽管痛感远不及被游走球击中的二十分之一多。
“啊奥!梅林,这是虐待学生,我要告诉校长!”他夸张地揉着头,低着脑袋往下看,发现自己正踩在一张世界地图上,于是赶紧抬脚离开。但接着他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西尔维娅的办公室里,他很难找到一处什么都没有的空地站立。而至于她本人,则趾高气昂地光着脚在各种乱七八点杂物间自由跨越、穿行……好吧!这毕竟是她的东西,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是不是?
“‘这是虐待学生,我要告诉校长!’让我告诉你,怀特,你想告就去告,你难道真觉得我很在乎吗?”西尔维娅头也不回地说道,一边把她身上纯黑色的长绒浴袍裹得更紧了些,“看在梅林的份儿上,我好不容易有天没课能休息一下你就又给我找事。哪怕早一天呢?哪怕晚一天呢?说到这儿我都不知道我下次的休息日是什么时候了……梅林总是善待你们这些孩子……是的,这很好,就是他什么时候也能善待我一下?冬天还有圣诞节就快到了,我壁炉从坏了后都没腾出功夫修。你不觉得这间屋里很冷吗?让我告诉你,怀特,我还住在霍格沃茨呢,而且我也不想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冻成雪怪巨人。所以帮我个忙,你少来烦我,至少等到我修好炉火——啊,等到圣诞假期以后吧!”
“也不能都算是我的错……”他小声地嘀咕着,试图挽回一些尊严,“明显占卜课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或许我应该等到年纪大点再来进修。”谁呆在西尔维娅的办公室,就不得不踮起脚尖、弯下腰来保护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躲开漂浮在半空中的空坩埚、等待翻阅的羊皮卷、漏墨乱飞的羽毛笔、魔法药剂、炼金材料、三明治(这玩意怎么混进来?这玩意怎么会有这么多?)、丝巾(把它们挂进衣柜里!)、咖啡机跟豆子(他不太了解麻瓜的文化,但父亲似乎给店里也买了这些东西,可能是所谓的新潮流吧)还有张着大嘴往外疯狂呕吐各种信件的活邮箱。当然脚下也不能松懈,如果只是站到一本书(哪怕是《妖怪们的妖怪书》也好!)或者几张报纸(上面还盖着图书馆借阅的印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把它们还回去,图书管理员们又会不会因为借阅品被弄得乱七八糟而找她麻烦)上都算还好,他最怕的还是一不小心踩在圆滚滚的瓶子上失去平衡,最终整个人都栽进对方乱摆胡放的衣服堆里。梅林,那才是真的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年纪再大一点’……看来你是真的不把O.W.L.s放在眼里啊,让我告诉你,怀特。如果你今年考试黑魔法防御、魔咒还有草药学这三门拿不到E,我就送你去见——”
“我父亲?”
“更糟,我会直接送你去见梅林。”西尔维娅坐到靠窗的单人沙发里,拿起刚刚读到一半的信继续看了下去,“还有你父亲。”她补充道。
“……那现在我可以走了吗?”他站在原地静候了一会儿,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想到对方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当然可以走,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我不关心你到底有没有学占卜的天赋……或许你没有,但你孩子有呢?总之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但如果你要在占卜课上从头到尾的睡觉,就和我有关系了。所以帮我两个忙:一个是困的时候回宿舍睡觉,另一个是把上次黑魔法防御课的论文作业帮我发下去,谢谢。”她嘴上礼貌地说着,但在强调他不要再惹事生非时却一直在用那根不可弯曲的尖头魔杖直直地戳着他的肩窝,痛得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所有问题我都打了批注,包括你的,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就是了……不,最好别来问我。自己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查查,实在不明白再给我写信。现在的孩子求知欲实在是太旺盛了,你看看,这才开学多长一段时间,我的邮箱就已经爆了两个,在这样下去我非得找校长说几句好话,让他把霍格沃茨的猫头鹰借我几只当信使不可。你有养猫头鹰吗?或是其他宠物?没有吗……我想也是,我也没有。没用的闲聊就到这里吧,除去手上这封信外今天我至少还要再回20个,现在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多的问题,梅林在上,他们要是真排着队挨个来问,我肯定是要招架不住的……”
(女人们的期待)
亲爱的库洛蒂:
感谢你的来信和问候,我很好,酒吧的生意也一如既往。虽然不能算是热闹,但每天都有固定进帐的收入这点已经让我很满意……事实上,你说的对。季节交替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但也不必过于担心,昨天赛德门医生正好来喝酒,我就让他顺手帮忙开了些药,还正好抵了他这次跟之前拖欠的酒钱。这群人总以为我什么都不记,但真相是我可什么都没忘。库洛蒂,你长大后可要做个诚实的人,毕竟现在这世界、这样的人,已经愈发稀少了。
你会沉迷于炼金术我并不意外,毕竟从认识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热衷于创造的孩子,行动力很强是你的优点,但有些时候还是要耐下心来。现在欧德都还没能选上炼金课呢!不过等到明年他可以学这门课的时候你也可以缠着他让他为你偷跑一些,就像你当时让他用写信的方式先学了一部分霍格沃茨一年级的课程一样。现在你们都在城堡里,甚至还是同一个学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想这种开小灶的行为也应该会更加容易才对。
另外我同意你的说法,魔法史确实是最惹人昏昏欲睡的课程,很抱歉你不得不继续受它的折磨并且最少还要再持续两年。另外不怕你笑话,古代如尼文是我学生时期学的最好的一门课呢,有什么问题可以写信来问我,我也很乐意为你解答。
昆茨和利特尔伍德教授都是很好的老师,她们只是看着凶了点,但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所以这不能成为你考试成绩拿A的借口。别生气,我也知道你从来没拿过这个成绩,这里只是稍微提醒一下,至于那些美国人……我能怎么评价呢。我只能说别相信他们,我从来不相信美国人的教学水平,希望他们教的都不是很重要的科目吧。
你永远的朋友,
诺曼·H·怀特
(长走廊)
“我不敢相信你毁了我的午觉只是为了让我帮你发作业,你知道一段舒适的午睡时间对一个辛勤工作了整天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吗?不!你只知道奴役你可怜的好室友、好学长。”
“尊敬的斯威特先生我真觉得你讲话实在是太夸张了,你已经跨过了O.W.L.s的大门槛,今年也还没到参加N.E.W.T.s的时间,所以平心而论,你应该是寝室最闲的人才对。不是吗?而且这堆论文你应该也有你的,好好学习,作为格兰芬多的学生,你可别辜负了我们院长的期待——哦还有,你也没参加魁地奇队,我想这些理由已经足够说明为什么我非要找你而不是别人了。”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有点在霸凌我的意思?”
“你的错觉。”
“好吧,别的我都可以无所谓,但你得把‘不打魁地奇’这句话给收回去。恐高症是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先、先天性问题,并不是我选择的!”
“我收回,阿尔斯通,要我给你道歉都可以但现在麻烦你站稳点儿我不要到处乱跳了,梅林,我真害怕你直接把这堆羊皮纸从这儿直接扔进黑湖里。总之先提醒你一句要真这么做了,咱俩可都得完蛋,不仅是利特尔伍德教授要我们好看,其他格兰芬多的学生也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你觉得我不行为什么不自己抱着这些东西,我看你胳膊也没有断啊?而且从刚刚起我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一直在揉肩膀?你又跟谁打架了?”
“我没有和谁打架,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你实在放心不过就去揍游走球一顿吧。还有金色飞贼。”
“还有鬼飞球。”
“是的,还有鬼飞球。”
“……”
“……”
“……你真的没和人打架吗?原谅我,朋友,但鉴于你和布、呃,鉴于在你身上发生的种种‘历史事件’很抱歉我有点难相信你。尤其是你们、咳,你去年整了那么一出后所以,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了就告诉我好吗,虽然相差一年级并不算什么距离,但我也算是你的学长。”
“看在梅林的份上啊阿尔斯通!利特尔伍德教授这么想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这么看我?我难道非得发死誓才能证明这次我真的、真的、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哈!我就知道你是被院长刚训完话后才被迫发作业的。等等,这么说的话……天啊欧德!你肩膀一直疼原来是被院长给打了吗?她跟你私下决斗了是吗?这是实在是太暴力了!”
