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歌 第七羽
战斗。
似乎永无止境。
死亡。
不过是奏响短暂的间奏。
他想起姐姐说过,有翼种是要为创世神编织出这世界的歌。
可他也会想,现在这样的歌,创世神还会想要吗。
卡尔·兰克的双翼已经伤痕累累。
那些伤来自各种各样的地方,战争或者意外,他还活着,光是知道这点就该感谢天地。
他其实并不畏惧死亡,对他来说那是他最经常接触的事情之一。
可总有些战斗不同寻常,要知道吸血种的近战能力一向高出有翼种一头,更何况他的对手是Labber。
几乎是对上他的一瞬间卡尔·兰克就确定自己必败无疑。
也同样是一瞬间,他选择了逃跑。
卡尔·兰克从来不认为逃跑是什么难堪的事,尤其当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故人时。
年轻的有翼种几乎是栽进蓝国的本阵的,幸好安洛也在场,否则他搞不好会被当成对方的奇袭。
晚上少女帮他休整了羽翼的伤。
“‘银翼’先生果然也参与了战争。”
“我并没……痛……”
“翅膀受伤了哦,虽然还能活动,不过很痛吧?”
“嗯,痛啊……无论多少次,只有这种疼痛完全无法忍受。”
——不存在麻木也不存在习惯,那种疼痛就那样刺激着神经,一次又一次。
“虽然疼但还是准备去吗?”
“那当然。”他想他不止一次遭受过这样的疼痛,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我可不想错过。”
此后数日的战争。
他依然躲藏在天空的角落,用风隐藏着自己的身影。
然而他已经无法悠然地在那里戴到黄昏,地平线以下吸血种的阴影让他不得不在危险与撤离之间做出选择。
——要知道Labber这世界上他最不想遇到的对手之一。
卡尔·兰克只得为此苦笑。
孽缘这种事大概不外乎如此,这个词在唇齿间有着不一样的气息。
他在半空中看向地平线的方向,在那里蓝色正在逐渐展开,红色被黄与蓝夹杂其间。
如果这时候蓝国突然倒戈与黄国联手,那么红色一方的势力恐怕会相当不妙——可惜这样有趣的一幕并未发生。
卡尔·兰克带着恶劣的笑容撇了撇唇角。
开战后仅仅几天,凭借着强大的人数优势红蓝两国就取得了绝对的有时,战斗的形势向一面倾倒,但这样的局势也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转变。
……因为战况已经逐渐深入了争夺区。
这片尚未被染色的土地就是三国征战的焦点,谁也不愿意让他人抢得先机。
卡尔·兰克站在云层中抬头。
他的目光像是穿越了无尽的高空。
直至「 」的土地。
巨冠森林。
这里也同样位于「 」之下。
但这会儿的卡尔·兰克却没有了抬头仰望的心思,地面上的腐植知让人忍不住皱眉。
就算抬头也望不见天空——交叠的树叶掩盖了他能看到的光应。
要知道就连阳光也未必能穿透那里。
他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森林里的昆虫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挥开羽翼,用风驱散了那些扰人的昆虫。
“呼……”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
这样的疑惑不知不觉就跑进了脑海中,他看见远处一片树叶落了下来,轻飘飘的。
“——因为巨冠森林是黄国的‘后方’。”
花妖的声音随着思绪浮现,就好像他真的在这里似的。
然而就算魔法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好,身在争夺区另一头的花妖也不可能让她的力量抵达此处,深知这一点的卡尔·兰克苦笑着再度耸肩。
“那里离黄国最近——黄国的地面部队要来沼泽也得先经过那里。”
位于沼泽之上的交战区。
想到这点的他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他想起战争最开始的那几天他们几乎彻夜不眠地与黄国的空中部队战斗,先头部队没能压制住他们,黄国就此失去了先机。
“眼下的局势对黄国不利,不过他们在巨冠森林仍有些动作——”
所以他被丢掉了这里。
明明从任何角度上来说他都没有听从蓝国指挥的必要……
不过最后卡尔·兰克还是来了。
再没有比这里更近的地方——他对自己嘲讽地冷笑着——没有比这里更接近会看见一段历史的地方。
树林里的树叶随着风沙沙作响,好似在应和他的嘲笑。
卡尔·兰克闭上眼睛停顿了一会儿。
他想着得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事到如今就算再去想什么有没有必要都没有意义。
绿眼的有翼种抬起双眼,林间枝叶婆娑的声音传入耳中。
“——”
黄国的那些家伙,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
虽然事实上他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但这样想想有助于大脑保持兴奋。
他在半空中扫见过那里的影像,谁知道地面行走与天空俯瞰的落差会有多少。
卡尔·兰克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风里已经混杂了金属的气息。
“呼……”
卡尔·兰克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既然已经能闻到金属的味道那说明对方并不遥远,他站在森林里,花了一些时间来思索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再往前走他有可能会遇上黄国的暗哨,他毕竟不是战士,无法正面与那些士兵战斗。
而迷彩的状态又无法在移动中保持——
卡尔·兰克做出了决定。
他挥起羽翼升上半空,至少在这里他可以凭借树枝进行一下遮挡。
低矮的树枝毫无压力地承受了他的重量,它们并没有折断,也没有发出声响,一切都很顺利,只有几窝野鸟发出受惊的鸣叫。
“嘘——”
虽然鸟类大约是听不懂他的暗示的,但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羽翼的缘故,鸟儿们安静了下来。
卡尔·兰克站在树枝上和那些野鸟们相互瞪了好一会儿的眼,在确定它们只是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后,他才终于迈出脚步——
“嘎!!”
一瞬间惊飞的鸟儿似乎要将整个森林都掀翻般。
卡尔·兰克差一点儿从树枝上掉了下去——大约是树枝上的苔藓太滑,让他有些站不住脚。
好在最后时刻他凝固住了空气,这才没有直坠地面。
而后风在下个瞬间又围绕了起来,迷彩再度加上,他下意识地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影。
一直到森林平息下来前,他都僵在树枝上没有动作,毕竟他不知道这些响动可能引来什么,敌人还是攻击。
……不管哪个好像都不太好。
他咬了咬牙,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就地不动,风旋绕着身侧,他停顿着,终于缓缓在树枝上坐下。
以他的能力来说维持一段时间并不是难事。
问题只在于——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继续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以防被对方发觉,还是就这样直接离开。
卡尔·兰克轻声叹息。
野鸟们已经平息了下来,森林里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他并不认为小心谨慎是件错事,但他的天性里或许原本就缺乏这样的因子,羽根已经在蠢蠢欲动,像某种乐器,正叫嚣着让它发声。
卡尔·兰克迟疑着。
然而就在迟疑的刹那,身后的丛林里忽地传来了一阵骚动——
“?!”
身后、而非身前。
错位的方向让他刹那就紧绷起了身体,头顶上的天空投下来一片浅绿色的影子。
这里是森林的最深处。
就算阳光也无法落进地面。
……连阳光、也。
不好的预感笼罩了他,卡尔·兰克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身影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前。
万分熟悉的……有着黑色的膜翅——
“什么啊,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Labber。
他所有的、最为纠缠的、梦境的、源头。
无论是好是坏。
绿发的吸血种勾起唇角带出笑容,眼眸里的冷意让月光一瞬间洒下。
——大约是因为这里阳光无法照到他才能在地面上行走。
可是他的双翼却带着另外一种信息,那对翅膀上满是被阳光灼伤的痕迹,在眼前人故作镇静的情形下显得更加狼狈。
卡尔·兰克不得不承认,这瞬间他不争气地感觉到了担忧,呼吸差一点儿就无法与风同步,但他仍然将它们压了回去。
Labber近在咫尺。
他必须得知道,如果被他发现那会是多么糟糕的状况。
卡尔·兰克其实并不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但很多时候他总是得把自己交给命运——比如现在。
“如果不是女王要我们占领这里我才不会来这里……”
吸血种的贵族轻轻“哼”了一声,像在自言自语。
“——”
卡尔·兰克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滞。
“虽然发生了点意外……不过、还真是有趣啊。”绿色的眼眸略微眯起,“没想到只不过是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颤栗刹那沿着脊背划了上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那套把戏对我没有效果,卡尔。”
翼歌 间奏
在这里他可以仰望天空。
虽然天空并不是什么不常见的东西,但每时每地的天空都不尽相同。
卡尔·兰克回想着,他躺在「 」自家屋顶上仰望天空时看到的景象,没有云层,一望上去就是无尽的蓝色。
「 」已经是这片大陆上最高的地方了,当他在屋顶上时,或许他又比其他人的所在高上了那么一些。
但在高处看到的天空,并不是一定是最好的。
例如现在就不同。
从树叶的缝隙里会透下无数的光斑,那些光斑会落进他的眼中。
没有词汇能描写这缝隙间落下来的光芒,它交错在地面宛如整个天空落下的影子。
“……很美。”卡尔·兰克只会觉得自己的言语贫乏。
从树下看到的阳光总是很美。
他在这片森林里最大的树木下,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战争还未像现在这样激烈。
卡尔·兰克在地面上的历程其实并不会比一个人类多上多少,但他经过的道路却比人类要多上许多。
因为他的双翼能够越过天空的轨迹,他在高空能俯瞰到争夺区的面貌,无论是沼泽森林村落还是其它。
巨冠森林。
这里是争夺区里靠近黄国的一片区域。
有时侯他会去那里,一个人,独自呆在森林里。
他会去那棵巨大的树下,或者有时侯登上位在高处的树枝,对于身负双翼的有翼种而言这并非难事。
他曾在那里遇到过安洛。
蓝国的花妖少女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远离蓝国的森林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她。
米色长发的妖精种少女露出微笑,她的笑容轻柔如同枝上落下的树叶。
“只是随便走走而已。”
并没有什么目标。
“你呢?”
“……一样。”他回答。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与意义,只不过是单纯的行走,找一个最能让自己安心的地方停留。
他想,就算是最擅于战争的人也一定会找个时间来远离战争,他们也不外乎如此。
在这个森林里的相遇无关乎彼此是谁,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就只不过是一次单纯的遭遇而已。
——于是,这个遭遇就这样延续了下去。
不是一次两次,有时侯他们会在那里聚集,没有任何约定也没有谁说了些什么,只是最为单纯的。
一定到了那里而已。
安洛的手指间飞舞着粉色的花瓣。
那些是她用幻术制造出的游戏般的小物,但触摸时却会有真正花瓣般的柔软。
“就好像真花一样。”卡尔·兰克曾这样评价。
而他的话让安洛微笑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它们是。”她说,“那它们就是。”
——幻觉。
“听起来像个哲学命题。”
“的确——不,或许它就是呢?”
对话没有继续。
其实他们也并不需要对话继续。
卡尔·兰克靠在树梢上的某处仰望着头顶,天空在树叶的缝隙间闪闪烁烁,风一吹,就摇晃。
他想这样的场景犹如梦中,他有一次甚至问安洛这是不是她制造的幻境,妖精种的少女被他逗笑了,说这是个蠢问题。
连卡尔·兰克自己也这样觉得。
只是他相信有很多问题其实都蠢得无可就药,只不过他们仍旧想问出。
这很好。
在这里他用不着顾忌什么。
其实他们都用不着。
“每次在这里看到的‘银翼’先生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直觉。”
“唔……这还真是个好理由。”
“你是在想战争的事吗?”
“这又是直觉吗?”
“不,因为‘银翼’先生的行动一直都是与战争有关的。”
——战争。
当他离开「 」。
他发觉他比他想象得更加接近战争,他能听见战争的消息,从这世界上的每个角落。
从眼前人口中。
“安洛,你为什么要帮助蓝国?”
“因为布鲁斯。”
“蓝王吗?”
“嗯,你呢?”
“大概是因为喜欢看戏吧。”
“听起来真是个不靠谱的理由。”
“嗯,我也这样觉得。”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靠谱的人,不安定仿佛刻印在了他的生命里,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去不同的地方。
就好像风不让他停歇一般,他还记得「 」上的风,当他坐在屋顶时从头顶越过的风。
那一定是这世界上最高的风了吧——还是孩子时他曾这样想过。
后来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定”。
所有风都是从世界一端起源而后冲向最高的天空,它们不会停歇,只会在某时某刻迎来死亡。
卡尔·兰克想起,他最擅长的就是操风的魔法。
他会躺在这座森林的树枝上,望着树顶,看起来只是在无端地发着呆。
这个时候战争已经逐渐向他们逼近。
整个大陆都被笼罩在战争临近的阴影中,他并不说战争“一定”会到来,只不过是历史将它们推了过来。
卡尔·兰克觉得一切都是虚无。
很快他大概就会被淹没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中,再也没有闲心飞越整个争夺区来到这里。
风好像又刮了起来。
“……喂,安洛。”
“嗯?”
“你觉得我最后会死在什么地方?”
翼歌 第五羽
后来再回顾这一天,他发现他很多地会想到SHIR。
绿发金眼的妖精族少女说她有义务来看着这里发生的事,他想了想,觉得他之所以会反复地想起那段对话一定是因为他们的相似。
都想要去看着些什么——想要将发生的事直接投射进自己眼底,直接的、不带任何曲解衍射。
历史上有所谓的第一历史,他们想看见的就是这样直接发生的事,人们叫他们旁观者,一如这场战斗之前蓝国一直扮演的角色。
——然而他们还是所有不同,在回顾时,最让他玩味的或许还是这点。
他想那少女一定是背负了些什么才来到的这里。
对她来说义务大过意义,她觉得她必须得这样做,而他则全然相反。
卡尔·兰克,这个人仅仅是因为想来而参与进了这场战争。
“你知道红国有一个叫Labber的纯血吸血种吗?”
“啊?Labber……倒是有听过这个名字,但应该不在红国。”
“……是吗。”
爱德华从月下转头看向他,红发在黑暗中显得暗淡无关。
——明明是生活在黑夜中的种族,却有着张扬的发色。
“你在找他吗?”他问。
卡尔·兰克摇了摇头。
“不过就是一问而已。”他说着,勾起了唇角,“——好奇心。”
但仅仅就是好奇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他们身在同一战场就迟早会相遇。
他不会为了Labber去回避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其实无比自我,任何事情都不能抹消他最初的目标。
这个晚上他告别爱德华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憩的地方,而红发的吸血种还要前往他自己的目的地。
他们的目的地与目标都不同,短暂的交错只交换了彼此还不知道的情报。
卡尔·兰克靠在沼泽地的一棵树上,眺望向蓝国的方向。
——黄国已经来到了沼泽地中。
红国也很快会到来。
而这里已经是蓝国的边境线,蓝国的军队从最近的驻地到这里——大概还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那么。
“两只野兽都已经来到地盘的边缘了。”卡尔·兰克在树枝上了升了一个懒腰,“那么,你会怎么做?蓝王。”
——但其实现在还不过是序幕而已。
在这个夜晚深深的梦中,卡尔·兰克为眼下的局势下了判断。
以黄国女王的性格,会采用暗中袭击这样简单有效却偷偷摸摸的战术吗?
如果她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会依然安坐在黄国首都倚靠着天堑的宝座上吗?
