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颜Sion
○
四分BJD
○
厌恶男性,喜爱女性
没有牌子的手作人偶。
○
被主人抛弃之后得到了自我意识的人偶。
不知为何会活动起来。
可爱又爱撒娇,软嘟嘟的感觉。
名字的意思是“思君花颜”。
○
喜欢蕾丝的衣服。
还是可以换头发换眼睛,就算打开着头盖也能够活动。
动力至今不明。
“这孩子的名字,是音音。”
“是我做给你的,你第一个朋友。”
“她是人偶,是非常可爱的人偶娃娃。”
“请务必,好好的对待她哦。”
穿着白色衣服的女性,低下头抚摸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的头。
“…是,妈妈。”
少年露出了非常开心的表情,抱紧了怀中粉色头发的人偶。
○
“呐,音音。”
“你的名字的意思…妈妈说是,回应声音的人。”
“…我就算离开这个家,外面也没有人与我做朋友……”
“你会成为我的朋友吧?”
○
“音音,那朵花好漂亮…那是什么花呢?”
“你喜欢这件衣服吗,音音?”
“我稍微能够站起来走几步了呢!医生说的话果然是对的!”
○
“音音,我能够在外面跑了呢!这样子我就能够和大家一起玩耍了!!我好开心,音音,你开心吗?”
○
“我跟你说,音音,我交到了朋友!”
“好多好多的,能够和我一起玩的朋友!”
“…但是音音,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
“…都玩到这么晚还是没回来,这孩子真是,一交到朋友就玩疯了…”
女性单手扶着脸,看着桌子上落了一层灰的人偶。
“…都有真正的朋友了,这个也不需要了吧?”
○
○
我是,人偶。
球型关节的,Ball-Jointed Doll,BJD。
身体是,四分。
并不是,量产,或是限定,我是世界上只有一个的手做。
是个,女孩子。
目前,没有,名字。
因为我,被抛弃了。
○
为什么,被抛弃的理由,我不知道。
我的,主人,是谁,我不知道。
○
○
○
……我,已经,成为能够回答你的话语的存在了。
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了呢。
○
○
血的惡魔,之所以會對小孩子沒辦法是因為他老大的化形就是小孩子的樣貌,自從被老大(不小心)轟炸過數百次之後就對自家老大和小孩子產生了心裡陰影,面對小孩子會感到無力。
人類形態下平時比較拽而且有鬼畜傾向的黑道大哥,都在干一些走私軍火之類的事情,對待部下的時候雖然平時挺哥兩好但是遇到問題動手比動口多。結果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雖然大家感覺關係都挺不錯,但是實際上都很怕這傢伙而且交流也非常小心,算是相當敬畏。
軍火存貨很多,本人非常喜歡相當暴力性的武器和肉搏。力氣比較大,但是不容易控制暴走的情緒,一旦暴走起來大部份的情況下都會各種團滅(包括自己人,不包括老大和小孩子,有老大和小孩在場的情況下很容易就會控制住情緒了),小部份是和高位惡魔戰鬥被對方團滅(反正過一陣子又能蹦跶了)。
惡魔化的情況下會被血液吸引,而且能力都是圍繞著血液使用的,如果是面對沒有血液的機器人之類的就發揮不出能力,只能依靠(財大氣粗的)軍火存貨和(惡魔體質的)強大肉搏能力戰鬥。
因為心腹都知道他對小孩子比較無力,所以如果出事的話部下會先行把小孩子從戰場上排出(趕走或者是……ry)。
Ahriman's Prophecy I
No.201 Throne of Hourglass
国王在他的黄金屋里醒来。睡梦中他听见了骚动,曾经拥护爱戴的人民说要革他的命。那些下作的野蛮人高举农具,嚷着一口充满泥土腥味的痞话,过市时浩浩荡荡,像蔓延的鼠疫。守城侍卫没有抵抗,鱼贯而入的病菌就在温室内倍速繁殖。现在国王大汗淋漓,过去为他扇风驱热的仆人已死,他眯起眼看到帐幔上积了灰,似乎很久没有人再来这里为寝具更换清洗了。今天不是个好日子。这样想着他爬下了床,盘踞在两肩的蛇吐了吐信子,分叉的暗红色指向了宫殿深处。那儿蹲伏着哭泣的年轻侍女,一个十五,一个昨日刚成年,她们吃的最后一顿是御厨准备的早膳。国王已来到了她们的面前,“抬起头来。”后者应允照做。“它们该用餐了。”
下着暴风雪的三月天。讽刺的是,现实往往就比假设来得怪诞。这个世界早已不再是我们过去所熟识的样子,像是一场永无尽头的通货膨胀,上帝已死而政府不在,人人高歌自由精神,而有形之手却只用于喝酒前的买单付账。我把车停在了佩斯特的院子外,手心里攥着记录答案的小纸条,那是用来打开智能门通讯系统的密码。以某位友人的话来说,“屏幕上每天出现的都是些简单易懂的问题。只要有一些逻辑思维能力的人就能够解开。”,但毫无疑问,我的水准一定低于平均值。车外的温度跌破零点,我站在寒风里哆嗦,按下了“获取题目”的按钮:
11 12 14 18 26
38 62 74 102 122
? 230 230 230 230
Answer? =________.
在输入146并确认后,界面上的红色指示灯变为绿色,我收起纸条松了一口气。这种通过作弊得来答案的方式不知为何竟给了我一种异样的喜悦和心理上的不忠,尽管我既不初谙世事也全然没有那样的对象。佩斯特的声音随后从机器里传来,“欢迎,肖恩。这几天我刚好新进了一批红茶。”
“谢谢,佩斯特。”进屋前我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话说你不考虑将门口的那东西做些修改?”
“恩?比如说?”
“呃……像是取消答题,变成指纹识别什么的,后者也更加安全。”
对方笑了,“这可不一定。”
“好吧。”我明白他在指什么,“那更加快捷。”
“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下一秒,门被打开了,佩斯特从后探出脑袋,“来当面说吧,我的好作家。外面的天气有够糟。”他身上依旧穿着四季不变的工作服,我无奈地摇头,一时没了兴致,但佩斯特对于我的消极态度向来有备而来,“今天我们去Ahriman's Prophecy,另一片区域。”他看上去很兴奋,镜片后的双眼炯炯有神。
在这尴尬的时刻,我选择了沉默。直至第一杯茶喝尽的时候,舌尖的音符才和遥远记忆中的拜火教联系起来。恶神的预言书,这是那个区域的名字。缺失的知识,像是木桶底部的短板,它在意识洪流的面前不堪一击,我全然无法想象自己将要看到的是什么,它成了一片白,却没有对立的黑色,虚空架设,像是远赴南方湿地的候鸟,在冬季来临之际不留片羽,在下一个春天时遗忘逝者的名字。不过念在佩斯特向来思维缜密,我坚信谜题皆有一解,只要当事人乐于分享,因果的对应关系便清清楚楚。我们准备出发了。房屋深处有通往地下的电梯,共有几层未知,全程通过佩斯特的语音操控,几乎断绝了一切入侵的可能。
电梯门重新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条相当幽深的走廊——墙壁的颜色左黑右白,上下联结的部分为灰;除去尽头厚重的金属门,两侧各有6扇用轻薄材质制成的门。而左起的第一个房间便是此行的终点,上面有名牌写着:Throne of Hourglass.
“藏品的称号?”