“现在我真的严重怀疑你和院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她是不是区别对待你了才让你把她想象成这个样子?告诉我,上次、也就是咱们今年第一节黑魔法防御课后的作业论文,你是不是被她打了P甚至是T?”
“她给了我E。”
“……我才拿了O,下地狱去吧斯威特。”
(黑色的线)
黑色连接成了一条线。黑色的手套、黑色的衬衫、黑色的外袍,再往上是黑色的卷发、黑色的唇痣、黑色的眉毛。啊,他在心中庆幸,还好海曼·布莱克没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当然对方没有,毕竟他也没有不是么。想要把两个人的关系紧紧贴合到一起,怎么甩也甩不开的话,他们就得步调一致,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给对方,需要的默契和配合不亚于一支优雅的双人舞……不、不,不能这么说,绝对不可以这么说。太浪漫了,他们绝对不适用于这样的关系,也绝对不可以适配于这样的关系。他对自己说好了,欧德,欧德·怀特。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别因为布莱克坐到了你身边就开始理所应当地胡思乱想,现在集中精神——把月长石粉轻轻地洒进沸腾的坩埚里。一剂完美的魔药中最需要的就是不可计量的那个‘恰到好处’,所以每次终教授都评价他都卡在‘很接近了’的边缘上时,他很难不感到打心底的气馁。
黑色的线在他左手侧蠕动……是的、是的,当然了,他知道所有人都是站成一排的在上课,自己右手边还有同学院的同学,桌子对面也有很多其他的斯莱特林,没什么好奇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终教授就在离他们两排座位之隔的地方检查其他人的魔药。他们这节课做的是什么来的?他盯着锅里冒着泡的淡蓝色粘液发呆,手里握着的一小支嚏根草糖浆险些掉到地上去。哦!对了,是缓和剂、缓和剂。那种喝完能够抚平人情绪的神奇物品,他发誓,如果这锅能煮成功的话他一定要先给自己狠狠地喝上一管,然后再倒回宿舍床上睡个昏天黑地不可。啊……黑色的线在扭动……他眼皮抽搐起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摁住一边的太阳穴才稍微缓解。
别看他,没什么的好看的,集中注意力,别把精华糖浆滴进去太多……书里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把糖浆滴进去太多,最后缓和剂的口感就会变差,它是药剂……不是什么果冻布丁……没有那个病人会希望自己的汤药喝起来像黏糊糊的南瓜粥,那太可怕了。一滴、两滴,够了、够了!别再滴第三个,就算你觉得前两滴剂量不够也别冒险,煮稀了还有弥补的余地,煮糊了可就什么都没有。直到右胳膊酸痛到无法忍受了,他才放下悬在空中不知多久了的手。周围人声嘈杂,事故频出,每个角落都在随时随地的发生新的问题,没人看到他这反常的举动。
除了海曼·布莱克。他就站在他身边,两个人距离不到半厘米,他有什么理由说自己没看到呢?在他恍惚着,几乎要把脑袋栽进锅里的前一秒,布莱克抓住了他的胳膊,攥得他生疼。
他马上就清醒过来,从镜像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满脸惊愕的倒影。
“为什么这么惊讶?”海曼把嘴抿成一条线,微笑着问道。黑色的线移动到了对方的脸上,现在离他更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松手。”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小声说到。对方脸上那根细细的黑线扭曲的弧度更大了,他开始颤栗起来,想抬手甩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但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布莱克的脸上浮现出遗憾的表情,为什么?对方向前一步(他觉得自己应该后退着躲开,可双腿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般的动弹不得)朝他凑得更紧了些,他们的鼻尖都几乎贴在了一起,他大气都不敢出、几乎要窒息了,还好在缺氧前布莱克扭开了头,转向了他煮的那锅魔药。他遗憾地摇着头说道:“太可惜了。很明显你现在急需一管缓和剂,但自己煮的这锅糟糕透顶,完全不能喝。”
“那也不管你的事。”他咬着牙回复道。
布莱克松开了他的胳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眼睛依旧坚持着盯着对方。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布莱克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他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能有什么呢?周围这么多人,这只是节再普通不过的魔药课。他几乎疯狂地安慰着自己,只是为了站到海曼·布莱克的身边。
一锅完美的、透蓝色的缓和魔药正冒着热气,温柔地望着他。那场景实在是太美了,让他挪不开眼睛,也没能注意到身边人脱下手套的举动。
“你现在急需一管完美的……高效的缓和剂。”
他拿起银色的刀,握住银色的刀身,银色的彗星尾滑过。
他看着蓝色的汤,享受蓝色的安抚,蓝色的梦被红打破。
然后他惊恐的看到,清澈的水面上不知从何处滴下许多鲜艳的红……一滴、两滴、三滴……粘稠的红色由点连接成片地漂浮在这片净土上,然后缓缓地被吸收、融合……鲜艳的红色消失了,水面重新变回之前清澈的透蓝色……布莱克拎起袖子,用魔药管从中舀起一剂,递到了他的脸上。
布莱克的右手掌还在流血,鲜艳的红一滴滴地落下,弄脏了透明的管身。
你现在急需一管缓和剂来缓解自己,不是吗?
黑色的线扭动着……它们越来越多、乱成一团,他开始不能理解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了。蓝色的魔药几乎被递到了他的嘴唇上,近在咫尺间,他能闻见那本是安抚神经的香气……如今完全起了反效果,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当场就吐出来……他一把推开海曼·布莱克,跑出了教室。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END
后记:
感谢阅读幽默且略带惊悚的校园生活情景喜剧(存疑)本篇包含大量与舍友未经探讨自我理解自由发挥的互动,还请多包含。
关于库洛蒂的眼睛和蜗牛的联动借用了冰老师印象绘(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5188/)中的内容,并在追根溯源后发现是街边老狗老师作品(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61922/)中所创造的,此处对所有老师的作品表示喜爱和尊敬。
(库洛蒂还不赶紧把你守护神改成蜗牛x)
另:文中拉郎纯属角色口嗨行为,不计入股市,请大家以各位亲妈意愿为准,感谢!
一段只有在梦中才能发生的对话
本来是接在枕头大战之后,因为先写完了遂发之
中间部分内容来自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谢谢钟咪的推荐!真的非常美丽的一首诗
很意识流,谨慎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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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来访的朋友。"
巨大的蘑菇餐桌,冒着热气的茶杯,精致的茶点。模糊的意识逐渐清醒,走进那颗房前的大树——天使小姐和帽匠坐在桌边喝着茶,一位穿着睡鼠服装的男人在拼起的小床上沉睡,帽匠把胳膊放在床沿边,偶尔嘴里哼起安眠曲。
"不要拘谨,这里有很多位置。"天使拍打着翅膀,自来熟的发起邀约,钟意站在原地,看着她指挥着树苗茂盛生长,编织成椅子的模样,拥挤的占据了蘑菇间的空隙。我认识这个人,他想,因为这个头顶光环的女孩就是晚上枕头大战时邀请自己加入"安全区"的安乐,她好像处于某种亢奋的状态,但看起来像只活力充沛的小博美,所以也还算是可爱。
"我是同人女的神。"天使帮他撩开挂满星星和宝石的藤条,笑着自我介绍道,金黄色的眸子里盛满光。大树投下的阴影环绕着他们,风源源不断地送来花香和雨后露水味道。
钟意突然觉得又不认识她了,于是女孩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同人女的神。"
"好的,同人女的神。"他接受了这个设定:"我还是称呼你安乐,可以吗?"
