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往左,往左,坐正!挺胸!好,笑一个!”
“咔嚓”。
面容被相机印在胶卷上,孩子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坐在椅子上,背后有两根铁杆严肃地耸立着,拉扯着一张纯白色的幕布。
王静霞想,彩色相机好不容易得到了普及,为什么还要用白色的背景呢,既然是为夏令营而制作的学生证,为何不去照夏令营的景色?那些户外盛放的花朵,蓝天里白色的云朵,甚至是教官们搭建的帐篷也好啊,比这白色的幕布要好吧。
不过所有人对此似乎都没有异议,只是机械地排着队,等待相机印下自己的模样。所以王静霞觉得,自己也不该有什么异议,得保持普通才是。
那些有勇气在千禧年穿上喇叭裤,紧身衣,抹亮银色眼影的人,始终是少数。
拍完了照,摄像师说,胶卷还需要进一步的处理,最快后天才能拿到相片。随着教官的一声“自由活动”参与拍照的孩子们一下作鸟兽散,叽叽喳喳地交起了朋友。
王静霞四处张望,来参加夏令营的孩子们年龄不一,不过小学生居多,有的甚至才一、二年级,矮矮地混在人群里,像是和老母鸡走散的可怜小鸡崽。真是佩服他们的家长,竟敢如此放心。
虽然在与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初中生们人数不算太多,但发育期让他们的身高“鹤立鸡群”,只要放眼望去,他们总是最先被瞧见的那一批。
唔……可是该怎么交朋友呢?
王静霞已经很久没有“从头开始交朋友”的经验了,从小学开始,她一直跟着全国各地做生意的父母四处辗转。每次一转学到新的地方,班上的同学早已形成了固定的朋友圈,融入不进去。久而久之,她似乎就忘记了该如何交朋友了。
王静霞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
不行,这可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所有人都互相不认识的地方,不努力试试就放弃可不行!
先大概先从说“你好”开始?
王静霞想了想,走上前去,和看起来像同龄人的孩子们挥挥手。对方立即微笑回应,这让王静霞备受鼓舞。好,很好,在这夏令营,一定能交到新朋友吧。
几日过去,夏令营教会了孩子们如何捡拾枯枝生火,如何才能将野外取到的水煮沸后饮用等野外生存技能,无愧于夏令营的名号,这么良心的,不是军训的夏令营在中国真是少见啊。王静霞也如愿以偿地交到了几个朋友。
终于,学生证也发下来了。淡蓝色的背景框,小小块,挂在脖子上还挺讨喜的。
就在王静霞觉得一切都稳步推进的时候,一切忽然发生了变化。她只记得自己的身体忽然开始下坠,下坠,无尽地下坠,恐怖的失重感让她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见过尤尔娅之后,恩斯特依旧留在工会附近,一直在旅馆中写作和整理文稿。在那之前,他即使在旅途中,也从未忘记过他的使命,可但是见过尤尔娅之后,他的心中某些东西已经松动了,或者说不再在原来的位置。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知道的事情认识到的人还太少,会自顾自地把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也许正是这种心态在阻碍他写作——毕竟他要写别人的事情。他思考了太多“如果我会怎么做”,而忽视了很多其他的可能性。而他同时又明白,是因为他自己的观念还没有稳定,所以才一直摇摆不定,难以下笔。书写其他人一生的工作,适合这样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毛孩吗?——哪怕圣女的一生那么短暂。对于这件事情,他感受到的冲动、热意、使命感,在停留的数日间,逐渐冷却下来。
我可以写米娜,但完成的时机也许不是现在——现在的我只能起稿,然后反复修改打磨,花上十几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把她的一生写得尽善尽美。也许这短短数月的瓶颈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就像尤尔娅花了很久接受米娜离去的事实一样,自己也要有足够的时间理解和消化。
他这么想着,他放下了急于求成的心态,展开了写作的准备工作——他把他所知道的关于米娜的事情先一件件记录下来,以免遗忘。而一旦疲惫了,或者又开始胡思乱想,他则会拿起短刀比划几下,回忆一下费恩教他的招式,或者离开旅馆,去街上转悠一番。
刚刚来到猎人工会附近的时候,恩斯特以为这里就是猎人们的家,就像自己住在教会里一样。但很快他明白了工会只是猎人们临时聚集起来的地方。纳塔城是欧大陆上人口最密集的城市,意味着大量人类在此处,但也不过如此。猎人这个行当,只在人多的地方干当然是不行的。猎人的踪迹遍布于大陆的各个角落,来去匆匆,形影不定,在工会出现只为了交换技术和信息,见见老友或者仇家,或者快速找点活干。和住在教堂里围绕着教会事务打转的神职人员相比,漂泊的猎人也并不需要“家”。费恩也同样如此。
恩斯特和费恩分别后,费恩告诉他,在有新的委托之前她会暂时留在工会这里,稍作休整。和费恩结伴的旅途持续了好久,突然变成孤身一人,他还稍稍有些不习惯,而且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孤独感——这和他孤身一人去海外求学时的感受有些接近。街上大多都是猎人,而自己是个远道而来的神父,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有时天气热或者已经入夜,他会只穿着衬衣在街上散步,就像普通居民一样,想悄悄融入这里。而他很快发现即使不穿着教会的衣服,他依旧有一种外来者的陌生气息,店里的人会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之后他为了免去被问这个环节,还是选择穿着外套出门了。
而今天他在街道上散步的时候,遇到了费恩——对于恩斯特来说,她的身影已经很好辨认,即使她没有带着武器。恩斯特想走近后打个招呼,却发现费恩正在喂街角的流浪猫。之前路过这里时他常看到这些猫咪在嬉戏,一副不怕人的样子,还以为是附近的店里或者居民养的。那些猫对费恩亲近得厉害,围绕着她的脚边叫着,蹭来蹭去。而费恩本人也露出柔和的表情,俯身去摸那些猫咪的脑袋。恩斯特不好去打扰这画面,只好站在一边默默看着。
而费恩似乎早就知道他站在那里,开口说了声:“过来吧。”
于是恩斯特走过去,和费恩打了招呼,也开始逗猫:“原来是费恩小姐在喂这些猫咪。”
“除了我也有别人吧,毕竟我也不是一直在工会。”费恩一边回答着,一边继续和猫咪玩耍。比起恩斯特,猫咪们明显更愿意亲近费恩,主动地蹭着她的手,在她的脚边打转。
想不到费恩还有这样的一面,恩斯特心中默默感叹着。但转念一想,在某些瞬间,他也似乎看到过费恩有过这样的表情——比起友善,更像是一种带着隐忍的慈悲。恩斯特相信她有所感受或有所触动,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费恩直起身子,把手又收回到那黑色的斗篷中:“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恩斯特摇摇头,“只是没想到,那个说世界的法则是弱肉强食的费恩小姐,也会喂这些小猫。 ”
她低头凝视了一会儿猫咪们,笑了笑:“有人也曾经在我最弱小的时候救过我。”
果然是过去的经历让她有了这样的习惯,恩斯特想。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夕阳照在狭窄的小巷里,给一切都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在赶路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悠闲时光,一直都急匆匆地在做些什么,或者累得不得动弹,大多数时候只能顾着自己。而现在这种什么也不需要干什么也不需要去想的时光,倒是头一次体验。
先开口的还是恩斯特:“费恩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回工会。”
“对了,能带我去工会看看嘛?”
听到这句话,费恩才把目光放在恩斯特身上:“你是认真的吗?”
“呃……不可以吗?”恩斯特挠了挠头,“我想,既然都来了的话,是不是可以去看一眼?”
费恩眯起眼睛,望向一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但是不像是很愿意的样子。
恩斯特疑惑地问:“我既然不是吸血鬼,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嗯……也许尤尔娅小姐很端庄得体,但你最好不要因为这个对工会有什么误解。”费恩回答,“并不是说你不可以去,但也许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恩斯特头一次看到费恩如此犹豫的样子,解释的时间也比以往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去了工会被什么人缠上。他回答道:“没事的,工会的人在这也见得不少了,会有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费恩看了自信满满的恩斯特一眼:“你是对他们感兴趣?”
“嗯,我经常在想其他猎人会是什么样的,也许并不是都和费恩小姐或者尤尔娅小姐一样好相处。但费恩小姐既然愿意回来,说明他们也不坏,对吧?”
“我不太清楚你对好坏的定义是什么,工会的一切可能会超出你的常识——比如有些疯子和怪人,或者想把你身上的值钱货抢走,再把你做成血罐。”
“但是费恩小姐在的话,应该就没有这些问题了吧?费恩小姐应该不会让我见那些危险的家伙吧?”
“……你如此信任我,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不信任费恩小姐的话,我可能到不了工会呢。”
费恩叹了口气:“但你得学会自己注意……”
“那就是可以去的意思吗?”
费恩闭上眼睛,转过了身。恩斯特跟在了后面。
到达工会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工会门口的看守看着,恩斯特似乎有一些警惕。
“他是来工会传达关于假面舞会和赦罪演武事宜的。”费恩解释道。
看守无言地点点头,示意放行。恩斯特向看守浅浅地行了个礼,就继续跟在了费恩身后,进入了工会的大门。
在长长的走廊中,恩斯特小声说:“你居然编了个理由。”
“其实不说也可以,说了他会更放心。”费恩淡淡地说道,“说你来参观会显得你不安好心。”
“为什么?”
“正常情况下能进这个门,你得是工会的一员才行。这里可不是展览馆,不能给人随便参观。”
恩斯特想了想,点了点头。
穿过幽暗的长廊后,两个人来到了工会的大厅。这里和教会不同,装潢没有那么威严肃穆,大多都是木头和砖构成,空间也没有那么高(毕竟不需要放各种雕像),和路边普通的酒馆氛围有些相近,有各式各样的桌椅,和幽暗的灯光,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猎人。和酒馆不同的是,工会的墙上挂着不少纸片,还有一面墙挂着欧罗大陆的地图,上面贴着各种看不懂的标记。而柜台也不像酒馆只有一个,好像有不同的职能——有些至少看起来不像全都只用来点单。
“孩子,你要来登记吗?”恩斯特突然听见有人好像在叫自己。他看过去,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太太,右眼上戴着眼罩,正站在柜台后面。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恩斯特,说:“不过你看着不是很能打的样子。费恩,他能拿到徽章吗?”
“他不仅不能,还差点被吸血鬼杀了。”费恩回答。
“哼,我就说看着没啥能耐。”那位太太轻轻笑了一声,“什么时候等你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猎人了,欢迎来到工会——我们这儿可不少教会出来的孩子。”
恩斯特感到有些羞愧。
“别在意。”费恩轻声说道。
“嗯……她也是工会的猎人吗?”
“曾经是,她的丈夫也是。不过她的丈夫在一次任务中去世了,她的眼睛也受伤了,之后就负责留在工会帮忙了。”
“那这里除了我,大家都是猎人?”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杀过吸血鬼?”
“是的,这是成为猎人的门槛。”
恩斯特环顾了一下四周——大部分看上去都是男人,高矮胖瘦的都有,年轻的和上了年纪的掺半,大多数都在和身边的人高谈阔论,零星几人在安静地用餐或看贴在墙上的东西。大家的样子看起来放松、自然,而他们实际在外上都是猎杀吸血鬼的猎人。
在恩斯特的想象里,工会猎人可能和教会猎人一样看起来冰冷,没有感情,或者是亡命徒,又或是视财如命的贪婪之人。但这样看起来,他们好像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他们进食,谈笑,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和心中的目的,为了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而努力。
“小伙子,你是来视察的,还是来投奔我们的?”伴随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知从哪儿绕出来一个年长的猎人,走到恩斯特面前,“你们教会可迟早要完咯,一个两个都跑到我们工会里来。”
“啊,呃……我不是……”恩斯特摆摆手。他想到了前几天见到的尤尔娅。
费恩在一边叹了口气。
“呵,开个玩笑。”猎人拍了拍恩斯特的背,“知道你是过来旅游的。”
恩斯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看向费恩。费恩只是有些无奈地看向恩斯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费恩跟我提到了你。你叫恩斯特,对吧?”猎人又拍了拍恩斯特的肩膀,“我听说你路上差点死了。”
“……这不是原话。”费恩忍不住补充道。
“反正就这个意思。”猎人绕到恩斯特的另一侧,又打量了几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更浓了,“但我呢,跟费恩看法不一样。我看你天资聪颖,很有潜力,说不定能成为史无前例的顶级猎手。”
“真的吗?”恩斯特有些惊讶,他也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这样,你把你身上的圣水给我,我来教你几招,保证你可以拿到徽章加入我们,接下来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我多说了。”
“啊,可是我现在没带圣水……”恩斯特伸出双手示意自己空手而来。
“没关系,我们先写个契约,你可以之后再付……”边说着猎人就要把恩斯特往柜台那边带。
“他还是个孩子,你就放过他吧。”费恩实在是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这一切。
“哈哈哈……”猎人又拍了拍恩斯特的头,“你就带着这个小家伙走了一路?那也是辛苦你了。”
恩斯特看向费恩,又看向老猎人:“所以刚才是在开玩笑?”
费恩点点头。老猎人笑了笑:“不必当真。”
“那……说我很有潜力也是开玩笑?”
这下两个人都沉默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老猎人摘下了帽子:“你们应该都还没吃晚饭吧?来,一起吃点东西。”
在饭桌上,恩斯特才明白这两个人是师徒关系。老猎人名叫艾德蒙,已经不再上前线了,做些收拾尸体的工作,这些人被称作“夜莺猎人”。恩斯特完全没想过这也会是一门工作。和有着雪白的头发,看起来有清洁感的费恩相反,老猎人满脸都是未经打理的胡茬,刘海胡乱地搭在眼睛前,下面能看到好几道明显的疤痕,这是他荣誉的勋章。
这两人围绕着摆着餐盘和酒杯的餐桌,没怎么聊自己干了什么,倒是在聊一些像八卦一样的小事,例如这阵子谁去了哪儿,又有谁加入了工会,哪些人报名了演武,血族又有什么新传闻。恩斯特没有插嘴,只是默默听着这一切,他对提到的人名和地名大多都不熟悉,只好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香肠和土豆。费恩大多时间也只是在默默地听,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搭两句话,但他能明显感觉到两个人讲起话来很放松,费恩吃饭的速度也比平时要慢。
“小子,你偷听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讲点什么?”突然,艾德蒙将话题抛给了恩斯特。
恩斯特愣住了:“不、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嘿嘿,作为补偿,讲点教会的事?毕竟这里是交换情报的地方。”
“教会……?教会……在秋天要举办舞会和演武。”
“这还用得着你介绍?”
“那……”恩斯特开始仔细思考,“今年也有圣女……要被献祭。”
“这个咱们也都知道。”
费恩的目光也望向恩斯特。
“然后……我在写关于圣女的传记。”
“嗯……”艾德蒙思索一番,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我想听的是关于教会的信息,但你是教会的一员,这也算吧。你可以继续听了。”
“哦,好的……”
艾德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开心地喝了口酒。费恩用手撑着头,盯着恩斯特:“你得学会不能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那该怎么办?”
“不说话,糊弄过去,或者撒个谎。”
恩斯特没有接话,低着头用叉子去抹盘底的酱汁。
喝完酒后的艾德蒙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和周围的热闹气氛混在了一起。恩斯特再次感到了那种异样感——那种奇异的孤独。他意识到那种感觉不只是在海外的时候,也不只是现在在工会的时候,包括他小时候在教会的病室里,他刚刚回到大教堂的那一刻——他无时不刻意识到自己是孤身一人的,是一个外来者。这种感觉笼罩在他身上,似乎永远不会消失。无论他在哪儿,试图融入,都会再次意识到自己独自一人的事实。自己大多数时间只能是看着,听着。诚实的回答已经是自己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也许只是因为周围太热闹了。他希望自己不要那么难过,于是这么对自己说。
“阿洛伊斯?”
突然听到了这个名字,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那声音并不大,但他很熟悉——他望向声音传来那一侧,看到了那张久违的面孔——帕拉帝索·莱茵,那高大的身躯正站在一两米外的地方。他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神父爽朗地笑了笑,走到了恩斯特身边,“嗯?你怎么穿着教会的衣服?”
“你怎么在……工会?”
一时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恩斯特的脑中乱成一团。正在这混乱中,神父坐在了恩斯特的身边。几年不见,神父显得比过去成熟了不少——不知道是时间还是战斗给他带来的,而头发也比以前留得长些了,不过个头还是一样高大结实。虽然穿着一身黑,但他仍然保持着神父的打扮。恩斯特直直地望着他,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帕拉帝索的表情看起来和过去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亲切地看着自己,就好像时间并没有流逝过一样。
“我就知道你们认识。”艾德蒙说着。
“哈哈,算认识吧。”帕拉帝索笑了笑,“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我听尤尔娅说教会来了人,叫恩斯特,可我没听说过这名字。没想到竟是你。”
“这是现在用的作为神职者的名字。”
“恩斯特神父,听起来不错,不过我一下子肯定很难改口。你回来多久了?在教会过得如何?身体怎么样?”
“刚回来,都还不错……”
“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呢?留学都学了些什么?”
“嗯……别的语言,文学史,哲学,还读了很多书……”
“你之前说去了南方,那里热吗?是不是和这里气候完全不一样?住得惯吗?”
帕拉帝索一个接一个地抛出问题,而恩斯特的大脑还没有完全从混乱中恢复,只好继续勉强挤出一些回答:“那里一年都很热,大家都穿得很轻便……有很多海鲜和水果,很多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那里的冬天很短,不会下雪,四季的感觉差不多,只是有的时候会一直下雨……”
“那不是比比昂港口还热吗?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恩斯特有些局促地缩起身子。他用余光看到身边的师徒两人已经不再聊天了,都在默默喝酒,顺便看着自己和神父。
帕拉帝索接着问:“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见过冰吗?知道水会被冻住吗?”