……还有,是谁把关于这批军火的事情泄露出去的。
红黄蓝的三足鼎立。
说虽然如是说,可实际上总在交战的只有红黄两国,以中立自居的蓝色,终于也被卷入了战火。
卡尔·兰克睁开眼睛。
他不是醒来的——与其说醒来倒不如说是惊醒更加恰当。
——长时间在战场上空徘徊他已经多少有了类似士兵的战场直觉,当晨光照上眼睑,他几乎条件反射地发觉有什么不对。
照向他的阳光被阴影遮盖。
“什——”
阴影。
在他可以看见的遥远晨光中,一个黑色的已经遮盖了太阳明亮的光辉。
卡尔·兰克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羽翼很快向外张开包裹住身体,风的魔法一瞬间将空气在身侧压缩。
光线因扭曲的空气而弯折,绕过她的身体向后移动去。
——就实际状况上来说,现在同一水平面上的人是看不出到卡饵的。
他轻轻咬了咬牙。
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变打大,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开了这个他赖以求生魔法。
风压开始从远处袭来,烈风差一点儿让卡尔·兰克没能在树上维持身形,他死死抓住树干,祈祷着这样的强风不会将他吹落。
而黑点已经在他眼中成形。
——是龙。
那是一只巨大的、有着黄色鳞片的龙,它就算只是单纯地在天空中飞翔也足以让地面上的一切生物震慑于它威严。
卡尔·兰克知道这条龙,接近的风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或许这只是由于兴奋而已也未尝不可——
出现在这里的,是耶露恩。
黄国的女王。
巨龙飞快地掠国他身侧。
金色的龙鳞摩擦过空气的间隙,压迫过所有空间让它们在她眼前退屈。
对于这只庞大的龙来说它身周所的事物都无关紧要。
她的身形巨大到根本不用去介意身侧树梢上发生了什么,更何况紧随她而来的——
是黄国的部位。
一直倚仗着天堑的黄国一样拥有强大的兵力。
而其中能够直接跨越天堑的空军更是尤为强大——
巨龙的身影远去。
留在卡尔·兰克一个人,坐在树上,几乎失去了所有飞行的力量。
——黄国的女王亲自来到了现场。
“哈……哈哈……”他有些疲惫却又有些兴奋地笑了,“这下……你准备要怎样应对呢……!”
头顶的天空仍旧是一片蔚蓝,只是云层已经开始在那片蓝色上聚集。
他向西走。
国名与天空同色的王国位在日落的方向,恢复了飞行能力的有翼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达那里。
卡尔·兰克已经能够看到地平线上的城市。
清早没有灯火,只有属于城市的风向这里流来,他一抬手就像能握住天顶的云,水汽顺着风的轨迹四下流动。
一只鸟顺着风的流动冲向他,他伸出手将它接住,指尖上随即就被冰冻得泛起了一层白。
那不是一只真正的鸟,而是冰的造物。
而他所知最擅长冰魔法的人——
冰做的飞鸟逐渐融化在了他的掌心。
一片花瓣从中化出,贴在了指尖。
“哈……”
笑声。
卡尔想他今天感觉到的愉快已经是近两年来的总和,摆在眼前的局势瞬息万变得如同他在史书上看到的故事。
站在这里的他所看见的一切将来会被记入史册吧——后来所看到的“历史”,放在当下也不过是这样的“现实”而已。
——他想他所看到的和SHIR看到的是否相同。
他也想他想看到的和SHIR想看到的是否相同。
两个有着相似的目的的人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他们之间的比对微妙得让人忍不住微笑。
而这些,全然不会被记载在史书之上。
“‘银翼’,你要介入这场战争吗?”
“银翼”从不真正进入任何一个战场。
他坐在天空的远端向下望去,能够将整个战场都收入眼中。
泥沼地一片黑色。
交战着的颜色在眼底混杂成了一团,卡尔·兰克习惯于盘坐在天空,一手上翻开的笔记本上或许能够记录下什么。
有人认为他在收集情报——事实上或许也没有差别,他也曾倚靠此为生。
他也曾将这些情报带去蓝王的王宫。
在那里他曾经遇到过如他一般游荡的人,站在花园里的少女是王的同族,米色的长发垂向腰侧,手中粉色的花瓣随着她的手指翩翩起舞。
……那些并不是真正的花瓣。
而是幻术。
“你是叫……卡尔·兰克吗?”花妖的少女问他,落在眼底的光如同花瓣落地。
“是的。”卡尔·兰克回答了她。
他知道这个少女,她是蓝王的侍奉者,对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了带来蓝国所需要的东西。”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拥有那些东西呢?”
“——”
一下子……就抛出了一个好难回答的问题……
“怎么说呢……”卡尔·兰克降下了自己的羽翼,翼尖对向地面,“大概是兴趣吧。”
“你不是个历史学家吗?”
“说得也是——”
明明是个历史学家,为什么又要参与进历史的进程中呢?
卡尔·兰克显然找不到答案。
他有很多事都找不到答案,他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或许要隔了很久才能发现其中纠缠的线。
——它或许名因果,又或许是他的性格。
卡尔·兰克把笔记本收回了怀中。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样的环境不合适书写也不合适观战。
他扇动着羽翼把高度降下,移动的动作会让一直围绕在身周形成迷彩的风失效。
月光洒落在羽翼之上。
“——果然是你在这里。”
那个声音就随着月光传了过来。
卡尔·兰克一下子僵直身子,好在本能让他在脚底凝固住了空气,让他不至于从空中坠落。
“坐在半空看戏……你的兴趣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啊。”
……这样了解他的人大概也只有一个了。
“Labber……”
翼歌 第四羽
名为SHIR的少女。
当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的双眼,她的眼底带着片段似的光线,与身周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卡尔·兰克捂着额头坐起,他们仍在沼泽边缘,以少女的身形也无法将他搬离此地。
“真是倒霉啊……”他忍不住低喃着,对着疑惑起来的少女露出了微笑,“我是说在这里遇到袭击这件事。”
“袭击吗?”妖精种的少女歪歪头,尖耳向下垂下,又微微一抖。
“嗯,虽然不知道是谁——”
不是流寇。
他猜他只是被卷入其中,又或者被当成了某个目标的一部分。
被卷入不知名的事态让他有些困扰,可能性有很多,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来理清思绪。
“对了,刚刚那个问题……”他这才想起在“相遇”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一个步骤他还没有彻底完成,“我叫卡尔·兰克,也有人叫我‘银翼’。”
虽然为了帮他治伤少女把她的护甲取下来了但这大概于称呼无妨,他低头看了眼那对放在一侧的金属护甲,金属的光芒已经彻底被污泥掩盖,一想到要把这样的护甲穿带回去他就感到一阵疲惫。
“银翼先生。”少女开口了,声音澄澈,像人们一贯对这个种族的印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是路过而已啊。”
并非谎言,事实也就是如此而已,卡尔·兰克以前所未有的坚定态度表示自己遇到这事纯属躺枪。
——可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样,没有人故意去撞上它们,它们只不过是偶然发生在了他们身边而已。
巧合。
“但最近格林沼泽并不太平,在这一代行走实在有些太过危险了。”
“不太平……我不知道这件事。”显然那些车夫也不知情,否则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往这走了。
“是这样吗?”SHIR又歪了歪头,“这一带有很多劫匪出没啊。”
“争夺区里到处都有劫匪吧……”他忍不住说道。
“的确,不过最近这里比较特别——”SHIR露出了微笑,“毕竟蓝国的军火要从这里去红国嘛。”
“——”
几近天真的话语让卡尔·兰克一下子收紧了羽翼,这种连飞羽尖端都一并紧崩的感觉让他有些可笑的久违感。
“军、火……?”
——那么,袭击他的其实是黄国的人吗?
蓝国和红国之间一直存在着私底下的军火贸易,如果黄国想要阻止这些贸易,那么最好的方法——
卡尔·兰克决定不再想下去了。
“看样子会有很多的人冲着这批军火来啊。”他喃喃着说道。
“不是‘会’,而是‘已经’。”金色的眼睛略微眯起,SHIR的脸上仍带着微笑,那笑容在她的面容上并不违和,好似一切就当是如此,“所以银翼先生,想去蓝国的话还是要绕到比较好哦?”
那是真切的关心,并不带任何恶意,就像她方才对卡尔伸出的手,指尖上是治愈魔法的光芒。
“的确如此。”卡尔·兰克叹息,“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SHIR。”
“我吗……”妖精种的尖耳垂了下来,“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义务。”
“哎?”
绿发的少女抬起眸望向天空,蓝色的天际在她金色的眼底留下了一片浅色。
“——我必须来这里,看着这一切。”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由。
卡尔·兰克不会对任何人的理由发表意见,他认为那不是他该做的事,他能做的是评判过去的历史,面对现下所有的一切,他只有权去感受,并没有权力去评论。
很多风掠国了他眼前。
SHIR已经离开,多亏了她卡尔翅膀上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现在的他已经可以飞回蓝国,但现在的他却已经失去了那样做的动力。
他用了很多力气把自己的护甲清理干净,不过就算这样再度将它们佩上还是传来了一阵土腥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现在的他又能够飞翔了。
就算不是最好状态他依然能够飞上高空查看这片沼泽中的情况,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那个,折腾了一个下午,现在他需要找个地方度过这个夜晚。
卡尔·兰克在这方面的能力并不差,他曾用魔法在「 」的图书馆中飘浮了整个晚上,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更希望有个安慰的休憩场所。
沼泽地里荒无人烟——而他的所有行李也都随着马车沉入了泥沼深处,较好的 预期是有个树枝可以让他栖身,但就现实情况而言沼泽里的树木也实在太不靠谱了一些。
他悬浮动在半空向下俯瞰地面,大片大片的泥沼地连同周边的杂草让他分不清那些是能够降落的地面那些又是致命的沼泽。
还有沼气……不过在散场风魔法的卡尔·兰克面前它们或许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唉……”卡尔叹息。
一时兴起采取的行动总是有着许多的不确定性,现在就是这样,他带着疲惫拍打着的羽翼。
太阳逐渐落下了地平线。
黑夜渐渐降临,视野也不再清晰,卡尔·兰克想他干脆返回方才所在的地方好了,回到原点的感觉多少有些糟糕,不过却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这不是那天的有翼种吗?”
“!”
说不上熟悉——但绝对认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卡尔·兰克一下子紧绷起了身体。
身体下意识地向一侧移去,风围起障碍,与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拉开距离。
“——是你。”
那个红发的吸血种。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纯血吸血种有在黄昏散步的习惯吗?”虽然现在已经天黑但卡尔·兰克仍然忍不住说道,他觉得他一定是从Labber那里染上了毒舌的习惯,余韵糟糕。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红发的吸血种挠了挠头,“我可是看着太阳光消失才上天的——可恶,果然还是应该呆在家里比较好。”
“……”
这家伙……死宅吗?
卡尔·兰克忍不住这样想,目光向下移去,果然——眼前的少年仍然赤着双足,全然不顾在泥地上这只会弄脏他的双脚。
还真是个我行我素的吸血种,卡尔·兰克在心底作出评价,似乎无论什么样的状况都无法影响到眼前人自身,他随性而动,不管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糟糕的情况。
他忍不住想起,上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副模样吧——
在觥筹交错的晚宴上,以赤足踩踏着厚实的地毯。
回想让额角略微刺痛着。
“你也是为了那批军火而来的吗?”他问,对方显然不是蓝国的成员,那么很有可能是他的敌人。
“嗯?什么嘛……你也一样啊?”红发的吸血种满脸无趣,双眼却略微眯起,在月光下映照出了一片冷光,“说起来——上次、我看到你跟蓝王一起进入会场。”
“切……!”这句话信号般让卡尔一瞬间张开了双翼,风被凝聚,但眼前的吸血种却摆了摆手,倦怠的感觉在面容深处凝聚。
“别这么紧张,这次我可是和你一边的。”
“……?”
这句话让卡尔·兰克微微一愣。
在宴会的城市修养的这一阵子他似乎错过了许多消息,无论是军火的事也好袭击的事也好,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让他甚至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卡尔为此有些自责,于他而言“情报”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许多人不喜欢他在战场上空飞翔,也就是害怕他刺探出一些什么。
战斗其实不是他的本职,“情报”才是——然而现在他却似乎已经失去了这一优势。
风仍没有撤下,他看着对面吸血种的双眼,问道:“什么意思?”
“你没有听说过吗?”吸血种又挠挠头,卡尔·兰克甚至都有些想提醒他他的头发已经无比凌乱,“我们的国王已经下令要保护那批军火了。”
“——”
红国。
和眼前人发色很相称的国度。
——从保护军火这个角度让军队前来多少有些夸张,卡尔·兰克丝毫不怀疑这之中还有别的目的。
他收起了张开的羽翼。
“我是‘银翼’卡尔·兰克。”他说,“你是谁?”
在逐渐升起的月光下的吸血种“唔”了一声,把目光从他的双翼上收回。
“我叫爱德华。”他说。
翼歌 第三羽
在宴会上遇上Labber着实不断算是什么好事。
卡尔·兰克昏昏沉沉地想,他把头靠在车厢的一角,埋进自己宽大的羽翼中。
酒的香气还残留在鼻端,他其实并不是好酒的人,但有酒量,闲来没事多多少少会喝上几杯。
“呼……”他呼出了一口气,呼吸因封闭的车厢而显得有些浑浊,绿色的眼睛半眯着,透过只开了些许的车窗能够看见外头的景色。
——沼泽。
虽然大部分地方都不便行走,但这里是从宴会所在城市回蓝国最近的道路,总会有些不怕死的人——例如他——选择这条路线往返。
而能够在这样的路线上行走的车夫都有自己的一套,他们能够分辨出哪里的路面能够行走,哪条路只会通向致命的沼泽。
卡尔·兰克打了个哈欠。
他能闻到酒的香气,这香气并不是在外交会谈上留下的残像,而是他在离开城市前旅馆的主人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如果下一次他再去那座城市的话大概就已经见不到那人了吧——人类的寿命短暂,以一个拥有漫长生命的有翼种的角度去注视他们就像一场虚无的梦幻。
相反,如果对方是与他们同样长寿的种族的话,一切就会成为场绵延百年的孽缘。
……就像他和Labber。
再度回想起那个名字让卡尔·兰克“啧”了一声,他坐直了身子,用姿势的改变来驱散自己脑海中的睡意和胡思乱想。
那场三边的外交会谈这时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他又在那座城市呆上了一段时间才启程返回旋涡之国,他不担保这样的行为与想避开什么人有没有直接关联,他从来不为自己的任何事情作出担保。
马车咕噜噜地在地面行进。
卡尔·兰克推开窗户向外头望去,沼泽的风里充满了潮湿与腐朽的气息。
他所在的位置尚且属于格林泥沼群的边缘,致命的沼泽地和沼气池都还在更远的地方,他也就心安理得地靠在窗边看眼前一片颓唐腐败的景象。
在他视野所及的地方只能看到蕴涵了无数水分的土地,泛着水光的泥沼充斥了远端的地平线,杂草和枯木零散地交错在视野中,他垂了垂眼,忽然发觉眼前的景象又让他昏昏欲睡了起来。
——只可惜睡眠在当下成了一种奢望。
就在睡意几乎要将他淹没时他乘坐的马车忽地一阵剧烈的震颤,所有的睡意被瞬间驱散,他猛地抬眼,就发现方才还凝固着一成不变的景象已经开始向下倾斜。
身体在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卡尔·兰克在这样的场合下忍不住闪过了一瞬“幸好没有把护甲取下”的想法。
马车径直翻在了路上,他撞到一侧的车厢上,耳畔都是撞击带来的轰鸣。
“啧……!”