“对。你一定在想为什么它会标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一反常态。”我附和道。
“因为没有刻意隐藏的必要。它很大件,并且一目了然。”
在佩斯特说完这句话不久后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巨大的沙漏和石头的王位,字面意思,但在具体的摆放和细节上还有值得一书的地方。两者似是组合体不可分离,沙漏高约3米,上下两块用于固定的木板为长方形,由狭窄管道连接的玻璃球仅占后二分之一;前半部分是王座,由大而光洁的石头砌成,靠背的顶端镶有即可三颗圆润的红宝石,两侧靠肩处各雕有一条蛇,脑袋突出,目视前方,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苏醒攻击来访者的错觉。
“要不要去坐坐看?”佩斯特怂恿道。
“不……我总觉得蛇正盯着这边看。”
“可它们只是石头。肖恩,你别想太多。”他将手里的木板举给我看,“在你参观之前,我已对它们做过多次详细的观察记录。瞧这儿,时间、温度、湿度、现象、感想,完全没有问题。它就是一件不会运动的死物。这里和Orange Grove不一样。”
“也可能只是没有触发条件,或者不是原始状态。就好比美杜莎在与海神波塞冬私会前只是一个美丽少女。当然这个例子不够恰当,我只是由蛇开始联想……”
“现代社会可找不到双翼蛇发的女妖。”佩斯特不以为然,“施暴者与受虐者身份一旦统一,正常观念便会受到冲击,逻辑短路,辩论四起。我曾以为你不喜欢探讨这类命题的。”
“不,蛇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只不过人类的恐惧和憎恨全都融于偏见根深蒂固。”肖恩焦虑地抚了抚额头,“……这里面一定少了些什么,但我不知道。就像是……”
“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传说。”佩斯特没有等待他客人的回应,自顾自地讲了下去,“现有的可能性我在半年前都已全部尝试完毕。亲吻王座不起效用,除非我能搞到一个真正的阿里曼和古波斯国王。别再费心思了,它自有另外一个结局。你再仔细看看。”
我走近了玻璃球,上面映出了一个面容扭曲的人脸。那是我,却又不是我。那双眼睛我觉得陌生而悲哀,它被疑惑缠身,被臆想困扰,寻求答案之路曲折昏暗,信念之光随着流沙下陷,金色陨落的时候悄无声息。
“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流尽?”
“24小时整,但是我不能那么做。”佩斯特笑道,“那样迎来的将是终结,整个装置会自燃,卖方特地交代我的。每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必须将玻璃球颠倒一次,确实是可转动的设计。”
“里面装的是金粉还是铜粉?”我眯细了眼,“它亮得超乎寻常。”
“前者对了一半。它是金粉和沙子的混合物,比例1:100。”佩斯特叹了口气,“说到底,不过是尘埃。”
注释:
阿里曼(Ahriman),在祆教(Zoroastrimism),又为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中称安格拉·曼纽(Angra Mainyu),恶界的最高神,黑暗与死亡的大君。阿里曼与琐罗亚斯德奉为上帝的阿胡拉·玛兹达持续不断地进行斗争。阿里曼统驭以六大恶魔为首的无数魔鬼(德弗,Daeva,泛称古伊朗神话传说中的魔怪,与善神为敌)造恶无数。偶尔会化为人类接近诸国国王,教以奢侈令王堕落。阿里曼於国王堕落後用计亲吻国王双肩,令国王两肩各生出一对蛇。可怕的是,这对蛇每日各需吃食一个活人的脑子。
那道数学题的规律:后一个数为前一个数加上其个位数与其他位数上所代表数字的乘积。14=12+1x2;122=102+2x10;230=230+0x23
Cheat既有作弊之意又有出轨之意。
Orange Grove III
「No.103 Lamb of Guilty」
今日的午餐是煎蛋卷和德式土豆色拉。前者由佩斯特负责准备,而后者我对其情有独钟。先前等待锅内水煮沸的时候,我的手里正捏着一颗刚刚去完皮的新鲜土豆,不再粗糙的表面摸上去光滑而冰凉,浅黄色的块茎令人心情愉悦,也许不消多久它就会继续因为呼吸作用而酶促褐变,但此刻我对它的赞美却永恒而不可辨驳。
一颗土豆,一颗本该生长在地里的成熟土豆,现在正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这之间经过了多少环节?我们不同物种,关系遥跨星河,甚至在一年之前都还是不曾有过交集的生命体,但是如今我们相遇并被紧密联系在一起,身处食物链的异处,共享不含悲喜的宿命。水已经烧开了,翻滚的气泡催促着我把土豆扔进锅里。我照做了,感到一种两手空空的落寞,思考的脚步由轻盈到沉重。记忆在间歇性的钝痛下牵引而出,我想起了一句话,一个童年的剪影;座无虚席的教室,讲台离课桌那么高而远,牙齿咯咯打颤,书上的建议不起作用——「把下面的听众想象成土豆。」全然无法消除我的恐惧。为什么是土豆?因为颜色像吗?形状像吗?何时植物能够如此满怀恶意地嘲讽和质疑?它是茄科茄属,默默无闻,安守本分,可人类从不是那样的存在,即便换作生活中任何近似的东西,此情境下两者的并排我不能接受。人与土豆的界限究竟在哪里?今天,它即将成为食物,我身体的一部分,日后通过新陈代谢慢慢地排泄出去,那么,这艘永无止境的特修斯之船又将驶向何方?
我关了炉灶的火,把捞出后冲水凉透的土豆切片,拌上盐、白胡椒粉、橄榄油、白醋、清汤和西式芥末酱,最后装盘时撒入了些许法香碎。终于完成了。可它已花去了我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不大的方桌上还放着煎蛋卷,我和佩斯特互相称赞对方,像是出于礼貌或例行公事,毕竟两个单身男子厨艺自知。这一次,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疲惫,午餐后并未急着带我去看他的藏品,只是为我泡了杯安神用的花草茶,去淡化那些残留在舌尖的记忆。
下午两点,我在103房间里看到了某样东西。它的形象实在出人意料,大小也是,最初的预估高度落空后,我的眼球快速转向,对上一匹没有脸孔的幼兽:通体白色,身躯瘦小,稀疏卷毛下脊骨突出,纤细四肢隐隐透着皮肤的淡粉,此刻若是有一阵风刮过,定会颤颤巍巍站立不稳。开门的声音让它竖起的耳朵朝后抖动了几下,蒙在面部前方的黑色布料一角飘起,但马上又垂下回到了静止状态。我和佩斯特正踩在厚厚的干草上,脚下或许还混有些沙土或草木灰,房间尽头左侧有食槽和水槽,天花板上建有通风系统。
“这是什么?”我压低了说话声,但佩斯特脸上浮现出的笑容表示这没有必要。他就用着和平时无异的音量,“猜猜看?”依旧是不怎么负责的言论。我无奈地接受提议,屏住呼吸,走到了离它只有3米远的地方。至此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我并不是一个太接近自然的人,现代化农场不曾参观过,探索频道的纪录片也看得断断续续,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在那瞬间听从了自己的直觉。那是一只常见的家畜。“羔羊?”
“基本正确。不过想必你也知道这不可能是答案。”佩斯特说道,“迷宫里的每一件藏品都由我亲自挑选,其中有些价值不菲,在正式的拍卖会上竞价所得;有些一文不值,被人随意地丢弃在垃圾处理场;还有一些,在被我改造前只是黯淡的半成品,而今却有着神奇的魔力。生命与死物,天然与人工,或光鲜亮人或阴暗腐朽,世人难识其正体,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反常(abnormal)。那些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事物绝不会被请到这里。大致上拥有收藏癖好的人都有一定的契机,富商巨贾多是从经济效益或收藏价值上入手,而其他执著于一物的往往因为心理需求,虽然我不敢断言,但最初的藏品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它带给我们最强烈的愉悦或痛楚,就蛰伏在记忆的最深处,每当重见阳光的时候就苏醒过来,催促着人类去完成内心的冲动,像一个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的仪式,供上活祭,点燃火把,以血画门,度过灾难之节。”
“你一定属于后者。”我终于有了说话的时间。佩斯特夸张地点了点他的头,富有节奏感,就像是公鸡行走时向前摆动脑袋那样,“没错,我甚至就拥有所谓的第一件藏品,日后有空时我会详细地和你介绍。现在我们回归正题。她不仅仅是一只羊。”
“她?”我注意到了人称变化。
“对,她。不过严格从生理上来讲是他,你也一定发现了羊腹下的那玩意儿。”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会懂的。去把那块罩在她脸上的布揭开就行了。不过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羊的深度知觉不好,一下子看不清太近的东西。伸长手臂、身体稍微离远一些……那样的距离你也不会受太大惊吓。”
“她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对了,顺便一提它是只克隆羊。”
“它?克隆羊……等等、佩斯特你想说明什么?”我刚才几乎就要伸出去的手停下了,新接收到的消息令人迟疑,“你不会在指……”他耸了耸肩,用铅笔的末端敲了敲木板,“羊可没有羊权。从头到尾都是人类的把戏,呼吁什么就是稀缺什么,只有当单方面的剥削破坏了平衡时,才会亡羊补牢地去想挽救措施。没有利益,没有需求,根本不可能推动技术革新。服务和进步全人类?当然,会有一批人是这样,但绝大多数都不是。今天他们只在动物上试验,但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器官的先进性毕竟有别,即便杀死一万只白鼠也无法得到某些数据。打个比方好了,人类和猩猩。后者的智力有目共睹,会模仿学习,会主动制作工具,科学家们尝试过许多方法教它们学习人类语言,但是至今没有成功的案例。为什么只有人类能够掌握如此精妙的线性语言?因为发声器官的不同。猩猩在大笑的同时可以呼吸,但人类不是,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尝试。又比如说大脑。现在我们对人脑功能的研究仍是冰山一角。因为不能进行活体实验,过去战时日本法西斯有拿俘虏试验过,但那毕竟是非人道的。好吧,我现在也有些羡慕你手里的土豆了。”
“……你那时看到了?”