“他们在书里读到过。然后好像会用特殊的方法制冰——我也不太懂,听说贵族可以享受到加冰的饮料和食物。”
“真有意思。”他笑了笑,“但普通人喝不到冰,那么热的天气一定很难过吧。”他说着,指了指恩斯特的杯子,“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凉爽的啤酒和冻好的冰块,夏天怎么能没有他们呢?”
恩斯特握住自己的杯子。因为在室温放了不少时间,冰块早已化掉。但他知道这些冰块都是冬天冻住,存在地窖里的。这样的对话,在以前经常发生。帕拉帝索会帮他拿来一些他想看的书,然后问书里讲了什么,他就会一点点讲给帕拉帝索听。
“看到你这么健康,我就放心了,毕竟你小时候在病房躺了那么久。”帕拉帝索说道,“我时不时会想起你,不知道你在海的那头过得如何。我听说你会给修女们写信,但你从来都不给我写。”
“……我在信里写了让她们替我向你问好。”恩斯特红着脸说。
“我知道……她们经常念给我听。”
恩斯特曾经单纯地以为,回到大教堂就能和成为神父的帕拉帝索再会……可是四处没有见到神父的身影。他以为只是教会太大了,也没有急着打听,没想到相遇的地方竟然会是这里。“所以你为什么到工会来了?”恩斯特望向帕拉帝索。
神父冰蓝色的眼睛迅速地闪过一丝阴霾,就好像烛光短暂地摇曳了一下:“说来话长……”一阵短暂的沉默,“不过我过得很好。”
“真的吗?”艾德蒙突然高声质疑,“我可听说你前阵子在外面又没吃饱饭,空着肚子回来吃了一炉子刚烤好的面包,害得晚来的人没吃上。”
“那当然是因为面包好吃!”帕拉帝索清了清嗓子,“不过我过得好是指我很满足。就算偶尔饿肚子,我的内心也是满意的。”
“这小子……”艾德蒙笑了笑,但又叹了口气,“搞不明白你们教会的人,怎么离开了教会也要穿着修女神父的衣服,过着教徒一样的生活。”
“哈哈,可能习惯了吧。”
老猎人和神父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了。恩斯特仍然有些恍惚,看着手里的杯子。他没有想到过再会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那我有事先离开了。艾德蒙先生,费恩小姐,麻烦你们替我照顾好小神父。”帕拉帝索起身后给两位猎人行了个礼,又低下头对恩斯特说,“阿洛伊斯,今天太晚了,等有空我们再叙叙旧。”
“你放心去忙吧,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顶多只抢他带的圣水。”
帕拉帝索似乎已经很熟悉艾德蒙的玩笑,只是挥了挥手就走离开了,身影没入了人群与阴影之中。
“想不到他还是个挺欢快的人。”艾德蒙见帕拉帝索走远后才说,“在外面可没见过他那么多笑容,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猎人在外面会笑,除非是赚到一大笔,要么就是发狂了吧。”费恩不留情面地评价道。
“你说得对。世上哪有那么多好笑的事情。”老猎人举起酒杯对身边过来收拾碟子的太太叫到,“麻烦能再上一杯清啤酒吗?”
“你喝太多啦,老家伙。”戴眼罩的太太把空酒杯从艾德蒙手里抢走。
“这不是庆祝费恩回来吗,庆功宴。再来一杯。”
“我都回来多少天了……喝就喝,别找借口了。”
艾德蒙打了个酒嗝:“能喝的日子少,还是得多喝点嘛。嘿嘿。”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喝太多,艾德蒙突然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叫也叫不醒。费恩摇了摇头,说:“只能让他在这睡会儿了。”
夜深了,大厅里的人影也稀疏了,变得安静起来。费恩领着恩斯特在大厅绕了一圈,恩斯特大致了解了工会的功能,以及猎人们完成工作的流程。一切就像猎人工会这栋建筑一般,算不上精致,但简洁有效。
介绍完之后,两人回到艾德蒙身边,见他一时半会还不醒的样子,便到附近的窗台透气。夏夜的风吹了进来,扬起头发和衣衫。恩斯特把手撑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属于城市的星星点点的灯光。而费恩则靠在墙边,望着空荡荡的大厅。
“今天晚上不怎么凉快。”恩斯特说。
费恩点点头。在吃饭喝酒的时候已经感觉有些热,恩斯特早把那教会的白外套扔在了长凳上。而费恩的披风,此时也正盖在熟睡的艾德蒙身上。
“在南国,每天都会这么热吗?”费恩突然问。
恩斯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问什么:“虽然不是每一天,但是基本上不会太冷。”
“没想到你离开过欧罗大陆。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能去对岸是需要勇气的。”
“可能因为我是比昂港口出身的吧,我自己倒没有那么害怕。”恩斯特回答,“如果死在海上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都有这个心理准备。”
费恩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目光又落在了昏睡的老猎人身上:“艾德蒙虽然这样,但他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和他很像。”
费恩有些惊讶地看向恩斯特,而恩斯特也转过头去看她。“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感觉让人心里暖暖的。大概因为猎人的工作是杀戮,所以这份温情都藏得很巧妙,但还是能察觉到的。你们都给我这种感觉。”
费恩突然皱起眉头,仿佛听到了没有预料过的话,也没有接着说什么。恩斯特想看清她的表情,而她微微地把头扭向了背向恩斯特的一侧。
在危急时刻的本能,在放松时刻的本性,都是难以掩饰的。那些感情,或者说善意的念头的味道有些苦涩,甚至需要在神父的面前嘲弄着从自己身上摘出,但也无法彻底抹去。他想起费恩在一路上保护自己,甚至是照顾自己,还特意让自己带上了一把防身的刀。这些关系不像信仰那样纯粹美好,反而浓稠而沉重,显得无比真实,就像血一样,流淌在每个人的身体里。
“谢谢你,费恩小姐。”
“为什么突然道谢?”
“感觉还没有好好道谢过……毕竟一路上救了我好多次,不然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这是委托,我当然得让你活下来。”费恩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这样的孩子,还以为是教会的什么大人物要去工会。”
“我一开始也以为护送我的会是很可怕的大人。”恩斯特小声笑了一下。
费恩也望向窗外的远方:“我希望你能够完成你想做的事情。在这乱世中,太多人只是苟且活着,甚至活不下来……我们都在尽力维持着自己周围的秩序,多活一段日子,但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我想,传授你一点防身的手段,也许能让你渡过这漫长的黑暗。”
恩斯特看着夜空,心想,现在还是盛夏,漫长的黑暗也许还没有来临。但同样的,只要活着,也许还能等到黎明。
“休息好了吗?”
“嗯?”恩斯特望向费恩。
“你最近有练习吗?”
恩斯特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摸上腰间的短刀:“练习……算不上。但是有拿出来比划过几次。”
“既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厅也空了,我们来比一场吧,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费恩小姐你选错比试对手了!”
“我空手。”
“……空手也不行!!”
————————————————————
如愿以偿终于写了点比较欢快的剧情!!感谢猎人朋友们!!!写艾德蒙特别开心!
以及所有关于工会的内容都是瞎编的,以后设定出来了再改
(序章都要结束了,恩斯特还在工会观光(为了顺着时间线写放弃了一切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女士,您的脸型最适合这一款发型了,再染个蓝色,能显得您眼睛特别好看,特别有气质……”捧着色卡的小助理滔滔不绝地安利着,可是小琴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她身上,她正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听着左边十米的一扇门后发生的对话。刚刚温柔地接待她的理发师正被主管叫去谈话——说是谈话,应该叫训斥才差不多。
“……总监……排名……绩效……”
“……充值……什么……”
尽管厚重的木门消弭了一部分音量,她却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主管语气里的不满。大约是对理发师没有尽自己的职责劝顾客办卡而不满。
“那个……”
“真的,我们美发总监拿过金剪刀奖的,他的推荐一定不会错……”小助理视线完全没有落在她身上,仍在自顾自地讲着。
“那……”
吱呀。
在她再次鼓起勇气试图打断对方之前,房门打开了,气势汹汹的主管率先离开。后又过了一会儿。理发师才端着一杯冰镇的柠檬汁再次出现在小琴面前:“不好意思啊,女士,让你久等了。”
他轻轻把柠檬汁放下,拿旁边的纸巾细心地擦了擦外壁上凝结的水珠,又拆开一根一次性吸管手法娴熟地打了个漂亮的花结插进杯子里。
“啊不,没关系。”小琴在看到对方有些泛红的眼睛时,有些同情地笑笑。
“那我继续帮您挑选想要的颜色和造型,好吗?”理发师征询地看向她的眼睛。
“嗯。”小琴终于从滔滔不绝的小助理轰炸中脱离,局促地端起柠檬水吸了两口,缓缓松了口气。
对方的声音低沉而舒缓,简单两三句介绍清了几套候选方案的利弊,小琴也从局促的状态里缓了过来,简短地思考了片刻,选了自己想要的那一种。
像是看出了她些微的社恐,决定了方案之后对方不再多言,开始专心拿起剪刀修剪她发稍的分叉。
牵起头发的力度轻柔而小心,几缕头发被拨到前面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很快被拢到后面用夹子夹好,吹风机的嗡鸣声和播放的轻音乐混在一起,还有洗发露蓬松的香薰似有若无地环绕在周围,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来这家店是男朋友的主意,她原本都是在街边小铺10块钱随便剪剪的,男朋友不知从哪儿被推荐了这家店,说是高端有品位,还送了五折的新人体验卡,便撺掇她来改变一下“一成不变的一头杂毛”。
要说高端,她的确是体验到了,接在座位把手上的手机充电口和供应充足的果盘、汽水、银耳羹暂且不提,音响里放的不是那种吵得要死的口水歌就是一大进步,更别提专心工作的理发师到现在都没有根据她的发质给她聒噪地推销一大堆听着就没用的护发产品了……
她甚至能在这种白噪音里偷偷地放空思绪走个神。
“好了。看看满不满意?”
直到吹风机的轰鸣停歇,她才将视线移到明亮的镜面上。
厚重到挡住眼睛的刘海被拢到脑后,俏皮的耳发挡住了些许的婴儿肥,及肩的长度比以前干练许多……小助理说美发总监拿过金剪刀看来确有其事,起码小琴对自己的新形象是很满意的。
正在她对着镜子左右欣赏自己的新发型时,那位气势汹汹的主管又走了过来,小琴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理发师气息有一瞬间的停顿和紧绷。
不过,区别于对下属的盛气凌人,面对小琴主管显得温和又谄媚:“客人您对我们的服务还满意吗?”
“挺满意的。”小琴急忙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正在进行一个充值大促的活动,充值两千可以享受五折优惠,要是充五千以上还额外送您一套洗护产品,可以放在我们这里……”
“呃,我不用了……”
“要是充一万以上本次消费可以直接免单,以后每次过来烫染剪也有三折的优惠……”对方锲而不舍地接着讲道。
“不,不用了。”小琴缩了缩脖子。
“活动这两天就要截止了,是因为总店十周年店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大力度的,以后就……”小琴的头越来越低,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为零,能隐身绕过她到前台去结账。
一声叹息从身边响起。
“主管,关于刚刚您跟我谈的事情,我想跟您再聊一下……”
小琴有些惊讶地看向打断了主管的理发师,同时主管的表情也扭曲了一瞬,小琴感受到自己背上温暖的推力,像是获得了勇气一般,绕过主管走向前台。
“结账吧。”她急匆匆地对着前台的接待这么说。
身后沉重的呼吸声和震天响的摔门声又让她缩了缩脖子。
“不好意思啊女士,单子需要负责您的理发师签字确认的,他,呃,好像跟主管有事要说,您要不然稍微坐旁边等一会儿?”接待抱歉地对她说。
小琴感觉那一瞬间的勇气已经被用光了,她听从了建议,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这一等就是十分钟,已经连接待都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地步,招手找闲着的助理去敲门喊人。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跟着快步走出来的理发师一脸歉意,然而额头上的冷汗出卖了他的窘境。
“没事没事,没事的!”小琴赶紧站了起来。
对方并没有再说什么,快速确认了服务单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了。”
小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对方怂恿自己充钱?等对方求助自己?等对方……
她不清楚,但是当对方贴心地为她解围之后,当对方真的只对她温和地笑笑的时候,她突然没办法直率地离开了。
“女士?女士?您没事吧?”接待关切地看着她,“我问您是扫码还是刷卡?”
“啊……不,不好意思。”小琴把思绪收回来,磕磕绊绊地说,“要,要不我充五千的卡?”
理发师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毫不知情的接待立刻说:“好啊好啊,现在刚好有活动,充值五千打折还送产品呢~”
“嗯,嗯……以后反正也会经常过来。”小琴目光游移,避开了对方复杂的眼神,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自己。
“方便加您一个联系方式吗?以后过来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一声,我来接待您。”理发师这样说着,已经将自己的二维码界面摆在了小琴面前。
“噢,噢噢好的。”
理发师的头像是店里统一的西服正装照,名字叫李默,他很少转发店里的广告和一些公众号无营养的软文,喜欢看一些小琴连名字都没听过的老电影,家里有一个女儿,一家三口偶尔会一起出去玩……
小琴很少跟他聊天,连对方事后发来的感谢都只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对方也知趣没有再多做联络。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那是一个大雨瓢泼的雨天,无论如何打不到车的小琴看到对方的车停在自己面前:“这天气很难打车吧?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小琴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被冻得快要僵硬的自己面前,李默的笑容和车里吹来的暖风简直太有诱惑力了。
“麻烦您了。”小琴报出了目的地的地址。
“上次您帮我解围,本来是想要请您吃个饭的,不过后来想了想,又害怕太打扰。”对方一边笑着开车,一边说,“这次恰好碰上,就给我个报答您的机会吧。”
“太,太客气了。”
“其实上次剪头发的时候我就想说,您五官很好看,眼睛像会发光一样,我很少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这么不自信。”
小琴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隐约觉得这话题走向有些奇怪。但对方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您也许会说,是因为您帮了我,所以我才有滤镜,也可能吧,不过我们学设计发型的课程时,老师就讲过相由心生的道理,比较温柔的女孩子,哪怕不是那种出挑的长相,也很容易显得顺眼和好看。”李默说得很真诚,语气很平淡,没有吹捧和讨好,也没有刻意的修饰,好像他真的是这么觉得。
“您说的实在太夸张了……”小琴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也就体贴地不再多说,专心开车。
“到了。”他下了车,撑着伞帮她打开门,等她下车又把伞递到她手里,周到得吊打她男朋友。
“今天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李默先生。”
“没事。说起来,刚刚我就想说,您的头发又长长了不少吧,方便的话,这周末来修一修吧,我们主管这周出差。”他冲她挤挤眼。
“……好。”
“后来呢?”
“后来我还是去了,要我编个借口失约,比赴约更需要勇气……而我总是缺乏这种东西的。”
“我想这次的体验一定很好吧。”
“是的,主管的确不在,只是普通地修剪一下,要说感觉的话,应该就像白嫖高端套餐吧。”
“还挺传神,的确,没人能抵住这种诱惑。我想,之后你们的感情一定更深了一步,他的切入点显然就是跟你的聊天。”
“的确,我们逐渐开始不算频繁地在微信聊天,他真的很会夸人……他会把自己去玩过的地方推荐给我,或者我们讨论几句最近热播的电视剧,都是很无聊的话题,也不会持续很久……”
“但是跟他聊天体验很好吧。”
“是的。他总是能把握住那个既不会冒犯我,又能拉进距离的尺度。”
“这是很基本的话术,他即使聊自己的话题,也是要推荐给你,或者试图将话题的中心锁在你身上,这种方法让你感觉你才是两个人里的中心,非常提升你的感受,我能理解。”
“是的……而且,他非常喜欢称赞我和鼓励我,哪怕是批评我的缺点,他的态度也总是显得那不是我的错,只是想要帮我在其他人的审视下表现得更好一样。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他有家人,我也有男朋友,但这种体验实在是太好了。我想,普通地交个朋友,哪怕是用充会员的五千买的,就当买个陪聊,不也很好吗?”
“其实,在你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对方的计划就已经不适用了~你不再对威慑和压迫充满恐惧和顺从,而是会考虑,你才是这段关系中把握着主动权的那个人,这非常好。”
“后来他很快,就开始针对提出的缺点,给我推荐……”
“卖课卖产品卖服务,无非是这些吧。我想,其实你当时一定也有了改变自己的念头,这不可耻,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没有含胸驼背,畏畏缩缩,我想他推荐的课程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是的。刚开始是一些看起来很实惠的课程和产品,而且他还说自己能拿到内部价,后来,开始越来越贵,越来越难以负担……这个时候,他拿出了朋友的贷款公司宣传手册……我知道,事情已经失控了。我得离开他。”
“但想来你很难做到这一点。比起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在你心里和生活里占的比例已经越来越大,严重点说,现在你的形象,是他一手打造的,他像一个高明的强盗,想要打劫你的钱,就先劫持你的感情、你的生活、你的信心、你的形象,之后,你自然会源源不断将钱拱手送上。哪怕理性告诉你及时止损,感情的你已经深陷泥沼了。”
“是的……是的。我做不到,这太痛苦了。”
“不,你可以。”
唰啦。
会客室的百叶窗被拉开,骤亮的天光从外面倾泻而入,落在捂着脸的女孩身上,窗户被推开吹散了一室沉闷。
“你可以。”背靠着窗户的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愿意到我这里来,寻求专业咨询的帮助,愿意主动从被爱的假象里挣脱出来,这非常的了不起。是的,这非常的了不起。
“有这样的勇气,没有什么样的痛苦,是你不能战胜的。
“他为你构筑了一块虚幻的泥沼,你走不出来,是因为当局者迷,你在一场与自己的拔河和较量中,自己越用力自然会感到对手越强大。所以你恐惧,为什么他会对你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为什么离开他会这么痛苦。然而,事实上,你对抗的不是李默,而是你自己,是变得更好的你自己。你在害怕拒绝了强盗的要求,珍视的一切就会被他摧毁。
“但他摧毁不了你。他不能改变你,除非你想要改变你自己。他不能劫持你,除非你劫持了你自己。他不能摧毁你,除非你把自己的话语权完全交付了出去。”
“而现在,你要意识到这一切的改变,跟李默张默王默都没有关系,他构造的联系完全是虚幻的,哪怕离开了他,你还是这个优秀的你,甚至会变得更优秀。
“你愿意相信这一点吗?”