羽翼才刚刚张开就已经被不稳定的车身逼得被迫收起,有翼种的双翼是他们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大的弱点,他的双翼已经受伤,他可不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伤势更加严重。
可对方显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刚刚撞到地面的车厢在下一瞬又再度震动了起来,他可以听见外头车夫凄惨的叫声,紧接着传来的是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他尽力不去想那声音到底是些什么,况且眼下这节骨眼也没有时间给他去想那些事情,卡尔·兰克奋力收起羽翼,导致车厢震动的力量异常平稳,大约不是什么暴力——而是魔法。
翅膀好像隐隐作疼,眼下的状况他判断受伤了的自己不可能与对方正面敌对。
马车就这样被继续向前移动。
落入了泥沼中。
岸上完成了这一切的几人一直注视着车厢向下沉去,直到木制的车厢彻底在黑色的泥沼中失去了踪影才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这样就行了吗?”
“是,这一带的匪徒流寇本就众多,只要给人造成最近有一小伙人在这一带活动的印象就可以了。”
然后那些声音随着气息渐渐远去。
沼泽又恢复了之前荒无人烟的死寂,甚至没有留下丝毫方才有人经过的痕迹。
又过了许久。
一只手从方才马车掉落的沼泽中伸了出来,死死抓住了地面。
“咕……咳咳……”
卡尔·兰克抓着地面狠狠地喘息着,地面并不牢靠,但沾满了水的翅膀着实让他的身体有些沉重。
幸好凝固空气的魔法一向是他擅长的,方才他也就是依靠这个才得以避免去和沼泽底部的亡魂作伴——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变成沼气,真的。
他喘息着把自己的身体拖上地面,手指深深地抠进了泥土地中,指甲盖生着疼,但多亏了这样他才能再度踏上陆地,否则他就要在那里慢慢等到体力耗尽。
可现在的体力也不见比之前好上多少,失去了泥水的支撑才能感觉到此时的身体是有多么沉重。
卡尔·兰克索性直接倒在地上。
抬头就能够看见一望无际的高空,天空还是澄澈的,透过遥远的云层照了下来——
而比那个更加遥远的,大概是「 」吧?
他自顾自地想,狼狈不堪地倒在地面上,将羽翼向身侧摊开。
——如果现在的场景被Labber看到了,还指不准被他嘲笑“落汤鸡”什么的吧。
突如其来涌上心头的思绪让他有一丝想笑,只是那种笑容在半途就转化为了淡淡的自嘲。
卡尔·兰克虽然一直自诩是一个历史学家,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告诫着自己“不要回忆过去”,矛盾的共存让他一瞬间感到了无比的疲惫,护甲太重了泥浆都灌在了里头。
可双翼是有翼种最重要的部位,只要他还想继续翱翔在Origin的天空,他就无法对保护自己的双翼这件事坐视不理。
“唉……”他发出一声长叹。
高远的天空似乎能将他整个人吸入其中一般,他仰望着它,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喂喂,你没事吧?是吸入沼气了吗?可是……有翼种……”
他想他在出门前一定忘了向占卜师询问这一次远行时的运程。
虽然他通常也不会那样做——不过事后去想这些事绝对是人之常情,而因此觉得肠子都悔青了,那更是常情中的常情。
从他在交战区的天空中被不知道哪国的人撞落地面起他的运气似乎就变得不佳了起来,翅膀受伤,在三方会谈前被不知名吸血种袭击、在会场上与Labber重逢,在回蓝国的路上甚至连边境都还没有到就被人袭击——
……说起来,那些袭击了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
流寇吗?因为这片土地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所以就算有流寇藏匿于此也并不奇怪。
可是那样的人却并没有打开车厢查看里面的细软——这一点让卡尔·兰克感到了不对劲。
而所谓的假设也就是在觉察到不对的刹那就要否定的东西,他又陷入了更多的追索中,好像在读史时通过那些过往的事件推想今日的他们。
并不是流寇却干着流寇在做的勾当。
他们是谁——又或者干脆一点,他们是为了什么?
卡尔·兰克自顾自地沉进黑暗中,借着黑暗来思索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这份黑暗,是因为他昏迷了吧?就在那片沼泽旁边,如果他一个翻身可能就会不小心滚进致命的泥地。
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在思索,仿佛根本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掉似的。
这大概也算是优点吧,卡尔·兰克半带嘲讽地想着,把这片黑暗当成沼泽深处般……坠落着。
不过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并不是沼泽里黑色的泥土,而是一双眼睛。
金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眼底的目光柔和得如同阳光透过初春的嫩叶。
卡尔·兰克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那双绿眸的主人将手从他的羽翼上挪开,指尖上残留着的治愈魔法的光芒逐渐散开。
“你醒了?”她问。
绿色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眯起,风似乎吹动了风铃,叮当作响。
——妖精种……吗……?
卡尔·兰克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张张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是你……救了我吗?”否则无法解释现在的状况。
“我只不过是发现了倒在那里的你而已。”少女微笑着说道,“我叫做SHIR,你呢?”
翼歌 第二羽
神将最初的天空赠与了有翼种。
自此有六千载的时间世界上没有任何生物,没有人战局地面,没有人踏足天空。
——直至那个种族出现。
他们没有有翼种那样的双翼,只有一对黑色的膜翼,能在月光下飞翔。
而后的千年——有翼种与吸血种分享了Origin的昼夜。
——Labber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他没有概念,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吸血种一向只对血和自己的研究感兴趣,再无聊他也不会轻易参与进“国家”这种事中。
或许是他遇到了什么——但对于这样的事卡尔·兰克就更加没有概念了。
毕竟他们相遇的时代三个国家还没有彼此分裂与战争,圣世纪的余韵还缠绕在这片大陆。
黄昏的时候他沿着街道行走,黄昏的颜色染上了这片土地,街道延伸向远处一片灿烂,远处的天边仿佛正在燃烧。
即便是这样微弱的日光也会让纯血吸血种厌恶——至少Labber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时间出没。
卡尔·兰克没有在找他,但他确实在思索关于他的事。
在接下来的事发生之前他总得找些什么事来做,思索从不会花费太多的力气,他甚至可以一边漫不经心仿佛走马观花地行走一边想着些什么。
街道上一如昨日般人来人往——借着会谈的时机有各式各样的人聚了过来,无论是商机还是别的什么机遇,人们寻求着这些。
但就算如此,聚集在前头道路边的人也实在太多了,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而后只用了半刻,他就明白是什么让人们聚集于此。
——是因为黄国的王莅临此地。
耶露恩。
即便是从这里他也能看到那明艳的黄色,黄国高傲的女王睥睨着众人,龙族种那种特有的傲慢气场震慑了所有的人。
而迎接她的则是红国年幼的王,明明不过是个少年却直面着对方的威压,红色的眼瞳中声色内敛。
数年前的卡尔·兰克曾经和这位王有过一面之缘——单方面的——从那时起他认定他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一如这次会谈的选址。
谁能确保这种宴会不是一场有来无回的宴会。
黄国的女王居高临下地看着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人类种少年,两人交谈着什么,身影渐行渐远。
明明所有的人都知道两国之间的关系,眼下这样和平的场景还真有些荒诞与可笑。
卡尔·兰克默默地收回了羽翼,在风的帮助下他的伤翼仍能飞翔,却持续不了太久。
大幕已经拉开,却还没有完全拉起,那么思绪又回到了老问题上——
Labber会是跟随着哪位国王前来的呢?
反正,他可以肯定不是蓝国。
“——哼哼,看起来这里有只落单的有翼种啊。”
伴随着话语他一瞬间听见了翅膀的声音——并不是有翼种那种飞鸟般的双翼,而是膜翼。
宛如蝙蝠的翅膀。
——吸血种!
双翼立刻展开,扑打的风从双翼间腾起,将身后的人瞬间推出。
“呃!”
不是Labber的声音。
但他仍是一下子冲出老远,直到距离够远才终于停下。
……他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进建筑物的阴影中。
随着黄昏的降临屋子的影子逐渐连在了一起,照不到阳光的地方,只有天空中的云朵依然如同燃烧般闪耀。
而就在阴影里站着红发的吸血种,黑色的翅膀向身侧展开,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半分玩味与倦怠。
以及。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站在大街上他依然没有穿鞋。
虽然并不合时宜但此刻的卡尔·兰克就是注意到了这点,眼前的吸血种舔了舔唇,露出了吸血种特有的獠牙。
“好像……飞不起来了?”
“切……!”
——其实并非无法飞行。
只是他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体力。
卡尔·兰克飞快地向后退去。
他不想在这里惹上麻烦,而这个吸血种显然就是“麻烦”中的一个。
阳光——只要到了有阳光的地方就能摆脱掉这个家伙了。
虽然他并不确定这个吸血种到底是纯血还是混血,但去尝试总是不坏——如果不中?那到时候再考虑吧。
然而就在他跑去几步远时。
“……还是算了,好像很麻烦。”
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卡尔·兰克差一点儿跌倒在地。
——这样就放弃了?!
吸血种里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他忍不住想,但脚步仍旧没有停顿,一转身冲进了附近的街道。
人群往来。
谁知道那个吸血种会不会突然又有了兴致,他不想冒这个险。
越过了建筑物的阴影。
他一回身发现自己把人群又甩在了什么地方,从地面上看到的城市与他曾经在半空见到的这里实在太不相同,只有远处的建筑依然矗立。
“呼……”卡尔觉得最近的自己似乎总是相当狼狈,这样的状况让他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好站起身扬了扬唇角。
“——卡尔·兰克。”
然后笑容就这样僵在了嘴角。
他认得这个声音,他为什么会在——不,他在这里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
卡尔转身。
站在那里的是Origin上最为人所熟知的妖精种,蓝色的发梢带着透彻的颜色,冷漠的神情霜冻般凝结着。
最初创建圣世纪的三位勇士之一,蓝国的王,布鲁斯。
就算料想到他们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进入城市,卡尔也绝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里撞见。
“很久……没见。”
带着轻颤。
他转身半跪下身,双翼展开服帖地平伏于地。
“——吾王。”
世界上总是会发生出人意料的事,无论巧合还是必然。
内里深处有一个“他”正在冷笑着说道,可现在的他又在冷笑着看待着那个自己。
卡尔·兰克知道自己其实虚无得厉害,明明身在“历史”之中,却又总是不把自己当成其中的一分子。
宴会上的觥筹交错。
玻璃制品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金属制品的光又是另一种璀璨,交错着在他的眼底摇晃。
卡尔·兰克揉了揉眼睛。
托蓝兰的福他最终进到了会场,可外交场合终究不是他这种习惯于沉溺书堆的人能够习惯的,他觉得领口有些紧,但那多半不过是心理作用。
更糟的是他在人群里看见了黄昏时遭遇的那个吸血种的身影,站在人群里笑得半带疲惫……并且依然没有穿鞋。
他只觉得额角有些微疼,和吸血种扯上关系果然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在心底无端地这样认定,他一眼瞥见会场一侧有向外的阳台,外头的晚风与夜色一瞬间让他心生渴望。
卡尔·兰克一向不是个喜欢忽视这种渴望的人。
脚步很快就挪了过去,然而就在踏出门的刹那,后悔的感情立刻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月光下站着的是他熟悉的身影。
仿佛是觉察到了些什么似的随着他进入阳台而转过了身。
绿色的双眼。
单片眼睛反复反射着月光。
唇角勾起的笑优雅从容得足以让人心醉。
“哟,好久不见,卡尔,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身高都没有长?”
……然而从那张嘴里吐出的却是这样的话语。
卡尔·兰克垂下了肩,叹息声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
“我们才多少年没见啊?”他反问。
“几十年——什么啊,我还以为对天翼种来说一百多岁算是青春期,好歹会像大人一点?”
“明明都三百来岁了还像小孩子似的家伙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熟悉感一下子涌了回来,时间与习惯都被拉扯回过去的岁月,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叹息——可偏偏眼前的人依然笑得优雅淡漠。
卡尔·兰克再度叹息,羽翼沮丧地向下垂下,连动着翼上的护甲叮当作响。
“好久不见。”他再度说道,“Labber。”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
“彼此彼此。”
——还以为对方不是那种会对权力政治感兴趣的人。
明明是个喜欢泡在实验室里的人。
“你投靠了哪一边?”卡尔问。
“谁知道……你觉得呢?”
“哼。”卡尔没有回答。
双翼随着单音扇了扇,带起一丝风掠过窗台。
夜晚——是属于吸血种的时间。
“算了吧。”他说。
尾音被拖长。
“也是。”而Labber也随着他的话语再度露出微笑,他向卡尔走来,看起来要返回宴会的现场,“反正重逢时就知道了。”
膜翼与羽翼擦肩而过,翅尖相撞,带出些许颤栗,似乎夜风钻进了衣领。
“——那时,会是在战场上吧。”
翼歌 第一羽
羽根处一片疼痛。
那是冲击之后产生的闷痛——这样的疼痛他并不陌生,这不是第一次遭遇,也并非第一次经历,可尽管如此,疼痛依然让他的双翼变得无精打采。
卡尔·兰克露出苦笑。
从天空坠落从来不是什么好受的事,这会儿的他只想回到自己位于蓝国的家中,在书堆里——或者沙发或者地板,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了——好好睡上一觉,让身体彻底恢复。
可惜的是他着实是飞得太远了,上一次飞翔的地方已经位于红黄两国的交界处,现在要回蓝国可不是件那么轻松的事。
更何况他的翅膀受了伤没有办法长时间飞行,滞留于地面的有翼种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可怜,他的旅费也是。
卡尔只好想办法从陆路走。
人类种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是马车,坐马车的有翼种总会让人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通常的马车也没有足够大的空间可以容纳他巨大的羽翼。
不过好在这些问题最后都得到了解决,卡尔·兰克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不断转过的风景,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方。
——他要去的地方是不属于任何一国的土地。
在Origin这片大陆上,三种不同理念交错又分裂之后剩下的三个王国,只有这一小片土地仍没有被染上任何色彩。
那里是“空白”。
就像一直飘浮其上的有翼种城市「 」般,无名无状。
只是与亘古凝滞的「 」不同——那片土地,只不过是“暂时”未被染色而已。
“哼……”
坐在马车上的卡尔轻哼出声。
他想起十几年前的他曾为了古籍而前往那里,十几年的时间对诸如有翼种这样长寿的种族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然而这样的时间却足使人世改变许多。
……那里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卡尔想着。
他并不是为了见证世事的转变而去那里的。
然而归根结底两者在最终的本质上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着,因为路面的状况一颠一簸,而他的思绪却已早它一步前往了他们的目的地。
其实世界上有很多事都在本质上相连。
例如,他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有翼种的双翼虽然能够让他更快地前往目的地,但每一次他总是会发现,他在地面的时间比在空中的更多。
卡尔·兰克目送着马车离去。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愿意前来争夺区的马车——可“无色”的争夺区这种是非之地绝不是受寻常人欢迎的地方。
或许要前来的是这座城市多少让车夫安心了不少。
这座城市虽然名义上并不属于任何国家,但这里其实临近红国,看着街道上完好无损的建筑,他甚至连想也不用想这里到底是在谁的掌控下。
——名义上没有任何从属的“无色”争夺区。
实际上各国的力量早已不断在向这里渗透,人们总会渴望回归秩序,也总会有所偏向。
所谓战争并不一定非得用武力来解决,事实上更多的时候战争的结果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决定。
……这大概就是历史的虚无吧。
这样想着的卡尔·兰克漫步上了城市的街道,同样与寻常争夺区不同的是街道上往来的人流,人来人往的街道熙熙攘攘,嘈杂一片。
十几年前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随眼前景象逐渐清晰,他歪了歪头,一侧身,走进了身边的小路。
——要知道每座城市都会有一些小路。
不被初来乍到的外来者知晓的道路,隐藏着一座城市最深的记忆与最隐秘的故事。
卡尔·兰克推开了小路最深处旅馆的门。
坐在前抬的老者推了推镜片浑浊的眼镜向这边望来,用苍老沙哑的声音问道:“谁啊?”