“恩,充满哲理的土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快去揭开真相的面纱吧。我没有其他什么想说的了。或许刚才的那些事情我根本没必要在你面前提起,毕竟你才是那方面的行家。”
我苦笑了一下,慢慢地揭开了艺术品的画布。
那是一张迷路的羔羊的脸。左半边的鼻子依旧粉嫩,黑色的眼睛看上去温润无害,我的脑中响起那句话,「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华使我们众人的罪孽都归在他身上。」寻找替罪之羊的我们充满罪孽。这是一张年老的女人的脸。右半边的皮肤松弛塌陷,密布的皱纹攀上了眼角,她的眼睛浑浊无光,像是积满铁锈管道里流出的水,有着令人作呕的黄色。她是万千人类中的一个,又是这一个中的几分之几,我无法想象她从何而来,又遭受了怎样的命运。即便她是完整的个体,我也不愿朝她的样子多看上几眼,她总是在笑,笑得我胆寒心虚,咧开的嘴唇被用线缝上羊的另一半,上下两排牙齿之间有一条空隙,它或许联结着地狱或是欲望的深渊,黑得不可见底;从那里传出了难以描述的味道,食草动物的嘴里泄出一股腥膻,这压抑着的、隐秘的、晦暗的欲望倾袭了我的嗅觉。
我迅速地后退几步,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布料一经撒手又重新飘了下来,盖住那张1/2 + 1/2 > 1的脸和脖子上系着的那个金属吊牌。万幸的是,我看清了上面写的字:Lamb of Guilty。
“她的大脑是……?”我用手支撑着膝盖喘气。
“羊的,否则她会选择去死。”
Fin.
提示/注释:
关于文题可查阅Lamb of God
酶促褐变:在有氧的条件下,酚酶催化酚类物质形成醌及其聚合物的反应过程。
特修斯之船: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感兴趣者可自行百度。
深度知觉:人对物体远近距离即深度的知觉,它的准确性是对于深度线索的敏感程度的综合测定。
关于羊的问题参考了该网站:http://www.sheep101.info/senses.html
「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华使我们众人的罪孽都归在他身上。」(以赛亚书五十三 6)
人脸选择了年老女性,是考虑到了母系氏族;随着原始农业及家畜饲养的出现,作为其发明者的妇女在生产和经济生活中、在社会上受到尊敬,取得主导地位和支配地位。(这一条其实可有可无,忽略就好)
本小说的所有观点不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谢谢。
Orange Grove II
「No.102 Apple The First」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苹果。
我在这颗星球成功地降落了。舱门打开的时候,迎接我的是一片亮白的光芒,它刺得我睁不开眼,只能大口地呼吸空气,让扩张与收缩的肺部感受新世界的呼唤;其中我或许呛出了眼泪,或许生存的哭号已梗塞于喉,无奈事情太过遥远,巨细之处有所讹误不可避免。那时的我无知无能,再也没了供养机体的保护,周身都是可趁之机,正是在这近乎赤裸的无防备之下,我捕捉到了一丝与刚才的危机感截然不同的东西,在不远处的地方,有着和太阳一般的温暖,它正注视着我,穿越了汹涌的气流和一切挡在道中的险阻。然后下一秒,闹钟打碎了我的梦境。
今日的佩斯特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他一直都那样,工作服、木板、笔,我敢说科学家是用智慧盗取时间的人,五年十年不过一瞬,他们的容貌不改,高速变化的是认知、理念和大脑被开发的进程,即便消瘦的身形淡出人们视线,他们又会换一种方式卷土重来,在新编教科书上成为不朽与永恒。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好让我混乱而跳跃的思绪重新锢进现实的画框之中。在欣赏完他的第一件展品后,我便魂不守舍,像是有一根针被刺入了胼胝体,世界在我面前发出惊呼与嚎叫,海浪拍崖,火山爆发。在我的眼中,被阉割下的阳具似乎不再是生殖器,它既不可笑也不龌龊,它是否出自于一个男孩的身体亦不显得那么重要,它存在于人造的玻璃器皿中,但又不在哪儿,它生活在我的记忆中,又似乎与我在便所时掏出来的东西同父同母,就像是在远古冻土层里沉睡3万年的巨大病毒,被灼热的好奇心唤醒,在今世引发一场跨越时空和维度的激荡。它成为了一个令我心迷神乱的符号。
“你看上去很累。”佩斯特说道。我并不掩饰地干笑几声,随着他再次来到了橘子园,打开了第二个房间的门。跃入视野的是一大片红色,外围的弧线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苹果,与一般成年男子等高,最突出部分的截面周长需要至少三人合抱。佩斯特关上门的这会儿,空气里飘散着的苹果香已经到达了我的鼻翼。那是股清甜的味道,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眼前东西的产物。“这是我的发明。”科学家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类似遥控器的玩意儿,“看到上方的出风口了吗?在网格后面有喷雾装置,根据个人喜好可以改变浓度的大小。”我点了点头,经他那么一提醒,才发现这个房间并没有第一眼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除天花板外,地面上也有一些需要引起注意的地方:在苹果的一周有一条连通的凹槽,又在其他方向上辟出另外三路来,一直引导至房间两侧的排水沟附近。
“这个苹果是一个浴缸?”我开玩笑道,佩斯特接受了我的发问,“50%,猜对了一半。准确地说,它是一个消除疲劳的装置……能够让人回忆起一些已经忘掉的感受,顺利的话,还能改善睡眠。”
“你听起来不是很有把握。”苹果的表皮红得发艳,我摸了摸下巴,“为何不选择更自然一些的颜色?现在它看起来像是假的,当然这规格也不可能有真货。模拟一下植物果实的表皮状况,应该不算是太难吧。”
“确实不难。不过,它是刻意被我做成这个模样的。”佩斯特笑了,“你可以去摸摸它,我的朋友。不觉得这红色很棒吗?有着蛊惑人类犯罪的魔力。是神是袛都不可阻止。毒蛇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禁忌之事板上钉钉。”我一步步走近了发明物,而身后的话仍在继续。“你是它的第一个公开见面者。要不要尝试一下?我会指导你如何使用并确保安全,作为交换,你只要告诉我你的感受就行了。毕竟有内部测试者的意见才能不断地改进它。”
我用手指戳了戳苹果,并没有想象中的果肉韧性,反倒似是海绵,凹陷下去的表面上生出许许多多的细小褶皱,它看着令人生厌,所以我很快就松了手。佩斯特的话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暧昧的词句总让人觉得有什么阴谋,但我确实是累了,消除疲劳迫在眉睫。不妨一试。“好吧。告诉我怎么做。”