“我愿意。”
小琴深深呼出一口气,在面前长期咨询的意愿表上打了个勾。
外面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板正的宣传语:“F心理,您的专业引导,帮您认识更好的自己。特惠活动正在进行中。”
END
男B女A的BG,没反啊!不是GB!
要是去年应该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搞这对,更贴切地总结这对的情感状况应该是异性恋霸权下执行的配种婚姻,再简练点就是家暴男女。
——但究竟为什么要在abo里写清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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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闻不到吧,在你开门之前,茉莉花的气味快把我呛死了。”
上远野铃就这样蜷缩在房间角落的书柜边上。和所有待在家里的女孩一样,她身上只穿了内裤和一件充当睡衣的大码短袖,上个月染的金发稍稍有些褪成枯黄,而发根新生长出来的黑让这颜色看上去更加脏。易感期的体力消耗使她极为虚弱,难以抑制的躁动在实打实地灼烧下腹,她眯着眼望向站在门口的川森英海——他手上正拎着从便利店购来的今夜的晚饭。
“你能自己去卧室吗?”川森将塑料袋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想转身离开又因为莉莉的几声叫唤返回。无视了倒在客厅的女伴,他径直走向厨房给饥肠辘辘的猫咪开了一罐零食罐头。上远野想骂他,又被尖锐的头痛抽走了怒意,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躺着——要么来一个温顺听话的男人帮她解决生理问题。
显然川森英海不会成为她的选择对象。即使Beta身上散发出的木香明显缓和了不少糟糕的症状,但她仍然无法站起来。适配度高得真恶心——这是上远野拿到体检报告后发出的第一句感慨,川森则提醒她公共场所说话声音轻点。
要是Omega早就因为她如此高浓度的信息素失去神智了。上远野看着同居的男人安然无恙地走到自己面前,正伸手想要将自己从地板上拉起来,她翻身擒住对方的手腕。川森有些惊讶,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毫无防备地被眼前这位女性Alpha压在身下。
“别对着我发情。”他尴尬地移开目光,上远野铃现在跨坐在他的腰间,身上那件睡衣根本掩盖不住她丰满有致的身体。川森无奈,他只能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乘机占便宜的意图,上远野反而气势汹汹地压下来,她捧着脸逼迫他跟自己对视。
男人不得不照做,他逆来顺受惯了,尤其是对方还处在不稳定的生理期。自己是Beta,就算真的胡闹起来,也不会吃亏。
但上远野铃的下一句话出乎他的意料。
“你那个堂妹,才上高中吧,我觉得挺可爱的,什么时候带她来玩玩吧。”
“该死的,你别打她主意。”川森自然知道同居女性的一贯生活作风,他想从她的控制中挣脱开,但对方显然没玩够。
“你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上远野按着他的肩膀警告他别乱动,“我直接在这里标记你的话,你又能把我怎样。”
但川森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她臆想的错愕,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你真要做出这种事,我会杀了你然后自杀。”
“真可怕啊,”上远野像是对这恐吓习以为常,她摇摇晃晃地从男伴身上起来,因为晕眩地板在她的视野里忽远忽近,最后又栽倒他身上,“思想犯,还是说你早就想找个机会把我杀了——”
在病毒还未爆发的两年之前,上远野铃刚好高中毕业。她正和好友规划着假期应该如何度过,一切都被父亲的一通电话打乱。初见的那晚,川森英海明显没睡醒,像是刚从床上捞起来,整个人像漏气气球一样瘫在桌前,偶尔几次无精打采地跟她对视,也会很快移开目光。在此之前上远野只听说过他一个名字,以为来人会是个身高才到自己肩膀的娇小女孩,结果不仅是个男人,还如此目中无人。
她自恃十二分美貌,第一次见有人毫不掩饰对自己的不在意,愤而离席。没隔几分钟,川森也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包厢门的两边,川森直截了当地跟她出了柜:“你完全可以拒绝,我只喜欢男人。”
这突如其来地坦白让上远野正视他。看来双方都对这场莫名其妙的相亲极为不满,这是家族之间老派顽固的合作,子女的想法根本不重要。上远野铃相当明白自己是个被童话洗脑了的女性,她憧憬自己未来能与爱情结合,但她不是白痴。她也想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跟父母说,然而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包厢里父亲的声音:“孩子的问题,找Omega或者女性Beta代孕不就可以了?”
上远野想要离开这个家的念头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她狼狈地往饭店外逃。
她说:“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当然她没能想出什么解决方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时,一时兴起将高中班里最不起眼的男同学叫了出来。对方粗框眼镜后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瘦得好像一用力就能被折断。一碰头上远野就拉着他向酒店,男生慌张地想挣开,但Omega的体质让他难以抗拒茉莉花的香味。
在彻底沦陷之前,他哭着求饶:“我有女朋友。”
上远野一边解开他的衣服扣子一边回答:“那可再好不过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在瘟疫突然来袭、医疗系统陷入混乱的同时,身为第一外科医生的上远野教授被患者传染了。找不到救治方案的初期,上远野看着父亲以及几名患者不成人形的尸体被抬上警方的黑色面包车。
她对父亲的意外死亡没有做任何感想,反而转身狂奔向川森的单身公寓——她不懂那些医学教授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明白第一外科这个头衔的含金量,但她知道即使恨了这么多年,离开了父亲的庇佑才十八岁的自己什么也不是。
川森英海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将她堵在门外。他只把门开了一条缝,很礼貌地等待她表明来意之后,又打算重新关上门。
“帮帮我。”上远野不由分说上前一条腿迈过门槛卡住不让对方将自己拒之门外。川森脸上难得有表情变化,他正紧锁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上远野也注意到自己现在并非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但面对这个人她始终无法做低姿态。
“帮帮我……”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旋即一种难以忍受的耻辱感在心头升腾而起。上远野闭嘴了,如果现在逃走的话应该还不算很难看——没等她真正付诸行动,川森拉过她的胳膊,将她干脆地拽进门内。正巧对门的邻居要下楼扔垃圾,门彻底关上之前上远野和那位男性对上了视线。对方脸上的惊诧转瞬即逝,而上远野明显感受到身边男人的气场变化——对于alpha再熟悉不过的,他在向对方施压,只不过不是用信息素,那是用表情和肢体语言释放出的魄力——他在说“少管闲事”。
“为什么是我。”川森英海倚靠着门,那双没睡醒的眼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高瘦的身形将上远野拢在阴影里。上远野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单身男性收拾得过于整洁的房间,最后视线回归:“因为你很安全。”
此时川森英海将瘫软在自己身上的上远野打横抱起。晨起时上远野没有收拾卧室,被子乱糟糟地挂在床边,地上还散乱着几本杂志。川森此时无暇顾及这位房客的生活态度,他把人面朝下放到床上,将她的金色长发拨向一边,冰凉的手指毫无亵渎意味地在她后颈寻找腺体所在的精准位置。
但上远野开始咯咯笑。
“有人告诉过你你的信息素闻起来是什么味道吗?”
川森沉默,他停了下来又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往下按,上远野几乎要窒息时他松开了手。
“……香根草。”上远野抬头贪婪地喘息了两口新鲜空气,偏过头接着笑,“温柔,干净,不讨人厌,跟你本人完全不一样,但也不是我喜欢的。”
“曾经有人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她看着川森英海从床头柜最下一层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备用针管,用牙撕开包装然后拔除针头保护帽,上远野还不知道该吃惊于他的万事俱备还是他“这样的人”也曾有过前任,轻微的刺痛就从脖颈传来,紧接着是难以抵挡的睡意。
“我想我们两个喜欢的大概会是一种人。”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川森平静如机械般的话语。
“晚安。”
-fin or tbc
註:本文為【假面舞會】第四期活動額外追加作品,最先猜出本文作者的三名成員將能夠活動由作者本人提供的獎勵:書/遊戲/寫文評(三選一,且書或遊戲上限不超過80軟)。
猜測時間截止到本月20日(全天)。
《西西弗斯填海記》
作者:???
西西弗斯把石头推到一个土坑里,靠在旁边的枯树上歇息时,一只红脚鸟落到石头顶端,嘴里叼着一根树枝。
西西弗斯喘着气,对红脚鸟微笑道:“你好啊,阿飞。”
红脚鸟低头把树枝放下,然后开始口吐人言:“我不叫阿飞,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精卫。”
西西弗斯惊讶且茫然:“你怎么会说话的?”
精卫说:“那你怎么会跟我说话的?”
西西弗斯说:“可是你是鸟诶!”
精卫似乎翻了个白眼——这好奇怪。她叼起树枝,拍拍翅膀飞走了。
地面这时轻轻颤动,土坑里的石头就要被晃出来。西西弗斯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石头,喃喃自语说:“大人要惩处,大鬼要发怒。”
他继续把石头往山顶推去。
精卫第二次遇见西西弗斯时问:“你还在推石头啊。”
西西弗斯说:“对啊。不推石头,就会死掉。”
他正推着石头往山上走,精卫必须在石头上不断蹦跳,以免掉到底下。她一边叼着一小块黏土,一边技巧高超地说话:“你要把石头推到哪里去?”
“推到山顶。”
“然后呢?”
“然后石头滚下来。”
“……滚下来?”
“嗯,然后我也滚下来……再把石头推到山顶,再滚下来……”
精卫怀疑鸟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西西弗斯说:“我讲了啊,不推石头,就会死掉。”
他说:“我只是想要活着。”
西山到东海的距离是三分之一天。精卫朝东飞去,和西西弗斯相向而行,叼石头的鸟和推石头的人必然在狭窄的山道上相遇。
西西弗斯问:“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里飞来飞去?”
阿飞——精卫说:“你见过东海吗?我要把它填平。”
西西弗斯点头:“我见过。为什么要填平东海,它不好看吗?”
精卫说:“不,它很好看,太好看啦。”她的声音有些悲伤。
西西弗斯找到一个土坑,把石头停进去,回头向东眺望。远处,接近视线尽头,在灰褐色土地消失的地方,有一线碧蓝。他赞同道:“你说得对,太好看了。”
“它是我的坟墓。”精卫也望着东海,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我是说,它吞没了我的灵魂。”精卫叼起石头,“所以我要把它填平,也许灵魂比石头要轻,能够浮上来。”
“那祝你成功。如果那时候需要我帮忙打捞的话,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谢谢你——呃,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西西弗斯。”
“嗯,西西弗斯,”精卫拍拍翅膀,“再见,西西弗斯。”
再一次见到西西弗斯,他刚刚回到山脚下。精卫喊道:“嘿,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对她微笑:“你好啊,精卫。东海怎么样了?”
精卫发出叹息声:“还是老样子。”她在西西弗斯身边跳来跳去,突然问:“西西弗斯,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方向?”
西西弗斯懵逼:“什么?”
“你需要推石头;我需要把东海填平。你推的石头比我叼的土块大多了!”精卫热切地说。
“你要我……把石头推到海里?”西西弗斯逐渐理解,在理解中逐渐惊慌,“那不行的!”
“怎么不行?”精卫质问。
“我要推石头,不推石头的话,就会死掉!”西西弗斯叫起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大鬼的时候,告诉他说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是在夜里找到一颗绿色的星星,他才没有马上把我带走。他在等天黑,我和我的家人就偷偷溜掉了……后来大人很生气,因为大鬼一直待在地上找那颗绿色的星星,人们都不会死了,牛羊也不会死。牛羊不死,大人就没有供奉。他气得受不了了,就把大鬼赶回地下,还找到我,一个小小的、可怜的西西弗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要大人生气!我只是想要活着。可是大人为了惩罚我,命令我永远推这块石头,否则就会马上死掉……
“我不想死,我还想喝牛奶和蜂蜜水,还想闻牧草割断的香味,我还想躺在晒热的土地上面,还想看到星空,哪怕一颗绿色星星也没有。我想要活着,哪怕是永远推这块石头。”
西西弗斯话音刚落,大地又开始震颤。山林中的鸟兽骚动,乌鸦成群地飞起。西西弗斯说:“你看!我没有在推石头,大人的惩罚就要来了。”
他推起石头,往西山走过去,背对着精卫说:“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那样的话,我还是很高兴和你说话的。”
精卫扑动翅膀飞上石头,不依不饶道:“你想要活着,谁又不想要活着?你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知道东海吞没过多少生命!东海不平,死在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样一个灾难的源泉,无论多么美丽,我都不能让它继续存留于世上。这是伟大的事业,而我已经准备好为之竭尽一生,你难道不能为了它而调转一下你的方向,不仅是为了拯救千千万万人,也为了把你的名字刻在不朽的丰碑上吗?”
西西弗斯看着精卫的眼睛:“所以,你是要我为了以后可能会死的人,而牺牲现在活着的人。”
精卫先是错愕,然后争辩道:“不,西西弗斯,你听我说!大人只是让你推石头,他没有规定你推的方向……既然同样是推石头,那么你顺便把它推到东海,也是一样的……”
“然后呢,之后怎么办?”西西弗斯不知何时低下了头,没有让精卫看到他的神色,“不过,你说对了一点,我这样活着,的确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大地仍然在震颤,西西弗斯的牙齿格格作响。“我跟你说话,已经耽误太多时间,我想大人不会原谅我了。既然如此,那就照你所说,把石头推到东海去吧……这样我虽然不能活着,也许还能够救下一些人。”
精卫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呆呆地望着西西弗斯转身走到石头西边,安静地把手覆上石头。好久好久,他们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直到西西弗斯露出他惯常的微笑:“精卫,你飞吧!要不我就走不了了。”
精卫丢下嘴里的小石子,飞到他的肩头,轻轻啄一下他的耳垂。西西弗斯还是笑:“好痒。”
精卫说:“快走吧!”
西西弗斯,肩上站着一只红脚鸟,第一次推着石头向东前进。他们走得很慢,因为地动一直不停歇,剧烈时西西弗斯甚至控制不住他的石头。有时前方的平地忽然凸起小丘,或是裂开深谷,他们不得不绕了许多路。空中也刮起恶臭的熏风,携带尘埃和枯死的树叶,打在他们身上。
在这一天夜晚,西西弗斯和精卫终于到了东海边。月亮刚刚从海上升起来,在无穷远处露出半个圆盘。西西弗斯回头远眺西山,心里充满哀愁——他觉得他再也回不去了。他说:“精卫,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精卫说:“什么事?”
“等我死了,把我的墓碑立在西山脚下。”西西弗斯说,“还有,偶尔来看看我。”
“哦,别说了。也许你不会死呢。”
西西弗斯摇头道:“那你也要先答应我。”
精卫说:“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于是西西弗斯把石头推向东海。它向前滚动,在潮湿的海滩上印出很粗的轨迹——滚动——潮水涌来——石头浮了起来。
“咦!”
西西弗斯和精卫一起惊叫出声,但都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甚至自己的也没有听见。因为就在同时,他们背后的西山发出遥远的轰鸣,金红色的液体从山顶喷出来,落在山腰上,点燃了枯树。更多的液体从山上流下,在夜色中宛如缓缓放下的裙摆。
西西弗斯说:“你看,你看……我要死了,我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精卫跳上他的脑袋:“还没完!快走,到水里……到石头上去!快上去!”
西西弗斯如梦初醒:“石头!”
石头已经漂出一段,西西弗斯涉水追去,总算把它推回来些许。精卫用喙抵住石头,疼得似乎要裂开。西西弗斯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上石头。潮水退去,把石头和西西弗斯带离海岸。
精卫落在他肩上,蹦跳欢呼:“你成功了!你没有死,大人杀不死你!”
西西弗斯心跳如雷,喃喃地重复:“我成功了。”
“我就说你不会死!”精卫用脑袋蹭西西弗斯的脖子,温热的羽毛来来回回扫过他颈侧。
西西弗斯想起什么事:“这块石头沉不下去,那你的……你的灵魂呢?”
精卫愣了,好半天才说:“我现在觉得……已经死掉的东西,大概安息在坟墓里也好。”
西方的天空被火光照亮,灰烬乘着热气向上飘飞。精卫眼尖地看到异样:“看,西西弗斯!绿色的,是绿色的星星!”
西西弗斯也看到了。一朵燃烧的灰烬,发着绿色的火焰,缓缓升到空中,远远看去,似乎比西山还要高。他轻轻说:“这真的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档案室里塑料轮胎滚过的细小声响穿梭在各个文件柜当中,人影从无数档案与金属架中穿梭而过,最终停在了十几年前的那一片区域前方。
“你想看的想找的应该全在这里了,更多的我们也给不出。”有谁在她背后这么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手表上的指针虚影,“只给你五分钟。”
陈知安站在那面柜子前,单手托着行李箱,久久不言。
白茶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影子一动不动地拖长在地面上,最终,当指针划过数字,陈知安长舒出一口气,转回了身。
“你不看吗?”白茶问她。
“看与不看其实已经不是很重要了。”陈知安挠了挠头,新买的小西装不太合适她,有些拘束的打扮多少让这个姑娘不适应,“我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没有谁比我更加清楚了。”
“那你这么多年苦苦追寻是为了什么。”白茶领着她出了档案室,顺手关了灯,看着小姑娘从黑暗里走出来,白炽灯闪了两下,陈知安的发丝泛着光,轻微晃动着,“不是说这件事是支撑着你的信念么。”
陈知安小心关上门,超出登机尺寸的超大行李箱在她背后就像是个巨大的壳,里面装满了一个人生活所需的最基础物资,她挠了挠头,又神思不属地扣着指甲缝里的污渍,最后才道:“我其实遇见她了。”
白茶手指曲了曲最终还是没说话。
“不是不报告,看见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出国界了……理论上应该这么说吧?”