于是他露出微笑,绿色的眼里闪烁着愉快的光彩。
“十多年没见。”他说,“人类……果然很容易老啊。”
桌面上摆上了酒。
卡尔·兰克认得这种酒,它来自大陆的最北之地,是红国的特产。
他同样也记得这种酒,十年前他来这里时,喝的也是这种酒。
……人类种的记忆比他想象得还要靠谱。
卡尔·兰克心想。
酒入口带着微苦,涩味在舌根上蜿蜒,他一口喝下半杯,口腔里霎时满是酒精的气息。
“十年前我就说过了,你这种喝法是在糟蹋酒。”老人以沙哑的嗓音说道。
“那是因为我没想过十年后还会重返这里。”卡尔·兰克笑了。
他的笑容像尚有着年少者的无所畏惧,果然对有翼种而言他还不过是年幼的一员。
“这次你又来做什么?”那老人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追问,声音像黑夜里磨砂的转轮,“卡沙卡沙”一寸寸碾过所有片段细节,“这里已经没有古可以让你收集了。”
“来住店,这里不是旅馆吗?”
“——果然是为了这次的宴会吗?”
“是的。”
没有迟疑地回答,他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早在半个月前他还在蓝国时就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在这座城市将会有一场宴会,红黄蓝三国的国王都会来到这里,在这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足以让他期待。
卡尔·兰克抖了抖身后的羽翼。
“我会在宴会期间留在这里。”他说,面对自己已相识十年以上的——朋友?不,充其量不过是相熟的人,“这段时间,又要麻烦你多多包涵了。”
是夜,月光。
他从窗口可以望见远处街道的灯火,用魔法点亮的光芒并不是为了这座城市的居民而备,三国的会谈将在这里举行,为了曾经的英雄——今日的霸主所准备的排场自然不能太小。
……三位王里不知道有几位已经来到这里了呢?
就地理上来看红国的王一定已经位临此地,另外两位自然也不会落后太多,这座城市已经为他们的到来而做好了准备,在这个窗口上他就仿佛已能嗅到战场的味道。
“……真是麻烦啊。”
素来将自己认知为平和的历史学家的卡尔?兰克如是说道,喃喃自语的声音融入夜风转瞬不见了踪影。
虽然没有来由,但他忽然觉得自己该去街上走走,狭小的房间和并不流通的风让他的双翼沉闷得难受。
于是卡尔理所当然地离开了他刚刚安定下来的临时住处——理所当然得就好像尽管他有着双翼,却依然在陆地上行走。
外头城市的夜景被残月的光辉笼罩,笼罩着暗淡月光的夜空并不属于有翼的一族,神将它赋予了另外的种族,在有翼种统辖了天空六千载之后。
卡尔?兰克沿着街道向前走,视野的尽头是为这次宴会准备的场所,用魔法点亮的光勾勒着城堡的轮廓,它占据着路的尽头,巨大的身形彻底占据了他望向地平线的目光。
他想起在空白时他也曾飞离空岛,在遥远的空中远看那城市的景观。
“空白”巨大的影子占据了他视野中的大部分,他飞得还不够远,不足以让整座城市进入他眼中。
而现在。
虽然“空白”就飘浮在这片土地的天空上,但他却看不到它,它飞得太远,通常双翼甚至不能飞抵;它飞得太高,甚至连影子也不会在地面留下。
——?
眼角忽然有一个影子掠过。
卡尔的脚步猛地停顿,身侧街道上人流往来,所有人的身影都会混进他人的影子中淹没不见。
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从眼角一闪而过的是有着绿发身带黑色双翼的娇小身影,那身影他曾在几年的时间里每天都要反复见到。
卡尔转身就向身影出现的方向冲去。
在他的印象里那家伙虽然并不算安分但也并不没有到处闲逛的爱好,更加不喜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月下,光影暗淡。
他一侧身就转进了城市的小巷,影子深深浅浅地笼罩在石铺的地面,一如他浮现在他记忆中的那些记忆。
被暗淡月光投下的影子笼罩着的吸血种身影,明明年龄已是他的一倍却依然宛若少年。
“现在已经是有翼种睡觉的时间了吧?”
第一次见面时他对他说道,嘴角扬起的笑极尽优雅,如同那种族留在人们脑海中的模样。
……夜空不属于有翼种。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追踪到那人,他停下脚步,头顶上月光暗淡地洒落。
“Labber……”
名字很轻微地流了出来。
——那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翼歌 初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追溯时间的过往已经没有意义。
那又为什么会开始呢?
理由早已被抛弃进忘却的深渊。
卡尔·兰克最初的记忆是书。
后望回他岁月中最早的年华里,图书馆里高大的书架不是以一个孩子的身高能够碰触的。
然而,他并不是普通的孩子,他身负着双翼——在这座城市里,他所有的族人都身负着双翼。
他们是有翼者。
是能够飞翔在这片天空上、最为古老的种族。
“……我想、借着本书。”
传说里神创造了这个世界。
他创造了天地山河、万世万物,所有的神灵都笼罩在他的光辉之下,他的光芒照耀了这片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无论那是人类、龙、妖精、人鱼,还是巫师、机械亦或吸血鬼。
神眷世人。
而他将最初的天空赋予了有翼种。
自那之后的六千载岁月,没有任何生命踏足天空。
时至今日,也依然没有种族能够飞上他们所在的高空。
他们——身负着神所赐予的双翼。
“……为什么?”
「 」。
飘浮于无尽高空上的城市。
唯有有翼族的双翼才能飞抵的城市,他出生的城市。
它亘古地存在于这片大陆之上,凝久得犹如时间尽头静止的湖水。
——从这座城市向上望去,你永远也不会看到云。
这里已在云层之上,蓝色的天空一如这城市的永久般悬挂在它之上,抬头望去深邃的蓝一直连接到了视野的最远。
他睡倒在图书馆中书架中,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蔚蓝的天空,在视野远处,地的尽头。
书上说,这里是有翼种的城市,这里是神创造他们的地方,是他们的出生地。
亦是他们的起源。
于是有着少年外貌的有翼种歪了歪头,眯起眼睛,用手指在书页边缘婆娑。
磨蹭出手指上一道道凹陷的痕迹。
“你说,神为什么要创造这里?”
“是为了给有翼种居住。”
“那、为什么会是有翼种呢?”
“因为有翼种是神最初的造物,神偏爱他最初的子民,所以把这些给予了有翼种。”
——把最初的天空,最初的城市,以及在所有云层之上,最深邃的蓝色。
“是这样吗?”小小的脑袋歪向了一侧。
“书上都是这样说的哦,神喜欢我们,所以才给予了我们这样的翅膀。”
所有种族里最善于飞翔的翅膀。
“我们的生命也是神给予的恩赐——”
可以千记的年寿,当所有种族的子民都已垂垂老矣,唯有有翼族仍在高空。
向下俯瞰着这个世界。
“为了什么?”少年望向身旁的人。目光穿透她的身影,身后是天,一望无际的、蓝色。
“——为了记下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
一句话。
忽地就把他眼中的某种东西点燃。
卡尔·兰克在后来回忆这段时光,这句话或许就是他的动因。
可那并不是起始,人的命运是一件复杂的机械,它由每一个部件和每一个齿轮组合,只要挪动了其中一个就会发现整台机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深信这些事并不是没有来由——就像历史那样,它有它的规律——所有的一切一定不会一步而就。
火种其实早已埋藏在他的心底。
那大概——是从图书馆回家路上抱着书奔跑的记忆。
又或者——是倒在屋顶上仰望天空时产生的无尽联想。
再或许——是「 」边缘,从遥远地平线上吹来的风。
起因早已模糊,河流的滥觞一定不是单一的泉水。
世界最初都是一片朦胧的,随着双眼睁开、尚未发育完全的眼睛最终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色彩。
就如同那样。
终于到他从那样的模糊中清醒时,他发觉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图书馆里的记载。
“——”
书本无形的力量塞回了架上。
风顺着羽翼向上旋绕,书页因风而动,仅仅翻过了一页就再度停下。
光线并不明亮——从窗户透进来的光被书架遮挡。
他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望向高耸书架的顶端。
「 」的图书馆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大的一个,没有种族比有翼族更热爱书籍,没有人比他们拥有更长的时间可以去收集它们。
“卡尔·兰克!”
突然传来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他惬意的时光,他猛地一惊,铺开在半空的羽翼彻底收回了身后。
图书馆管理员的身影出现在走道上,她生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翅膀因为气氛而颤动着。
“你昨晚又睡在这里了,对吧!”
“不、那个……抱歉。”知道辩解无用的他垂下了羽翼。
“哼。”管理员“哼”了一声,“虽然给了你图书馆的钥匙,不过也要适可而止啊。”
“哈哈……”他干笑。
“真是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啊?”管理员插着腰,叹了口气,“好了,再不回去你姐姐可又要找上门来了啊。”
“哎?啊、的确——谢谢你的提醒。”
“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其实管理员每次都这么说,只是她从来没有做到。
卡尔·兰克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容,他说:“我……过几天就不会再来了。”
“……哎?”
“我准备——离开「 」。”
其时的他。
以人类的年龄已然年长,但在那有翼的种族中,他什么也不是。
百年时光仿佛就在双眼的张合中流去。
卡尔·兰克由是迈上了Origin的土地。
他目睹了“圣世纪”最后的荣光,他目睹了因意见不和而分裂的国家。
时间不断推进,过去的一切成为人们的回忆,而再早远的故事早已没有亲历者见证,唯有“历史”仍在被不断书写。
战争爆发,各种各样的种族各种各样的人们都参与了战争,他见过战场上同族的身影,他们一族一向好战,只有他或许是个例外。
他只喜欢盘旋在高中,目光向下垂落注视着那些人们——那些注定被记载进“回忆”又或者“历史”中的人们。
此去经年。
战火依然在燃烧,红国换了一个新王,红黄蓝三色三分天下。
他在双翼上安上了护甲,坚固、又不妨碍飞翔。
有人称他为“银翼”,他一次有一次地飞上天空,也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从空中坠落,濒死,却最终没有。
翅膀上的伤越来越多。
伤痕在那里深深浅浅地交错纵横。
可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改变,有翼族的外貌会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保持年轻,他看起来仍是当初离开「 」时的模样。
他以贩书为生,书籍这东西就如同嵌进了有翼种的灵魂中,始终无法割舍。
偶尔,他也会回去「 」。
毕竟那座城市是他的故乡,他出生在那里,那是他的“起源”。
养育了他的姐姐还住在那里,成家立业;他有时会带新的书回图书馆,原先的管理员已经离开,他也已没有了她的消息。
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少地回去那里,他越来越多地参与进这个世界的“历史”之中,他注视着历史之轮。
它或许也正在注视着他。
这就是属于他的生活。
他所选择的,或许,也正是他所向往的。
卡尔·兰克在地面醒来。
他发觉自己又经历了一次濒死前的跑马灯,「 」图书馆里高耸的书架,书本的气息似乎又把他拽回了那座城市。
可他并不想回到那里——至少现在不想。
翅膀生着疼,虽然有了护甲结果还是在一次冲撞中受了损,有翼族最要命的地方就是那里,他叹了口气,摸索着爬向身边最近的掩蔽点。
他受过伤,很多次很多次,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游走。
但他仍然飞翔在属于他的天空中,为了他自己想做的事。
战场的气息还萦绕在鼻端没有散去,他该庆幸吗?这一次没有人特意来寻找这个只是前来围观的有翼族。
“哼……又交了好运吗?”
——但运气总有耗光的一天。
“无所谓啦。”
卡尔·兰克轻声嘟囔着,把护甲取下,检视着自己的双翼。
其实他没有那么多的目标,不想成为被人记忆的“历史”也不想成为后世史书上的一个名字。
想做的事虽以“过去”为名,却植根于“现在”。
他想要见证这个时代、“历史”诞生的瞬间。
①
下雪了。
雫趴在窗户边看着外头,一看见下雪了就想跑出去玩,无奈今天要看家,只能呆在家里,等爸爸一回家,雫就跟脱缰野马一样跑去玩了,爸爸还没来得及反应,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见小伙伴们都跑出来玩耍,雫当然也要去凑个热闹。小伙伴们看见雫之后,招呼雫一起过去堆雪人。她喜欢熊,但是怎么堆怎么不像。
“哈哈哈哈神见你堆的是什么鬼啦!”小伙伴指着雫的四不像,笑得就差在地上滚了。
“熊。”雫还是相当自然的回答了小伙伴,一点也没有生气。
“哪有熊长这样啦!”小伙伴说完,抓起一把雪糊到雫的雪人身上,“至少你身体得这样——”之后的工程几乎是雫的小伙伴完成的……
“哦~”雫看着完型的雪人,直接扑进了雪人的怀抱里。
“啊,我先回家了,明天见。”像是想起了什么,小伙伴回头看了一眼,冲着雫挥挥手就回家了。
②
雫看了一眼天空,至少天空还没有昏暗下来,所以雫认为现在还很早。
能动就好了。
看着雪人,雫蹲在雪人面前默默的想着。
「我可以帮你让它们动起来哟。」只有她一个人在玩耍的空地上出现了一把男声,她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人,「我在这里,就在你面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雪人,雪人突然就动了一下,让她惊喜的蹦了起来。
「但是首先,你能先帮我把眼睛装上吗?」雪人说完,雫直接在雪人的脸上(?)戳了两个洞,「……我要眼睛!眼睛!不是直接的两个洞?!」雪人差点叫出声,雫则是笑得在地上滚。
等雫笑够了,雫才站起身来跑去结了冰的小溪旁边,敲碎了还不算厚的冰层,伸进去捡了两块鹅卵石,拿出来之后甩了甩手上的水才跑去雪人身边,给雪人装上了“大小眼”。
「……你是故意的吗?算了总比没有的好…」雫看着雪人的大小眼,又笑了出来,「够了丫头别笑了!你就不觉得雪人能动很奇怪吗?」雪人算是找上重点了,雫还看着雪人继续笑。
“嗯,可是你还是动起来了呀。”雫算是停下来没笑了,抓起旁边的一根树枝直接插进雪人的鼻子上。
「审美观是干嘛的哪有人会用树枝当雪人鼻子!」雪人说完,雫直接就拔下来了,「wocccccc等等我没说不要对不起我错了!?」
到头来雪人的鼻子还是树枝。
③
“所以你叫‘米卡’吗?”雫折断了树枝的前端。
「别折我鼻子。」雪人打下了雫的爪子,雫直接就给雪人的肚子来了一拳,不痛不痒的。「……总…总之,我就是你的『元素神』——」
“呐呐,你是只要是熊就可以动的东西吗?”