“太好了!”佩斯特在遥控器上按了一个键,伴随着一些金属声响,苹果上半部靠近果柄的地方被翻开,构造上有些像潜水艇顶部用于进出的舱门;内部空心且不大,内壁是淡粉色,我可以看到里面有澄清的水,兴许是某人在我到来之际准备的。“水我已经加热完毕,温度控制在37摄氏度。在进去之前,我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佩斯特蹲在了房间一角的小箱子面前,从中他拿出了一副潜水眼镜和一根可弯曲的塑性管子。“我亲爱的朋友,你现在可以准备脱衣服了。记得要把内裤也脱得不剩,这对发明的测试非常重要,噢,别担心,我并不是同性恋,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既然对方做了这样的宣言,我也没了可以忸怩的原因,只是按顺序照做。接着我戴上了眼镜,鼻子呼出的热气迷蒙了视界;含住了长管子的一头,另一头被佩斯特轻轻地握在手里。最后一步——蜷曲身体头朝下沉入苹果内部的水中。
液体灌入耳朵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疯了。一个狂人的痴言痴语我居然信任至此。究竟是为什么呢?猛然接触到液体的皮肤使我的身体一阵颤抖,无数上升的气泡伴随着下沉动作在眼前匆匆闪过。我的双手紧紧环抱着双腿,我的血液倒流,我的胃液翻腾,我的心脏砰砰失去控制;瞳孔缩小,肠道蠕动,我将唯一的吸管视作救命稻草,贪婪地大口呼吸。气体里充满了惊惧和后悔的味道,还有此刻无法品尝到的致命苹果香。我的疲劳消失了,将之吞噬的是不可理解的困惑和铺天盖地的绝望,还有一些知名不具的情感静坐在意识的河岸。现在我的身体卡住了,仿佛是量身定制的那样,内部的突起物托住了我的肩膀,不偏不倚。视野里没有其他活动的物体,那儿昏暗不清,我选择闭上了眼睛。液体包围了我,我成为俘虏无处可逃,整个人的身体变得轻飘飘,而唯有大脑越发昏沉,连发出让一根手指移动的指令都艰难万分,像一块裹着海藻的石子沉入海底,回归从前那片夜不能寐的潮水里去。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活着的理由就和不想死亡的原因一样不清不楚。就这样睡去是否就可以迎来终点?终点是什么?那么……起点呢?我想起了我的青年时代,再往前是少年,及膝白袜和小牛皮鞋的片段在脑海中快速播放,长有雀斑的男孩在高年级生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想要反驳对方,说出真理,那是他在书中看到的句子,它没有错误的可能;人人都应该尊重并实践真理,怎么能让谬误的篝火越燃越旺?可是,他所坚持的正确在一场校园暴力中草草落幕,皮鞋的其中一只被扔进了校园深处的湖泊里,那儿居住着相貌丑陋的两栖动物,在每一场倾盆大雨过后,肆意地扩大领地,让白浊色的卵附着在石阶或穴隙的阴翳里。胆怯占领了我,臆想囚禁了我,人言鞭挞了我,就连书写自由之词时都有凹凸正反两面。我想要逃离这里,像一只咬伤主人的流浪的狗。
我睡着了。几秒后,在溺水的痛楚中惊醒。原本含着的吸管在灰暗中不知去向,胡乱滑动的四肢伸展不开,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似被钉在实验台上的青蛙,等待着命运的银针捣毁脑部。佩斯特!我尽量用脚打出水花,可无人回应;依靠着潜水眼镜里所剩无几的氧气,我使出身体里最后的力量,敲打了粉红色内壁的底部。
哗的一声,水向四周倾泻而去,苹果装置裂开了。我沉重不堪的身体一丝不挂,抵着地面的手臂支撑着虚弱的上身,肺部的再次通畅让我跪着猛烈地咳嗽。我重新闻到了苹果的香气。不可思议的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仍觉得它美味可口。一条干毛巾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佩斯特正满脸笑意地看着我。
“感觉怎样?”他看起来相当欠揍。
“糟糕透顶。”
佩斯特摇了摇头,“别这么说,至少你现在不想死了吧。母亲生你的时候,可不希望你像之前那么愁眉苦脸。”
“……”我接过了毛巾,开始擦起了自己的身体,“我仍想保留意见。”
解释:这篇写的其实是子宫,内壁淡粉,羊水呈透明色,温度与体温相同;蜷曲头向下亦有所暗示;佩斯特的话中有提到亚当与夏娃所食用的禁果;我所依赖的管子其实模拟脐带,脱光衣服是为了仿效胎儿;文章第二段是用象征写出生过程和母亲的视线;苹果是双寓意,第一句指人,第二是子宫。
Orange Grove I
「No.101 Porcelain Cherry」
打开那扇门,你看到的是寂静。雨击玻璃的杂响、餐桌刀叉的触碰、铜锁解开的咔嚓,那些微不足道的噪声在记忆里迅疾地退潮。人类对着艺术品怔怔出神,像是鱼吐气泡的那样,嘴唇上下翕合,淡红色的容器没有吃进任何饵食。眼前的瓷娃肌肤有着雪一般的白,脖颈中部的地方是完美的切面,以上没有东西,缺失的头颅让这本就模糊性别的美更加难辨。你的眼睛浑浊,目光直直地穿过空气盯着后方的墙。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你是在期待着什么?一位妙龄少女的身影?无邪少年的笑容?还是说,妩媚贵妇的眼神?热意渐渐攀上来,你的身体失去控制。你开始感到害怕,此刻的无名氏竟比断臂的维纳斯更具残缺美。顺着光裸的颈部看下去,那是一具纤细的身体:胸部贫瘠得令人怜惜,上衣的衬衫看得出剪裁精细,恰到好处地贴合着轮廓;腰部以下的部分却是蓬松的裙子,长度没过了足,面上缀着打成蝴蝶的蕾丝花边,褶皱的阴影晦暗而暧昧。震惊剥夺了你口出言辞的能力,直到同行的第二人善意地拍了拍你的肩膀。有什么想问的吗,像是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对上你绿色的眼睛,捕获内心全部的动摇。
“它的性别是……?”我发问的声音有些颤抖。佩斯特没有感到一丝意外。他在纸上重新写了几行字,把铅笔架到耳廓上。他冲着我神秘一笑,随后向前方走去。棕发的男人在人偶前停住脚步,弯腰撩起了那条拖至地面的长裙。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升的内衬和慢慢露出的雪白双腿,然后在这令人面红心跳的最后一秒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到了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密闭罐子和一些规律盘绕弯曲的管子、末端消失在与身体嵌合的内部。罐子里的东西我意外得非常熟悉,尽管它是如此的羸弱、纤细、惨白,那样的姿态只存在于童年隐隐绰绰的记忆片段,但我绝无可能将其认错,它像是一只争抢领地失败的丑陋虫子,没有活力的表皮皱巴巴地挤在一起,任何过路女童的嬉笑都有可能消去它最后想要傲然怒挺的勇气,只是疲软地倒下蜷缩起来,让有着抗腐蚀作用的试剂充斥它的横沟纵壑的每一处。它或许过去还有过幻想,让主人带它游览各地,在闷热的夏日里将子孙后代用纸包裹起来,留在肮脏旅店垃圾桶的最深处;又或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它从青春期男孩的裤链里蹦出来,隔着内裤烙下的印记随着双手的爱抚彻底捋平,倾泄出传达出强大本我的快感。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幻想。它的梦早在一切还未成熟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我盯着那样东西陷入了思考。
“你就是这样将它这样买来的吗,佩斯特?”
“当然了,我的朋友。”收藏家得意洋洋,“别忘了它的名字。”
Porcelain Cherry Fin.