陈知安想起那个下午,她陪着好不容易才能遇上的父母去海边兜了一圈,远处海面上飘着一艘很小的船——那甚至不能叫船,只是一块勉强能浮起一个人的木板。
一般人的视力其实看不见那上面站着人,湛蓝色的起伏海水上飘满了雪白浮沫,那抹鲜红色的影子撑着一把古旧的伞,帽子上的飘带随着海风舒展,魔女似乎注意到了她,偏了偏头,而后那抹身影化作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蝴蝶消失在了陈知安蓝色的虹膜里。
更远处,货轮的汽笛鸣响,掀起了热浪。
白茶走在陈知安前面,按下了电梯,两人沉默着在充斥着空调冷气的空间里沉默下来,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响起,白茶才关心了一句。
“你总不是去千里追杀的。”
陈知安愣了两秒,突然爆笑出声。
“杀人是犯法的领导!虽然魔女不算人,那也算得上是濒危物种了,不能这么干的。”陈知安随手翻了翻手机,在电梯上行的超重感中找出了自己还没看熟悉的法条:“动国家一二级保护濒危物种最高死刑哦。”
白茶根本不信,斜眼看着陈知安,直到电梯门打开。
“一路顺风。”白茶道:“希望局长看到你破釜沉舟的行李箱不会病情复发。”
陈知安站在电梯外,向白茶挥手,直到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向他敬礼。
机场的风很冷,陈知安带着太阳镜坐在候机室,身边是戴着耳机呼呼大睡的白人小哥,对方大概是睡懵了,手长脚长地就四仰八叉地倒了过来。
陈知安双膝一转,小腿勾起,那个小哥就稀里糊涂地摔到了地上。他迷迷糊糊爬起来的时候耳机掉了一半,露出耳朵上没高兴摘的一枚绿色耳钉。
陈知安还没嘚瑟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清浅笑声。
那个声音很柔和,又十分矜持,是一种当代年轻人绝对不会用的奇怪笑法。简单来说就是听上去有些做作。
她转回头,看见的是一个正笑着向她投来视线的女人。对方身材凹凸有致,是典型的欧洲人,黑色的长直发垂到腰线,隐约遮住了胸前的装饰。
陈知安没看清,只觉得那似乎是个很熟悉的图案,然而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到过。
“你好。”对方开口,是中文,“我无意间看见你的登机牌,我们是邻座,有机会认识一下你吗?”
她说着站起身,高跟鞋清脆的声音敲在地板和人心上,陈知安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余光里看到这位女士没有带包,只有一张登机牌,背面的颜色还和自己不一样,她拒绝道:“不好意思姐姐,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是经济舱,你是头等舱吧?”
“不。”这位女士说话依旧慢条斯理的,在机场不断回响的播报声和嘈杂的老年旅游团噪音里向陈知安伸出手:“那位先生很快就会帮我们一起升舱。”
之后就是番外和卫星了!!大家小组见!!
舞会与演武的隙间
01
“我是来玩的。”维塔拉煞有其事地点头。
她穿着崭新的舞会衣服,露出一张光洁的面孔,步履轻盈地与人漫步在花圃的小径之上,并神色自如地挽住了身边舞伴的手臂,后者则因为她的亲密举动,连脚步都乱了一拍。
看起来古老血族确实像传闻里一样兼具着贵族的矜持和上流社会优秀的社交礼节。做出如此评论的社交距离毁灭者完全忽略了他们俩才认识了两个钟头,连月亮还没升到中天这个事实,自顾自地在心里得出了结论。
一切始于圣伯拉大教堂组织的假面舞会,她捏着抽到的纸条,上面用流利漂亮的花体写着舞伴的名字。
“看来我的学问并不涵盖到这部分……”维塔拉喃喃自语,盯着这些圈圈圆圆看了半晌,才勉强分辨出上面写的东西,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凯……伯恩特•达摩•法、法加纳。”
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维塔拉抬眼看去,与白发红眼的古老血族对上目光。他穿着做工精细的礼服,浅色的头发在颈侧用红色丝带斜斜地拢成一束,戴一副眼镜……或许用镜片挡住心灵的窗户能有效地防止不怀好意者对情绪的窥探?维塔拉漫无边际地想着奇怪的问题,金绿色的眼睛漾出蜜一样的笑意来,她听见自己的声带震颤:
“看来您就是了。”
法加纳先生的眼睛像是鸽血红的宝石,红色的宝石看上去热烈鲜艳却冰凉坚硬。但还没有那么冷,是清晨溶洞上落下的露滴。这是位彬彬有礼的先生,即使他看上去通身都是知识与学术的气息,但维塔拉认为没人会把他错看成学者或是教授。
再没有什么词能比贵族更好地概括法加纳先生的身份了。
“很高兴认识你,帕莱小姐。”
“你可以叫我维塔拉。”金发的舞者轻轻拉平衣上的一条褶皱,发出了邀请,“舞会还没有开始,要去走走吗?”
他看上去并不是来消遣的,毕竟即使是维塔拉也知道,教会总不会费尽心思只为了组织一场单纯的联谊。不管人类还是吸血鬼,在这样的世道里总会被秘密和暗潮吸引而来,或是在漩涡里沉底,或是找到秘藏成为赢家。
今天的夜空晴朗,深蓝色的天幕上缀着珍珠色的月亮,很适合进行一些关于天气的寒暄客套,但未免显得寡淡无趣,良夜不可辜负,于是她坦诚地说出了开头那句话,用发亮的眼神去看舞伴,男性的头发在月光下映出莹白的光晕,显得格外端庄自持,温文尔雅。
“要试试跳舞吗,探戈、华尔兹、还是拉丁?”她仰着头问,在高个子的法加纳身边像是个小女孩。
我以前是个成年人吗?真可惜不能再长高了。她的视线在法加纳尖尖的耳朵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开。
“我并不算精于舞蹈,华尔兹可以吗?”虽然看上去有些惊讶,不过法加纳先生依旧轻轻执起她的手,行了吻手礼。他低下头来的时候,她在对方红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维塔拉的手指轻轻蜷曲了一下。我应该做点什么,她这么想,但只是安静地站着,毫无头绪。
这感觉新奇又有些陌生,可见她以前遇到的舞伴都是些烂人,竟没有一个人懂得什么叫做礼貌。
“当然可以。”她的声音轻下来,语调却上扬,嘴角弯弯,“来,跟着我。”
她舒展手臂,张开怀抱,如同深夜里绽开花苞的危险植物。今夜汇聚了那么多人,猎人和猎物都待在一处,寻找着自己的目标。维塔拉并不准备在此酿成什么血案,她没有什么必须要得到的东西,也没有必须被消灭的仇人,她的猎场在舞池之内。
和缓的舞步给人交谈的空间,他们在旋转间轻声细语。
“我在附近似乎从未听见过维塔拉小姐的消息,您从很远的地方来?”法加纳的步伐标准得恰到好处。
但对金色头发的舞者来说,重要的从不是标准,而是节奏。
“在我住的地方,地下有一条宽阔的暗河,我不喜欢这条很吵的河。”她轻巧地挪动脚步,巧妙地带歪了舞伴的步伐,而法加纳正在听她说话,还未察觉到这点微小的偏移,“所以我把剩下来的垃圾通通丢了进去,那里最后会流向入海口,潜伏着长了三排牙齿的鱼怪,它们很喜欢这些残渣。”
“所以他们都死了,确实是隐藏踪迹的好办法,看来您在的地方并不是人流密集的区域。”她的舞伴在一瞬的惊讶之后做出了反应。
“你喜欢钟乳石吗?有些会形成特别的花纹和色彩。”借着旋转,她带动着法加纳愈发偏离了原有的步调,后者原本流畅的舞步变得些许不稳,“不要再记舞步啦,跟随你的感觉,亲爱的法加纳,这并不难。古老血族似乎有聚居的地区,阿提尔湖的珍珠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我的收藏室里有一些……”对方似乎意识到自己从思想到脚步都在偏移中打滑,而还没等他把话题摆正,却又被带着转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圆,维塔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有去湖底看一看吗?湖泊总是像蚌一样埋藏很多秘密。不过你看起来并不是热爱冒险和交际的先生,如果您以后有兴趣的话,说不定可以来我家坐坐。不过那里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温柔的风景,白天的时候空气里都是可怕的太阳味道,但我可以为你准备一张吊床,我们可以在晚上去残月血族开的酒馆找点乐子。”
“感谢您的邀请,那么我有幸得到一封月下宴的邀请函吗?”法加纳先生从被动回答里挣到了一次主动提问。
这下轮到维塔拉感到诧异了,她睁圆了金绿色的眼睛,露出一副人不可貌相的古怪神情:“哦……你对这个感兴趣?”
法加纳则以礼貌但肯定的微笑回应了她。维塔拉眨了眨眼睛,认为这位先生可能对嗜血血族的社交场合缺乏正确的认知。但……
“我很荣幸能帮上你的忙。”她笑眯眯地回答道,瞬息间和法加纳完成了男女步的调换,扶着他的腰转了一圈。舞伴露出了猝不及防的茫然神情,被顺势引导着坐在了花园的长椅上。
搭住他双肩的金发姑娘有一双宝石色的艳丽眼睛,接着这双眼睛来到了咫尺之处。
法加纳得到了一个亲昵的,过分的,令人脸红的亲吻。
毫无自觉的嗜血舞者满意地直起身来,而被害者看上去已经是震惊到只能微笑的地步了。
“不过,法加纳先生。”罪魁祸首一边笑一边坐在了他的膝盖上,“来自你的朋友维塔拉的友情提醒,你这样去月下宴的话,是很容易失去你的裤子的。”
02
“你们嗜血都这样怪?”黑斯廷斯问。
“首先,人不能因为个体的行为而对群体产生偏颇的见解,吸血鬼也不行。”维塔拉正在看自己刚刚领回来接上的手臂,忧心是否会有血管在愈合时接错,“再者,我没有道德,不会因为您的评价把手套扔在你脸上再来一场决斗,但我很好奇您还见过什么怪人,我想听听。”
对方选择了沉默,可能觉得讨论这件事有些不合时宜。
毕竟他们俩刚刚结束了一场正常人看了会晕倒的演武,身上血迹斑斑,到处都是豁开没愈合的伤口,穿着比破布还要破布的衣服,现在正站在医务室里,看着病床上被维塔拉飞出去的手臂砸晕的倒霉残月血族。
如果蒂姆醒着的话,相信他并不想要这样的探望,即使是昏迷在病床上,他的表情也随着维塔拉在病床前的叽叽呱呱而逐渐扭曲,看上去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他的表情像是喝了过期的月鼠血一样。”维塔拉扒在床边仔细打量了一番,评价道,“看起来他一直以月鼠血维生,真是值得敬佩。”
黑斯廷斯默默在心里增加了维塔拉的资料备注:不喜欢月兽血。
“他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金头发的小姐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我们要赔偿他吗,可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于是黑斯廷斯也俯下身去检查了一下蒂姆的脑袋:“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荡,既然是吸血鬼,那很快就会好的。”
“但你为什么没有钱?”他继而提出了新的疑问,大部分血族都有着不菲的资产,即使不是家仆成群,也至少衣食无忧,生活困顿的工会猎人黑斯廷斯倒是见过不少。
“我买了新的裙子!”维塔拉捻起一根沾满血的布料给他看,“虽然现在变成了这样,但那时候花了我很多钱。”
“洛卡沙漠一个月见不到一个路人,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她说,“猎兵队,他们出门可不带什么钱,偶尔碰上的外来的猎人,身上也没几个子儿。”
“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东西,嗯,不过在沙漠外面还是挺重要的。”她总结道,看起来对财富兴趣缺缺。
维塔拉是个贫穷的吸血鬼,黑斯廷斯又在心里记了一笔。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维塔拉活动了一下连接上的左臂,戳了一下病人头上的大包。
蒂姆在昏迷中发出了痛苦的哼哼声!
道尔顿先生停顿了一下,还是把这个不安定因素揪出了病房。
“哦,是不是该吃饭了?”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走向了食堂的方向。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醒来的蒂姆心有余悸地和护士说,“有两个血人站在我的床头窃窃私语,我害怕极了!”
他不禁抓紧了被子,却在低头的一瞬,看到床边的护栏上有两个血手印。
病房里传来一声惨叫。
03
维塔拉站在一片森林之中,发光的昆虫让森林并不是那么暗,她左顾右盼了一番,找了块水边的大石坐了下来,把赤裸的脚浸入溪水里,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森林里传来一个雌雄莫辨的亲切声音:“维塔拉。”
“嗯?”她看向那个方向,没发现任何东西。
“作为奖励,你可以获得一个问题的答案。”声音说。
维塔拉是个话很多的人,但这一刻罕见地保持了沉默。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声音给她出了个难题。
我该问什么呢?她问自己,忘记的事情不会回来也无需追寻,而她渴望的自由和自我现在已经得到了。
但幸好只是问个问题而不是许个愿望。
她朝深林中回话:“那么,那个吸血鬼给我真名了吗?”
声音轻柔地回答道:“你没有真名。”
维塔拉睁开了眼睛。
“我醒了。”她自言自语。
如企划书所说,打卡要求为产出一份与官方主线相关,且至少与其他一位场内角色或官方NPC有互动的投稿。没有完成打卡的角色将会被判定为“角色旷工过久被辞退”。
没有按照规则打上tag,或仅关联了自己的角色的作品无法算作打卡成功,请注意。
本章不可请假,未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有效打卡的玩家算作角色旷工过久被辞退,请万分注意。
以下为第四章未打卡/打卡无效导致被辞退的角色名单:
执行科:玄浊、戊戌、江半夏、来生、杨舒华、鱼苗苗、花海、黄壹
免灾科:壬亥、林项、夏墨、徐缘程、李呈音、朱珠
情报科:柳不同、司空见惯、洪金盏、嘉央鹏涛
灵兽科:巫淸玄
后勤科:伍忽、谷粱
夜游神:姓汜
说书人:无
如有错算、漏算的情况请上报企划组。
疯子,神经质,家里蹲和操碎心的老妈子,四个男人的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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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坐在废弃塔楼的窗沿上。
十八个钟头,嗜血血族仔细地读秒,轮个儿掰折手指,看着他或她飞快长好。太阳升起再落下——黑夜像个庞然又贪婪的袋子,把城下町一寸寸鲸吞入喉。街灯终于被吝啬的主妇点亮,到访的畜牲便多起来了。一匹两匹三五群,马儿嘚嘚哒哒哒,车子像鱼群穿过夜色游向百合花广场,车夫把皮鞭扬得老高。
托马从嘴里拽出焦黑的指骨,笑着把骨头渣吐掉。
呸——,他认得那辆有郁金香纹饰的黑马车。
城下町中央广场边挤着一群闹哄哄的半大孩子,七嘴八舌地对马车和访客比比划划。有眼瞳纹饰的教会马车孩子们都认得;猎人尽是些穷鬼,他们用双脚来,公共马车只给停在城下町外头。剃头匠的儿子说花田那儿有辆马车古怪得很,爬满荧光绿的巨大骷髅;肉铺的小姑娘猜新来的那几辆一定载着老倔驴,脑子朽坏了,马车才会漆得像棺材一样——看啊,看啊,暗绿,棕,还有更深的灰和黑。
这群快活的鸟儿不知疲倦地编排外来客的故事,又在车门咔哒作响时故意尖叫,一哄而散。克劳伦斯·奥斯顿一直等到吵闹声跑得够远了,才推门走下新漆过的黑马车。紫檀木手杖撑在石板的凹坑里,他的大半张脸藏在羽毛面具下面,下颌上没有苍老的褶皱,这点孩子们猜得不对。古老血族在晚风中舒展身体,重新把斗篷裹紧,像蝙蝠收拢贴在身侧的翅膀。
没有侍从通报——显然,多数血族不想听神父用颂腔高喊他们的名字;城下町的居民更不乐意知道假面具下藏着谁的脸。这儿要举行一场不透露姓名的舞会,来宾全躲在五花八门的面具后面,只待鼓点儿和音律模糊掉猎人与猎物的界限,飞蛾舞火,一夜尽欢,正如过往的任何一年一样。
奥斯顿既不喜欢虫子,也没有和食物共舞的爱好,他把戴郁金香戒指的手递给马车上的同族,庄重地清了清嗓子:“请扶着我,贝尔维娅女士——小心脚下,路的状况糟透顶。”
他们几乎是最晚到的客人。人类已经在太阳底下狂欢过一场,侍者端着酒壶匆匆入场,换走装果核和烤羊残骸的盘子。乐师打着酒嗝儿,懒洋洋地拨弄鲁特琴弦,社交动物围聚在广场上互相试探,人群中不时响起喧闹的喝彩,偶尔夹杂一两声尖叫或惊呼。
一位穿白色收腰燕尾礼服的男性站在角落里,像躲避烦人的虱子那样远远避开人群,金发间露出血族特有的尖耳,面具下的脸却堆满皱褶和疲惫。奥斯顿盯着他瞧了许久,直到对方也投来疑惑的目光——疑惑,微愠,进而转变成一抹难掩的喜色,那人大步向长桌边的奥斯顿走来,拖着身后踉踉跄跄的女伴。
“啊,克——咳,是你,我亲爱的朋友。”来者抓住奥斯顿的手肘,露出年长者慈祥的微笑:“打扰了,小姐,请容我借用一下……”
贝尔维娅女士本来把奥斯顿的胳膊捉得死紧,这会儿只得松开了,转而端起长桌上的酒杯,不停晃荡杯底暗红色的液体。
老家伙抓着奥斯顿,直把他拉到树篱边:“克劳伦斯?真的是你!你怎么认出——”
“文森特,嘘——我认得你这件礼服上绣的金穗。”
“啊,是的,这已然湮灭的辉煌和荣光。裁缝的手艺大不如前,也许再过个一两百年,面粉袋也能站在潮流顶端了。”面容苍老的血族叹了口气,“现在放过那些粗手脚的笨裁缝,听我说,你绝想不到我带了谁来。假如你的女伴——”
文森特张着嘴,奥斯顿眨眨眼睛,耐心地等他继续说完。
“你的女伴,嗯。”文森特舔了舔嘴唇,“她看上去不太高兴。”
西梵妮·贝尔维娅就要把手里的高脚杯攥碎了,尊贵的血族像只母鹅似的抻长了脖子,目光不住往树篱这儿瞧。几个新潮的姑娘走过她身侧,轮流拎着蕾丝裙摆转了圈儿,从血族拘谨的金发网戏谑地打量到曳地长舞裙。那紫黑色的束腰长裙典雅又奢华,洒满了碎钻和珍珠,出席最高贵的社交场合也不逊色——文森特想,假如早上个三百年的话。
她过时了。
“不高兴?大概是的。”奥斯顿从怀里掏出手帕,深嗅,折叠成规整的小块,收回口袋。“你没闻到空气里遮不掉的人臭味?呵,谁会高兴来城下町。路面,”紫檀木手杖邦邦叩着长石板,“比十年前更崎岖,早晚要崴断谁的脚踝骨。”
“听我说,也许她需要你……”
“她需要气度,隐忍。”奥斯顿高傲地说。“图里帕诺城堡的女主人——别这么惊讶,可能性很高——不会因为臭味或烂路面就失控无礼的。”
贝尔维娅女士的目光恶狠狠地看过来,嘴角绷得死紧,脸庞是尸体冻僵的惨白色。
克劳伦斯·奥斯顿回以体谅的微笑,像在安抚一只嫌弃晚饭的猫,微微颔首。
文森特想要大笑,于是抓过身边的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味太呛,并不合口,呛得他直咳嗽。
“别急,老朋友。”奥斯顿忧虑地望着他,想拍他的后背,又怕把那一身老骨头拍碎:“说下去,你有幸和哪位女士共舞?——你需要我猜一猜吗?”