"当然可以,名字不过只是我的代号。"安乐开心地回答道:"这是我的同伴,睡鼠和帽匠。"钟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深褐色皮肤的青年挥了挥手:"不用在意我,我只是这里的守卫。"
"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聊,如果你想,分针和时针可以不再走动。"粉发的天使小姐指挥着抹茶蛋糕自己走进餐盘,举着叉子降落在钟意手里:"现在,你是否想介绍一下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我睡着了,在一个喧闹的大房间里,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就这样。"
"哦——从一个幻境又来到另一个幻境。让我看看......"她挥挥手,树枝上的蝴蝶抖动翅膀,闪着光的鳞粉落进眼睛,混合上没有温度的泪水,在草叶上现出文字:"很精彩的故事,"她说:"久别重逢,相互守候,剖解真心,复仇之火,假戏真做......每一个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钟意点头附和,他还没有很明白现在是什么样的场景,困意和清醒交织,梦境在现实作祟,眼前的天使怀抱着燃起的火焰,那些文字化作天空中的星星,又降落到茶杯里,散发着银河的光。于是他耐心地倾听着,将那些一饮而下,是苦涩与甜蜜交加,还有些神秘的味道。
"嘿,但是他们都不是你。"安乐放下手中的杯子:"你为什么不开心?我可爱的观众。"
我不开心吗?钟意确信自己没有流露出那些晦涩的感情,于是像往常那样用温和的笑容回应。但同人女的神只是撅起嘴:"你在试图隐瞒我,这个梦境的主人。我已经看穿你了。"她带上缀满金线的单片眼镜:"让我来看看你......"
有股冲动在催着钟意离开,因为那没有度数的镜片里映出了他正在跳动的心脏,好像真的要被看到了,他想,那些说出口却总被拒绝的真心话,无法奉献的爱意,全部都将印在金黄色的海洋里。
"你的心是由白玫瑰构成的。"天使小姐认真地分析着:"海上航行飘落的雪花,夜幕里独自一人的星星,不期而遇的大雨各取三分之一,佐以苦涩砂糖般的期望,如金般沉重的真心,玻璃花窗般易碎的爱情,渴求的怪物束缚在花田中,有人为它唱过去的诗章。但你依然温和,泪水凝聚在花瓣间,直到分别时落下。"
"多可爱的白玫瑰——"她唱着不成调的歌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是无所不知,又一无所知的人。钟意想。
"我想要......所有的话语都能回应。"
"只存在于我们间的含义。"
"永不结束的热情。"
"那些爱意。"
"你将用什么来交换呢?小玫瑰。"安乐靠在桌边,托腮望着他蓝色眼睛:"这些可能要用很多很多。"
而我只是想留住你。钟意想。
"萧索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嘿,太不浪漫了,小玫瑰。"安乐打断他,将一颗藤蔓上的星星取下放在他手心。
"我给你我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这个听起来不错......"她掏出羽毛笔和牛皮纸刷刷地记录着:"但是我的耳朵告诉我这不是真实。"
"......"
那我还能付出什么呢。钟意想,我的爱,我的全部,好像都下注在了这场一定会输的赌局里。
"我还有,"他颤抖地声音剖解真心:"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只要你收下,他想,只要你能给我回应。
"谢谢你的真心话,我的小玫瑰。"安乐笑着拍动翅膀,眼里却满是悲伤。她抚上钟意的侧脸,用花瓣接住眼角即将滴落的泪水:"但那太沉重了,沉重到无法在这里轻易提起。"
长满苔藓的地面突然开裂,缝隙中点亮银色的光。古旧的老树伸长手臂,将天空都包裹。那颗手中的星星突然开始放声哭泣,在他的心脏边下起炙热的雨。
一切都在下沉,破碎的空中浮岛,世界变成黑白,玻璃镣铐束缚住他的手臂。
钟意坐在审判席上,棕红色的木质护栏将他包围。观众席上传来窃窃私语,一束灯光打到他身上,灰尘的精灵在空中飞舞。
天使小姐扶正自己的法官假发,两撇假胡须在嘴边抖动:"我将从开始的地方开始,一直读到结尾,然后停止,有什么意见吗,我的听众们?"
"没有意见。""没有意见。"花朵和叶片挥舞着自己。
"沉重的爱,不安的心。"
"他们说你先是对她,后她又谈到了你。"
"她曾给你良好的赞誉,后来又闭口不谈。"
"他们说你的心脏由世界上所有沉重的东西铸就。"
"钟意,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什么罪?"
"我不知道。"他抬起头:"我只是走进了一场梦境,仅此而已。"
"那好吧,白玫瑰。"她的羽翼指向观众席:"你们唱给他听吧。记得自己奏乐,可爱的观众们。"
"你总是自视过低。"红玫瑰架起叶片,小提琴的声音哀戚:"你将全部托付,那却是你最宝贵的爱意。"
"你将平衡打破。"蝴蝶的羽翼破碎,钢琴的声音低鸣"你将心脏当做砝码,可另一侧却只有十分之一。"
"你太过执着于完整。"火焰在长椅上跳动,加入最后的鼓点:"可人们总是将爱分成碎片。"
他们拉着手,为那片玫瑰花瓣唱响协奏曲。那未滴下的泪水脆弱,作为爱意的证明。
"可我只是想要一个爱我的人,这也是错误的吗?"被审判的人反问,雷声隆隆作响,闪电在天使背后的花窗撕裂天空。
"当然没有问题,可爱的白玫瑰。"安乐看向他,看向被低处被束缚在椅子上的人,过了很久才哀伤的开口:"可是人们在爱谁之前,首先是爱自己。"
她又哼唱起唱起不成调的歌谣,风和雨轻轻附和。
"你的心是由金子铸成的。"
"你的爱里包含无法回应的真心。"
"爱?什么是爱?"
"寂寞,黑暗,饥渴。"
"困惑、危险、失败。"
"那些潜藏在你的爱里。"
"或许,白玫瑰。"她指挥着,乐曲渐弱,节拍停在尾音:"或许只是他们不能把完整的自己给你。"
而钟意只是沉默不语。
"我将宣布最终判决——"安乐敲下定音 :"因为你坚固的城墙,无法打开的门锁,整个灵魂的重量。"
"因为你如美丽怪物般的爱意。"
地面再次出现裂缝,钟意知道,这次他将从梦中醒来。伪装的法官三审判决,最后在礼乐崩坏的世界里轻声诉说。
"我将......判你无罪,我可爱的白玫瑰,因为你仍有爱人的勇气。"
钟意吃惊地抬起头——天使小姐的羽翼被折断,藤蔓夺走她的光环,无数的锁链从背后的黑暗中伸出,她只是带着笑容,像看见陌生人走进自己的梦境时那样的挥着手。
他们被各自的引力拽进两片黑暗,钟意伸出手,试图身边拉住破碎的光。
"很遗憾,我的白玫瑰。我用梦境掩盖真相,被爱永远困在这里,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告别。"安乐闭上眼睛:"你我也许都走不出那座城,但是没关系。"
“如果你还想要去爱一个人,那这份爱就不是没有意义。”
那些破碎的羽毛随着他的下落坠进同一片黑暗,海浪隔开空气,天使唱起福音。
"你听,他们都在祝福你。"
“龙化病患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免疫魔法,这意味着他们对于因魔法而兴盛的银顶城而言,毫无意义是个威胁。”在蓝铃花亭中,希德尔对拉塔斯缓缓讲起了银顶城的历史。他倒是挺喜欢这个学生的,虽然很多人都因她总是面无表情而且性格淡漠而不愿接近她,但是他倒觉得通透和疏离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特意把授课地点选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无外乎是好奇他的这位学生想要了解龙化病患者,其目的究竟与他和阿尔伯特有什么不同。他说起那场屠杀,又说起龙化病人之后的下场,拉塔斯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偶尔抬头看看蓝铃花,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我不是那件事的亲历者,我没有资格评价这件事的对与错。”在希德尔问起她的感想时,她只是非常平淡地回答,“所以我对那件惨案的感受与您们对龙化病的感受并无二致——因为悲剧并未实际降临在我身边。”
这句讽刺非常精妙,她在陈述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麻木。虽然希德尔与阿尔伯特对龙化病患者的态度友好,虽然骑士团中已有为治疗亲人而决定成为骑士的平民,虽然这座城里尚有跨越立场和偏见的爱情,但这些终究只是能够被写进故事里的片段。而在笔墨之外,对于那些患者而言,他们得到的更多的是苦难与压迫。
“这番话如果让塔尔文团长听到了,恐怕要大发雷霆吧?”希德尔倒是笑得很开心,他很喜欢拉塔斯的回答,而拉塔斯歪着头,像是不理解他话语的含义一般:
“难道塔尔文先生是这场惨案的亲历者?”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希德尔耸了耸肩,“但按照正常骑士——我是说银顶城的骑士退役时限来算,他大概率甚至没经历过玫瑰雪原战争。”
拉塔斯点了点头,而希德尔在这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
“就像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一样。”他话锋一转,突然问拉塔斯,“就当是闲聊,我想听听你这位局外人的看法。拉塔斯,在你看来,龙化病人与我们该怎么相处呢?”