「听我说话!?」
雪人直接就咆哮了,主人是这样的熊孩子简直不能再爱。
④
今年的冬天一过,雫就即将13岁了。从几年前跟雪人对话之后,手里随身带着一只棕色的布偶熊“米卡”,说是父母给她的12岁生日礼物。
「那边有两只冰xi——你让我说完还有你别控制别人的东西啊?!」米卡差点没哭出声,但是雫没有管它。
“啊,找到了!”没有管米卡的后果,集齐了两头冰熊召唤了一只(?)蓝色头发的女孩子。
“诶?我本来是想操控它的为什么还操控了一个人……”雫碎碎念了一句。
「……那是别人的冰雕。」米卡绝望了,做了个扶额的姿势。
蓝色头发的女孩子跟一块晶体在对话,雫转过头看了一眼米卡,米卡像是了然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雫不知道怎么的很想把米卡甩出去……
⑤
得知女孩子叫贝丽卡,而一旁的结晶是“冰”,是贝丽卡的元素神。说是“见面礼”,贝丽卡带雫到处玩,贝丽卡举起手向前一挥,一条平整的冰道就出现在她们两个人的面前。然后,反射着阳光的冰道上,有个人滑下了冰道。
景色快速的变换着。
当雫最终到达山坡底部的时候,贝丽卡早就在那里等她了,并收回了冰道上所有的冰。
玩到要吐了的米卡决定一会要脱离雫的“怀抱”到一旁休息绝对不要跟她们一起折腾了。
「熊你年纪那么大吗,一下子就折腾不起了。(冰)」「……滚滚滚,你会飞当然不一样。(熊)」
⑥
贝丽卡玩得一身汗,说是带雫去泡温泉,贝丽卡的元素神当然不乐意,会融化。贝丽卡看着自家的晶体元素神默默的吐了个槽。
“——小雫你知道‘元素学院’吗?”贝丽卡看了一眼把头发绑成包子头,一脸惬意的雫。
“那是哪,好玩吗?”雫转过头看贝丽卡。
“嘛,貌似是我们元素使要去的学院,我也是那里的学员。”贝丽卡回了一句,就站起来,披上毛巾,把趁机偷看的米卡拎起来扔进更衣室里。雫看了一眼被甩出去的米卡,拿脸盆装了一盆温泉水当着米卡淋了下去,途中还问了贝丽卡为什么不去上学。“啊哈哈…那是因为…我想去北方看看,所以向学院请假半个月……”贝丽卡笑着说。“学院那边也同意了,就是让我不要暴露身份…”
“这样啊…我也可以去吗?”雫戳了戳被温泉水淋了一身动弹不得的米卡,抬起头问贝丽卡。
“只要你是元素使的话。”贝丽卡说道,“就进得去啦。嘛,我回去睡觉啦,明天就得收拾东西回学院咯。”
“嗯,大姐姐再见啦~~”雫说完,贝丽卡差点没滑出去,幽幽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雫。
“说了不要叫‘大姐姐’啊…”雫一脸“我说错什么了吗”的表情,进去把米卡【拧干】。
「嗷嗷?!会痛!会痛啊小雫!?」不管米卡的尖叫,雫拧完就回家了。
⑦
“爸爸妈妈,我想去‘元素学院’。”晚饭时间,雫看着碗里的饭边吃边说。
“为什么想去?”爸爸并没有惊奇,只是继续吃饭。
“今天贝丽卡告诉我的,听起来很好玩。”雫回应着。
“也没什么关系,你想去的话,就去吧。”妈妈一脸笑容看着雫。
得到同意后,雫也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吃完饭后抓起一旁占了个位置的米卡就回了房间。
米卡在旁边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雫,算是叹了口气。
总算是要步入正轨了吗。
1、杀青的感想是
我cccccccccc我要上天台
2、伙食好吗【。
能吃就好
3、平时和哪位演员玩最好
楠弥 秦书
4、拍摄过程中印象最深的事情是
我居然是被我最恶心的方法杀死的
5、道具质量怎么样
赞
6、剧组里最现充的是谁?【。
变态组
7、剧组里最蛇精病的是谁?
变态组[扶额
8、有过NG的时候嘛【。
有
9、导演(C)怎样?
特..蠢
10、你觉得哪位演员台上个台下的差距最大?
不太清楚
11、有决定过要和那位演员组CP嘛ww
没
12、感觉剧组的戏整天来说怎样?
太刺激[.
13、最开始构想自己的剧情发展是怎样的?和现在的剧情支线差别大吗?
钱是我的 然后 挂了
14、身为道具的盒饭/F可以吃/用吗……【
没对F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15、能吃的话最喜欢哪个口味/用途【。
抹茶[
16、说出整条船上最有病的前三位
楠弥 秦书 西泽尔...
17、那么整条船最正常的前三位
真的 没啥正常的
18、承包鱼塘嘛【。
我不喜欢鱼塘
19、预期工资大约多少hhh
不造!
20、……上一题的现实呢【。
完全 没有
21、哪段戏演的最开心w
都开心
22、觉得谁的杀青最可惜
姐弟组
23、如果最后在剧中可以回家,第一句话是什么ww
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24、对于即将开始的爱船模式怎么看w?
超 期待
25、……如果告诉你还有20题怎么办【。
世界再见
限时战争~虐杀炮灰编~
「The one」
拔卡其实一向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错,以至于他在接到那个电话之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的条件。
事实上他也的确很缺钱——那并不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人要做手术之类的,只是因为生活费不够了。
拔卡经受过的教育其实并不算多,充其量只有小学程度,而且他的父母并不是什么好人,要说是什么人的话大可自由想象……拔卡能够上小学还是一些好心的亲戚的救助,但是他本人似乎根本不领情,简单的说就是类似于「不学好」,亲戚似乎也看出来了拔卡的心思,于是拔卡在他四年级的时候b就辍学了,但是真正的文化水平可能就连二三年级都比不上。
……就是这么一个类似社会渣滓一样的家伙在社会上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至于怎么活下来的,大概只是在地上捡钱还有卖易拉罐之类的吧。
身高不足文化不足出身低微年纪轻轻性格简直就像是一个小混混……这样的人愿意免费打工可能都没人要,但是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总算是勉勉强强撑了下来,但是没钱总不能算个事儿,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那群狐朋狗友也开始渐渐断了联系。
「这样下去……要怎么搞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c的电话打来了。
两百万,对于当时的拔卡来说这的确是一款无比巨大的金钱——但是为了拿到这笔钱的条件却是杀死一个人。
哈,只是杀死一个人嘛,为了拿到这两百万简直就是值了。
……对于自己即将杀死一个人的事实拔卡在内心深处似乎根本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罪恶感,他所能够想像到的,大概只是自己拿着那两百万随意使唤着酒吧里的美女然后在宾馆里尽情地翻云覆雨吧。
那对于一个男人的确是一件相当美妙的事情……然而当拔卡看见那个该死的老男人胸口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把刀的时候,他的第六感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大事不妙了。
事实上也的确是大事不妙了,紧随而来的C的话语瞬间就把他心中的侥幸刹那间摧毁得丝毫不剩。
「那么——游戏开始。」
啊啊,这的确是游戏。就像是一场争夺战,但是拔卡从一开始就明白了自己并非主角而是一个炮灰。
强大的人太多了。
身为一个小混混,拔卡相当清楚自己的实力究竟有多弱小,但是他的运气貌似真的是上天眷顾一样,他不管怎样都没有人特意来杀他,就算有人从身边路过也没有来一个什么突然袭击。
他曾经看过一场战斗,那是一个蓝发少年和一个金发青年的交战,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双方快到无法让目光跟上的速度,狂野的攻击方式以及无比华丽的剑道的交锋,仅仅只是看着就有一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无力感。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拔卡已经完全确认了自己已经毫无过剩的可能。
「……几点了?」
窝在房间的门边,拔卡的脸色憔悴。
从酒会回来,他就只有拿一个饭盒,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都呆在房间里,偶尔出去偷杯水……托这个的福,他才活到了现在。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以前都是三四点钟睡的,怎么这么快就想睡觉了……」
拔卡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但是拔卡的行为貌似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手中的电子手表在一片黑暗中发挥着绿色的幽光,大概是觉得一片漆黑更有安全性,拔卡早早地就把房间中的照明灯全部关掉了。
「啊已经第三天了。」拔卡突然全身一阵激灵,神经变得清楚了不少。
一个小时前C刚刚把第四时段中的死亡名单放了出来,要是没有数错的话,人数已经死了四分之三了。
「等等……这是不是说,我也有机会了?!」拔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成为为数不多的存活者之一,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真的有着一些胜利的可能性。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还不如亲自上战场呢……想到这里,拔卡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去别的人的房间拿取武器,现在的话那些武器都该被搜刮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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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说,自己只是呆在房间里,就已经有这么多人死了……会不会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小喽啰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美好了——啊,自己就连灭杀敌人都不用,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对方自相残杀,然后自己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拔卡靠在门旁,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现在的他貌似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幻想状态,如果说这一场大乱斗中就这么安然无事地度过了的话,那的确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不会顺着人的意愿而进行。
想要一点力气都不付出就这么坐享其成,拔卡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是多么地天真和愚蠢,下一刻,就如同报应一样,一把刀从拔卡的头上出现,刺穿了木门,发出了低沉的“砰”的声音。
“……”
拔卡睁大了眼睛。
……什么情况?一把刀?一把刀是怎么回事?我呆在这里这么久不是都没有人发现吗?好不容易就第五时段了,再撑一会儿说不定自己就可以成为大赢家了!——被发现了?不可能!不可能!
“哎呀呀……真是一个巨大的漏网之鱼呢。”
门的隔音效果看起来的挺好的样子,但是门后的人明显是靠在门上说话的,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却清晰而又一字不漏地将他的话语传达到了拔卡的耳边,“真是的……头一次打架这么不爽……你这家伙——”
“就稍微给我泄泄火吧?”
门外的男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什么?”拔卡诧异地望了望头上的刀,但是下一刻头顶上的刀就被抽了回去,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拔卡的内心喷涌而出,快跑!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要对上那么就毫无胜机可言——
第六感不断呼喊着,但是拔卡却不知所措。
逃跑?别开玩笑了,房间里哪里有地方可以跑啊……拔卡全身发抖,大腿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就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
——快动啊我的腿——
——我的武器?我的武器——我的武器在哪里……我的武器是什么来着?
“砰!”
拔卡思考的时间不多,但是门后的人的动作对于拔卡的行动完全没有兴趣,因为对他来说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虐杀而不是看着猎物怎么被他玩弄,从根本上来讲门后的人根本就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
门在一瞬间就被大卸八块,巨大的冲力连着拔卡的身躯一起撞飞。
“……这还真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小。”
走廊上的灯光照出了这个人的面孔,那是一个金发的白人,戴着黑色帽子,身上的灰色衬衫虽然看起来很帅气但是上面已经多了不少血迹还有伤痕,尽管还不至于触目惊心的程度,但是看得出来受的轻伤很多。
“呜……”
拔卡恐惧地连连后退,在地上屁滚尿流一样地攀爬着,带着“呜啊”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这样闹得我罪恶感很强啊……喂小鬼,住嘴一下吧。”
金发青年看起来满脸烦恼的摸了摸头,但是他手上的打刀在金色的灯光下闪耀着不容忽视的闪光,拔卡看着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天使(想多了吧)实际上却是一个罗刹之鬼的家伙,心中的恐惧不停地增幅着。
“笨蛋……是你表现得太凶残了吧。”
从金发青年身后走出来的是一个一身茶绿色的少女,她的姿态一下子让拔卡的眼睛一亮——这种程度的女人在他的国家里可不多见……至少在拔卡所遇到的女人当中,基本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她。
如果可以把这个女人压在床上的话——那真是……
仅仅只是想象,拔卡似乎就有些把持不住的趋向,紫色的长裤胯部部分渐渐地涨起,这一个瞬间他好像完全忘记了眼前的敌人和即将到来的生命的危机。
“……”少女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简直是自找死路嘛。”金发青年叹了口气,“本来还觉得你很小,稍微放你一马找别人的……看起来是不能放你一条生路了呐。”
“……诶?”
在听到了金发青年的话之后,拔卡瞪大了眼睛,涨大的部分一瞬间缩了回去。
“这么作死的家伙真是第一次见到。”
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让拔卡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就算是自己的运气也救不了自己了。
“给你点痛快的死法吧。”
金发青年把刀收回了刀鞘。
拔卡松了一口气。
一道闪光。
噗。
“……好脏。你干嘛一定要切头。”
“……这样不是更好一点吗。”
“算了这家伙的东西不要了。”
“诶诶?哦……”
——————————————————————
这时期发生了一些事情。
祝愿所有人都能够HE。
北国的冬天就是这样,一片银白,偶尔还有些熊孩子打雪仗,玩滑冰,堆雪人。
“啊啊,多么美好的一天~”贝丽卡喝着冰咖啡,拿着手机,貌似和某个人聊天。
“我说贝丽卡啊,我知道咱们的身份不能被暴露,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元素神藏在她的口袋里,吐槽着。“你手机拿反了。”
“......”贝丽卡赶紧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插上耳机。“这样就好了。”
“啊啊真是的,我穿这些衣服都快闷成doge了...明明我不怕冷为甚还要穿这么多?!”贝丽卡边抱怨着,边脱下了大衣。
“废话,你敢再吐槽我就把能力收回来咯。”
“对不起。”贝丽卡又穿上了大衣。
“嘛,难得来到北方,玩雪一定很有趣!”元素神说道。“可惜我不能玩啊~”
“你实体化不就得了?”贝丽卡问道。
“我实体化的时候穿的可是连衣裙!哪个人会在冬天穿连衣裙啊!虽说我也不怕冷。”元素神说道。“所以你就慢慢玩吧。”
【-15分钟后-】
“好,找到地方了。”贝丽卡选中了一个有点隐蔽的空地。“堆雪人还是做冰雕呢...这是个问题......好犹豫。”
“你至于嘛,要不你两样都做吧。”元素神说。“你的能力也好久没用过了,让你熟悉熟悉。”
“那也行。”贝丽卡从背包里拿出了两瓶水,然后闭上眼睛,用手一指,这两瓶水就这样变成了冰。“啊啊,看起来我还没忘呢。”贝丽卡说着,操纵冰从瓶子里出来。
“做啥好呢.......熊的冰雕好啦。”贝丽卡说着,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熊的图案。然后,两块冰开始逐渐的变成熊的姿态。
“哟西完成!!!”贝丽卡看着两只冰熊。“现在就剩下堆雪熊啦!”