老迈的血族边咳边抖,像片被风吹残了的枯叶子。枯叶子佝偻着侧转身,从身后拽出一位女伴来。
奥斯顿捕捉到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位小姐是怎么藏进文森特身后的?那把枯萎的老骨头?
第二个是:太大了。
她的胸像两颗过熟的果子,半袒露在低胸舞裙外面,丰腴,莹润,只等待有人来摘。热切的目光立刻像苍蝇追逐奶酪似的聚拢来,全绕着那傲人的胸脯转。文森特挺了挺腰,贝尔维娅女士的眼神像把小刀子似的掷过来,直戳着他的后脊梁。
“真是个……是个惊喜。”奥斯特盯着坠在雪白胸脯上的红宝石。“谁能想到著名的因——”
“行行好别吓他,亲爱的!”老血族喊道,注意到周围试探的目光,赶忙把音量压低:“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把这家伙从娃娃屋中间拽出来!”
“模型,不是娃娃屋!”因多西·吉奥瓦尼抬手给了老骨头一下子,果实乱颤,引得周围一片吸嗦声。贝尔维娅女士那两把淬了火的刀子开始一下下剜他们后背上的肉,恨不得锥进骨头里。
文森特尴尬地扭了扭腰。“克……伙计,你可能有个小问题——”
“问题在于,”奥斯顿仔细咀嚼嘴里的句子,“你是怎么说服他变成……女人陪你来的?而且这么……”
大。
“他那些娃……模型的建筑风格过时了,得要来看看新风尚。”
“关于变成女人的部分?”
老骨头顿时垮下去,文森特佝偻着环抱住身体,虚弱得直喘气:“你想看干瘪的老头子穿女装吗?有这种嗜好?咳咳,咳……”
身后爆发出不合时宜的大笑,几个穿皮外套的半大小子像耍枪那样转一只杯子,互相击掌。因多西像个松了劲儿的人偶似的僵直了,有个戴孔雀面具的高个子眼睛直勾勾地黏在“她”胸口,手里的杯子斜倾着,酒把女伴的前襟浇了个透。奥斯顿被这种无礼气得发抖,拉开斗篷靠过去,把因多西藏进阴影里——
长桌那边爆发了一场微型骚动。七八个陶壶炸开了,酒浆四溅,两个女侍者忙不迭地跑过去,撩起裙摆摸绑在腿侧的刀。这波澜没掀起多大涟漪,人群惊呼着散开又迅速聚拢,继续笑和打情骂俏。文森特惊恐地看着贝尔维娅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像驱赶雏鸡那样分开挡路的人群,裙摆上挂着破碎的陶片,还在滴酒。
“嘿,伙计。“血族飞快地说,抓住奥斯顿的肩膀。“想听个建议吗?你的舞伴……”
“的确该征求她的意见。”奥斯顿郑重地点头,“我猜那位女士会应允的,和你们搭对子跳舞。”
“天啊!!不是这个意思……不对,我本来是这个意思——是的,谁也不想换到一个人类舞伴……”
“人类舞伴,呵,多失礼的词组——”
“丢下舞伴,整晚忙于照顾别的女性,这就是您的礼数,是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说。“真是个-愉快的-夜晚,克劳伦斯-奥斯顿-先生。”西梵妮·贝尔维娅女士用奇怪的高腔咬着音节,把单词像白手套那样丢在奥斯顿脸上。
文森特拉过因多西,假装对一丛盛开的百合产生了兴趣,哼一首小调,双颊微抖。他想起某个传言,巴尔麻雪原的贝尔维娅性格好战,能用血剑斩断灾兽铺满鳞片的脖子……
贝尔维娅深深吸气,用那双握剑的手拎起裙摆,附身,紫宝石项链在胸口发着冰冷的光。“我失礼了。”她僵硬地说,转身走向场外。秋风卷过后颈,吹得人骨头发冷。
“文森,她是不是……”半刻钟后,奥斯顿困惑地开口。
“不太高兴,是的。”
血族瞥向女士退场的方向。“她会错过第一支舞的。”
“‘她会错过第一支舞的’,天啊,你可真聪明!!”文森特把正要出口的安慰掖回喉咙,抓住同族的肩膀,夸张地摇晃:“你以为——”
——以为她还会回来吗?他想冲对方这么嚷嚷,可是广场上这时骚动起来,像一锅突然煮沸的汤。他闭上嘴巴,随着人群望向百合花丛簇拥的殿堂。
小小殿堂的楼台之上,有个男人亲切地张开了臂膀。
“欢迎——欢迎诸位。“
男人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广场上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目光毫不忌惮地落在他掌中血色的圣痕上。
阿尔文·伊诺克,百合花广场舞会的组织者,诸神在人间的话事人,万千信徒的引航灯。他仍穿那件常被宗教画描绘的圣袍,戴白色眼瞳式样的面具,纯金挂坠从颈间垂落,桎梏似地沉坠在前胸。
“欢迎所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继续说,站在二楼纯白的大理石栏后面,使得聆听者纷纷扬起头,眼巴巴地张望他居于高位的身姿。
“——从城邦来,从港口来;从城堡来,从雪原来。从街区来,从农场来——欢迎你们,我的姊妹兄弟。”他说下去,身后齐齐站满圣女与神父,同样的眼瞳面具,缄默不语。
一众冷漠苍白的眼睛。
“因着神所赐予的恩泽,今秋我与诸位齐聚于此——”
假使在场血族对阿尔文的言辞有什么意见,此刻也并没有表露出来。
致辞并不冗长。阿尔文在掌声结束后离场,少女们颂起圣歌,银色月光洒落在单薄的肩膀上。
人潮开始流动,缓慢地涌向舞池,文森特被推挤着往前走,抓紧因多西的手。“嗨,如果她回来……到舞池最左边找我们,好吗?”他对奥斯顿喊道。对方很可能没听见,脸板得像本训诫教典,不时瞥望女伴离开的方向。
“我很遗憾……真的……”文森特说,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老朋友遗落在原地,马上就会被人流淹没了。
不过,像奥斯顿——或他自己,血族的老家伙谁还不习惯湮没呢。
他们终于被人群推进舞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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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响起来的时候,那位先生并没有动。既没走向舞池,也不准备离场,像块固执的海礁,被褪去的人潮吐出水面。
维克多感到紧张,扶正面具,把颈巾拉紧,卡着喉咙。
那位先生裹了件厚重的黑天鹅绒斗篷,面具是更黯沉的黑,额心装饰羽毛理得一丝不苟,是只漆黑的鸟。维克多猜他是位古老血族,肯定相当年长——猜错了也没啥大不了,月亮爬上塔楼以前他就得回家报道。时间没剩多少。
他要请这位血族的先生跳一支舞。
一个人类该如何邀请血族跳舞?真希望萝卜就能让对方放下心防,像在邻居家喂那只神经质的兔子一样。维克多吸了口气,大步踏进对方的视野。
“——晚上好,这位尊敬的先生!!”
血族把头往右偏了半寸,但人类跟着挪向右边,截住他的目光。
“十分抱歉——但是您——我一直注视着——”年轻人兴奋起来,对着血族的眼白嚷嚷。鞠躬,后背弯到很低,然后抬手邀请,展现诚意。
“——您想跳个舞吗?”
有东西又轻又缓地落在他手上,圣女的天籁鼓动着心房,百合花香熏得脸颊发烫。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重压——右手牵着肩膀,下巴和膝盖猛撞在地上,哀嚎晚几秒才出口,他先咬到了舌头。颂歌没有受到影响,圣女听不到凡人的痛;倒是舞客们被惨叫声吸引,困惑地四下张望。维克多想抽回剧痛的手,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等他挣扎着挤掉眼泪,这才发现眼前暗沉的不是夜色,耀眼的也不是街边的灯。有位穿紫黑色束腰舞裙的姑娘挡在前面,左脚踩住他的手掌,碎钻和珍珠像星海似的洒落在丝绸裙摆上面,满目璀璨的光。
“瞧啊,母猪找食儿,丧犬扑屎!滑稽戏更适合你,我亲爱的。”那人在笑,咈哧咈哧,像只喘不匀气的狗;裙摆下露出粗布的长裤和羊羔皮靴,鞋跟使劲碾他的手,指骨被挤碎在石板上,叽嘎作响。
“放,放开——救——”维克多颤抖着尖叫,向裹黑斗篷的先生伸出另一只手,穿舞裙的家伙探出头,差点咬了他一口。
“托马,停下。”奥斯顿走近半步,血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比花香更醇厚,抓挠着咽喉。
“你闹够了。”
“容我说不,亲爱的,不,再来点儿血,闻闻味道——”
克劳伦斯·奥斯顿皱起眉头,双手抓住托马的腰,把他从维克多身边挪开,就像拎走一只不肯离开食盆的狗。
“现在,停。——舞裙是怎么回事?贝尔维娅不可能让你得手。”
“显然,女主人放弃了抚养权!”嗜血血族用夸张的腔调宣布道,“穿捡来的裙子和面具怎么定罪?分尸,绞刑?来啊卫兵,把罪人的脑袋砍下来!”他从双脚挨着地就开始手舞足蹈,咧着嘴从假面具后面瞪着他笑,揪面具上装饰的花和羽毛。奥斯顿想起曾经养在马厩里的短腿猎梗,撕碎狐狸、绞烂野狼,还要追着咬马夫的脚。
应该给它戴上生铁锻的口套。
侍者聚拢过来了,但这儿是场文明的舞会,没有死者,主人家不会为争风吃醋就亮出猎刀。受害者踉跄着爬起来,抓着撕裂变形的手,想要止血。一件黑斗篷这时递了过来,正挂在他那只断手上,压住骨头扯着了筋,疼得他又一声惨叫。
“去,带给我的车夫,郁金香花纹,黑色马车。”罪魁祸首平淡地使唤道。收拢的翅膀张开了,上百只银子绣的郁金香绽开在克劳伦斯·奥斯顿暗紫色的礼服上,闪着微光。
没人询问对方是否乐意,托马叉着腰,奥斯顿走上去挽住他的手。
圣女的歌正攀上云峰之颠,滑音,顿止,摁下神圣的休止符号。
最后一对儿舞者走进舞池,琴和乐手都精神抖擞。
舞会即刻开场,时间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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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已经是我产出的极限了,实在太感激激励我的文手小伙伴。。
舞会的细节和场景就全凭自己脑内的状况来了,希望和整体氛围没有太违和,悄悄响应NPC。。。
*把之前的怪盗侦探双胞胎也存存,名字不一样但还是他俩,嗯嗯嗯嗯
*主角战争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除了我之外的家人都吃了一惊。
爸爸说:“呃,好吧,没想到会是这样。”妈妈用手指点我的头,笑骂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啦?”
迪尔呢,果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为什么你被怪盗科录取了?”
“因为我压根就没想过和你一起当侦探呀。”
我对迪尔做了个鬼脸。他彻底生气了,一把抢过我的录取通知书,眼看就要把它撕碎。我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把他撞倒在地上,伸手去抓我的宝贝通知书。爸爸站起来要把我们拉开,妈妈把他劝住了,她说,让他们打吧!反正打累了就停下来了。
爸爸觉得有理,他和妈妈甚至把客厅的桌椅挪开,给我们留了一块打架的地方,防止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损害。有这样的父母,我们两个长成今天的模样,可以说是丝毫没有意外。
我们兄弟两个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架,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狼狈得很。这次打架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没有分出胜负,到最后就真像妈妈说的那样,打累了就停了下来。我们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还要被妈妈训话。妈妈要我们向对方道歉,我们只能不情愿地与对方握手言和,然后我们回到房间,把门关上,无声地扭打在一起。
哥哥真是烦死人了。我觉得他大概也是这样想我的。
他没问我为什么要选怪盗科,当然他已经知道答案。在八岁之前,我们就像是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无论是相貌还是个性都一模一样。当时我们总是说“我们”,而很少用“我”,我们有相同的喜好,相同的理想,我们相信对方就是另一个自己,彼此间没有你我之分。但在八岁那年参观过一场艺术品展览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开始学会了说“我”。
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便我们不再完全相同了,但我们依然是最亲密的人,比父母和朋友都亲密。我们自认为非常了解对方,但即便如此,也有不了解的事,也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达成一致的事。
之所以瞒着迪尔选择怪盗科,就是知道他肯定会激烈地反对。我们本来说好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双胞胎侦探,结果因为我的背叛,这个目标没办法达成,他肯定要生我的气。
我倒是没有后悔选择报考怪盗科,就算被双胞胎兄弟反对,就算他真的一辈子不打算跟我说话,我也要去实现我的目标。
再说,哥哥他也早晚会谅解我的,毕竟我们是双胞胎兄弟嘛。
我们打到晚饭时间才停下来。说是打架,其实我们早就打累了,只是不肯停下来,仿佛停下来的就是输了的那个。因为浑身都在疼,所以我们懒得动拳头,只是很敷衍地把对方压在地上,然后再被对方压在地上,周而复始。
直到爸妈喊我们去吃晚饭,我们才假装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其实心里都松了口气。
餐桌上的气氛很紧张,爸爸有点生气,说我们两个不该吵架,兄弟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沟通的呢?妈妈劝他放宽心,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处理,于是爸爸也不再发表意见了。
自己处理的结果就是,直到坐上前往尤利西斯的邮轮,我和迪尔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说实在话,双胞胎不去做怪盗,不是很浪费吗?如果是双胞胎怪盗的话,不管是逃脱还是伪装都有浑然天成的优势,但我那个讨人厌的兄弟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在这点上我们就是不能达成一致,我觉得这真是超可惜。不过如果我们要是能达成一致,那就不是我们自己了,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啦。
我们在游轮上大吵一架,这是我们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难得的交流,当然不怎么愉快。我说既然这样以后我们就不要再做兄弟了,从此以后我们毫无瓜葛,他说来就来,谁怕谁啊!
我们约好不再顾及兄弟情谊,在侦探和怪盗的对手戏中绝不让步,未来的四年里我们会拼命努力,成为最好的侦探和怪盗,再打败彼此,这可真是夸下海口,但我们都对自己充满信心。
当然,我们也相信对方,因为我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啦。
船在汽笛声中靠岸,我们一前一后,拉着相同颜色的行李箱,默不作声地踏上尤利西斯的土地。
从未分开过的我们,就要在这里分别了。今天以后我们就要在不同的道路上前进,一个成为神出鬼没的怪盗,一个成为慧眼如炬的侦探,我们不会被称为某某兄弟,而是会被叫做迪尔和瑞德。
其实还是挺不舍得的啦,但我们谁都没有回头。
开学的第一天我收到一个空的信封,要我写下“为什么会来到尤利西斯学院”和“毕业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两个问题在我看来是同一个问题,我不假思索地写下“成为最好的怪盗”,但想了一想,又加了几个字,才把信纸塞回信封。
此时此刻一定也有一个人,在信纸上与我写下相差无几的内容。等到毕业之后,我们打开信封,一定会因为里面相似的语句开怀大笑吧。
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我们如此有默契,还会像现在这样吵得不可开交呢?
在我们还没有吵架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看书。我们最喜欢看的是侦探故事,比如福尔摩斯,大侦探波洛,马普尔小姐,还有其他很多很多故事。无论谜题有多么复杂精巧,侦探总是能运用他们灵活的头脑和丰富的经验发现事件的真相,对我们来说,侦探就是最令人向往的大英雄。
后来我们读过更多的故事,才发现侦探并不是永远能够获胜。怪盗罗苹,锦毛鼠白玉堂,鲁邦三世,他们也拥有灵活的头脑,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不惧怕困难和挑战,在自己的故事里大放异彩。于是我们开始意识到,侦探和怪盗之所以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是因为他们恰好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所以我们都清楚地知道,为何我们二人会从密不可分变成势同水火,为什么我们会开始这场持久的兄弟战争。
因为我们两个都想成为故事的主角,仅此而已啦。
*Who is Deer
九月十九日晚上,我收到一封预告函。
上面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STAR先生,很高兴在这里通知您,您被选中成为我的第一个目标。在今天之内,我将偷走您的“名字”,请您拭目以待。
——RATS
果然来了,这一切完全不出我所料。开学第一次的随堂小测,对侦探科和怪盗科的学生有不同的要求。怪盗科要求的是偷取某人的东西,而侦探科需要对其他人进行跟踪,并且妨碍他们的任务。
开学刚刚几天,一年级的新生还没熟悉起来。如果想要取得好成绩,大可以利用彼此之间都并不了解的现况来取得优势。毕竟有不少人都不知道怪盗们的代号是什么嘛,利用这一点,就可以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不过我和瑞德都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打从一开始,我们选择的对象就只可能是彼此,还有什么比你的对手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更刺激的事呢?