注释:
1 Orange Grove 橘子园;马来语中orange指人。
2 porcelain 瓷;cherry 樱桃,亦有童贞之意。
Prologue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位发明家,兼小有名气的收藏家。星期一三五七闭门拒客,这是条雷打不动的铁律,如我等不识科学奥妙的闲人也唯有挑个天气晴好的偶数日悄然拜访。据说界内同行也曾在公共场合埋怨过几次,看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困惑,而每到此时对方便会抬起头,透过镜片看到一群发际线堪忧的男人,留下句“谁让我是个古怪的人呢?”便终止了谈话。而那些被如此搪塞的提问者们也没继续,只是用带着尼古丁气息的鼻音哼哼两声,满意地将刚才的答案放行。不知是否是我多虑,我觉得科学家即便在平日里也总爱故弄玄虚,方程式是床铺,化学键是调味料,他们的步伐吸引行星,宇宙在思维空间里爆炸,就连夜晚的梦都会对久攻不破的难题有所启迪。我固然对他们心怀敬意,但若要两人共处一室,这倒真让人难以启齿,未经辩驳就先生起了一股低人一等的卑微和怯懦。
不过,佩斯特是一个例外。和他的名字一样,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人,虽然在某些细节上会与众不同,但也算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实不相瞒,他家还有一只叫做考比的猫,这俩复制黏贴的组合我第一次听闻时忍不住失礼地笑出声来。除了正式场合佩斯特会穿笔挺西装打上领带,他平常的装扮可没那么考究:连体的深蓝色工作服,戴纯白色塑胶手套,随身携着块木板,上面夹着纸;想到什么时便从棕色卷发下拿出一支架在耳朵上的铅笔,对着那些编列着序号的条条框框圈圈画画。他还有一副金属的圆边框眼镜,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算作一件手工制作的精良藏品,鉴于其主人实在太过喜欢它,便随性地拿来了日用。
我们是在某一慈善拍卖晚会上见面的,相识纯属巧合,主办方的安排让我们的座位刚好毗邻。当日行程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热切交谈许久,此后的定期见面也顺理成章地延续了这段友谊。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由我登门拜访,佩斯特邀我喝下午茶,一番悠闲的交流过后,他便领我参观他的发明物与收藏品。
那是一个令我唏嘘的世界。而佩斯特笑着将它称为“Maze of Fringe 边缘的迷宫”。
注释:
1 佩斯特Paste,意为黏贴;考比Copy,意为复制,其又为一只猫,而copy cat指盲目的模仿者。
2 佩斯特所说的古怪一词指“odd”,意为奇数的、古怪的、奇怪的,所以他以该词来回答其奇数日据客的原因,实为双关。
你充满了我的心。
在这个混乱而拥挤、膨胀而喧嚣的世界上,你成为了我的冥想点。
——珍妮特•温特《欲望》
-A-
他走在最后的田野上。
天空中的云大片迁徙。稻草人静止不动。孩子的笑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形成回声在脑中咯咯得响个不停。一只猎犬正在追踪猎物。晚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皮鞋踏过草叶碎屑,每一寸土地弥留气味——独一无二的、强烈得更胜腐臭的那个人的气息。
槙岛圣护。让恶之花在纯白之上盛开的男人。
死亡是人类的终点吗?
扳机的触感还逗留在指间,手中的左轮手枪较之Dominator轻得不可思议。白色长发在眼前随风飘动,张开拥抱世界的手臂缓缓放下。当这场追捕游戏即将结束的时候,狡啮慎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就像万事都该有一个结局,黑与白终是混杂在了一起。至于是黑吞噬了白,还是白侵染了黑,这一切已分辨不清。
再冰冷的武器握在手中都会因体温而变暖。上一次站在剥夺者的立场上是什么时候?疑问钻入记忆狠狠挖掘,狡啮无功而返。也许人类的生命一直都没有想像得那么珍贵。它就在那里,与此刻的金属有着同等重量。
圣护,迎接你的将是一片黑暗还是耀眼得如白日的光明?
「呐,怎么样,狡啮?……你今后还会找到我的替身吗?」
「不,我绝对不想再见了。」
我已获自由,与你一样。
黑色乌鸦飞过天空。枪声响起。西比尔的傀儡死去。猛兽回归自然。
无人能阻。
-B-
准时响起的闹钟让他从梦中惊醒。
高频率的机械声像是爆炸在即的计数器,狡啮慎也吸入大口浑浊空气,压抑的喘息在逼仄地下室内回荡。他又一次梦到了那一天的场景,槙岛圣护像是不死的病毒深扎脑海。它不断复制、繁衍、变种,最初的记忆移轴模糊,最后梦与现实交错不清,就连终结一切的仪式看起来都像是由无数欺骗堆积而成的虚假。
那样的恍惚令他胸口发闷。狡啮慎也在黑暗中起身,绕过地上几个昨夜留下的啤酒罐后,他在洗手台前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淡青色的眼圈和下巴未刮的胡渣让他显露出一副不符年龄的颓态。许久没有打理的黑发像是杂草凌乱地生长、下垂,脑后的部分越来越长,眼前如此熟悉的画面看起来就像是……某人。
跳出这个念头的刹那,狡啮慎也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击碎镜子的手。他重新回到他睡眠的地方,拿出那把放于枕头底下的匕首,举起、割断,头发悄无声息地飘落。整个清晨,男人未发一词。任何争辩的语言都将成为软弱的证明。
他不会成为槙岛圣护。永远不会。
狡啮慎也打开了那扇通往外界的门。一天的巡逻开始。
-C-
如果杀死槙岛圣护之后,狡啮你想要做什么?
他想如果过去有一个合适的机会的话,宜野座伸元或许会这样对他说。就算戴着眼镜的那位碍于某些原因没法直截了当地找他对质,常守朱也一定会说类似的话,只不过她使用的称谓不同,语气也会更加尊敬一些。归根究底,这是同一本质事情的不同表述。狡啮慎也很清楚两人的担心,可惜的是,前者的如果已成事实,而后者的如果终究只是一个无法圆满的假设。
在此不妨换一个命题,如果槙岛圣护没死,他狡啮慎也会做什么?
虽然这听起来像是一个讽刺,但问题的答案他却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出——把名为槙岛圣护的犯罪者追到天涯海角,哪怕他狡啮的血液流尽、骨骼粉碎、脑浆炸裂、抑或是背负叛变之名,他也要站在这个世界的终焉目送生死的天平倒塌,以对方的血为佐佐山的死亡画上句号。
笑意情不自禁地攀上嘴角。他大概疯了。执念是最可怕的毒品,他吸食了太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狡啮慎也甚至开始怀念那段每天醒来都想着杀死那个家伙的日子,折磨得他难以安稳入眠却又不得不一直绷紧神经,肉体和精神变得比以往更强。一切只是为了杀死一个人。
而现在槙岛圣护已经不在了。
那么,他的存在意义到底在何方?
它真的存在吗?
-D-
“是的,我自己亲眼见到古米的西比尔被吊在一个笼子里,孩子们问她:‘西比尔,你要什么,’她回答道:‘我要死。’”
——艾略特
今年冬日入侵的速度比往年还要迅猛些。即便是城市中心的街道上,周末早晨的行人仍是寥寥无几。狡啮慎也毫无遮拦地成为其中一员。这一带的地形他已完全熟悉,多半是以前当执行官时留下的底子,其余四分之一拜某人所赐,剩下的那些则是为躲避公安局追捕的必要探测。
即便是整个槙岛圣护事件解决的今天,社会上依旧没有爆出任何关于西比尔系统的内幕。他知道常守朱的性格,就算是知道真相后生理上显示出强烈的厌恶,她也能以最冷静的方式思考分析利弊,得出最适合当下局面的结论。或许在这方面,系统还是有所可取,她的确是适合刑事课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他从不认为那样的系统会带来社会绝对的繁荣与进步,应该说它的存在就是建立在压制性的不平等之上。
狡啮慎也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在到达下一个路口的监视器前拐进了小巷。尼古丁的摄入让他的大脑再次活跃起来,吐出口中烟雾的瞬间,某个白色的影子一晃而过。他肩膀的肌肉微微紧绷,很快又放松,从手中滑落的烟头在鞋底的碾压下熄灭火光。或许他近期的目标可以考虑一下戒烟,习惯这种的东西不一定留下的就是好的。
他一天的行程并没有什么既定路线,从某一刻起,他面前的一本道变成了茫然无所终的多歧路。他像是一枚失去目标的导弹,等待着阻挡其前行的障碍物出现抑或是燃料耗尽笔直坠落。失去猎物的猎犬还能被称为猎犬吗?他会找到那个人的替代品吗?