“我无权评判。”拉塔斯的回答依旧保持着有些不近人情的距离,她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历史课本,任风翻动苍白的书页,“这毕竟是银顶城维系了一百余年的秩序。”
摊开的课本定格在了玫瑰雪原战争的结尾,在第六任贤者上任后,课本的内容也被修正了一些。维罗妮卡的画像不再是那种狰狞又嗜血的表情,反而看起来平和又充满希望。维德寄给她的信被夹在这一页,他似乎交到了一位龙化病患者朋友。拉塔斯看着他留给她的文字,继续说道:
“也许只有越来越多的人亲身体会过这种传统带来的影响,我们才会真正思考这个问题该是什么答案。”
塔尔玛感觉自己哭笑不得。她从未想过自己只是给塔里娅拿药,却正好在熟悉的诊所里看到了两位熟悉的人。
她的哥哥古斯塔夫正和她的同事维德站在诊所面面相觑,而诊所的主人正摸着兔子的耳朵,对自己的两位客人露出温和的笑容。
说来也巧,她和维德熟络起来还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巡逻回来时,头上留着一道可疑的、仿佛被鳄鱼咬过的痕迹,而埃默里赫正在他旁边忍笑。
维德说他差点被一名龙化病患者吃了,这个形容让埃默里赫一下子没绷住笑出了第一声。塔尔玛这才知道,原来是维德在巡逻的路上被森德菈交付了一位受了伤的龙化佣兵,而那位饿急了的佣兵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居然把维德当了食物。
塔尔玛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她童年时期的弟弟尔多,还有罹患龙化病的塔里娅。她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他们两个张开巨口的画面,实在也没忍住替他们辩解:
“对不起但是他们真的不吃人!”
维德平日里总是安静甚至有些腼腆的,面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也只是“哦”了一声,并重复道:
“原来他们不吃人啊。”
维德作为异乡人,对龙化病人没有什么偏见,他只是纯粹地对他们感到好奇。弟弟和妹妹都感染了龙化病的塔尔玛偶尔会和他聊起有关这一类人群的事。再加上维德比塔尔玛还要小四岁,从小就是大家的姐姐的塔尔玛对付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谓相当娴熟。
但在她听到维德问她为什么一百多年后的龙化病人还要被当做天生的恐怖分子时,她还是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是什么答案,她唯一能回答的内容只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所以,你们两个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温德米尔这里可以治愈龙化病,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了?”塔尔玛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古斯塔夫,又看了看一旁的维德,不禁发出了愉快的嘲笑声。
“没关系的,因为我确实也是龙化病人的医生呀。”温德米尔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发生一样,抓着手中兔子的爪子,将一张传单递给塔尔玛,“如果这次也能帮到您,请在这里写下对兔子先生感谢的话吧。”
“好哦。”塔尔玛说着,在纸上画了个精神满满的小兔子。她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轻快地问他们:
“大哥也就算了,维德来这里是为了小康佩吗?”
“算是吧。”维德含糊其辞,“那天她要我请她吃饭,然后告诉了我很多这边的事,我想感谢她。”
“这样啊。”塔尔玛说着,若有所思,“明天就是枫华庆典了,既然小维德以前没参加过,不如直接带她逛逛?她如果看中什么就直接送她当谢礼不就好了吗?”
“……”维德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片刻后他点点头,冲诊所里的众人道别,“您说得有道理,塔尔玛小姐,我去邀请她试试看。”
“会主动担心龙化病人的外乡人可不多见呀。”温德米尔冲着维德的背影挥手道别,“维德先生真是个好人。”
“但这不是什么好事。”而古斯塔夫则持反对意见,他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他只是对这里一无所知……他想帮她,可是他帮得了她什么?”
“这条街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善意而突然变好。”
维德来到了黑山羊酒馆,康佩果然在这里。她面前放着很多空的酒杯,身上的绷带也比上次见她时更多了。她倒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偶尔会发出有些痛苦的哼哼声。
乌莉小姐看到维德来了,便帮他把桌子上的空酒杯收拾了一部分下去。乌莉小姐把菜单拿给维德,用习以为常地语气说道:
“如果你能帮她把酒钱结了那可真是感谢不尽。这孩子又被后面那条街的小贩坑了,花着冤枉钱买了一堆并不值那个价的东西,要知道她甚至认为13-6=9——不要跟她说这些哟?”
为了活下去所以要做危险的工作,因为做了危险的工作所以总是一身伤,为了治疗伤口又要更努力的工作。
这便是康佩,或者说很多佣兵的日常生活。
“唔……?”康佩听到动静,眯着眼从桌子上抬起了一点头。她透过已经完全空了的酒杯看到维德,嘿嘿笑着,把空杯子推给他一个:
“这不是那个好心的小哥吗?你又想听我讲故事啦?可是我现在很困……”
“康佩小姐明天有时间吗?”维德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庆典看看?我想准备一份礼物给您。”
“庆典?听起来很有意思……去哇,那就去吧。”康佩醉醺醺地说着,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那我在这里等您。”维德把一张写着地址的卡片压在了康佩的胳膊下面,帮她结了酒钱便离开了。
第二天他一早就在街边等待,他提前准备了很多镇痛的药物还有识字的书本,他很想立刻跟康佩,他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龙化病患者朋友分享,他想康佩应该会喜欢这些,他想康佩应该会需要这些。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空旷的广场慢慢变得热闹了起来,为了不堵塞交通,他不得不靠边一些站着。枫华庆典很热闹,各个势力的人混杂在一起,无论是银顶城的居民,还是黑街的龙化病患者们,大家都在享受节日的气氛。这让维德想起了他的故乡,那里偶尔也会举行这样盛大的庆典。
虽然埃默里赫告诫过他,作为一名外乡人,抱有纯粹的善意去接近龙化病患者只会带来不幸。但是亲眼看见庆典的盛况时,维德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也许这一切并没有这么糟糕。
所以他只是在入口处等待,他并不会知道在黑街的巷子里,当剧痛令烂醉如泥的康佩短暂地清醒时,她口中念叨的究竟是什么。他并不会知道他等待的人压根不记得也不关心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他更加不会知道,对于一名龙化病患者而言,用酒精稀释伤口和异变带来的剧痛,最后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死去,这究竟是一件多么平常却幸福的事。
因为他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在乌云遮蔽阳光,在最后一场秋雨降下时,暗自在心底抱怨:
“银顶城的雨季可真是漫长啊。”
魔纹失效了!