瑞德的所思所想我都完全猜得出来,我也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偷走我的名字。毕竟他要变成我的模样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变换发型,再戴上眼镜,旁人根本分不清我们嘛。如果这一整天他都被看作是“迪尔”,我就完全输了。
而我又怎么会让他如愿呢?我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找到瑞德,然后妨碍他要做的一切,这就是我作为一名侦探的任务。
还没到0点,我和瑞德就在走廊上撞了个满怀。
“我正要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我抓着他的胳膊,防止他逃走。
“你怎么抢我的台词啊,瑞德!”他也牢牢抓住我,一时间我们僵持不下,只能使劲瞪着对方。
“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还没到时间呢!”我试图摘下他的眼镜。
“什么进入角色啊,你才是,戴眼镜还习惯吗?”瑞德反问。他反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要控制住我,但我也早就知道他的意图,轻松地闪开了。
“当然习惯了,每天都戴啊!手表戴在右手上感觉很怪吧,快摘下来吧!”
“觉得怪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我们在走廊上互不相让了好一会,零点早就过了。这样争下去也没个结果,我们默契地停了手,但都站在走廊上没动。
“你怎么不动?”我问他。
“你怎么不动?”他也问我。
“我要跟踪你啊,当然是等你动了我再动。”
“是我跟踪你才对!”
意识到话题又要进入相持不下的环节,我们两个都闭嘴了。现在他不可能承认自己是瑞德,因此他也要执行侦探的任务,也就是跟踪我这个任务目标。互相跟踪的两个人应该做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不过我们谁也不乐意先开口。
算了,谁叫我是当哥哥的呢?
“今晚去我那里睡吧。”我说。
“为什么不去我那里?”瑞德问。
“因为我是哥哥啊。”我理直气壮地说。
“我才是哥哥,你这个臭小鬼,别忘了你晚我几分钟出生!”瑞德不肯松口承认自己是弟弟,当然我也不可能让步,最后我们用石头剪刀布决一胜负,我赢了。
瑞德不情愿地跟我去了我的宿舍。唉,我还没过上几天独享大床的生活,就又要和我讨人厌的弟弟一起住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在准备入睡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为了防止你逃跑,我准备了这个。”我拿出一副手铐,把我们两个的手铐在一起。瑞德瞪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一模一样的手铐,刷啦一下扔到了墙角。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差劲的跟踪,不过只要有效,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被瑞德吵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他闹着要去上厕所,我只能不情愿地跟着一起去。我们挤在一起洗脸刷牙,偶尔胳膊碰到对方,又爆发一场大战。
换衣服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手腕一轻,转头一看瑞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手从手铐里松脱出来,正抓着一件和我一模一样的衬衫往头上套。
“喂!”
“穿完衣服再铐上啦,不然怎么穿啊。”瑞德满不在乎地说。
手铐这么轻易就被他挣脱了,我感觉自己很没面子。怪盗都在学些什么令人讨厌的东西啊!
既然手铐根本起不到实际作用,我就没再把他和我铐在一起。换好衣服之后我们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彼此,老实说,就连爸爸也不一定分得清我们两个,但妈妈可以,她奇怪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打算怎么偷走我的名字?”我问瑞德。
“我还想问你呢。”
“如果我们一整天都待在宿舍里,你就没办法偷走我的名字,因为没有人承认你是‘迪尔’。所以最稳妥的方案就是牢牢限制住你的行动,不让你接触任何一个人。”
“分析得不错,所以你是打算就这样,陪我在这里待一整天,把胜利送给我吗?”瑞德笑着说。
“这种胜利我才不要,你不觉得千方百计把东西藏起来太无趣了吗?对决就应该堂堂正正,就算我明晃晃地把东西摆在怪盗眼前,他也无法得到。不然的话,怎么算得上精彩呢?”
“原话奉还。”瑞德咧嘴笑了,伸出手跟我击了个掌。
“猜猜看,我们两个哪个是迪尔?”
一只耳皱起眉头,上下打量我们两个。
“你们两个谁是弟弟啊,我本来有好东西要给他。”一只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我们两个人的表情。
“那你直接给他好了,我看瑞德很想要的样子。”我说。
“给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弟弟,”瑞德歪头,指向我,“给他。”
一只耳眉间的皱纹愈发深了。过了一会儿,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伸手一指:“这个。”
他指的是瑞德,很明显是毫无根据的判断,然后他站起身,眼看就要离开。
“喂,你认真一点啦。”瑞德拉他胳膊,显然也是发现了一只耳就是随口胡说。
我顺势拉住另一只:“就是,认真点嘛!”
“又没什么奖励……”一只耳嘀咕了一句。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本习题册,在我们两个面前摊开。
“这些题,谁能教我做,谁就是迪尔。”
一只耳没怎么上过学,也不太擅长读书。他虽然比我们年长,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习题却都在我和瑞德的学习范围里。我和瑞德一左一右地抓住习题册,异口同声地说:
“今天我要是教不会你,我就不是迪尔了!”
结果我们都低估了事情的难度。有好几次,在用尽全力仍然是鸡同鸭讲之后,我甚至很想承认自己就是瑞德,好摆脱现在的痛苦。在瑞德眼里我也看到了相同的情绪,正因为如此我才坚持下来,在一只耳持续不断的“为什么”中,我期待着瑞德比我更早放弃。
结果他没有。我们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一整页的习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一只耳讲了个透彻,最后一只耳说,他全部都弄懂了,他宣布,我们两个都是迪尔。
他还说,下次也找我们念书。
饶了我们吧。
我们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遇到了桂原,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还是头一回,这让她感觉蛮新鲜。我们自然也邀请她猜猜我们哪一个是迪尔,她看了我们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两个的惯用手,好像并不一样啊。”
的确是这样。我是习惯用右手的,瑞德则是左手。
“是啊,用右手的是迪尔,用左手的是瑞德,只要发现了这个,就很好分辨了。”我说。
“不对不对,”瑞德使劲摇头,“明明迪尔才是用左手的,你不要骗人了。”
桂原看看我,又看看瑞德:“这样啊,就算知道了这个,也没办法分辨你们到底谁是迪尔呢,毕竟我们才刚刚认识不久,也许以后了解得更多,才有更多能够用来推测的线索。”
“也对啦……”瑞德无奈地笑笑。
“说起来,我打算把寝室装修成猫咖,到时候要一起来玩吗?”桂原问我们。
“我才不会跟他一起来呢。再说,瑞德是狗派的嘛。”
“我会去啊,我最喜欢猫了,”瑞德瞪我一眼,“你才是狗派的。”
眼看我们又要打架,桂原赶紧伸手横在我们两个中间:“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还有任务要做的吧?”
我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嫌弃。
可恶,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还不如去跟踪一只耳。
一天结束之后,我们都有点筋疲力尽。虽然没有进行什么大动作,但精力都耗在了拌嘴吵架和时不时突然开始的肉搏里。结果一整天下来,根本就没人说得清谁是迪尔,谁是瑞德。
“那么,是我赢了,”我得意地说,“我守护了我的名字。你也知道的吧,我们两个一出现,就把别人搞糊涂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是谁,所以身为侦探的迪尔必然能获胜。”
“那可不一定哦。零点不是还没有到吗?还有人没有做出判断,所以我们之间还没有分出胜负,不是吗?”
他说的对,我们之间并没有完全分出胜负,而取胜的关键就在——
喂,你在看的吧?别想了,说的就是你,看到现在,你也差不多有自己的判断了吧?
这是我为你设下的谜题,请好好思考后再回答哦。
写下这些文字的我,到底是迪尔,还是瑞德呢?
迪尔和瑞德,谁会取得这次测验的胜利?
*双人成行
“你不要来妨碍我。”瑞德说。
“我没有!是你在一直偷偷跟着我才对。”我说。
从早上开始,我就和瑞德在各种地方不期而遇,食堂啦,图书馆啦,教学楼啦……双胞胎的默契有时也很令人讨厌。
尤利西斯举办寻找奖杯大赛,在学校的各处藏起了许多奖杯,最终哪个学科的人找到的奖杯更多,就可以免除作业。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我和瑞德就开始暗中较劲,一定要比对方找到的奖杯多才行,结果一次又一次的偶遇让我们不禁开始怀疑这场竞争是白费力气。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变成一起行动了。
校长藏奖杯的地方有些刁钻,这一点我和瑞德都深有体会,不过我们还是发现了好几个,兴致高涨地打算前往下个地点。
“如果要你藏奖杯,你会藏在哪里?”瑞德摊开校内的地图问我。
“我肯定要扔进游泳池里一个,然后放一个在马桶水箱里面……”
“你给我认真回答。”
“唔,虽然可能的地点很多,不过有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奖杯就太奇怪了。”我指向地图里的一处,瑞德赞许地点点头。
我指出的地方是学校的钟楼,也算是学校的地标性建筑了。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在钟楼上面藏一个奖杯,很多游戏的成就系统不都是这样吗?在最高的地方藏起奖杯,让玩家在欣赏美景的同时也能获得成就。虽然学校最高的地方并不是钟楼,而是主教学楼的顶楼,但我觉得在美观性和象征性意味上,钟楼更胜一筹。
再说主教学楼顶楼我们刚刚才去过,啥也没有。
我和瑞德动身前往钟楼。尤利西斯的钟楼除了每天早晚10点的报时功能,还承担了灯塔的功能,所以每天晚上钟楼的顶部都会亮起规律的红光,这是001和002告诉我们的。
从刚刚开始,001和002就跟在我们身后,说不清是监视还是保护,不过我们早就习惯这种事了。在我和瑞德确认一起行动之后,本来跟在身后的001和002就从两组变成了一组,非常智能。
我们沿着钟楼里的旋转楼梯一路向上攀爬,终于到了钟楼的顶部。这里很显然空无一物,只有机械运转的声音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我叹气。
“我们不是还有地方没有探索吗?”瑞德说着,直直地指向我们的头顶。
“不是吧……”我抬起头。毫无疑问地,我们只能去一趟那里了。
沿着楼梯往下走了一段距离,我们打开了一扇玻璃窗,从里面爬了出去。当然窗子是锁着的,但瑞德有自己的办法。这里离地面有相当一段距离,如果不慎掉下去,后果会很严重。
我们踩着窗框,紧抓着墙壁把自己固定住。风很大,我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感觉自己要被风吹得飞起来了。
我冲着瑞德喊:“现在怎么办?”瑞德瞪了我一眼,从他宽大的外袍里取出一条长长的钩索,用力向钟楼顶端一抛。
“准头不错嘛。”看到钩爪牢牢固定在楼顶,我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瑞德不理我,拉了拉绳子,看起来已经固定住了。他转头对我说:“等我上去了你再爬!”
随后不等我回答就抓住绳子,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近一个学期的锻炼让瑞德变得适应在各种地方行动,之前我们去攀岩的时候他老是笨手笨脚的,现在那种样子也都不见了。他三两下就爬上了顶端,趴在楼顶上喊我:“上来!”
我抓住绳子,刚爬到一半,却听到风里传来瑞德的声音:“你想不想知道,掉下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心下一沉,只见他把手搭在钩爪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要是我现在松手,奖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算了吧,别吓唬人了。”我几乎已经快要爬到楼顶,听他这么说,干脆松开了绳索,借着墙面的几处凸起迅速向上,直接爬到了顶端。
“反正掉下去的话,有001和002接着呢,”我指了指绕着我们打转的小机器人,摇了摇头,“再说,掉下去的感觉,我早就知道了。”
瑞德“啧”了一声,把绳索收回去了。他用眼神示意我看向钟楼的最顶端:“喏,看到了吗?”
我也看向那里,一座金灿灿的奖杯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我们面前。001和002适时发出声音:“恭喜你们,又找到了一个奖杯!”
“要是游戏的话,现在就应该会弹出成就页面了。获得成就:爬上钟楼……之类的。”瑞德说。
“这是今天长得最像奖杯的奖杯了。”我评价道。其他的奖杯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话说……这东西,好像是纯金打造的啊。”瑞德凑近了奖杯,有点震惊地说。
“不是吧?”我略带怀疑地靠近一点去看,果然如此。
我转向旁边的小机器人:“喂,001!”
瑞德紧接着说:“这东西能带走吗?”
话音刚落,我们两个看着对方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大笑起来。
难得爬到这里来,我们都不想立刻就下去。我们找了个地方挨着坐下,任由风把我们的头发吹得一模一样的乱。
“我们还要吵架吗?”我问瑞德。
“吵呗。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瑞德漫不经心地回答。
“也是,”我说,“但我也有点吵腻了。”
瑞德看了看我:“好吧,我也觉得,吵架的戏差不多有点演烦了。”
“有的时候也没有在演。”我说。
“那就不演了。”瑞德说。
我们又静静坐了一会儿,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大半个学校的景致都在我们脚下展开。尤利西斯很大,但作为我们将要生活四年的地方,它还是太小了,就像一枚精致的蛋。我和瑞德就每天都期盼着能打破这蛋壳,飞到更广阔的世界里去。
瑞德突然站起身来,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知道吗,从那天开始,我也很想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立刻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为时已晚。瑞德向后退了几步,身体一下子从钟楼上坠落下去。
“瑞德!”我下意识地大喊他的名字,话音未落,却看到一架小型滑翔翼在空中展开,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下钟楼,看到我的小弟弟好端端地站在钟楼门口,还冲我扮鬼脸。
“你吓坏我了!”我一把抱住他。瑞德有点不知所措,我想他本来是想说几句嘲笑我的话,却因为我的拥抱咽了回去。
“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对他说。可是瑞德轻轻笑了一声:“那你呢?你也能保证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瑞德耸了耸肩。
“好吧,至少我们都应该让双方有个心理准备。”我做出让步。
“很合理的要求。”
“但是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把滑翔翼藏在哪了?”我伸手去抓瑞德的外套,被他避开了。
“不告诉你!”他大笑着跑开,我在后面紧追不舍,似乎这种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演,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们兄弟两人的猫鼠游戏,大概会这样持续到很久很久以后,但是我们会不断交换位置,让这场游戏不那么无聊的啦。
*真实之泪
我们八岁之前,非常沉迷玩互换身份的游戏。今天我是瑞德,明天我就是迪尔,这一秒我是瑞德,下一秒就是迪尔。我们换来换去,乐此不疲,把大人们耍得团团转,唯独在妈妈那里行不通。
我们的妈妈既不聪明,也不敏锐,分辨我们两个全凭她奇怪的直觉。她总是骄傲地说,毕竟你们两个是我亲自生出来的,然后双手叉腰得意地哈哈大笑,伸手来揉我们两个的脑袋。
我们不明白,明明我们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为什么妈妈会这么轻易地识破呢?
“傻孩子,你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啦!”妈妈笑着说。可我们问她,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的爸爸不一样,他比妈妈聪明,也比妈妈敏锐,但他却总是分不清我们两个。分不清自己的孩子让他有点受挫,于是他试图用一些简单的方法区分我们,比如让我们穿上不同的衣服,或者为兄弟中的一人戴上帽子。但我们会趁他不注意换掉身上的衣服,换掉惹眼的装饰,又成功地把他搞糊涂了。
爸爸也渐渐分得清我们之后,我们就不再去戏耍他,而是把目标扩大到更大的范围。凡是我们见过的,认识的,都会被我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胡闹,直到对方彻底厌烦,不愿再分辨我们,而是说“迪尔和瑞德,不管是你是哪一个,都给我听好!”,我们才会罢手,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们一直相信,我们是相同的,除了妈妈,没有人能分清我们两个,直到那一天。
我能很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有点阴沉的日子,天灰蒙蒙的,仿佛要下一场大雨。但我们的心情都不错,因为今天我们终于能够亲眼看到锋刃小姐逮捕怪盗了!
锋刃小姐是一名出色的侦探,曾经制止过好多起盗窃案,是我们兄弟俩心中的大英雄。她也是妈妈的老朋友,妈妈给我们讲过很多锋刃小姐的故事。她敏锐的头脑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能够将错综复杂的事件干净利落地斩断,不凡的身手则让她能够逮捕落荒而逃的小贼。
虽然一次也没见过锋刃小姐本人,但我们兄弟俩早就是她的头号粉丝。我们甚至做了她的剪报,把与她有关的每一次报道都贴在一个本子上,到现在为止已经有满满一大本了。而今天,在我们的软磨硬泡下,爸爸妈妈终于同意带我们来看锋刃小姐抓怪盗啦!
我们将要前往的地点是位于中心商厦六楼的美术展览厅,今天在这里展出的是著名绘画大师兰德尔·奥林的作品,怪盗的目标正是这位大师最出名的作品《真实之泪》。
据说这位画家原本籍籍无名,却在五年前凭借这幅画迅速走红。他坚持绘画四十年之久,终于在五十二岁那年得偿所愿,成为了被艺术界认可的名画家。如今他的作品受人追捧,尤其是这幅《真实之泪》,听说价值上千万,简直是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这幅画虽然名叫《真实之泪》,却没有一滴眼泪。画上只有一个女人,一个悲痛欲绝,却强忍泪水的女人。兰德尔大师细腻的笔触使这幅画栩栩如生,让观众几乎产生错觉,仿佛下一秒钟这个女子就会流下眼泪来。
我们两个虽然不懂画,但也看得出这幅画很漂亮,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这也是怪盗盯上这幅画的原因吧!总之一个叫做“白鸦”的怪盗给兰德尔大师发了预告函,说自己要在今天晚上十点整偷走他的《真实之泪》。由于事发突然,兰德尔来不及做出应对,又不想取消这次展览,就赶快委托了锋刃小姐,请求她帮忙抓到这个可恶的盗贼。
虽然收到了预告函,但美术展览仍然照常开放,只是增加了许多安保人员。也许是因为今天这里要上演怪盗和侦探的对决,来观看的人反而更多了。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侦探和怪盗的对决就像是一次盛大的表演活动,有为了侦探摇旗呐喊的人,也有为怪盗加油助威的人,好多人在闭馆后仍然赖着不肯离去,反而比怪盗更加难缠。
因为妈妈的缘故,我们两个被准许留在现场,当然,是在保证绝对不会捣乱的情况下。白天我们已经看过美术馆的作品,也和我们最崇拜的锋刃小姐见了面。她不同于之前的故事中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是个温和的人。她的笑容干净又温暖,黑发又直又长,像瀑布一般垂落下来,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声音柔和,好听得像是在唱歌。我们两个都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红着脸低着头躲在妈妈背后,她笑着蹲下,给我们一人一颗水果糖。
锋刃小姐带我们去看了被重重保护起来的《真实之泪》。乍一看,它只是被普通地挂在墙上,周围拉起了一圈警戒线而已,但锋刃小姐告诉我们,在画周围十米内的部分,已经布满了智能红外线探测仪,只要有人走进这个区域,就会立刻触发警报和机关,将窃贼关进铁牢里。
我看着这些设施,再看看站在四周,警惕十足的安保人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想来想去,我扯了扯锋刃小姐的衣角,问她:“可要是突然停电了怎么办呀?”