“看起来你记忆力不错啊。”元素神说道。“加油吧,堆雪熊得你自己干,况且这里雪量足够。”
“嘛,堆就是了。”贝丽卡这么说,然后继续堆雪熊。
在堆雪熊的过程中,发生了诡异(?)的事情。
“诶是我的错觉嘛。”元素神看了看那两只冰熊。
“哈?我很忙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啊。”贝丽卡说道。“反正你转移我注意力也只是做恶作剧而已。”
“卧槽…”元素神被击中膝盖。“诶不对这次真的不是开玩笑,你过来看。”她叫来了贝丽卡。
“所以说了到底是什么啦…”贝丽卡不爽的跟着元素神来到放着冰熊的地方。
“卧槽一只冰熊不见啦!”然后传来了贝丽卡的叫声。“哪个熊孩子干的……"
“我可不知道,一不是我干的,二不是冰熊干的。”元素神耸耸肩。
“那么是怎么回s(ry”贝丽卡还没说完,另一只冰熊也开始动起来。
“MAYA闹鬼啦!!!!!”元素神叫道。
“闹鬼你妹啊,还不赶紧跟上去,还有这句话不应该你说啊…"贝丽卡吐槽着,然后跟着那只冰熊走了。
于是她们就这样走了一段………
“啊,找到了!”贝丽卡在冰熊停下的时候看到了另一只冰熊,还有旁边的一个红发少女。
“诶?我本来是想操控它的为什么还操控了一个人……"少女疑惑的指着两个冰熊,问道。
“所以说小雫你不要看见熊形状的东西就操控啊……"她怀里的那个布偶熊一边扶额一边无奈地说道。“况且那可是别人的冰雕啊……”
“妈妈咪呀真的闹鬼啦!!!”元素神呐喊着。
“你给我冷静……”贝丽卡表示自家元素神真的要吃药了。“诶等等,布偶熊能说话?”
“是啊,米卡熊有什么问题吗?”被称为小雫的少女笑着问贝丽卡。
“喂,她该不会是……”元素神偷偷的问贝丽卡。
“啊啊,我懂。”
“哟,那块晶体和那位小姐,初次见面。”米卡熊说。
“我能吐槽为何我是晶体么,我又不是没有实体。”元素神吐槽道。“还有,作为元素神,你却成了玩具,请谈谈自己的感想好吗。”
“撒,你可以理解为我要保护小雫。你不也是一样吗?”米卡熊笑笑。“【冰】元素神。”
“嘛,多指教吧,【熊】元素神。”
“你果然是元素使呢。”贝丽卡说道。
“嗯!我的名字叫神见雫,叫我小雫好了!大姐姐也是元素使?”
“说【大姐姐】有点怪怪的…"贝丽卡挠挠头。“我是【冰】的元素使,我叫贝丽卡,直接称呼我名字吧。”
“好的贝丽卡桑!”小雫点了点头。
“嘛,作为见面礼,我带你去滑冰吧。”贝丽卡拉着小雫的手。
“诶?我不会滑冰啊?”小雫困惑的眨了眨眼。
“不不不,不是那种滑冰哟。”贝丽卡带着小雫来到一个山坡顶上。“看好咯。”
然后贝丽卡举起手向前一挥,一条平整的冰道就出现在她们两个人的面前。
“哇!贝丽卡桑好厉害!”小雫激动的叫起来。
“那么,请站好。”贝丽卡示意小雫站在冰道上,然后推了她一把。“走你!”
然后,反射着阳光的冰道上,有个人滑下了冰道。
景色快速的变换着。
当小雫最终到达山坡底部的时候,贝丽卡早就在那里等她了,并收回了冰道上所有的冰。“怎么样?不错吧?”
“嗯!很开心!”小雫开心地说道。
“那等下我带你去泡温泉吧!”贝丽卡笑着说。“我知道有一个露天温泉。”
“好啊好啊!”
【20分钟后】
“元素神你不来泡吗?”贝丽卡问着自己的元素神。
“废话,我会融化的啦!”元素神说道。
“你不是晶体么……"贝丽卡小声吐槽道。
“不要在意那点细节。”元素神说完就消失了。
“小雫你听说过【元素学院】吗?”贝丽卡问小雫。
“那里是?”小雫问道。
“嘛,貌似是我们元素使要去的学院,我也是那里的学员。”贝丽卡回了一句,就站起来,披上毛巾,把趁机偷看的米卡熊拎起来扔进更衣室里。
“那你为什么不来上学?”小雫问了一句。
“啊哈哈...那是因为...我想去北方看看,所以向学院请假半个月......”贝丽卡笑着说。“学院那边也同意了,就是让我不要暴露身份...”
“诶?是吗?我也能去学院吗?”小雫问道。
“只要你是元素使的话。”贝丽卡说道,“就进得去啦。嘛,我回去睡觉啦,明天就得收拾东西回学院咯。”
“拜拜,有缘再见!”小雫挥了挥手。
【房间】
“呼......”贝丽卡换上睡衣。拿出手机。
“这就回学院了?”元素神问。“我都没玩够啊。”
“学院那边让我回来......”贝丽卡叹了口气。“说是防止暴露身份...妈蛋我觉得我已经挺像普通人了啊。”她摘下假发。“从温泉回来我就一直在戴假发。”
“嘛,别抱怨了,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元素神说。“睡觉吧。”
然后,贝丽卡没想到,小雫好奇心过剩,后来也来到了学院.......
【TBC】
【00】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哪里的小道?
这是天神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如果没有事,就不需通过
为了庆祝孩子,七岁生日
请笑纳钱财,保我平安
顺利出行,难以归来
虽然害怕归途
通行了,通行了
【01】
我正和奈一起坐车回家。
距离学校并不很远就有私营的电车站。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天色正依稀的黯淡下来,从地面上看过去显得扭曲而晦暗,就连路边音响店里也呢喃着不知名的怪异歌谣。
至于现在,我们已经坐上了刚刚过来的电车,正坐在最尾部的车厢里面无所事事。窗外略过无数看不清面貌的景物,模模糊糊的像是图画里堆积而成的团状色块,在过快的车速下看起来似乎带着淡淡的绯色。
我抬头看向身边的名为如月奈的女孩子,她抱着书包蜷在电车座位上向外面看,神情认真。实话讲她是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相当认真的人,对于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我来说,拥有像这样过分优秀的异性朋友,大概也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虽然也肯定有相当时候会被遮掩掉光彩吧。
“……竹醉君,很容易走神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不停摇晃的纤细手掌,有人说着这样的话,将我的思绪拉拢了回来。
诶?
我看向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我身上的奈,随便答应道。最近总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整个人也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奈笑了笑,眼睛却亮的惊人。
“果然也没有发现么?”她“哎哎”的叹着气:“竹醉君,我们,错过了站呐!”
诶诶!
很奇怪,虽然两个人的家距离学校确实很远,就算是坐电车的话也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但是错过车站绝对是第一回的事情。何况奈不是一直在盯着窗外的么?
我不解的望向她,于是女孩只好举起手抱歉。
“之前的时候,由于不太有精神,就睡着了嘛。”她说。
啊啊,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总之等到一会停下来之后,就快一点下车去吧。轨道对面,也一定会有方向相反的车站才是。
于是我们都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说来古怪,我们上到车厢里来的时候,明明是一个空余的位置都没有的,可是现在车厢里却明明白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就好像大家都无声的消失掉了。我回忆不起那些乘客下车的时间,甚至,似乎连电车何时在站台停靠过都不记得。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暗自想着,有些不知所措。奈向我的方向看过来,眼底也有些淡淡的迷茫。
“看前面,似乎是要进到隧道里去啊。”她歪着身子从窗户看了过去:“也不知道下一站究竟停在什么地方呢?”
我看向不远处那个隧道入口,它大开着黑洞洞的穴口盘踞在轨道上,好像是路中央张嘴吞噬行人的怪兽。
眼前突然黑暗下来,应急灯亮了,似乎是由于电压不稳的缘故忽明忽暗。
已经进入到,隧道里面了。
【02】
“看起来相当深呢。”奈把身体收回来,转向我说道。
的确是十分悠长的隧道,或者是由于在中途扭转了方向的缘故?总之在隧道之中,完全看不到一点来自彼端的光亮。应急灯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烁着,在这种气氛之下,实在让人觉得有点不安。
忽然,我闻到了一种古怪的味道。
很淡,却突兀的令人无法忽视。弥漫在空气之中感觉腥甜而黏稠,像是什么金属生了锈。
血腥气。
可以确定的,那是令人感到些许熟悉的血腥气。
前面的车厢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暗自思忱着,犹豫着想要到别的车厢里去。
“要和竹醉君一起过去吗?”奈提了提鼻翼,好像是很努力的呼吸着:“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血腥气,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和竹醉君一起行动比较好吧?如果碰到其它乘客的话,也可以询问这一站的名字。”
于是我们就一起向电车的头部走了过去。
下一节车厢依旧没有任何人。我和奈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车厢里,更显得空空荡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产生了整列电车上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错觉。
外面依旧是黑寂的隧道墙壁,一成不变的好像要将我们困在封闭住的空间里。装饰在车厢吊顶上的二次元美少女展露着似乎是很甜美的笑靥,由于脸上好像粘黏了奇怪的脏污,猩红的颜色的醒目的挂在那里感觉像是要溢出的鲜血。
真讨厌啊,先前还觉得那孩子有些神似奈的呢。
我瞥过去,偷偷盯着她瞧。就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依旧觉得奈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温婉安静又聪明赋有才能,简直美好的就像是光。
如果不是因为和她小时候的关系,也许我和她这样的女孩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吧?
奈前阵子好像和隔壁班的鬼车君走的很近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没错,我一直都很喜欢奈,说起来,如果身边有这么好的女孩子却不觉得喜欢,想想才会是奇怪的事情吧?然而仅仅是作为青梅竹马,我也没什么立场去干涉奈的私事,这样想来,总是倍感煎熬。
聚回精神,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三四节空的车厢了,血腥气仍然若有若无的飘荡着,让人觉得越发不安。
究竟还要走多久呢?我这样想着,迈步要踏到下一节车厢去。
这时候,车身突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
【03】
“竹醉君!”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上去很是气恼:“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在车上的话,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抓好扶手的呀 。”
她说的没错,我现在真的觉得很疼。
之前的时候,由于列车的摇晃并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上。股骨砸向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感觉上似乎光是听声响就可以想象的出自己现在摔的有多惨了。
我颇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裤子挤出一点笑容。
“不要以为这样就没事啦!”奈依旧显得很生气,不过那双亮晶晶的瞳孔之中显然还是担忧之色居多:“如果下一次还是依旧这样不注意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啊!”
啊啊,没有来得及抓住所以……
“总之竹醉君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再走神了!”奈单手插着腰宣布道,拉着我在一边的椅子上要坐下来:“继续前进之前,干脆先休息一会吧。”
休息……么?
“不如,干脆聊会天怎么样,就这样一直等到列车停下来?”
不……不要!
我猛的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的不能自己——我是可以拉住那根扶手的,我刚刚,根本就是可以拉住扶手的,是我自己躲开了,是我自己……
我欺骗了奈!我在对她说谎!我做了无法被原谅的事情!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竹醉君,不坐下来么?”
不……不要!
不可以坐下来,不可以触碰到这列电里的任何东西,绝对,不可以!!!
——算了吧奈。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干巴巴的几乎不像是我自己的声音。然而它却从我口中发出,干涩无机制的像是被机械合成的电子音——
我们,还是接着向前走吧。
【04】
已经,过了有多久呢?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起来。我牵着奈的手,慢慢穿过一节又一节空荡荡的车厢,仿佛这辆电车从来没有尽头。
有些习惯了车顶的灯光的来回闪烁,进入下一节车厢时理所当然的看到一片空寂。鼻翼间那股微弱的腥气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但还是牵着奈的手,近乎于惯性般的前行着。
从不安到兢惧再到麻木,人果然是适应力很强的动物呢。
但是真好呐,心下突然响起这样可怕的论调,可以和奈一直这样牵着手走下去呦,大家都静静的互相并不说话,可是交握的指尖流淌着的却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如果奈知道了我竟然有这样荒谬的想法,一定会很生气吧?我低下头苦笑着,又一次穿过两节车厢之间的空隙。
这么说来,我究竟已经走了多久呢?
和奈从车尾部出发向前行进,可是,似乎从电车进入这条隧道开始,事情就开始朝着科学以外的范围发展起来。
不,也许是更早,从奈发现我们错过了车站开始,亦或者,我们根本不该踏上这列电车?
我摇了摇头,有些恍惚,视线触及吊顶上陈旧的有些剥落的招贴画,年幼的女孩和男孩蹲在沙地里面摆弄着塑料制成的铲子,一时间有些怀念。
很久以前,我和奈,大概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吧?从那么小就一直在一起玩,从幼稚园一直到高中都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等等,小时候的奈,是什么样子的呢?
身高,体型,穿着,发饰,为什么,为什么记不清楚了?
我和奈是青梅竹马,我从国中开始就十分喜欢她。
真的,是这样么?
我喜欢奈,可是奈又是什么样的人?除了的确是个精致而美丽的女孩子之外,她是怎样的呢?她是怎样的性格,又是如何优秀?我一直坚信她聪颖而赋有才能,又是因为什么呢?
抛却这些不提,但是——
我们,是从哪里毕业的呢?我们,是何时就读的这所高中?我们如今的学校,是叫做什么呢?班里的同学们,又都是什么样子?甚至,我的父亲母亲,是谁?!
我是,谁!!
狠狠晃了晃脑袋,没有顾及奈担忧的目光,我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想不起来,记不清楚,记忆迷迷糊糊就像是刚刚坐上这辆电车时看见的那些一团一团的树,什么都有,什么都看不清。
不不,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下的话,事情应当不至于那么糟糕——我是竹醉,是高二年纪的学生,和奈是青梅竹马。
诶?
和奈是青梅竹马的那个人,真的是我么?记忆的画面清晰了一点点,我看着小男孩牵着小女孩奔跑,他的面孔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那真的是我么?还是,事实上那其实是另一个人?