“痛……”埃默里赫揉着自己的胳膊,还好只是切磋练习,这要是实战,恐怕他的胳膊就废了。
“埃默里赫?怎么回事?这种攻击你是可以躲开的。”对战的对手匆匆跑来。
“魔纹没有发动。”再次将血液涂抹在武器上,念出那个简短的咒语“急速!”,然而,魔纹依旧毫无动静。
“让我看看你的魔纹。”
埃默里赫的魔纹位于后背,原本完整的魔纹此刻却被些许焦黑的痕迹所截断。
“撕……你这是受了伤但是没有好好治疗啊,恐怕就是这些伤导致魔纹破损。这伤是怎么来的?你不疼吗?”
“我想想……”
“还有,为什么不治疗?”
“额,本来打算去找爱芮丝小姐要治疗药剂的,但是她外出不在钟塔,这事就先搁浅下来。”
“那就去找你跟随的魔法师,这你总不会找不到了吧!”
“……”不想去,要是让阿尔伯特知道他受伤,会被唠叨个没完的。
“不过现在你魔纹破损,不想去找也不行了,所以怎么伤的?”
“让我想想……是今早处理藤蔓的时候,有个人拿火烧藤蔓,结果把一片房子全烧了,当时为了救人有被砸到,那时候伤的吧。”
“呼,不过还好,我真怕你是因为龙化病导致的魔纹失效。”
“……”
“好了好了,快去治疗!那些藤蔓究竟是什么东西,清理了这么多次都没清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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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请进。”
“兄长……”
“埃里?你来这里还真是难得。怎么了吗?”
“魔纹失效了。”
“哈?”
阿尔伯特看着埃默里赫的后背,多处都有烧伤,魔纹的损伤很大。
“藏身于丛林中的木之精灵
飘荡于世间各处的水之精灵
请聆听于我的召唤
以汝之力
治愈其身”
二阶的治愈魔法,只是令埃默里赫的伤势稍加好转,没有痊愈的样子。
“埃里。”阿尔伯特声音异常平静。
“兄长?”埃默里赫只觉心慌,这次兄长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骑士经常会做危险的工作,我也不会说不许你去危险地方这种话,但是至少,受了伤要及时来治疗,我可不记得骑士团不允许受伤的骑士外出治疗 。”
“抱歉,兄长。”
“所以,埃里,这次欧文去孤儿院你要跟着一起去。”欧文是阿尔伯特的贴身男仆,意外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
“什么?兄长,我……”
“这是惩罚,不可以拒绝。”
“我知道了……”埃默里赫垂头丧气,他与欧文正好相反,非常不擅长应付小孩子,每次一群小孩围着他,他都很想哭。
“在这等会,我去找爱芮丝来帮忙。”他主修风系魔法,研究方向也不是治疗向,所以,这种时候还是去找专业人士更加靠谱。
阿尔伯特找到爱芮丝时,这小姑娘刚从外边回来,正边哼着歌边对各式草药进行分类。
“爱芮丝,麻烦你帮我治疗一下埃里。”
“诶?啊,好的。”她匆匆拿上花藤:“埃默里赫先生受伤了,伤势严重吗?”
“有些严重,烫伤,他自己还不好好处理,好在主要是皮肉伤,相对要容易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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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藤从埃默里赫身上散开,他身上的伤势只余些微的疤痕。
“呼……”爱芮丝松口气,还好在她的魔力耗尽前治好了他。阿尔伯特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埃默里赫先生,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万一伤势重到她耗尽魔力都治不好的地步,她自己也会很难受的。
“爱芮丝,多谢你了。之后我会……”
碰!
“阿尔伯特!你把爱芮丝叫过来……嗯……”房门突然被希德尔推开,然后,他看着房间中的三人,愣了一下。
埃默里赫赤裸着上身,虽然只是在接受治疗,但脸皮薄的他被一个女孩子看着,依旧是脸涨得通红,此刻再被希德尔一吓,整个人像兔子一样,飞快蹦到阿尔伯特身后躲了起来。
“水流。”阿尔伯特指向希德尔,一股水流凭空出现,全数落在了希德尔头上,给猝不及防的他洗了个冷水澡。
“喂!阿尔伯特!你这家伙干什么!”希德尔狼狈的试图用魔法烘干自己,爱芮丝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但一耸一耸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埃里受伤,我只是找爱芮丝帮忙,倒是你,进来之前要先敲门。”因为埃里的伤,居然忘了加个防护魔法挡住这个家伙,真是失策。
“接下来是我的课,爱芮丝还没有毕业,你总要顾忌一下她的学业。”希德尔没好气的道,他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
“距离开课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找借口倒是用心些。”
“爱芮丝我就先带走了,我们再待下去,埃默里赫就要变身小兔子钻进地里面了吧。”希德尔没有接话,转而调侃埃默里赫。阿尔伯特的衣服被这个害羞的小家伙抓的明显形变。
“爱芮丝,之后我会托人送去药材跟医书,还需要麻烦你帮忙配置些疗伤药剂。”
“好!”爱芮丝答应的干脆,笑容治愈。
“还有希德尔,等你下课后,过来跟我一起研究一下埃里的魔纹,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的魔纹再升级一下。”
“你才刚浇了我一脸水。”希德尔表情臭的很,他带着爱芮丝径直离开,一副完全不想搭理阿尔伯特的样子。
“我会去教室门口等你的。”相处了这么久,阿尔伯特知道,希德尔一定会来,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相比于他们数十年相互坑害的方式,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玩意怎么还能分上中下啊(战术后仰)(可能没有中只有下)
一点为了醋包饺子的if线,结果还没写到我的醋……
用来和正剧里可能不太容易碰面或者来不及一起玩的骑士们互动的if,是维德做骑士拉塔斯当魔法师的世界线,别问为什么和正剧维德反差那么大,等主线剧情后面会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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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一切都能改变,属于银顶城的故事依然会继续展开,只是悲剧的人物从一个人换到了另一个人那里罢了。”
今年是维德来到银顶城的第二个年,也是他能够正式出任务的第一年。虽然说来到银顶城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观察这座城市。
“对新环境抱有好奇是好事。”走在他前面的前辈埃默里赫仅凭他的脚步声就判断出他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巡逻上,埃默里赫甚至没有回头,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但是不要忘了,维德,巡逻也是一项任务。”
“是的,非常抱歉,前辈。”维德跟在他身后,立刻收敛了视线,但余光仍然时不时地向周围看去。随着他们的路线向南推进,贩卖奇怪物件的摊贩与身上长着鳞片和角的人类变得多了起来。维德知道他们是炼金术师和龙化病患者,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未在书本和传闻以外的地方见过他们。
他隐约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听不真切,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僵硬。而这种诡异的祥和在一名背着重物的龙化病人撞到他时达到了巅峰。那位像是驼鹿一样的男人背上的东西掉得满地都是,维德理所当然地想要帮忙去捡,但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句刺耳的:
“别动!”