从下午开始,暴雨就不期而至,还伴随着滚滚的雷声。我知道打雷有时会导致停电,要是停电的话,这些装置不就都起不了作用了吗?
“当然,也有为了电力突然中断而做的准备,只不过那之后就是秘密啦,”锋刃小姐拍拍我的头,赞许地说,“你可真是个敏锐的孩子。”
被她夸奖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我高兴极了,后面的参观完全走马观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就算是亲眼见到了那位著名的兰德尔,也提不起劲来分给他一个眼神。他追在锋刃小姐屁股后面反复确认安保措施的样子真是难看极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艺术家老头子。
很快到了晚上,令人惊讶的是,这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怪盗即将到来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兰德尔老头的脸色非常难看,天空的放晴意味着怪盗的逃脱更加方便了,而锋刃小姐仍然神色如常,像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我们在展厅里,和爸爸妈妈一同等待怪盗白鸦的出现。据锋刃小姐说,这是一名从未出现过的怪盗,有很大概率是一个没有怪盗执照的非法怪盗,如果被抓到,恐怕面临着牢狱之灾。从未出现过,就意味着无论是作案手段还是逃脱方式都无迹可寻,但锋刃小姐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人不禁对她充满信心。
离十点钟越来越近了,大家都紧张地等待怪盗的出现,警卫们如临大敌一般,好像只要对方一露面,就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我们兄弟俩也很兴奋,为了今天我们甚至拿来了家里唯一的一台夜视仪,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能派上用场,但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地轮流戴上夜视仪看来看去。
突然,整个展览厅“啪”地一下,陷入了黑暗之中。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到了短暂的像是乌鸦振翅的声音,然后是警卫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妈妈紧紧牵着我的左手,而我紧紧牵着我的兄弟,但下一秒钟,我听到他的声音:“他在那儿!”
随后我的右手一空,他不见了。
“瑞德!”我大喊,可他没有回来,随之而来的是窗户打开的声音,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警官们的呼喊声。一片混乱里我大喊着瑞德的名字,他却始终没有回应我。我害怕极了,妈妈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直到电力恢复,灯光亮起,所有人都看到大开的窗户,还有墙上那幅完好无损的《真实之泪》。
只有我的双胞胎兄弟不见踪影。
我慌张极了,以为怪盗把瑞德偷走了,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瑞德了,因此不停地流着眼泪。妈妈安慰我,瑞德会没事的,但声音也在颤抖。锋刃小姐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罕见的不安,似乎这样的状况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还好楼下驻守的警卫很快回报,他们抓到了怪盗白鸦,似乎是因为滑翔翼事故,怪盗白鸦在半空中坠落,摔在雨棚上才保住一命,同行的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没有受伤,毫无疑问,那就是我的双胞胎兄弟。
我们一家人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他们说很快就会把瑞德送回来,怪盗白鸦也会被送往警察局。听到这个消息,锋刃小姐却站起身来。此时此刻的她褪去了柔和的气质,整个人宛若一把出鞘的宝剑,声音也如利刃一般雪亮。
“可是,怪盗白鸦没有偷走任何东西。”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指着墙上那幅《真实之泪》。
“那,那是假货吧!”兰德尔颤抖着说,虽然警报系统已经关闭,他却不肯自己上前看一看画作的真假。
锋刃小姐叫来一旁的鉴定人员,对这幅画进行了详细的鉴定,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这幅画毫无疑问是《真实之泪》的仿品,却比真正的《真实之泪》更加富有情感,更加细腻动人。虽然画是假的,但画上的印章却的的确确是兰德尔的专用印章,绝无仿冒可能。
“兰德尔先生,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幅仿品上,会盖着您的印章?”锋刃小姐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把兰德尔刺穿,后者冷汗直流,连连摇头:“我怎么知道,那个怪盗偷了我的印章吧!”
锋刃笑了笑,看了一眼手机上发来的讯息,不紧不慢地说道:“据我所知,您有一位养女,名叫克洛艾·奥林。刚刚我们确认了怪盗白鸦的身份,正是您的养女。您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来偷你的作品吗?”
“那个小流氓,她肯定只是想要钱!”兰德尔愤怒地大吼,“锋刃,是我花钱雇了你,你最好搞清楚你的立场!”
“你也最好搞清楚,我只对诚实的雇主负责,”锋刃冷笑道,“兰德尔先生,克洛艾小姐可有很多话想说。”
她打开手机的扬声器,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指控兰德尔·奥林,我的养父,长期以来强迫我作为他的枪手作画。他说,没有人会相信是我画了这些画,每个人都会认为是我在说谎,因为我小小年纪,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我的每一幅画都要盖上他的印章,成为他的作品,可那明明是我的心血!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大家相信,所以,所以我才……我只是想让大家看到,这幅画是我的,是我的真实之泪——”
在众目睽睽之下,兰德尔先生跌坐在地,我分明看到锋刃小姐的目光像一把雪亮的银刀,将面前人虚假的外衣尽数削下,仅剩下赤裸裸的真相。
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结案了。”
那个笑容让我的心砰砰直跳,热血沸腾,我被那样的笑容给迷住了,真正的侦探就该这样,在揭穿唯一的真相后露出最完美的笑容,我想成为这样的人,我就是想成为这样的人!
可是,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瑞德呢?瑞德到哪里去了?在这种时刻,瑞德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我开始模糊地意识到,我和他,终究要开始变得不同了。
我刚刚从六层楼掉下来,令人害怕的失重感似乎现在还没有离开,可是我却一点也没受伤。
怪盗白鸦紧紧地抱着我,直到我们摔在雨棚上。
滑翔翼散了架,因为它没办法多带一个我。那时只有我戴着夜视仪,所以也只有我看到了那个向窗口跑去的身影。我没能抓住怪盗,但怪盗抓住了我。他救下了不顾一切冲出窗口的我,但自己也因此失去了平衡。
雨棚救了我们两个的命,也让我们变得浑身湿透。我看向怪盗白鸦,他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落,露出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孔,我才发现,怪盗白鸦是“她”,而不是“他”。
她咬紧牙关,像是忍耐着巨大的疼痛,却对我挤出一个微笑。
“你没事吧?”
因为这个微笑,我大声地哭了起来。
那幅《真实之泪》已经断成两截,浸泡在雨棚上的积水里,就好像所有的雨水,都是这幅画流下的眼泪。
而我的眼泪也滴落进画的眼泪里。此时此刻,我与怪盗白鸦,都成了被眼泪浸湿的人。
“别哭了,小弟弟,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怪盗白鸦似乎不那么痛了,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说道:
“我的名字是……迪尔。”
*双主角故事
从那个冒牌大师的美术展上回来之后,爸爸罕见地发了好大的火,这次就连一向放任我们的妈妈也不拦着他了。
我和迪尔都被勒令一个月不准出门玩,爸爸还没收了我们的游戏机,要我们抄整整一本《爱的教育》作为惩罚。处罚迪尔是因为自作主张的危险行动,而我则是因为说谎。虽然这两者的严重程度看起来并不能相提并论,但爸爸认为我们应该接受同样的处罚。
我们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我们是双胞胎,接受同样的处罚也理所当然,只是没有游戏玩,又要抄书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了点。但是我们很快就知道,比起受罚,更要命的是另一件事。
从美术展上回来之后,迪尔和我都各怀心事。我向他提起锋刃小姐那天的一举一动,那飒爽的姿态和动人的笑容让我至今都印象深刻,他错过这些实在是可惜。可迪尔却心不在焉,反而是一脸兴奋地对我讲述自己跟怪盗白鸦激动人心的冒险经历——如果从空中狼狈地摔下来算是冒险的话。
他甚至对我说:“瑞德,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应当去做怪盗吗?你看,双胞胎怪盗,不是很帅气吗?”
我对他突然的转变非常生气,明明我们约好了一起成为侦探,他却想要去做什么怪盗,只是因为见到了那个怪盗白鸦!迪尔不再对锋刃小姐着迷了,他有了新的偶像,他背叛了我!
我们先是大吵一架,然后谁也不理谁了。他去做他的怪盗梦,我去看我的侦探故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最生气的时候,我还对着迪尔大喊,等我们长大以后,如果迪尔当了怪盗,我一定要把他亲手送到监狱里去。
我们两个的冷战持续了几天时间,爸爸和妈妈问了我们原因,试图让我们和好。爸爸说,即使是侦探和怪盗,也不是非敌对不可,我们两个仍然是兄弟。可是我只是希望和迪尔站在同一边,他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却不肯回到我这边来。
而妈妈为了让我们和好,做出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事。被关禁闭一个月的我们第一次出门,竟然是和锋刃小姐一起。
……还有怪盗白鸦。妈妈要我们跟她们好好相处,把我和迪尔扔在咖啡厅,拉着爸爸逛街去了。
一开始我和迪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是锋刃小姐先开了口,问我们最近怎么样,我们两个都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然后她又问怪盗白鸦,最近过得如何。
怪盗白鸦,克洛艾小姐说,她那时受的伤已经痊愈了,都是托了锋刃小姐的福,那个老骗子已经声名狼藉,自己也没被追究什么责任。有几所美术大学还邀请她前去就读,不过她还在考虑当中。我和迪尔都有点惊讶,锋刃小姐笑了笑,问我们,想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们两个用力点了点头。
其实现在想来,那天的安保措施根本漏洞百出。不仅没考虑到怪盗可能会利用停电来偷窃,安保人员也没有配备夜视仪,锋刃小姐还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样子,细想起来是有些可疑。
“我作为侦探的准则是,比起在事情发生后才推理真相,不如阻止事件的发生。”锋刃小姐说。
所以在收到邀请函之后,锋刃小姐用最快的速度调查了兰德尔的人际关系网,从中锁定了可能的怪盗人选。她迅速与克洛艾取得了联系,也推测出了克洛艾的真正目的。一般来说,她应当阻止克洛艾的偷盗行为,但是克洛艾的遭遇让她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她成为了怪盗白鸦的共犯。
原本的计划与实际的状况相差无几,她们原本打算在克洛艾偷走画作之后,让所有人看到比真品更加动人的伪造品,从而扯下兰德尔大师骗人的面具,结果因为迪尔的举动,本来应该顺利逃脱的怪盗白鸦被抓获了,还好最终一切都有惊无险。
“你们也给我上了一课,永远别小看孩子。”锋刃小姐笑着摸摸我们两个的头,让我们非常惭愧。
她接下来的话让我们更加不好意思了:“听说你们两个,一直在为怪盗还是侦探的事吵架。”
我们都低下头,红着脸不说话。
“侦探和怪盗,并不一定是彼此的敌人哦,有的时候,也会像我们这样,为了共同的目的合作,”克洛艾小姐说,“虽然我并不算是真正的怪盗,但这样的事经常有发生哦!”
“侦探也好,怪盗也好,只是实现目标的手段不同而已。侦探也可以去做怪盗,怪盗也可以成为侦探……对你们两个来说,很有趣吧?”
我抬起了头,看向锋刃小姐,一旁的迪尔也抬头看向她。我确信,我们两个的心里想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情。
“你是……叫瑞德对吧?”锋刃小姐注视着我,我被吓了一跳,她如此准确地辨别出了我和哥哥的身份,这让我有种被看穿的惊悚。
“你向往成为我这样的侦探,看起来你的确有敏锐的眼光,不过撒谎的时候面不改色这一点,对于怪盗来说也相当合适啊。”
她又转向迪尔:“你想成为怪盗,的确你拥有打破常规的勇气,不过你为了追捕怪盗,跳下窗口的那份果敢,正是侦探所需要的。啊,我可不是在鼓励你做危险的事哦,无论如何那种事情不能再做了。”
我和迪尔呆呆地看着锋刃小姐,迷茫地思索她刚刚说的话。侦探和怪盗,到底选择哪一边比较好?本来我们是十分确定的,但现在又都变得糊里糊涂了。
妈妈拉着爸爸逛街回来,我们的饮料也都喝完了。我们和两个姐姐说了再见,跟爸爸妈妈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爸爸牵着我,妈妈牵着哥哥,让我们两个手牵手走在中间。我们有段时间没牵着手走路了,还有点别扭。
走着走着,迪尔突然抬头问道:“侦探和怪盗,选哪边比较好呢?”
爸爸摇了摇头:“你们才这么小,也不用现在就全都想明白吧。说不定之后还会改变主意,去当个艺术家,或者文学家之类的。”
他又补充道:“不过不管怎样,我和妈妈都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没关系,妈妈相信你们一定有办法。毕竟你们可是双胞胎,加起来有两个头,四条胳膊四条腿呢!只要你们同心协力,肯定没有什么事办不成的啦!”妈妈仍旧是一副乐观过头的样子,但我们也总能被她的笑容鼓励到。
那天晚上临睡之前,我们关上房间的灯,在黑暗中面对着彼此。
“我先说。”
“不,我要先说。”
“我是哥哥,我先说。”
我想了想,同意了。于是迪尔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瑞德,我们来撒一个弥天大谎吧。”
我咧嘴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故事背景:作为母亲和吸血鬼情人偷生的妮薇是纯种的血族,和半血族的哥哥埃布尔不同,在八岁之前妮薇在一个充满罂粟花的地方被养大,埃布尔的父亲将其用于试验毒药,因此妮薇从小就患有幻觉和癔症,身高也是因为长期试验毒品导致的长不高。精神状态在哥哥杀死其父亲后接受治疗缓慢变好,但是心智的损伤难以挽回,容易丢三落四,但是对于哥哥赠与的东西都十分好的携带在了身上,手工制作的红绒花也是为了稳定妮薇的病情而特定制作,上面有微量的镇定剂,不过也是含有毒素的,但是在埃布尔捡回格洛姆,吩咐格洛姆照顾妮薇后,微量的罂粟毒物也被去除,因为格洛姆成为了妮薇新的“药剂”,因为原本镇定用的绒花也被交给了格洛姆由他随身佩带。
八岁之前的妮薇因为不能暴露吸血鬼的身份,作为偷生的孩子,妮薇一直是食用人类的食物生存,也会因为没有鲜血而发疯,但是一直是由埃布尔给予血液,后面则是格洛姆
吸血从不咬脖子,因为哥哥说咬脖子很不礼貌,一般是咬人的手掌或者手腕
很喜欢吃甜品,甜品也可以作为镇定剂食用
一岁到八岁是在花田被囚禁,八岁被哥哥救出来,随后哥哥屠杀了父亲和母亲,继承了母亲的爵位,成为了新的家主
和格洛姆的相遇是十一岁
虽然不会照顾自己,但是意外的擅长照顾别人
信主,随身物品还有一个哥哥赠送的十字架,八岁之前有记忆的人生全靠祈祷存活。
(暂时没有了,后续有再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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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置: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1977/②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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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3630/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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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6365/②③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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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服装设定: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6684/
日常: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104/②③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0262/
非日常: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7188/②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7985/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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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服装设定: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0925/
日常:①②(突发)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24651/
非日常: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39063/②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5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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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服装设定: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50741/
日常:①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50720/②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59454/
猎人一般起得都很早,雷娅睁开眼睛的时候,从窗外的天色判断,离天亮起来莫约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她穿戴整齐自己的衣服,确认装备齐全,披上披风就出门了。
猎人的家住在森林附近,远离人烟的地方,只是一栋简单的带着小院子的木房子,院子里晾晒着一些动物的毛皮,狩猎用的工具杂乱地堆在一角。
穿过院子,猎人在一座小小的墓碑前停顿了一会儿,就继续往森林里走去了。
雷娅是为了回收几周前放在森林里的陷阱,在猎取到足够花销的血液后,雷娅也会做回曾经的工作。
这会让她想起菲比斯,她亲爱的儿子还活着的时候,她会教导他如何追寻动物的足迹,如何隐蔽自己的气息,如何耐心等待,如何瞄准猎物脆弱的咽喉,金发的男孩会攥紧了猎弓,紧张得鼻子冒汗,
“妈妈,现在可以吗?”