我大概记起来了。
那是,隔壁班级的鬼车君啊。
其实,和奈一起长大的人,从来就不是我……吧。
【05】
我大概……有些想起来了。
奈所喜欢的人,是隔壁班姓做鬼车那个家伙。他们一起长大,互相仰慕,怎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没错的,是在前一天的下午。我有事要到教员室去,然后在楼梯间里遇见了奈和鬼车君。
奈是去和他告白的。
鬼车君很欣喜的答应了。
然后,然后是我,我亲手将奈推下了楼梯。我看着她仰面摔倒在地板上,鲜血从后脑涌出来。
奈死了。
是我亲手杀掉她的。
诶?是,是这样么?
不,不对。这不可能,这些都是错误的。奈今天早上,不是很正常的来到了学校里么?
正因为是这样啊。
然而心中另一个细小却坚定的声音不断的低喃起来——
所以,我们才会被困在这列怪异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电车上。因为奈已经死掉了。那么,她是要来报复身为杀人者的我么?女孩在告白当下被毫不相干的人残忍的杀害,怎么想都是过分到不会被原谅的事情。
我挣扎着站起来,脚步略微踉跄,跟着奈进入到了下一节车厢。
居然,来到尽头了么?我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久久说不出任何话。
明明是联通着驾驶室的门,此刻却空洞的敞开着。女孩静静的躺在那边的地板上,鲜血从脑后潺潺的涌出来。
之前一直闻到的血腥气,原来是从这里传过去的么?
我看向奈。她退后了两步,精致的面容惨白一片。
“什……什么啊。”她说:“原来,我已经……死了么?”
【06】
…
……
我们呆立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奈,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吧?关于自己的死因,以及过分的杀掉她的,我。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那么说我一直以来所认为的事情都是虚假的?我是破坏别人幸福的不想干的人?我是……会被讨厌的理所当然的人么?
因为这样的,太过于平凡,和普通的我……
“是竹醉君,杀了我的?”奈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她静静的看着我,眼神却相当的平静。
“呐,为什么啊,竹醉君?”
“当时你答应我的时候,不是也显的很愉快么?”
什么?
我答应……奈?
思绪完全变得混乱,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和竹醉君的病有关系么?之前阿姨和我说过的,经常性怀疑自己的症状?”
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思路渐渐明郎了起来,我抱住脑袋,喉咙里似乎发出来像是笑又像是呜咽的声音。
我是,鬼车竹醉啊。
我和如月奈是青梅竹马,我从国中开始就很喜欢她。然而奈着实是过分优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发平凡的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直到从某一天开始,我变得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我看着奈向自己告白,看着自己欣喜的答应,然后在下一秒将她推下了台阶。
啊啊,这样的我,是多么差劲的家伙呀。
我抬起头,电车向着前方行进着。这条幽深而漫长的隧道延伸到视线尽头,在那里,又一个微小的光点显露了出来。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吧。
【07】
我看着阳光照进车厢里来。那具女孩的尸体被渲染成金灿灿的颜色,然后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中。那之后,连同身边的奈也变得透明起来。
“虽然没有必要但还是想要这么说。我啊,从来没有责怪过竹醉君呢。”奈低下头看看自己已经变得不怎么清晰的手脚,轻轻的笑了起来:“竹醉君才不是什么平凡或者普通的人呢。反而,只有你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一起画的第一幅画,为了我被高年级的前辈打伤,从小到大,所有的珍贵记忆之中,都存在着竹醉君的影子。这样的竹醉君,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不去喜欢。”
“所以,我离开之后,请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么?”
不!
不要!!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到眼前越发虚无的女孩。指尖触及的却是一团空气。
诶?
我看向前伸的右手,一时有些恍惚。那只手不知何时也变得透明起来,透过依稀的轮廓可以看的到电车里由于阳光的关系已经变得明亮的地板。
再也顾不上犹豫,我奋力的抓住了奈,狠狠的抱住了她。
我想起了很多事——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去触碰扶手或是座椅,毕竟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
鬼车竹醉,其实也早已是一个死人。在将奈推下楼梯的当晚,我服食了一整瓶安眠药,闭上了眼。
然而第二天我依然醒了过来,我失魂落魄的下楼,却看到了在玄关等待我一起上学的奈。
我们度过了如往常一样平凡的日子,然后登上了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列车。我们牵着手行进在仿佛没有尽头的车厢里,直到我终于面对了自己亲手杀死奈的真相,才能穿过那座洞穴。然后我看着奈消散在空气中,独自昏厥在车厢里。再睁眼已是次日,我忘记了一切洗牌重来。
整整七年,日日如此。
然而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抱着奈在阳光中逐渐升腾起来,飘摇在空气里望向离我们越来越远的那列电车。它顺着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轨道奔向远方,在那里,摇晃着大片大片的金色麦浪。
耳边回荡着幼时曾唱过的歌谣,细小模糊又又依稀可辨——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冥府的小道
这是鬼神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如果没有贡品,就不能过去
想要供养而前来祭拜
活着还好,死后生还就很可怕
虽然觉得恐怖
通行了,通行了
—————————————
吖吖总算写完了这篇真是超级辛苦。因为选用了日本童谣还有如月站(不知道这个被看出来没有…)的元素所以通篇采用了仿日式的文辞,但是毕竟是第一回这么干所以看下来之后整个人觉得非常奇怪。而且,总觉得把鬼车竹醉这个人写的特别凌乱。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来做一下解释
鬼车竹醉算是比较典型的妄想症患者。但并不算是多人格。竹醉是鬼车对于如月奈常年暗恋之后形成的一种执念(?),他并不觉得鬼车和自己是一个人,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思维和记忆。
竹醉在江户时期的日本民间代表着“九月”。起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我起名废)——既然是很普通的人那么就用出生的月份别称来命名叭看起来就会很随便,什么的。以及算是对于开学的怨念(?)。
以上(突然发现这篇后记里面似乎没有奈酱什么事?不过本来就没打算怎么描写这个妹子叭笑)
建档于2014.09.04
完结于2014.09.07
玄禁组 玄小叭
睁开眼后,他们回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早在立方体里之时,然而Arrow还是因为黑暗的广场和正中那个发亮的圆球而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沉默。这里当然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主神空间——他想,然而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早已习惯了如何去适应陌生的环境。
他又想到了科特——他总是很容易想到他的哥哥,他怎么样了?
Arrow还能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科特时的情景,沙色的太阳把他们的摩托车晒得滚烫,他们停在新西兰一处乡下的小旅馆面前。那地方小到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名字,暴晒的尘土就落在斑驳的木招牌上,旅店老板的儿子躲在柜台后面玩着他千篇一律的电脑小游戏……
他们只在那里住宿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科特早已不见人影。
而如果自己现在在这里……那科特,科特又会在哪?
叫夏黎的女孩叫他们随意选择自己的房间,几个资深者也都精疲力竭的走向自己的住处。帕斯顿环视了一周,转过身来,对Chirs微微点头表达了肯定。Arrow懒得搭理他们,随意挑了一个门走过去。谁料那个金毛警察就跟在他后面,看他选了哪扇门后就毫不犹豫的霸占了旁边那一间。
Arrow恶狠狠瞪着他,Chirs十分坦然地用自己健壮的身躯霸占了整扇门的空间,对猎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我就住你旁边,这样有什么事我们也好照应一下彼此。”
他只得来Arrow从喉咙间低吼出的一声咆哮:“GO FUCK YOURSELF!!”,以及一声重重的摔门。
Chirs又一次陷入了苦闷的一头雾水之中。在他看来,既然彼此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生死难关,又如今同在一个队伍之中,那就足够成为相互交付后背的好朋友了。可是显然忖度Arrow,警官这样的观念并不适用。
然而那并不是他的错。
至少Arrow很清楚,那并不是,警官的错误。
却足以让他每一次都陷入暴躁的懊恼之中。
主神在地下室送了他一座森林。
那勉强算得上是意外之喜,Arrow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只可惜潜意识这种东西永远是那个最先背叛主人的玩意儿。
那里是他的森林,美国威斯康辛州不知名的原始山林之一,他就在那里出生、成长、拾起弓弩来狩猎。而这里和他记忆中的一摸一样,每一根树枝都甚至熟悉的让他忍不住打了寒噤。
他们每年要在山里住上十个月,直到大雪掩埋住他们的猎人小屋,他们的父亲就会带着他们在镇上随便哪个酒馆里消磨掉剩下两个月。那栋小屋——那栋木屋,甚至如此简陋到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家,但是他们晒好的肉干和柴禾就堆在屋后,还有硝制皮毛的石灰味,门前的火堆上架着用来煮土豆浓汤的白铁罐儿。
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Arrow不知道是谁建造了那里,但也只有他偶尔会在闲暇时刻想起来修葺一下屋子。科特只会一边嘟囔着骂他“没出息的小崽子”一边把手里的磨得闪闪发亮的箭头钉在树上,他总爱在Arrow面前抽一些卷成卷的东西,很久之后Arrow才知道那些是大麻。而他们的父亲——那个老混蛋,永远只对他埋在门后面的私酒感兴趣,或是喝醉之后抓起手边一切有的东西砸到他两个儿子身上。
——他操蛋的生活。
Arrow脱力的倒在一棵树下,用一只手盖住了他的脸。你没有回去,你没有回去,他不断提醒着自己。草叶上水汽渗凉,枝叶斑驳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森林。
“混蛋……混蛋……去你的……”
他的生活中永远都在丢失一些事物,却从未想过会以什么方式得回他们。
——然而终其一生,我们都在不断前行。
那条狗的突然冒出差点害的Arrow失手,所幸他最后还是成功地带着死鹿回到广场上。
经历过一场恐怖片确实让Arrow感到了细微的不同,它们就藏在每一个跑跳与瞄准之中,就连弩箭也仿佛成为了他眼睛与手臂的延伸。那天让他痉挛疼痛的那种状态并未再一次出现,可是猎人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越来越脱离他来的那个世界。
他骂骂咧咧的爬上来,把鹿扔在众人的面前,那只金毛犬就“哈哧哈哧”吐着舌头跟在他背后。
狗毫无疑问是那个大个条子的,说真的,那股没眼力见的黏人劲简直如出一辙,让Arrow颇感挫败的不知所措。
他打来的猎物吸引了众人所有的目光,猎人不擅长面对唧唧喳喳的女孩子们,抗拒的抱着双臂等着她们自己散开。帕斯顿走过来,帮他一起将鹿料理成晚餐,并礼貌的提出了自己能否将鹿头制作成标本的请求。
Arrow看了他一眼,割下了鹿头,没说什么。山林之人从不会去制作标本,那是些属于上等人们的稀奇爱好,他不能也不打算去理解。
嘁,上等人……
晚餐自然是烤鹿肉——幸好不是Chirs出品那样外焦里生的烤肉——队伍在轻松的气氛中度过了一段时间。Chirs和帕斯顿倒是轻松地就融入了资深者们之中,他们本就是可靠而亲善的人,很容易就得到了大家的欢迎。
晚餐之后自然是会议,Arrow坐的远远的,心不在焉的听着前面帕斯顿和Chirs一同对以后团队发展提出的建议和举措。他或许得承认,这两人确实极赋领导者的天份。Chirs擅于安抚人心,鼓舞士气,他本身就能带给人们强烈的信心与动力。而警长先生不足的那些地方,冷静的思考,以及对全局的掌控能力,则足够由帕斯顿来填补上。
他们确实正在努力将一盘散沙的亚特兰队整合起来。
Arrow抬起头来,读不出情绪的看了他们一眼。
会议之后便是对进化发展方向漫长的讨论,大家统一认可了将奖励点和支线上交一同调派的方案,帕斯顿认真记下了每一个人兑换过的能力和天赋,客观的帮他们分析好之后应该选择怎样的进化方向,以及在队伍中应处的位置。
Chirs在多方考虑后选择兑换了阿斯加德雷神的血统,尽管昂贵,但其性价比也无疑是最高的。不但在力量、速度、耐力和感官上都有大幅度加成,甚至还兼具飞行、时间旅行、操纵天气和能量吸收投影等等多方面的特殊能力,绝对堪称是强化无死角的一种血统。
或许除了智商除外。
与这种血统配套的武器——雷神之锤,暂时超出了小队的支付能力,因此众人决定下一场恐怖片攒下点数再一同为Chirs兑换,现在也只能给他一把双C的大剑“灰烬使者”暂且使用。警长先生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强化之后更加健硕的身体抱着双手大剑,乐呵呵的坐到一边去了。
最后一个接受强化的自然是Arrow,他不声不响的远远看着他们,害的众人险些遗忘了他。
“奥康纳先生。”帕斯顿对他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显得有一些犹豫,“我听Chirs提起过你,他对我说过你在现实世界中是一名猎人,这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天赋……“
Arrow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猛然转头向Chirs的方向看去。
金发的男人摸不着头脑,犹豫着是不是迎上该Arrow的目光对他打一个招呼。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猎人就又迅速的转了回去。
“……因此我想建议奥康纳先生往偷袭与远程敏攻的方向发展,主要加强弓弩技巧,再辅以刺客系的能力。有一些对此加成的血统可以考虑兑换,例如暗精灵等,配套的技能还有……”帕斯顿还在说着一些对他强化的建议,却被Arrow粗鲁的打断:“少说废话,直接说你要我强化什么。”
“……”
帕斯顿被噎的有些瞠目,求助的看向Chirs,却只能得来一个更加茫然的目光回应。
最后对Arrow的决定仍是最高等级的暗精灵血统,辅以标记、精准射击与潜行三个技能,再加上一把火属性的魔法传说弩。在他之前,亚特兰还从未经历过那些对外貌改变较大的血统兑换,因此当猎人从主神的强化光柱中走下来之后,惹起了一阵不小的关注。
Arrow的皮肤化成了深邃的墨色,神秘的花纹犹如蔓藤,隐秘的攀附与身。他的头发是融化的银子,是月光下的刀锋,而与此相对的,他的眼睛是赤色的曜石,是凝结的火焰,是流动在无数层地幔之下的燃烧岩浆。
还有他的耳朵——
真正出现在人们面前的,长而尖的精灵之耳。
女孩子们压低声音的兴奋讨论像是浪涛一样止也止不住,就连Chirs也目不转睛的看了好一会,嘴巴里不自觉的冒出一句:“……还真是奇妙。”
Arrow的耳朵灵敏的抖动了一下。
Chirs这下子更觉得有趣起来,他不假思索的迈开大步向着Arrow走去,还没等小猎人反应过来,一只手就已经伸向他的长耳朵,狠狠捏了一下。
Arrow一下子就炸毛了——!
这完全是字面意义上的,Chirs离得他近,几乎能看清楚猎人那头银发的发根瞬间立了起来。Arrow狠甩了一巴掌,正中Chirs的脸部正中央。
“……”
警官揉着发酸的鼻子,心里感慨了一句主神出品质量还真有所保证。Arrow刚刚就借那一巴掌的力,身形远远的窜了出去,此时正在远处面色阴晴不定地瞪着Chirs。这样灵敏的速度,倒也符合了帕斯顿对他速攻的定位预期。
气氛好像有一点尴尬,Chirs想了想,又没忍住的补了一句:“那个血统是不是把你变得更矮了?”他比划着:“我怎么感觉我们之间的视角相差更大了?”