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想要阻止维德又没能伸出手,他只得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快速把自己的货物收拾一下,并用一种稍微缓和了一些的语气再次说道:
“你……不,您,您什么都别动。”
维德想说什么,但埃默里赫直接把他抓着继续向前,路上这位总是过于正经的前辈用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同他说:
“这条街的人如果不主动惹事,我建议你不要理他们,他们就当没看见你,你也就当没看见他们。”
“……知道了。”维德没有回嘴,即便他的内心其实有很多疑问。埃默里赫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叹了一口气,巡逻的途中不再一言不发,转而和维德闲聊起来:
“说来也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姐姐的导师似乎是我家那位家主大人。”
“呃……您说阿尔伯特先生?”维德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过埃默里赫会主动和他搭话,“是的,他还有希德尔先生对我和姐姐大人都很关照,很多关于银顶城的事都是他们教给我的。”
听到希德尔这个名字时,埃默里赫的头仿佛更痛了。他又叹了一口气,小声念叨着:
“果然如此。”
他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不知从何说起所以有些语焉不详:
“听着,维德,有些事他们能做,有些界限他们可以跨过去,但你不行。因为你对银顶城一无所知。”
“您是指……对待龙化病人的事?”维德试探性地问他,“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理解。”
维德对于这种局面不能说是一点心理预期都没有,他知道这里在百年前曾经发生过屠杀惨案,这导致银顶城的居民对龙化病患者的恐惧和敌意达到巅峰,直至今日也未能完全消弭,可这终究是一个纪元以前的事。
埃默里赫不禁想到了戴维斯钟塔里那位名为瑚金的女士,她与维德算是同乡,只是维德在的地方要更加偏远。那位女士对真理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只是她圆滑地知道如何去规避一些风险。至于维德,他对规则和公平简直较真到了一种刨根问底的境界,也许正是因为地域苦寒,所以走出来的人才如同那里的冰一样纯粹。
只是银顶城从来不是什么黑白分明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包括维系这里运作的秩序,它们存在,它们运作,但这只是因为漫长的历史赋予了它们“本该如此”的标签,无论是谁都很难说这放之四海而皆准。
埃默里赫想了很久,最终确定了自己究竟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才更加合适:
“你认为这里的骑士跟你家相比,有什么区别?”
就像在维德看来,银顶城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难以理解一样,在银顶城的骑士团看来,萨缪尔家带领的北境骑士也是一样令人费解。当魔法的福祉自银顶城起向整片大陆散播时,萨缪尔家却固执己见地拒绝接受魔纹,理由是骑士唯一该信任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武器。若非维德的姐姐拉塔斯决定来钟塔研习魔法——这在北境同样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想来维德是绝对不会让魔纹铭刻在他的身上的。
思维的差异注定人类即便是同样的物种却依旧无法相互理解。在文明富饶的银顶城看来,维德故乡的秩序无疑更像是冰原上的狼群。他们团结互助的表象下是源于头狼的强大以及他们对强者的尊敬,当他们当中有人认为这一切不合理时,便要证明自己才是更有力的一方。这样的认知不能说是错误的,只是它不能适用银顶城。
如果维德并非异乡人,他这样的出身与品质想来会与塔尔文团长与强烈的共鸣,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他终究是这里的过客,他对这里的一些事虽然不认同,但却也事不关己。身处其中的维德自然意识不到这些事,而埃默里赫,他只要当好哈里斯家的剑就足够了,所以他也不会想得太过深入,他这么问没有任何深意,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我认为这里的骑士也是同样优秀的,能和大家交流是我的荣幸。”维德思考片刻后回答,既有奉承的成分也有真心的成分。但埃默里赫却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因为他知道,维德会这么认为仅仅是因为他赶上了好时候,在数十年前那场动荡之后,银顶城的秩序已经被重新构筑过,骑士团不得不迎来平民这股新鲜血液。如今的局面已经是这数十年磨合之后,在塔尔文团长的治理下,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了,埃默里赫仍旧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贵族团体欺凌平民出身的新兵时的场景,而即便现在,这种歧视依然以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存在着,只是维德没有注意到罢了。
“好吧。”埃默里赫随口说道,他和这种人真是聊不到一起去,“总之你记得,像你这样的外乡人,用纯粹的善意去接近那群龙化病人只会带来不幸……也许当你真得了那种怪病你就能明白了。”
“如果真得了那种怪病,那我就自裁,绝对不麻烦各位同事。”但回答他的却不是维德,而是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多伊。他全身都被沾了血的铠甲包覆着,手上还提着几个魔物的尸体,在配合他那因为头盔而显得沉闷又幽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渗人。
“这样不行,和同事打招呼要精神饱满!”而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又出现在多伊身后的是总是朝气蓬勃的盾兵队长森德菈,她用力拍了一下多伊的后背,这让多伊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中午好!埃默里赫还有……啊!你就是那个萨缪尔吧!”
“维德,维德·β·萨缪尔。”维德在埃默里赫身侧向森德菈微微欠身介绍自己,“中午好,两位前辈。”
“不用这么拘谨,叫我森德菈就好。”森德菈也拍了拍维德的肩膀,她的手劲确实不小,在手甲的加持下,维德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差点脱臼,“我听说过你们家,很有意思。等哪天我们都休班的时候,欢迎找我对练啊!”
“二位这是刚结束讨伐任务?”埃默里赫不动声色地提醒,森德菈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她们两边就这么当街叙旧着实有点奇怪。
“哈哈,是啊。最近的魔物有点狂暴,多伊说保险起见想带些尸体回来研究。”森德菈指了指多伊手中的尸体,多伊嘟哝了什么好像是在反驳,但是在她颇具气势的嗓音下毫无存在感,“我们先回去整顿一下,回见啦!”
“哦,对了。”森德菈刚走两步,想了想,转身交给了维德一个有点沉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条长了白色和绿色毛发的海胆,好像还在呼吸,“维德你是生面孔,也许那边的人对你警惕性能小一点,能麻烦你把这孩子送回黑街或者黑山羊酒馆吗?”
“那里虽然是中立地界,但骑士在值班时间出现在那里容易引起骚乱。”感受到维德没问出口的一连串问题,埃默里赫凑到他耳边小声介绍道。
“正是如此。”森德菈点头,“这孩子是在魔物堆里发现的,她似乎觉得我们要抢她的……烤肉食材?实在没办法只好先把她打晕了。”
“烤魔物肉。”多伊补了一句,语气中满是遗憾,“感觉好像还有点好吃——”
他没说完,头盔就挨了森德菈一手刀。
“总之就拜托你了!”森德菈说着,带着多伊疾步离开了。埃默里赫看着二人的背影,又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维德,叹了口气,帮他把佩剑、披风和绑带卸了下来,努力让他看起来与路过的居民更相近一些:
“你知道路吧,我在附近等你。”说到这里,埃默里赫又补了一句,“不要和人打架。”
“知……知道了?”热情洋溢的森德菈与偶尔语出惊人的多伊还有他们不经意间交代的一连串信息让维德感觉头昏脑涨,他背着那位原来不是独角兽也不是海胆更不是拖把的龙化病患者,向着黑山羊酒馆的方向走去。
这大约是维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龙化病患者,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而从此维德对这个群体有了崭新的认识:
他们会吃魔物,而且饿起来好像还会吃人——比如他背后的那一位,现在似乎正在啃他的头。
单纯的刀子剧情,不会存在于主线的剧情,里之人还是正经的he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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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风景依旧绝美,雪花覆盖之处纯白的风景,仿若未受丝毫烟火的仙境。但一个人的到来却破坏了这份意境。
阿尔伯特双眸无神,就那样走在雪地之上,他怀中抱着一柄剑,原本干净的剑身如今遍布血污,有那位一直跟着他的小骑士的,也有他自己的。
“咳咳……”或许是雪山上的风太凉,或许是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一同出现的血点,宣告了阿尔伯特此行的终点。他倒在雪地中,血液染红了身下原本洁白的雪,开出妖艳美丽的花朵。
“抱歉,不能带你回家了,我这个哥哥还真是不合格,最后也只能让你同我一起长眠在这雪山之中。”这段话浮现于心中,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视线渐渐模糊的同时,一幅幅鲜明的画面却也同时浮现出来。
成功通过钟塔测试与父母庆祝的画面,埃默里赫眼眸闪亮看着他的画面,管家先生拉着他去看埃默里赫练剑的画面,与希德尔一同庆祝通过了湖夫人课程的画面,枫华庆典众人齐聚的画面,烤肉party抢夺烤肉的画面,埃默里赫倒在他身前的画面,以及,希德尔满脸怒气将冰锥射向他的画面。
视线模糊。腹部被冰锥伤到的伤口依旧有血液不断渗出。
“对不起……”眼前为什么开始发黑?难道是特里维亚老师对他使用魔法了吗?