不。思考就此打住。
轻松翻过一面破旧的矮墙,狡啮在另一头的地面安稳落下,抬头时对上了某处传来的不太友善的眼神。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子坐在后门的台阶上,腿上披了些旧报纸御寒,毫无疑问对方是失业了,或许时间还不长,毕竟很难现象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能坚持这样过上几天而不剧增犯罪系数。那个男人对于他的到来没给什么好脸色看,恶意地啐了一口,就转过了头。狡啮慎也对这个地区有所印象,是旧时犯罪率较高的地区之一,可既西比尔系统推出之后数值就稳定在了均值附近。其实这里的破败和贫穷不曾得到过任何改善,固定区域内的人数减少,平均的概念让果实从中慢慢腐烂而外表看似完好。
狡啮慎也蹙了蹙眉,任何时间他都不宜多做停留,他离开这个区域前的最后一站是一家私人开的快餐厅。老板娘上了年纪,坐在一个小窗口后面,食物和钱都通过这不大的正方形进进出出。快餐厅内没有其他人,狡啮瞥到了放置在一角的小电视机,画面上显示即将播报最新的新闻。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一个人永远不可能从媒体手中获得未经加工过的第一手资讯,所谓的引以为豪的时效性也远远不及社交网络。接过装着他午餐的纸袋,狡啮向门外走去。
直到一声突兀的电波干扰从身后传来。
「……狡啮慎也……游戏开始……」
-E-
我能够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灵的饥渴,
我在尝试贿赂你,用无常,用危险,用失败。
——博尔赫斯
混沌的世界被利器劈开有了光明。
他的嘴角不可抑止地上扬,心中有什么东西迅速膨胀快要溢出来。熟悉声音响起的那刻,他的大脑尖叫轰鸣,刺骨寒意从僵直脊背一直延伸至裸露在外的后颈,就像是有一把剃刀轻抚皮肤,满载死亡的恶意。
下一秒电视开始播报新闻,主持人脸上的职业性笑容一尘不变。三分钟后第一则新闻叙述完毕,眼前的一切都保持正常。狡啮慎也没有继续留在原地,血液近乎沸腾的热度让他握紧了拳,向暂居的地下室赶去。
在与风平行的疾驰中,他隐约间听到了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乐声,连同着在壁炉旁白发男子阅读书籍的姿态浮现在脑海。超越一切的苦难的欢乐将引导死亡的潜行,他们又一次来到稻田,重演相同宿命的戏码——狡啮慎也终结槙岛圣护的生命,然后留下温热尸体独自离开。
只是这一次结论发生改变:死亡并不是旅途的终点。
名为槙岛圣护的符号已经消失,那么这一次你叫做什么名字呢?
-F-
毁灭西比尔系统。
毁灭我。
在黑暗中它说道。
Fin.
Of all the wonders that I yet have heard, it seems to me most strange that men should fear;Seeing that death, a necessary end, will come when it will come.
—— Caesar
我过去如此,现在亦然,凡人终不能知我识我。
我重新打开车门的时候音乐响起。残缺纸片上留下的猩红血字在今天被破译,不灭火焰沿着壁炉终于燃烧了整片天空。那是一幅开阔得近乎不可思议的光景。我不曾见过它如今的样子,此话也无所凭据,只不过再生动文字也未能描绘出美到令人窒息的色彩。黑是黑,白是白,它们永远不可能变成其他。飘移的云在我前进的道路上洒下阴影。
一扇门开启时,另一扇门正在悄悄关上。嗅觉麻木,身上血的腥气和记忆中油墨的味道混淆起来。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就像沾上手指的纸页粉末,它是孤独的附属品,凝视深渊的代价。我的奔跑吃力起来。稻田成了囚笼。自然嘲笑人类的渺小,卑微生物转而把自己关在更加狭小的匣子里。
前方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入口、出口;光明、黑暗;希望、绝望。
死和死。世界变得安静起来。我第一次听见了自己那高兴到快要笑出来的声音。夹杂在稻浪的游动里,微小而不真切,撞击着每一寸土地。比血液更灼热,比毒液更致命,比宗教更魔性,灵魂发出激烈的震颤。有一匹狼正在追赶我,和故事开场时书写的那样,命中注定。我已寻找到文本想要传达的意义,快让载体失去效用吧。
愚蠢的西比尔魔女啊,请不要忘记你的愿望。你的貌美不会在永恒生命里保存。衰老躯壳终会轻如羽毛,消逝成无。
而我槙岛圣护只是个被抹去的符号。
Fin.
或许该有一个人来教教他礼仪。
他的鲁莽像是射出的子弹再也收不回来。
枪声响起的后一秒,正在喝红茶的亚瑟柯克兰吓得松开了手中的杯子,一身西装的男人就风风火火地一脚踹开了门。冒烟的武器还未散去余热,某团黑色的影子就已经窜到了站起的他面前。
「阿尔弗雷德,你在……」
愤怒的话语未及说完就被一个粗暴的深吻生硬打断,按着他脑袋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滑落下来的眼镜抵住了他高挺的鼻梁。英国男人蹙了蹙粗浓的眉毛。眼前这个心急的美国佬撞疼他了,唇齿相触的瞬间磕出了血,口腔里弥漫起一股混有铁锈味的腥气。这比起亲吻更像是一场侵略,他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像是几日未沾荤的野犬正贪婪地将獠牙刺入鲜嫩的肉去。
亚瑟感觉他的呼吸有点困难,但眼前的男人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把手伸向了身后的桌子,在摸索到餐刀的那刻向前用力地划了过去。察觉到对方动作的美国男人躲避了这次攻击,他戏谑地吹了吹口哨,皮鞋在地板上蹭出清脆的声响,「亚瑟,早上好呀。」他招了招手,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悠闲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街上偶遇了朋友。
亚瑟柯克兰给对方了一个白眼,这才有空去关心一下已经被人用枪打穿门把的门,被风吹得前后摇摆的木板嘲讽般地发出了几声吱嘎。他能感受到自己很不冷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也许只有深呼吸才能让他那发热的脑袋暂时降下温度来。他的忍耐力有限但知道礼仪二字如何书写,从牙缝中挤出字眼来绝不是绅士所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琼斯先生。」他在最后的称谓上加了重音,「你的狼狈相看上去像刚从跳蚤市场穿过。不知道你成功杀了多少价?」
「零。那些便宜货与我无缘。我一路就朝着我的无价至宝柯克兰先生奔来了。」阿尔弗雷德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很无辜的表情,「不过真希望你的嘴能够甜些。明明它在床上并不是这样的。」
「那可真是遗憾。我原本以为你会喜欢那些摆在地摊上的小玩意。」他没有错过对方打趣的眨眼,「看来某人的身上还想被划上几刀。我真该在上次缝线的时候在你腹腔里留把镊子,我想,你那迟钝的身体不会排斥的。」
「噢。」美国男人感叹了一声,「那一定是从前还没有遇到柯克兰医生的时候。现在的它可敏感。」
意识到对方又在谈某些方面的问题,亚瑟决定把话题在这打住,不得不说时隔一个月的重逢糟糕极了。他知道阿尔弗雷德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而且还是以今天这种乱来的方式。也许出了事。
「说吧,发生了什么。」
「准备逃跑吧。」
字面意思、简单易懂,但是年轻的英国男人觉得自己的脑袋嗡了一下。
「什么?!」
「我被人追杀了。」
「所以……?」
「快点收拾东西,要逃跑了。」
「好。出门右拐就是救生楼梯。」
地下医生答得一本正经,却依旧站在原地,他不能明白为何眼前的人要摆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等等亚瑟。你也要一起走。」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从业规则,我并不插手这些纷争。」
「没用的。」阿尔弗雷德笑了,「他们似乎看到了我和你的合照。就算我不来,你也会有麻烦的……」话音未完全落下的时候,窗外传来了枪响,听上去距离靠这里并不很远。「我说的吧。衣服也别带了,把你平时手术要用的箱子带上。我的摩托车在下面。」
「你是一个疯子。」转身回房间的亚瑟沉默了几秒后最终憋出了这样一句话,很快客厅里传来穿透力极强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的确是。」阿尔弗雷德一把拉住跑出卧室的亚瑟的手,凑近了后者的耳边,「可是爱上疯子的你不也是疯子吗?」
没有人知道那个问题英国人是怎么回答的,风声模糊了那片急逝的风景。在五分钟后,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们冲进了早已空无一人的屋内。
他们找到的只有一个碎裂的杯子和一壶尚还温热的红茶。
Fin.