这回Arrow连搭理都吝啬于给予,他直接转身走人,房间的门砸到墙上发出了好大一个“砰”声。
Chirs眨了眨眼。
“……我说老兄。”眼看这边终于结束了,夏黎终于能喘出一口气,有些同情的拍了拍Chirs的肩:“你也别丧气,他没宰了你……说明对你是真爱。”
1、杀青的感想是
有点突然……也许从投掷一刻就注定了吧?
2、伙食好吗【。
基本上没怎么吃过东西,但酒挺好的。
3、平时和哪位演员玩最好
西泽尔吧……?剧中没和其他人说过话。
4、拍摄过程中印象最深的事情是
死亡戏的时候现实和回忆交杂,两边都需要很深的情感。
5、道具质量怎么样
很精致,还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
6、剧组里最现充的是谁?【。
变态组……之后是姐弟吧……
7、剧组里最蛇精病的是谁?
也是变态组(看着远方)
8、有过NG的时候嘛【。
有啊,在第一时段的时候。
9、导演(C)怎样?
爱得深沉。
10、你觉得哪位演员台上个台下的差距最大?
不知道。
11、有决定过要和那位演员组CP嘛ww
(低头不说话)
12、感觉剧组的戏整天来说怎样?
时间有点赶……
13、最开始构想自己的剧情发展是怎样的?和现在的剧情支线差别大吗?
太大了,本来说要组队没组成,还提早杀青了……嘛,也没办法吧。
14、身为道具的盒饭/F可以吃/用吗……【
盒饭不就是拿来吃的吗?……不过我没吃过就是。
15、能吃的话最喜欢哪个口味/用途【。
F给导演就好,她自己决定……
16、说出整条船上最有病的前三位
Dia、古伊、爱德?
17、那么整条船最正常的前三位
这条船的正常人啊(笑)谨桕、青花,西泽尔吧?
18、承包鱼塘嘛【。
我不是缺钱才来的吗……
19、预期工资大约多少hhh
看剧组诚意了(盯)
20、……上一题的现实呢【。
商业秘密,有意请接洽经纪人。
21、哪段戏演的最开心w
大概是番外吧……虽然还没有开拍。
22、觉得谁的杀青最可惜
姐弟组,就这样才遇见之前杀青了……
23、如果最后在剧中可以回家,第一句话是什么ww
老板、老板娘,我们可以回家了。
24、对于即将开始的爱船模式怎么看w?
等待着哦。
25、……如果告诉你还有20题怎么办【。
(沉默不语)
帕斯頓在自己的地下室又忙了一天。他先是重新梳理了一遍全員資料,將個人長期規劃全面標注。然後綜合分析了隊伍現狀,根據理想化模式進行了技能分析。
他認為現在的亞特蘭雖然大體符合一個作戰小隊基本的技能分配,但依舊缺少機動性強的控場。帕斯頓將這點在報告中用紅色的字體標明,準備儘快與克裡斯和其他成員商議。
將現有成員訓練安排和未來新人能力規劃做成報告后,帕斯頓伸了個懶腰。鑒於原工作的性質,帕斯頓經常需要在一定時間內快度優質地完成各項任務,所以現在的工作量對他也只是家常便飯。當然,他也會利用各種間隙進行休憩,畢竟勞逸結合可以使身體得到放鬆,并為下一階段的工作做好准備。
帕斯頓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他的地下室有很多咖啡豆。如夏黎所言,“主神出品品質有保證”。這些咖啡豆確實是帕斯頓迄今為止品嘗過的,最香醇的品種。一開始帕斯頓想要弄清咖啡豆的品種,以便日後回到現實世界後他可以繼續飲用,但很快他就想到也許他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真是個傷感的話題。
帕斯頓聳聳肩,用調羹在咖啡杯內順時針旋轉。他坐到他的貓身邊,騰出一只手去摸它。“德洛麗絲”只是微微睜開一隻眼,看到是帕斯頓又昏睡過去。
德洛麗絲是帕斯頓才兌換的寵物。在克裡斯之前,他甚至連想都沒想用積分兌換這種東西。他在兌換前小心地征求了所有人的意見,在確認全員通過後才正式實施。
在挑選貓的品種的時候,他猶豫了很久。帕斯頓的本意是買只波斯貓,與之前麥克夫人留給他的那只一樣。但是只要想到“老山姆”被孤零零留在農場,日後可能同農場一起被拍賣的時候,他心裏就不是滋味。
我的貓,我的農場,我的家。帕斯頓想,這是老麥克夫婦留給他最後的東西,而他卻把它們全部搞丟了。
最後被選中的是暹羅貓,帕斯頓並不覺得它有多可愛,臉上黑乎乎的一圈,就像偷吃東西被廚娘用鍋底扇了臉。不過女孩子們都很喜歡,她們在他進行選擇的時候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提著建議。
如果不提恐怖片的話,主神確實很靠譜。兌換了貓之後,主神還附帶送了貓糧、貓砂、墊子和貓房。帕斯頓開始教德洛麗絲如何使用貓砂,開始的頭三天效果差強人意,他的房子內總是彌漫著淡淡的尿騷味。
帕斯頓試圖讓自己的貓與克裡斯家的狗友善相處,後來他發現這只是杞人憂天。三個小家夥很快就打成一團,經常圍在一起睡覺。
這樣的結果是帕斯頓樂意看到的,他可以以此為借口經常去找克裡斯。他不明白克裡斯為什麽不自願提出當隊長,但看在對方依舊很認真的份上他什麽也沒說。帕斯頓也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和樂相處,至少他就沒少收奧康納的白眼,並且似乎這事態有加重的趨勢。
奧康納的事情先放一放,也許克裡斯會有什麽辦法。帕斯頓隱約記得這兩個人在進入主神空間之前就是相識,不過現在不是鉆研這些的時候。
帕斯頓將咖啡一飲而盡,重新回到了辦公桌前。
帕斯頓聽到了貓叫,起初他以為德洛麗絲在自己玩,但伴隨著有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他才轉過身。
“你的貓真凶。”
欫亞將手指放在口內吮吸,他的手背上還有貓的抓痕。
帕斯頓不漏痕跡地蹙眉。與奧康納完全相反的是欫亞,這個人總是以各種理由來找他。現在已經進化到連門都不敲的自由程度。
“別那樣看著我,我這次可是敲門了的。是你太忙,沒聽見。”
帕斯頓聞言,不再言語,只是默默收拾起桌子上的圖紙和資料。
“你又在忙什麽?就不能歇歇嗎?”
“有很多工作要做,目前的形勢不容客觀。如果你願意協助我的話,我會很高興。”
“否則就不要打攪你,是嗎?”
欫亞輕聲笑了起來,他回到座位上,然後看著帕斯頓。
“所以,你找我有事嗎?”帕斯頓邊問,手上也沒閒著。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不,我想,你有這個權力。當然,是否拒絕你也是我的自由。”
“噢,帕斯,爲什麽你總是這麼冷淡?”
帕斯頓楞了一下,他需要好好思索這個問題。
上帝知道,帕斯頓從來不認為自己冷淡。他只是比普通人更多了一點,你懂的,禮儀。他認為這是人與人相處的基本。我尊重你,相應的,你也要尊重我。
“我……”
帕斯頓有些艱難地開口,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者迴避這個問題。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是來告訴你,別一天總趴在桌子上,適當放鬆下。大家在聚眾室準備晚飯,夏黎她們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聚眾室是廣場上的一間空房間,大家臨時將它改造成了客廳。
“需要我做什麽?”
“誰知道呢。也許和面?或者清洗盤子,擺置場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對了這句話是克裡斯說的。”
帕斯頓點點頭,他在欫亞的注視下,將全部的資料整理好。然後洗了兩遍手,並要求欫亞也洗了手之後,兩個人出了門。
帕斯頓和欫亞是最後來到聚眾室的,在他們之前克裡斯剛帶著他的狗過來。他的髮絲上還滴著水珠,也許是剛訓練完后順便沖了個涼。
“嗨,克裡斯,晚上好。”
兩隻金毛衝了過來,將德洛麗絲團團圍住,開始假裝咬它的尾巴。
“噢,嗨,帕斯頓,欫亞。夥計們晚上好,見到你們真高興。”
克裡斯正在綿綿的指導下,努力揉一塊面。他的臉頰和胳膊上占了不少麵粉。這是帕斯頓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你的臉上沾了東西,這裡。”
帕斯頓指了指自己臉上同樣的地方,克裡斯大手一抹,反而將更多的麵粉蹭了上去。
“也許你需要這個。”
帕斯頓從口袋抽出一包濕巾,想要遞給克裡斯,但見對方雙手都沾滿了麵粉,便自己伸手將他臉上的粉擦掉了。
奧康納路過他們的時候,踹了一腳凳子。欫亞哈哈笑了起來,帕斯頓誰也不想理。
“晚飯吃什麽?這是什麽?”
“月餅。”
克裡斯憋著口型,努力發出這個單詞。
“那是什麽?”
“我不知道,”克裡斯搓了搓手,“據說是中國的傳統美食,但是我之前從沒聽說過。聽起來有點像派,又有點像甜味道的餡餅。”
“我需要做什麽?”
“把桌子撐開,擺上盤子。或者看看姑娘們那邊需要什麽,你認為呢?”
“不錯。”
帕斯頓點點頭,離開了克裡斯。欫亞跟在他的身後,包括他的貓和克裡斯的兩條狗。
今天的聚眾室被裝潢成一個沙灘,有海灘,椰樹,吊床和海。夜空中懸掛著一輪圓月,帕斯頓第一次知道月亮可以這麼圓。
每一天的聚眾室的風格都不盡相同,這要看當天吃什麽飯或者建造者的心情。有一天就是在海平面上,鋪著一張像地毯似的東西,走在上面都擔心會掉進海裡。
帕斯頓撐開桌子,按照人數擺好餐具,然後給小傢伙們也安排好食盒。他光著腳走在沙灘上,腳底沾滿了砂。
夏黎招呼帕斯頓幫忙調製餡料,帕斯頓過去后,看到桌子上瓶瓶罐罐堆了一堆。
“我們準備玩個遊戲,”夏黎說,“抽獎吃月餅。”
“有很難吃的料嗎?”帕斯頓問。
中國籍的女孩子們都笑了起來。
“當然,有個五仁的,還有韭菜的。這兩個是大獎,哦也許比起韭菜,五仁要好很多也說不定。”
帕斯頓點點頭,他聽見欫亞低聲嘟囔了句“俄羅斯轉盤”,這的確是這個遊戲的本質。
“有什麽是我可以做的?”帕斯頓問。
“到這邊來,將這個麵團按在這個模具里,壓得平一點,當心別壓壞了。然後將壓制好的月餅倒出來,就可以放進烤箱了。”
女孩子們給面里塞上各種餡料,帕斯頓與欫亞站在旁邊壓月餅,他看到對方在一塊月餅的背面留下了痕跡。奧康納爬在樹上給大家摘椰子,克裡斯正努力把麵團揉得更筋道。在他的腳邊,小傢伙們正互相追逐奔跑。
這似乎是這個隊伍第一次正式聚在一起,共同完成一項工作。在之前的恐怖片里,他們被迫分開,單獨作戰,那並不是令人愉快的回憶。
現在海風適宜,月光皎好,每個人都看上去無比放鬆。就連帕斯頓,都忍不住欣賞起現在的美景。
姑娘們不知聊到什麽,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然後有人很誇張地發出“噓”的聲音,示意大家安靜。
神谷美咲清了一下嗓子,人群中有人發出善意的笑聲。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im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Then 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im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Then 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
很快,劉海瓷也加入了唱歌的行列。兩名女生低沉柔美的聲音乘著月色,迴蕩在天空。最後墜下來,摔在海裡,與泛著銀光的浪花融為一體。
奧康納從樹上爬了下來,他一手托著椰子,一手給自己拉了一張凳子坐上去。克裡斯不再繼續和麵,現在他的臉頰上乾乾淨淨,雙手卻沾滿白色。帕斯頓依舊用同樣的速度壓制著月餅,不過他不再皺著眉頭。
幾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們嗅著帶著鹹味的海風,聽著歌。
一曲終了,全場陷入了沉寂。篝火發出噼啪的聲是唯一的響動。終於有人鼓起了掌,克裡斯拍著雙手,麵粉簌簌地向下落。
“真棒,再來一曲!”
克裡斯吹了一聲口哨,大家都被逗樂了。氣氛又活躍起來,但是沒有人再唱歌,因為第一批月餅已經烤好了。
“在吃月餅之前,讓我們做一個遊戲。”
綿綿站在一塊石頭上,對大家說。人們很快就被激起了興趣,提前知道的人則笑而不語。
“每一個人都來抽取要吃的月餅,當然,只是抽籤也挺沒意思。所以有額外的兩塊裏面是特別奉獻,抽中它們的人會得到下一場恐怖片的好運氣。”
綿綿說完,眨了眨眼。夏黎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麼,順時針?”
欫亞熱情地站起來,主動接過綿綿手中的盤子。帕斯頓警覺起來,他可不認為對方臉上的笑容帶有什麽好意。隨後他很快想起對方在做月餅時動的小手腳。
“你……”
欫亞做了個消聲的手勢,然後向帕斯頓遞出盤子。
“選一個?”
帕斯頓皺著眉頭隨便取了一塊,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發現是果仁的,然後鬆了口氣。
欫亞很快就轉到克裡斯面前,笑嘻嘻地示意他選。旁邊的帕斯頓看的真切,在欫亞轉身的一刹,他故意將一塊月餅稍微推在了前側。
“謝謝。”
克裡斯笑著說,然後隨意選了最前方的月餅。欫亞很巧妙地利用了“抽鬼牌理論”,人們會潛意識地選擇看起來不一樣的那個。
“哦,老天,”克裡斯邊吃邊說,“這見鬼的究竟是什麽?”
克裡斯抽中了唯一的一塊韭菜月餅。正當他滿臉懊惱,用椰子汁漱口的時候,綿綿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是我最喜歡的五仁餡兒!”
晚飯結束后,帕斯頓暗示克裡斯想要談談。克裡斯一手抱著一隻狗,肩膀上趴著帕斯頓的貓。看起來就像一個超級奶爸。
“哦,好的。我想沒問題,20分鐘后在我的房間見,好嗎?”
帕斯頓點著頭,然後取下自己的貓。德洛麗絲在他的懷裡打了個盹,接著閉上了眼睛。
欫亞在不遠處坐著,笑的曖昧,似乎一時半會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在他的身旁奧康納正在削一隻椰子,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刀片經常卡在椰子里很難拔出來。
帕斯頓沖著兩個人點點頭,然後抱著德洛麗絲去追克裡斯。他在吃飯的時候有了新的靈感,也許可以運用到下一次的實戰中。他希望就此以及之前的新人強化能力方面與克裡斯儘快談談,畢竟很快他們即將面臨新的戰鬥。
“他們看起來關係真不錯,不是嗎?”
欫亞懶洋洋地問,玩弄著奧康納削下來的椰子皮。
奧康納瞪了他一眼,最後一聲不吭地抱著椰子離開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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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Scarborough Fair》
不包含歌詞,總字數4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