“再等等……等我说可以的时候,不要犹豫——”
“……嗯”
“好,现在——”
箭矢射出,猎物倒地。
那时候她想着,金发的年轻人将来会成为一个和她一样的了不起的猎手。
但命运如此喜欢捉弄凡人,疫病轻易地就夺走了一个母亲的挚爱。
雷娅只是一个平凡的猎人,她能做到的一切也只有狩猎罢了。追寻足迹,隐蔽气息,耐心等待,瞄准——割取血液。
她是幸运的,那恰好是一个大意的猎物,一条邪恶生物的命可以换回一份治愈儿子的良药,多么划算的交易。
他是不幸的,年轻人病得太重了,他全身都已经腐烂,像是已经咳完了所有的血,在等到良药之前就痛苦地死去了……
埋葬了儿子后,雷娅呆呆地坐在墓碑前好几天,她的眼眶干涩,却无法流出眼泪。
雷娅想忘记那张溃烂的脸。她试图回忆起那金发的,蓝色眼睛的,像是太阳一样的,她最爱的孩子的笑容……然而镌刻在她的噩梦里的只剩下年轻人死前虚弱的哭喊。
“妈妈——好痛——好痛啊——”
“……”
将猎人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的是她陷阱中的猎物。
这本来是用来捕猎野兽的陷阱,由一个绊索,一根有弹性的树干,几根尖锐的木刺组成。当猎物踩到绊索,木刺就会扎向猎物。
吸血鬼看来是运气不好,被木刺穿透了腹腔,正巧又被钉在了树上。血液顺着树干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若是再等一个小时,日出之后,想必也活不成了。
雷娅举着弓缓缓走近,为了防止猎物垂死挣扎,这是必要的谨慎。
金发的吸血鬼像是听到了声响,费力地抬头,他想开口说话,却咳出一口血,只能无力地看着猎人,等待自己命运的判决。
命运就是这样。
雷娅又一次地被捉弄了。
她看到了和自己死去的儿子一样的脸。
在那一瞬间,那张噩梦一样,缠绕着他的,腐烂的脸消失了,有着灿烂笑容的金发年轻人又出现了。
“啊啊——我的菲比斯……我的太阳。”
弓箭落地,母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End
(思索了一下还是把老穆的故事丢了上来)
夜晚的余韵随着露水散尽,晖光再次覆满每一寸土地。虽说才入秋不久,昼夜的温差却几乎将这片大陆撕裂成昼与夜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另一层面而言却也是事实。
教会的午后不同于往日的清闲氛围,从圣职人员略显繁忙的脚步声中可以确认还在为今晚的演武准备做最后的收尾。
在这原本繁忙的时间里,他决定稍微出去散步。
与昨夜为了排解的心烦意乱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抱有一种想法,因此去了那条小径。光线透过黑色斗篷的碎尾滴落而下,即便是在白天也让他的身影显得犹如游魂一般。
她果然就在那里,如同平时一样。
沐浴在光辉之下的圣女正饶有兴趣地翻弄着手上的书本,这令他有些犹豫打招呼的时机。少女不经意地微微侧身,指尖的书页与树叶相互交叠,书本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合在了一起。
“——莱茵神父?”
圣女的表情带着几分疑惑打量着眼前的人良久,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果然是莱茵……好久不见了。”
……
诺艾尔似乎直到刚才为止,还在犹豫着令人捉摸不住的称呼。她的那不经意带有尾音口吻,在他的耳中听起来比起之前柔和了不少。
“好久不见了,诺艾尔。”
“真的呢,你和以前长得真不一样了。”
她露出了笑容,仿佛是更加符合圣女这样的身份具现化的,完美无瑕的。
“……有吗?”他试图从对方的双眼摸索出不同的含义“是你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就是我呀。”她的手放在胸口上确信地说道“我们不是能像这样确认吗?”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并不是出自久别重逢而产生出的认知,这是一种错觉。在说出「变化」时单单从表面所感受的东西,不同于认知。这种错觉与认知的差异并不来自于时间的洗礼,而只是相较「自己」所得出的浅显结论罢了。
不过,相提并论的状态也依旧是成立的。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直到现在诺艾尔依旧以她既定的方式存在着。
“这几年在做什么呢?有没有见什么大世面呢?”她站起身将书本抱在胸前“要不要稍微走走?”
“好”
他放慢了脚步跟在身边,以前两人即便时常见面却鲜少有一同散步的机会,所以每一次的散步他大多是记得的。
上一次,也是来自诺艾尔的邀请。
那天下了一场意外的暴雨,天空一整天被阴霾笼罩着。他想着今天并不适合去打扰便只是途径而过,去往第二礼拜堂接替忏悔室的工作。
像这样在相互熟络后,他们也并不会为每次的相见定下约定。圣女的日程几乎是固定的,年轻的神父也亦是如此。他们按部就班地行走在名为教会的表盘上,与众多的分针一样,总能在既定的时点相会、离去、然后再次相会……以此重复着诸如此类的每日。
若是想见便一定能见到,因为她/他一直在那里。
聆听完最后一份忏悔他并没有再着急赶路,他依旧路过了小径,发现她就伫立在一边静静地仰望着天空。发丝凝聚着少许水珠,不过好在不是完全湿透的状态。
他向少女打了招呼。
“您好。”诺艾尔收回了目光眼神里尽是温柔“——要不要一起稍微走走?”
从不着边际的小事开始讲起,他们漫步在没有尽头的长廊。窗外的雨水犹如流星划过,牵动起绚烂缤纷的星轨。流星想要涌入这纯白之地,最终却伴随着来自远方不甘地轰鸣声陨落在窗外。那些话题的内容他大多记不清了,只有她那静静地望向海潮般雨水的眼神直到如今也令人记忆犹新。
……
明明是亲身体验的事情,在他的叙述下如同讲述着他人的故事那样波澜不惊。她依然认真地听他说,虽然时常会为了不明白的名词而驻足,好在他依旧保持带着笔记本的习惯。
“……原来如此,虽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没事了。”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眸带着无尽的深邃凝视着他 “要过得开心点啊。”
“还是开心最重要啊,不管怎么样要是不能好好地享受当下的话,会很伤心的啊。”
她重复着这样的话,点了点头。
“那你呢?过得开心吗?”
“——当然,我有在享受着当下。”她毫不犹豫地补充道“比方说,像这样能与人谈论着什么,我也能收获到开心。”
就在这之前,他认为与诺艾尔一直以来的关系,似乎没有一丝不同,仅仅只是变化。在聆听过她的话语后,他逐渐领悟到了两人之间的差异,有着侵蚀般的绝望渗透着。
“虽然这次时间不对……期待仪式的时候再见了。”
“不,时间正好,我们相见的时间总是正好的。”他学着诺艾尔的口吻,让她想起了莱茵神父总是固执地探寻问题的模样,她不由地笑出声。
“还有在画画吗?”他总是拿露出微笑的她没什么办法。
“偶尔,还在画的。”
“太好了。”他将一提一侧的精致小皮箱展示在她面前“想着之前的颜料或许已经不太能用了,在旅行的途中又准备了这些。”
“里面还有些精巧的小物件,晚点我会送过去的。”
“谢谢。”她有些意外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话语。
“诺艾尔,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能提前见到你,想着还是问一下会比较好。”
他那凝视着她远比外表成熟的双眸。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她一只手抚着脸庞,认真地思考了许久。这并不是那种让她无法理解的问题,也不是无法回复的问题,只是她没有像这样去思考过的一部分。
“没有哦,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意料之中的回复。
他闭上了眼眸,叹了一口气。感觉他似乎非常遗憾,却又带有些莫名的释然。
“的确是像你会说出来的话,我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他移开了视线,向前踏出一步。
啊!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惊呼了起来。
“我也有想要问你的事,离别时候提到的那个东西,找到了吗?”
这个问题不算突然,他不是毫无预料被提出的可能性。在回来的路上早已无数次试问过内心的答案,然后在与她相见后这份回答不过是有了稍许偏差罢了。
他稍加思忖,再次凝视着她。
“嗯,找到了,但还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那不就是不能算是找到吗?”
她天真地揣摩着回复,但他摇头说不是。
“——那么我换个问题。”她再次露出了笑容“你明白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个」是非常庞大的东西,不论是以何种方法或者说赋予何种条件,大概都没有办法将其全部呈现在你的面前。”
“是吗。”她感到遗憾似地小声低语“「那个」是什么呢?”
“与以前的我所提过的是相似的存在。「那个」会根据需要和回答变而改变,它可以是问题也可以是答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话写在了纸上。
“……我不太能明白,你是说,它会因人而异吗?”
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呈现全部,至少还有部分我将它带来了。”
然后在诺艾尔期待的眼神中,他将一小块用干净的棉布包裹的物品放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贝壳?”
银白的贝壳在光线下反射出淡淡的彩光。
“我见到了大海,诺艾尔。当我面对那片一望无际的浩瀚时,我理解了你描绘大海时的心情。若是见到真实的海,恐怕你所绘制的海会变成那同一的样貌,那它将不再是属于你一人。”
他来不及回复她的眼神,继续将话语写下
“你会构想你自己的海,那它就是仅为你而存在的大海。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因为这片海你才能够存在于此。”
“可这是属于真实的海的碎片,对于我的海而言是不需要的。”
“海是相连的,你与它一样,同样是来自海的一部分。”
她歪着头思考,掌中的贝壳像是受到海浪拍击一般微微地摇晃。
“我好像有些明白你所寻找的东西了”她把贝壳郑重地握在手里,露出纯洁无邪的笑意。
“是与我的海相似的存在啊。”
他先是点了点头,却又说着不是。
“在你的面前,它只是一枚海的碎片,你也可以通过这块碎片重新去定义海。不过……”
他顿了顿,透过她的眼神回应她
“我不认为那是你应拥有的海的全貌。”
哗啦——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回响,将她脑海中浮现的话语大半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旁。
哗啦——
「我一直如此。」
哗啦——
“——姐,姐姐——!”红发少年匆忙赶来,瞧见诺艾尔有些莫名的神情,他放慢了语速“原来你在这里,玛歌修女说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
“知道啦,我马上就去。”她又恢复了她应有的模样。
红发少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注意到圣女身边的青年,小心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他却像是早已习惯,并没有将少年这份戒心放在心上。
“好久不见了,米路。”他如同往常那般打招呼。
“……”
米路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是毫无反应,反倒露出了迷路的孩子才有的茫然神情。他能感觉到来自少年的戒备心逐渐转为了陌生的熟悉感。
“我得走了,莱茵。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她温柔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但是,没关系,下次我也会认出你的。”
“嗯,下次再见。”
——————————
回应小诺的问答文,以前不会说出来的话总算是有机会好好说出来了。
吸血鬼有着近乎永恒的生命,因此,时间观念跟人类多少会有些不同,哪怕最开始是人类转变成的,但在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还是会受到影响。
艾维斯将手中的书籍按照分类一一放回书架之上,收拾好这些,他想唤来一只蝙蝠问问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这才发现,蝙蝠们似乎陷入了冬眠——这是一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猫带来的消息。
“冬天了吗?”图书室虽不在城堡地下,但作为惧怕着阳光的吸血鬼,这间屋子的窗户终日覆盖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阻挡住阳光的同时,也阻挡了吸血鬼的视线,令他们无法通过观看窗外的景色确定当前的季节。
最近,艾维斯的血亲,那位将他变为吸血鬼的梅兰莎女士回来了这里,作为一名活了至少700年的吸血鬼,想要不对这世间产生厌烦,总要有些兴趣的,而这位的兴趣是各种奇怪的研究,例如,不同情绪下人类血液味道的差别,不同年龄人类血液味道差别,毒药的制作,血液该如何烹饪等等。顺便一提,年龄越小,人类血液口感越好,幸福感高的人类血液味道比整天愁眉苦脸的那些要好,托她研究的福,跟着她与艾维斯的血仆们过得相当不错,生活品质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好很多。这次回来,这位女士带回来了一些圣水,几名被那些猎人改为储血罐的人类,包括这些人类体内不知哪位倒霉吸血鬼的血液。她现在想要研究教会猎人跟普通吸血鬼的不同,企图找出可以令吸血鬼行走在阳光下的方法,以上那些都是研究所需的材料,而最后一样,教会猎人的血液,也成功的从一跑来喝酒的教猎身上取得。
洛基跟往常一样,白天就跑了过来,至于白天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万一惹艾维斯生气,打不过可以跑嘛,洛基作为教猎不害怕太阳,但是艾维斯怕,每次看到艾维斯生气但无可奈何的样子,还是很爽的,虽然代价是下一次过来很大可能会被打就是了。
这次过来,似乎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洛基觉得,比起平常,城堡里多了种紧张感,他正准备找一个仆人问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管家出现了。
“洛基先生,您还是快点离开吧。夫人回来了。”
夫人?艾维斯那家伙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洛基脑海中闪过的想法,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他理解错了。
身边出现了血色的蝴蝶,管家面露惊恐的后退,管家的反应令洛基感到不妙,他意识到这些蝴蝶是不能触碰的,但是周围的蝴蝶太多,没有办法完全避开,无奈之下,他只能挥剑砍向那些蝴蝶,希望能开出一条路逃出去,然后,轰的一声,蝴蝶们接连爆开,爆炸产生的火焰与冲击似乎都令房子晃了晃,洛基的衣物破损,整个人也因为声响跟冲击有些晕乎乎的。
图书室的隔音做得很好,爆炸产生的声响传到图书室也只有很少的一点,但是房屋的隐约的晃动还是被艾维斯察觉到了。略感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艾维斯离开图书室,打算去看看那位不省心的长辈又干了什么。
洛基甩了甩头,使自己清醒点,袭击来的太快,他甚至连敌人是谁都没有看到。不过很快,一道人影猛扑了过来,洛基下意识用剑格挡,这才看到,攻击他的是个女子。女子攻击的力量比想象中大,只是接了几下攻击,洛基就感到手有些发麻,但同时,他发现,她的技巧并不好,多余动作太多而且太单一,很容易被找到规律然后进行反击。在女子的攻击被洛基躲开并且开始还击的时候,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索性飞速后退,同时大量的蝴蝶飞出,阻断了洛基想要追击的脚步。场面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无法近身,飞舞着的蝴蝶又太过危险,洛基想要离开屋子,到了太阳下,对面的吸血鬼就拿他没办法了。
“小子,不要想着跑,门窗都被我封死了呢~”
洛基看去,果然,大量的蝴蝶停留在门窗处,这种数量,他硬闯,就是不死也绝对重伤。
“该死,怎么办,这女人是谁啊,这么疯狂!”洛基一时竟想不出脱离险境的办法。
就在女子抬手,打算操纵蝴蝶攻击洛基的时候,洛基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住手!你想把房子炸了让所有人一起死吗!”
“啊,我亲爱的孩子!快帮我抓住他!”
“就以教猎首领的性格,抓了洛基,他会打过来的!”
“那就去菲尼克斯堡!”
“你想挑起两边的大战吗!!”
“但是人家好想要他的血哦~”女子一副委屈异常的样子。
“收回你的魔法,血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艾维斯划破手账,血液凝成丝线,将准备等蝴蝶一消失就跑的洛基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蝴蝶消失,没等面露兴奋的女子冲向洛基,艾维斯先一步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我说了,血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而且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炸房子的!”
“但……”
“没有但是!再不听话实验材料就没了!”
“啊!”女子嘟了嘟嘴,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洛基,终于转身离去。
“呼”艾维斯舒了口气。
“喂,可以放开我了吧。”洛基在一旁道。
艾维斯散去大部分血线,除了绑在洛基腰上的那根,防止洛基跑掉,毕竟白天,艾维斯也没办法追出去。“聊一聊吧,你怎样才能给我点血?”
“你认真的吗?还有,那女人是谁啊,怎么跟个嗜血一样疯狂?”跑是没办法跑了,洛基索性开始跟艾维斯聊天,反正相处了这么久,这家伙的性格多少也了解些,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动手,不然他也不会经常跑来蹭酒喝。
“她是我的血亲长辈,之前一直在外游历,是个研究狂,你被她看到了,还是捐献些血出来吧,不然她不会罢休的。”艾维斯说着一边揉了揉额角,一副颇为头疼的样子。
“为什么你的血亲长辈性格看上去还没有维奥拉成熟?”
“谨言,被她听到你就完了。”
“你放开我,我可以跑。”
艾维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要小瞧血族的耐心,毕竟,血族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也不想时时刻刻都要防备那种蝴蝶吧,刚成年的小朋友。”
“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虽然跟你这样的老人家没办法比。”
“呵,所以,你的血……”
“可以给你些,但是有条件。”
“必须在我的承受范围内,且不能让我违背誓约。”古血还是很看重誓约的。
“当然,嗯,条件还没想好,就先欠我个人情吧。”让一个古血欠一个教猎人情,想想都很爽呢。
人物档案01
名称:掠影
编号:SPEED2040JPN09
粒子观测数据:
延展性【S】 强化度【B】 机动性【S+】
腐蚀性【F】 凝缩性【B】 同化率【A】
评级:A
定位:速度强化型
位置:探索、引诱攻击
粒子外观:不透光的黑色细沙状粒子,颗粒细小。
身高(人形):177cm
性别(人形):男性
年龄(粒子):10个月
年龄(人形):16岁~20岁
发现地点:日本横滨风暴区边缘地带(疑似某处学校)
回收过程:在击退三只彷徨者后,从战斗过程中坍塌的建筑物碎片中发现。
印刻时长:7天15小时
搭档:白石有星
行动方式:任务开始前扩散出一部分粒子用作侦查观测,行进过程中保持薄雾状并分布在队伍前方。在感知到危险后立刻聚拢进行阻挡与攻击。任务过程中很少恢复人形。
攻击方式:借助高速运动产生的巨大动力进行攻击,擅长单点突破、周旋引诱。
合作积极度:极高
社会化程度:较低
印刻行为数据:
性格:冷静、平和、沉稳。行动力强,不擅长变通。
爱好:阅读解剖学、生命演变相关书籍,照顾与观察动物,聆听心跳,看黑白电影。
人际交往:对除了搭档以外的人兴致惨淡,十分依赖搭档。由于社会化程度较低所以较难正常的与人交往,不过单纯凭借动作与他人协同工作却十分顺利。
其他:
作为第三期诞生的“年轻”雾人,掠影以其自身崭新的特质夺得了大部分研究者的青睐。但是他那糟糕的社会化程度却让人望而止步,没人敢在他身上打赌,赌他到底是个优秀的工具,还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怪物。好在他的搭档是白石有星,这个中规中矩到虚伪的精英小姐。
在白石有星的影响与指导下,掠影完成了全部的测试,成功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在他们二人默契的搭配下,白石很快成为了三期精英们的中流砥柱,掠影也成为了极为重要的探索工具。
人们总是能够容忍优秀者背后藏有一些秘密,似乎这就是他们优秀之根源。人是如此,工具也不例外。如今,掠影对待他搭档的举动越来越出格了,那深邃的黑色瞳孔下,似乎隐藏了一个想要吞噬掉她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