我伸手轻轻地触着他后颈,汗水蒸发后的凉意在指尖不可思议地逗留画着圈。并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眼前在头发和衣领间露出的光滑肌肤像是件完好的瓷器,我半带虚心半带尊敬地欣赏着艺术品的精致。
这样的举动可以说是无意的,毕竟在任何时候人类都可能鬼使神差地败给自己的好奇心。尤其在面对美时,正如三岛由纪夫先生所说的那样「美是一种十分可怕的东西。」。我没能抑制住内心的鼓动,激素分泌,瞳孔放大,伴随着更多光线的进入,手就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他的后颈。那个坐在我前面的赤司征十郎于瞬间肩头一颤,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以致没有回头未发一词而默许了我的举动。
又或许这只是我自己单方面的大胆假设。不得不承认人类是相当有趣的生物,即使没有语言的交流,没有太多的肢体行为,却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互通双方的意见。真的是因为接受到了脑电波吗?如此微小的量和无法得知的频率?一同在母体内生存许久的双子有所谓的心灵感应不难理解,但两个来自于完全不同家庭的国中生呢?
黑子哲也没有继续深究那个问题。他现在不再受到塞壬之歌的蛊惑了,大脑正常,思维顺畅,也很清楚自己在何时何地做些什么。他不是绿间真太郎那样严格的宿命论者,但也不完全否定命运这种玄妙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听到气体在他鼻腔里的流动,接下来他的一句一词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过分清晰。「如果我现在手里有冰锥的话,只要轻轻刺入这里,赤司君就会死在这里而没有人发现这个小孔。」
说话的时候,我特意用手指轻点了他后颈的某处,为我的谎言准备看似有力的证明。我站在他的身后,他依旧坐着阅读一本书,内容我看不见,被他如焰的头发遮挡住了。又或许只是我产生了错觉,烈火在这打着冷气的房间熊熊燃烧着,产生的烟雾模糊了我的视线。
赤司征十郎说话了,声音清冽,带着某种与身俱来的令人臣服的高傲。「哲也你的假设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声带规律地颤动着,无丝毫犹豫。他把书轻轻阖上,依旧是坐着,抓住了黑子哲也躲闪不及的右手。「这只打篮球的手是无法有那样精准的触感的。」他触到了他手心里的薄茧,微微侧过脑袋,轻轻摩挲。后者有一瞬间躲闪的冲动,但马上泄了力,为了让自己的姿势不太过变扭,黑子向右上角移动了一步。
「赤司君没有资格断言。不实践一下的话就无法得到结论。」
两人的四目总算相对,一如深潭,一如净池。
赤发少年不急着辩驳,也并不是在斟酌词句,只是在合适的空隙里填上他所信奉的真理,「我可以看到所有的未来。当然也包括哲也你的。」
蓝发少年陷入了沉默,他虽无眼前那人坚不可摧的自信,却也不愿像任人屠宰的羔羊般温顺。他的否定意见是不被赤司君接受的,他所惯用的直来直去似乎在他面前并不奏效。「赤司君有尝过失败的滋味吗?」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王者的宣言。
「我做梦了。关于赤司君的。」黑子哲也似乎是笑了,但话语里又浸润了某种苦涩的感情,「记不太清,但似乎你立于塔顶。你张开双臂,拥抱了整个用以俯瞰的风景,然后向站在塔底的我说了话……」
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示意黑子哲也继续。
「距离实在是太远了,风声也很喧闹。于是我开始向塔顶往上爬,表面有些光滑,就像以前小时候做过的算术题那样,我往上爬了几米后,又会下坠一些距离。」黑子从赤司那里抽出了手,搬了旁边的椅子坐下,两人稍微换了下更舒适对话的姿势。
「塔并不粗,我开始担心赤司君站立的地方会不会太狭窄。」蓝发青年停顿了一下,试着观察那双赤色眸子的波澜,可惜那里似乎无风的样子,「然后就在我快要到达赤司君所在地方的时候,我看到了从不远处飘来的白纸。就是那种看上去很适合折纸飞机的纸头,然后它飘到了赤司君身上……」黑子哲也停止说话了,赤司君的手指正抵着他的唇,眼前的少年唇边带着没有温度的笑,然后将他说到一半的故事继续了下去。
「然后我摔了下去,与哲也伸手能触到的地方差了几毫米。你开始慌乱起来,世界变得安静,直到下一秒有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结束了你的梦境。」赤司征十郎敛去了笑容,眸子里的神色黑子觉得有那么一些陌生,「其实你并没有梦到这里吧。你之前说过“记不太清”。我的哲也你是骗不了我的。」赤司放下了手,黑子重新被赋予话语权。
「……我一直质疑帝光‘胜利就是一切’的信念。」
「嗯。」
「某些地方我觉得大家搞错了。」黑子的脸上难得现出丰富的表情,也许是提到篮球的时候才会将那份深藏的情绪渗出坚硬的土层,「所以……我觉得如果是赤司君的话一定能够理解的。」
「这就是已经退部的你,哲也,此时正出现在我家的原因么。」赤司笑了,「哲也,你知道吗。现在的你……」他凑近了那张与他极为相像的脸,「看上去超有自信。这是为什么呢?」
「后颈。」
「嗯?」
「赤司君将后颈暴露给我了。被触摸的话生物会本能地感到受到威胁,即便是如此不起眼的地方,却集合了被人控制住的恐惧与安全感的丧失。」
赤司征十郎蹙了蹙眉,「哲也将其理解为我对你特殊的放任吗。」
「这是事实,赤司君。」天蓝色眸子里迸发的光芒难掩,「……以及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篮球。」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赤司君都没有说话,阅读室的气氛诡异得过分,唯有隐约间传来的空调运作声响。我应该是说出了重要的话,但是心脏的跳动却是意外得规律,仿佛先前的激动仅是错觉罢了,表现上的推心置腹反倒更像是互相交换彼此间早已知晓的筹码。
赤司君没有生气,他没有那么小的气量,但是我能读懂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不愉快的气场,像是一种特殊的化学信号直接传入了我的大脑,如连续不断的鼓点将离散的认知串连成线。房间里飘散的粒子重量开始增加,沉甸甸地落在我不太服帖的蓝发上,有些僵硬的肩上,抬不起的手臂上。
赤司征十郎在思考,稍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有一个看不见的天平正在慢慢倾斜,但是秤盘上却是什么也没有。那不是可以具象化的东西,同样,我看不清它们的数值,却被它们左右了我的青春。
我没有丝毫悔恨,我相信帝光的大家也都如此。现在是炎炎的夏日,但赤司君家里却没有那样的暑气,冷意攀上了我们的手指。
我开始想像自己变成了一只伏在树上的蝉,理应发出的喧嚣在这里似乎无法传播。
啊,赤司君回过了头,他的嘴唇翕合了几下,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我现在能够很清楚地听见了,再也没有塔高度的阻碍和大风的扰乱。也许那就是梦中他所给我的答案。我现在变成了一只蝉,身体和灵魂剥离开来,心中快要溢出的鼓动化作了刺耳尖锐的叫声,腹部的发音器欢快地震颤。
当然这声音赤司征十郎是听不见的,阅读室里安静如初。喷泉依旧接连不断地流淌着,只不过那场雷雨已经停止。他把手伸向了那个被陷在沼泽地里的人。
蝉声不会在夏天产生,又在夏天里逝去。
黑子哲也对着那句话回答了坚定的「是。」
「我会在那扇门前先等着你。」
FIN.