“我没想到会伤到他……”希德尔喜欢的人他真的没想要伤他的。
“我只是想控制住他,不是故意的……”被龙尾抽飞导致的伤痛与埃默里赫逝去对他的打击令他魔法失控,虽然竭力控制,但还是导致那位遍体鳞伤。
‘埃里,你来接我了吗?我怎么记得你被我收进了一个小袋子中?哈哈,这是错觉吧……’
‘兄长……’
‘都说了要叫哥哥,这样更亲近。咦?我为什么会看见我魔力耗尽,风之翼消散,倒在雪地中的画面?是谁对我用了幻觉魔法吗?’
‘兄长,回去!’
‘回去?银顶城吗?前面就是啊?’
“埃里。”小小的阿尔伯特牵起更加小的埃默里赫的手:“这是枫华庆典,我很喜欢呢!一起去玩吧!”
眼前的光芒彻底消散。
风带起漫天雪花,埋葬了倒下的生灵。重归仙境。
想写的是骑士团大概会存在的阶级问题,但是荔枝人比较傻,貌似写不出来也写不好,不知道会不会有后续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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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居然能在骑士团遇到故人。
“你难道是破屋里的绿毛小鬼头?”这是来自身后的声音。
埃默里赫愣了愣,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
‘破屋里的绿毛小鬼。’这是他在拥有‘埃默里赫’这个名字之前,那些人对他的称呼。时隔这么多年,埃默里赫也没想到会再次听到这个几乎快要被自己遗忘的“名字”。
高大,健壮。这是他看到说话之人后的第一感想。
‘这……是谁?’埃默里赫一时间陷入茫然之中。
“咦?”见埃默里赫看着他却不发一言,那人挠挠头:“难道是我认错了?但是这种颜色的头发,应该不会吧?没认出来吗?是我呀,铁匠家的艾格!”
艾格……那个自小跟随父亲学习打铁,身体健壮的孩子王?
“铁锤……哥哥?”埃默里赫不确定的叫道。
“哈哈哈!”艾格的手拍上埃默里赫的后背:“果然是你!看来我的记忆力不错嘛!”
埃默里赫被拍的一个趔趄。
铁锤,是艾格的外号。艾格家在贫民窟算得上富有,至少每顿都能吃饱饭,偶尔也有余力照顾一下埃默里赫这种无依无靠的孩子。当然,这些是艾格父母的行为,跟艾格没什么关系。
“绿毛小鬼?他居然还活着?”另一个声音传来。
“纳什,不要这样,不过小鬼,究竟发生了什么?”
“埃默里赫。”
“哈?”
“埃默里赫,这是我的名字。”
“哈哈哈哈!小鬼头终于有自己的名字了!那好,我再问一遍,埃默里赫,当初发生了什么,你突然消失,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艾格表情变得严肃。
“只是,被收养了。”埃默里赫看了纳什一眼,眼神复杂。当初若不是纳什带人抢了他的食物,他也不会因为过度的饥饿与体力的消耗而晕倒,也就不会遇到阿尔伯特。
“切,走运的小子!”纳什撇了撇嘴,他一直不喜欢埃默里赫。
“够了!”艾格警告似的看了眼纳什:“不要忘了我们的处境!”
处境?埃默里赫疑惑,难道骑士团现在状况不好?
“好了,埃默里赫,你是新人,听我说。骑士团成员多数是贵族出身,他们,看不起我们。你也跟我们一样,不是什么贵族,加入我们吧,这样,还有个依靠。”
加入?似乎可以?但是……“抱歉,请让我考虑一下。”不想跟纳什一起。
“切,不要给脸不要!你以为,就凭你,能安稳的待在骑士团吗?恐怕不出两天就会在那群贵族的围攻下哭着跑出去吧!”纳什的话语异常难听。纳什不喜欢他,这点埃默里赫一直知道,但是为什么,这家伙会对他有这样大的恶意?明明将近10年没有再见面,埃默里赫实在是无法理解。
“好了纳什!”艾格说到:“埃默里赫,虽然纳什的话不好听,但也有些道理,我也不会强迫你,这样,我的团队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想加入时来找我就行了。”他再次拍了下埃默里赫的后背,随后带着一脸阴沉的纳什离开。
领到了装备,得知了宿舍位置,埃默里赫走入了宿舍。骑士团的宿舍房间单独,客厅与盥洗室公用,四人一间,埃默里赫到的最晚,其余三人正坐在客厅闲聊。
“呦,最后一个舍友来了~”
“拒绝了艾格的团队邀请,明智的选择。”
埃默里赫表示疑惑。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 克拉克。克拉克男爵的三子,小型的情报商人,虽然不像那些大的情报家族,不过在这个骑士营里的事情,大多数我都很清楚。怎么样?哈里斯少爷?要不要来购买情报?有关艾格团队的事情,我可是很清楚的,这些情报,只要一个银币呦~”
“哈里斯?”没等埃默里赫回答,旁边的两人惊呼出声:“你就是那个养子?啧啧,好运的小子!”
埃默里赫抿唇,有些想离开这里。
“啊,抱歉抱歉,我们没有恶意的。”似乎是看出了他神色不好,其中一人连忙解释道:“我叫查理斯 加西亚。”他又指了指最后那人:“这是伊森 米尔。”他摊手:“说实话,我们在家族都不是受重视的那类人,成为骑士,也是存着给自己一条后路的想法,不然以我们的出身,能成为那个强势贵族家的管家都要谢天谢地了。你的事情,还是雷告诉我们的。”
埃默里赫沉默不语,倒不是他有什么想法,纯粹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嘛嘛,我吃点亏,刚刚的情报就免费提供好了。”雷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氛围,他开口道,虽然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我这张嘴呀……唉。”
“加入艾格的团队确实能获得一定的庇佑,毕竟艾格那家伙在骑士团内也算是实力很强的家伙,一直跟着他的那个纳什也是,曾经有看不惯他们的贵族出身的骑士向他们发起挑战,却没有赢过他们,自己倒是丢了个大脸,还被家族惩罚……咳,跑题了。艾格的这个团队,收的都是平民出身的骑士,说是联合起来防止被贵族们倾轧。”
“这是好事。”埃默里赫开口道。他大概能想象那些平民出身的骑士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问题就在这,艾格要求团队里的人奉他为主,每月工资要给他三分之一,还必须听他的话,不遵守的,就直接冷暴力,并对那些人的家人动手。不过,最后这些只是我根据得到的情报做出的猜测。”
“骑士团的守则不会允许这些事情发生。”
“确实如此,但,骑士团人数毕竟不少,团长不可能对所有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上面那些队长更是贵族出身不会在意平民的死活,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就造成了当今的情况。”
“这种事情,报告……”埃默里赫突然停止继续说,报告上去?又有什么用呢?只要还有阶级的存在,这样的事情就会一直存在,而凭借一己之力推翻整个制度这种事,埃默里赫相信自己做不到,也不会去做任何尝试,因为这会给阿尔伯特带去很大的麻烦。
“哈里斯少爷,我奉劝一句,想想怎么对付艾格那伙人吧,他们很乐意拉新进成员进去,而你,这是他们当前的目标。如果你一直不从,他们就会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从了他们,你就会是最底层的成员,受到那些人的压榨……那个团队的成员,在我看来心里多少都有些扭曲了。”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埃默里赫掏出一枚硬币,扔向雷:“这是情报费用。”
“啊哈,多谢哈里斯少爷。”雷笑着收起了银币。
作者:陵子
评论:随意
七月半时家家户户都会买些纸烧。何玉梨家也买,但她家有个早夭的表亲,往往要买纸扎纸钱去送。
何玉梨长得娇小漂亮,本来应当是个活碰乱跳的毛躁丫头。不想脊柱出了些毛病,动过几回大手术,变得懒于动弹。她家表亲二十余岁不幸病去,家里老人请人看过,说是什么上天要收的“童男子”,年年烧纸都要带上一挂给他。何玉梨跟表兄幼时感情深厚,但她到底是个现实主义,觉得人活着才最大,对长辈行为不很配合。她爸妈骂她,说她身体也不够壮实,该做的都得跟着做,疼她的表兄也会在上头保佑她康健。
话是这样讲,何玉梨还是情愿去记着时间帮忙筹备的。她自己说从上了班之后,每年就该是她来记得一些大小事务,仿佛是突然做了大人。只她还是长得小,别人见她还当是学生,总想糊弄过去。
多数长辈是不让在七月半前后的晚上还出门的。何玉梨家也同样,但是恰巧她那天下班晚,托了顺路的同事开车捎她。何玉梨父亲打电话说在某家店里取纸扎等周末去化的,问她要不要也去店里,等取了一起回家;同事也是个小姑娘,好奇得很,哄着何玉梨要跟去看。
何爸虽然讲究,但不迂腐,并不觉得小姑娘跟来香烛店有什么四六。老板娘带着娃娃支了小桌板在吃饭,进来了谁,瞧都不瞧。
同事观察了许久何爸定的纸扎花篮之类,颇有些惊讶。她对何玉梨讲,没想到这种描画的薄纸也能这么栩栩如生的;何玉梨说,这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说完两人就笑。
做生意的都是一副笑脸,哪怕是香烛店老板,说话也是热情带笑的。老板对姑娘们讲,说送老人的时候,会扎大的纸人,脸上就画几笔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偏偏就能像活了一样。何爸瞥了眼老板,低声道别吓人,老板笑说现在小姑娘胆子可大呢。
何爸跟何玉梨取了东西要走。同事自己开车回家,说是离得不远,要带何爸一起。何爸推辞两句才跟着闺女坐到车里,抱歉说捎带这些东西本不好麻烦人家。同事笑说现在哪有这些忌讳,再者何玉梨自己也是未婚姑娘,她取得自己也取得,她俩加班出差夜里闲逛都是一样的,何爸就别当个事了。
同事车里的香氛是嵌永生花装饰的,甜香浓郁。何玉梨坐在副驾驶上专心去看那花。
同事瞥见,笑道:“你喜欢这个?”