食用注意:时间设置在新年前夜。
时间就要到了。气温较傍晚的时候降了几度,阴沉沉的天空正酝酿一场新年伊始的雪。家门前的那条路已经走了太多次,除了些不受人待见的垃圾,战后余留下来的碎石断瓦依旧到处都是。我和因果就走在这样的大道上,与飕飕的冷风擦肩而过。戴着熊猫帽的少年几乎是蹦跳着行进的,若不是见过他的本体,我此时定如旁人所言,是被助手迷得团团转的男人;不过眼前的活泼实在太过欺骗性,无坚定信仰的人十有八九会被神魔所惑。
我搓了搓手,向掌心呼出一口了气。透过那团白色迷雾我看到了远处的光,联结着城市、星河和废墟的尽头,模糊地描绘出世间的温带。这是种奇妙的感觉,像是叶落归根,我们走向一片人声的海,彼此倾听着熟悉的哭号,将孤独者的泪水化作一汪可汲的清泉。我瞥了眼因果,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愉悦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我顿时明白在作怪的是因果永远不会懂的某些东西,从属于有着人类之名的愚蠢生物。
在历史上产生过许多关于他们自身的论辩,探求生命之树的进程从未放缓,那些都是复杂至极的事,一时之间我不愿细思。但另一些话题的枝上却有一条很有意思的结论:人类是健忘的生物。自远古时期以来,世界各地便发生了不同程度大小的瘟疫、地震、战争等,那些不曾间断的天灾人祸一度让这个种群的数量急剧减少。然而,正如肆虐大地的雷电带来了最初的火种一样,绝望蔓延的时候,希望的种子在静谧里破土而出。如果感到伤心就流泪,如果感到疼痛就叫喊,如果感到不甘就奋起,终有一天眼角的泪会流干,伤口的血会止住,黎明的光明会刺破黑暗,人们在绝地中顽强站起。战争会给人留下痛苦的回忆,但它也会创造后世的幸福,先驱者守住苦难的秘密,而幸存者与孑遗展露和平的笑容。
城市的中心愈来愈近了。我听到了更多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互相交融地摇曳在风中。“呐,因果。在你眼里人类是怎样的存在?”意识到的时候,我已脱口而出,看来我确实想问。
他歪了歪头,似在思考,但没停下脚步,然后唇边浮现出一丝暧昧的笑意。
“圣灵。拥有好多好多圣灵的食物。”
“除此之外呢?”
“之外?”因果蹙了下眉,“没有。”
我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对方可能这么回答,但心底还是有些失望。
“因果你知道磷火吗?”
“又称鬼火。夜间野地里可见的蓝色火焰?”这样精准的回答我倒是始料未及,一瞬间让我产生了他带上了风守的错觉,可惜后者正在电视前看歌会的年末倒数。
“对,人和动物的尸体在腐烂之后,会分解出磷化氢,并自动燃烧。”
“这怎么了?”因果听上去并不怎么感兴趣。
我笔直看向了前方。“我一直觉得那是人类最后的奋斗,即便死亡也不能剥夺的美丽。人会堕落,会欺骗,会贮存圣灵,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本性仍闪耀着光辉,只要有可以一起迎接的明日,哪怕每天仅有难以察觉的一点点变化,社会最终也会朝着好的地方进步下去。”
“新十郎总是那么天真呢。”
“也许是吧。”我干笑出声,“和所有战后余生的人们一样呢。仿佛那场灾难只是一个梦,等梦醒的时候,他们做着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的事情,工作、生活、大笑、迎接新年……”
“真是愚蠢而自信的生物啊。”
我耸了耸肩,不想否认什么。两旁小吃店铺的吆喝声已经近在咫尺,华服的孩子们在人群里灵活穿梭。我向一旁的大叔买了两根棉花糖,将其中一份递给因果时,牵住了他的手。
“那就让我们成为那群笨蛋中的一员吧,今夜而已。”
Fin.
我有一个朋友。名字并没有什么值得多谈的地方,姑且就称他为A先生吧。
人们都说A先生是个无情的人。目光锐利,寡言少语,总是板着一张脸;岁数已过半百,无秃顶迹象但生有白发,唇上两撇八字胡倒仍是墨黑,仿佛是专门留着生气时和瞪眼一起使用的,鼻息喷在上面一颤一颤。毕竟黑色总比白色有气势。
邻居很少见他从自己的公寓里出来,就算出来也没人逮着过他的踪迹。也许是因为他右腿的毛病,A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瘸子,走路时需要拐杖。据说年轻时他参过军,手榴弹炸开的弹片深深嵌入皮肉,等之后这该死的金属被医生取出,他的腿也没能恢复如初。战场上不需要没用的包袱。他就此退役,带着那个新养成的不说话习惯一起回家。
他没有老婆,当然也没孩子,甚至连宠物都没养过一只。我觉得他应该尝试下大型犬,它们是忠诚的动物,不会背叛,比人更能遵守约定,顺便还能增加一下主人的亲和力。不过你看,现在还需要我为A先生的人际关系忧心,这件事自然也就没成,有机会再议吧。
现在是清晨六点。A先生不靠闹钟就从睡梦中醒来,精准得像个电子仪器。他的穿着总是得体,衬衫、领带、西装,如果他能多说说话,一定能成为受人尊敬的老绅士。好在邮递员从不关心他要将报纸送去的住户脾气怎样,于是在咖啡和土司的香气里,A先生既解决了早餐又阅读了新闻。
一堆令人扫兴的破事。
如此腹诽,他拿起了倚在桌边的拐杖,一秒一步地来到了玄关,换好锃亮的黑皮鞋,出门。
接下来就是他白天里要做的事了。小镇里唯一的墓地在教堂的后院,或许是地理位置的问题,那儿总能沐到阳光,再加上时不时飘来的赞歌,阴森都被染成了圣洁。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葬着A先生的战友。他们小时候就互相认识了,是邻里之间的关系,可那年从战场上回来的只有A先生一人,让如我一般的知情者难过不已,只希望前者能快些从阴影里走出来。
拐杖磕在草地上没有一丝声响。这段安静的路并不长,A先生没过多久就来到第二排第三个的石碑前。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可他伸手抚摸的时候,一笔一画都书得明晰过分。瘸腿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随后挺直了腰杆,紧紧握着拐杖顶部。他站了很久,大概有几个小时那么漫长,等到他准备离去的时候,黑色外套已吸收了足够热量,变得暖暖的。
「我讨厌你。明天不会再来看你了。」
A先生抛下了这句话后便迈开了步子。他一天中最为坚决的恐怕就是这一刻,仿佛之前的宁静都是为了这瞬间而积蓄能量。
「好。好。我知道了。」
我耸了耸肩,满是无奈。
太阳明天也会依旧升起的吧。
Fin.
我像只螃蟹一样挥出了手——
剪下了她的头发。
那时是在手工课临近下课的时候。我从未将它当作一场偷袭,即便是,手法也是极其拙劣的,瞒不过任何敏感纤细的女孩子;用于裁纸的剪刀并不快,平日里总发出咔咔的嘲讽笑声,我将那两片扁平金属微微分开,钻进那些尾部略带棕色的发丝里,下一秒进行物理的交媾。
痛感传到了她的神经。她像只海蜇将伞状物收束,肩膀颤抖了一下,然后回过了头。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已经明白了一切。我朝她微笑,后者的脸上没有任何愠色,只是看了眼桌上掉落的头发。数量不多,很小的一簇而已,我用眼神向她暗示。这时右边飘来同桌的声音:“我提醒过她的。”
但是没有凑效。她的头发牵住了我的心。有时午后的阳光会从窗子那儿一直流淌到她的书桌,我一抬头便能看到那些细丝现出通透的金色来,每一处曲起的发梢都藏了一个故事。原本安静的班里有些骚动,老师推了推眼镜,“等会儿下课谁能留下来帮忙收拾工具?”
我举起了手,在众目睽睽之下。
铃打了之后,班级里的人都飞速逃离。她走之前和我说了声放学后见。我低头应了声,小心翼翼地收集起她的头发。现在潮退了,螃蟹也该继续横着走了。
Fin.
+报丧姐妹这个名字,和怀特的绰号[白之刃]一样,都是被别人叫出来的。
+人设卡里面,姐妹名字前面的Banshee前缀有同样的意思。
+设定成爱尔兰人也是刻意而为,至于报丧姐妹原本是三姐妹,为何这里是两姐妹,没有特别的意味。
+一般来讲伊卡的工作就是在世界之门外巡视,将死者名册上新出现的名字记录下来,驱散有罪的人,还有就是负责处理平时的治安纠纷,最关键的是维持这个无序世界的平衡。
+只有伊卡是在怀特麾下的队伍里的,伊曼并不是怀特队的成员,而是作为场外支援存在,其实怀特队其他成员基本都是杂鱼——能打的也就那几个人。
+伊卡的能力,具体来讲,就是最传统意义上的魔法,不过她个人的用法偏向物理系法师的感觉。也能使用大型地图炮,不过咏唱时间很长。
+伊曼的职业划分是咒师,实际上是奶加半个辅助,战斗力除了靠斧头自保基本没有特别的,选择咒师这个职业是因为她生前这方面就比较擅长。
+其实姐妹配合并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