何玉梨道:“好看的,真的一样。”
同事说:“买来没味儿,我找了胶贴在车载香氛上面的。”
何玉梨点点头:“好看。这是玫瑰花?香氛的味儿好像不是玫瑰的。”
同事说:“应该是栀子吧,我也记不得了。虽然挺好闻的,放车里总觉得太浓了。”
何爸说:“经常开开窗就好了,好闻的。”
同事也笑。
等周末过去,同事跟何玉梨聊天,问他家怎样去烧的纸。何玉梨想了想,说也就一切从简,放贡品,烧黄纸和纸扎,然后清扫周围,开一瓶酒浇到四周。
同事说:“你说因为你表兄去世了,所以家里准备的东西多。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何玉梨说:“我也不知道。老人说是地上烧的纸,到地下就是钱嘛,他走得早,就要多准备钱阿房子阿车子阿……这些东西。”
同事点点头:“是有这种讲法。”
何玉梨说:“我倒不是嫌麻烦。就是觉得,临走的时候因为病,这那忌口这那治疗的,想吃点什么东西,到底也没吃到。等这每年上坟的时候,我们家倒每回不忘地给他买。你说这样……有什么意思?”
同事眨眨眼睛,说:“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你家当时也说是绝症,怎么就,就连点吃的都不敢给吃呢……”
何玉梨笑道:“总觉得治好了就总有机会再吃到,治疗过程中还是会讲这样那样吃了不好。我前两年脊椎做手术也是,忌口可多了;我妈就哄我说等拆线了养好伤口了什么也能吃的。可我当时就想喝奶盖葡萄。”
同事也笑:“下午茶给你点奶盖葡萄?”
何玉梨摇摇头,说:“我早不爱喝那个了。”
这年七月半的月亮只圆不亮,吊在空里,好像一只半熟夹生的烧饼。等一大家子在酒店吃过晚饭,天已经擦黑了,何玉梨一家要急着开车回市里。
何爸先去发动车子。何玉梨想着白天上坟时候烧过的纸,总觉得最后的纸灰没熄透,提心吊胆的。她偷偷去跟何小叔讲,何小叔说不会,烧完的纸灰都拿水浇过了。
何小叔问何玉梨晚上吃得怎样,何玉梨说杂鱼和海鲜煲不爱吃,醉蟹钳不错但是只吃到两个,有个王八汤特别好。何小叔说,人家饭店里叫老鳖汤。何玉梨就跟小叔都笑起来。
何小叔说:“你前年说脊柱不好住院的时候,牛羊肉海鲜都不能吃,你爸就用鸡汤炖点鱼白肉给你吃。吃了两年,你倒是不爱吃鱼了。”
何玉梨说:“也怪你,我开刀的时候听我妈说只能吃鱼,我还指望你给我带个板烧鸡腿堡,你给我带也是鱼。这两年我吃鱼可吃够了。”
何小叔说:“当时你那医生说怕反胃消化不了,谁敢给你吃那炸的烤的。”
何玉梨说:“医生也说了能适量,适量就没问题。前年我一年都喝的那薄盐没油的汤,好不容易去年过年奶奶给剥了点花雕蟹,我刚吃了半只,还被我爸端走了。”
何小叔说:“注意点还是好的。你现在不是都好了,过了十月份蟹肥了,叔给你买大闸蟹,你天天来吃。”
何玉梨说:“离国庆节还好久呢。”
何小叔哄她:“唉呀,那叔给你买花雕蟹,过两天送你家里去。”
何玉梨说:“那你说话算话。”
何小叔说:“别的不敢说,吃个螃蟹,叔还能糊弄你。你就等过几天,我买好了给你打电话,我送不去,你就下班来我这吃呗。”
何玉梨笑了笑。她其实也并不是真正想吃蟹;七八月份,蟹都瘦的很,哪算好吃。她心里想着过一两天找个由头推给小叔,让小叔不要麻烦。何小叔自己爱吃,对侄子外甥们的口腹都上心得很,何玉梨他们但凡有个馋的都要偷偷找何小叔。除了何玉梨表兄在病床最后没吃到心心念念的炸鸡。
何玉梨找同事要永生花的链接。同事说是找了什么代购的,还问她说有好几种款式,不同颜色也有,不同用途也有,要放在哪里的?何玉梨说家里。
同事说,都知道永生花仿真仿得好,但没见实物,很少有乐意买的,都觉得不如买鲜花。
何玉梨说,鲜花不耐放。
同事说,鲜花有香味儿呀。
何玉梨说,毕竟是人工做的,能保持常开不败,也是它贵的道理。同事就笑,说你就是偷懒不想收拾枯掉的鲜花。何玉梨也笑,说你就愿意收拾呀?同事说,我也不愿意。
同事又说,这些东西做出来还得算替代品,但是又鲜艳,又持久,现在想要香味儿喷点香水都成。但有时候就是觉得还是鲜花好,还是觉得那些鲜花呀,鲜货呀,保质期短的,才能是好东西。
何玉梨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你要它长久了,它就不能新鲜,要他新鲜没添加剂了,就没法放。吃炸鸡也要是现炸的不能过夜呢,迟了点去吃,要不就散味儿,要不就是坏了。
同事说,你说炸鸡我想起来,就跟你想喝奶盖葡萄一样,有时候到那个时候就想吃什么东西,虽然说吃了也就那回事,吃不到就惦记。结果是过一阵儿再去找,却可吃可不吃了,没兴趣了。
何玉梨说,也许过了一阵儿想吃,也吃不到了呢。
同事说,对呀,晚一晚可能店都没了呢。
何玉梨笑了笑,说,你看这永生花的优势不就出来了,啥时候都能看到它开着,永远都好看,比人都活得长久。
同事笑道,你跟塑料比降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