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不喜欢做噩梦
*菲尼克斯:难道有人喜欢吗?
*【噩梦】主题的猎奇电波无厘头短打合集,没有逻辑,非常跳跃,含个人XP,含呕吐/断肢/大量出血等G向描写,含少量角色水仙。总之作者在写一些很奇怪的东西,真的注意避雷,注意避雷,注意避雷(
*只是因为作者的癖好才写成好像每晚都在做噩梦的情况,实际并没有一直都做噩梦!郑重承诺本文中没有任何一只(?)叔叔在现实中受到伤害(大概)
※第一夜※
“三秒厨房!”
睁开眼睛的瞬间,耳边响起的就是从广播里传来的这句莫名其妙的播报声。
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完全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地——映入眼帘的是装修得相当温馨可爱的浅绿色调家庭厨房,在厨房的任何角落都找不到广播、喇叭或者摄像头这类存在。
“欸,叔叔怎么突然开始发起呆了~”
“好不容易叫小白来家里一起吃饭,这种时候突然走神也太不负责了吧!”
感觉到衣服被人拽了拽,菲尼克斯……或者说安森·格雷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身影——欧泊和白,两个白色调的小孩子此刻正套着干净的米色围裙,仰头看着他。小白还是十分悠哉地笑着,而欧泊则有点不高兴地睁大了眼睛盯着这边。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情,继续吧。”
下意识对孩子们回话,等话出口才进一步意识到了异常。
明明入睡之前还是在那间像网吧包间一样的宿舍里,再睁开眼就已经陷入了这样奇怪的场景里。
从未出现过的记忆迅速涌入脑海——欧泊叫了他的友人月海白来家里做客,而自己答应了要请小白吃饭,两个孩子坚持要跟来厨房,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真的是这样吗?
这里并不是现实中自家的厨房,接着安森转头看向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间厨房里的一整套完全看不出是用来做什么的大型仪器,进一步陷入了迷惑之中。
仪器的末端是装着弹簧的塑料垫子,起始端则是装着不知道什么肉的细长管状透明仪器。
在安森试图再临时观察一会这个仪器时,白已经背着手快步跑了过去,“叔叔之前说所有准备步骤都已经做完了吧?那我就按咯。”
不知道是那些多余的记忆阻止了他,还是白的动作确实太快,安森的那句“等等”还没说出口,白已经果断地摁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在接下来的几秒里安森跟欧泊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套器械在短时间内浪费了大量材料做好了一盘炸虾。
因为整个过程过于匪夷所思且浪费无度(还有粉尘爆炸的危险),以至于两个孩子边说着很有趣边凑过来夸他时,安森的内心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欣喜,只有“就算是做梦也别把这种东西的发明权安在我头上”这种感想。
“那就叔叔先尝尝吧,毕竟是你设计的仪器做出来的嘛。”
……所以说真的不需要反复强调我拥有这种没用的发明权啊!!
本着为两个孩子试毒的心态,安森夹起了一只炸虾放入口中——
入口的第一刻泛起的确实是炸物的香味,但下一刻立刻在口中化开的是浓重的血腥味,牙齿咬下的肉完全不像炸虾,而是某种柔软而细嫩的陌生肉质,就像是把几乎没有经过处理的生肉放入了口中。
这是什么。
“诶,好吃吗?”
耳边传来白的声音,在拼命压抑着恶心感想要张口回答时,牙齿突然咬到了什么无法被咬断的硬物。
……这是什么?
机械地、没有经过思考地把手伸入口中,明明就是自己的口腔,明明只是把被牙齿咬在齿缝间的东西拿出来而已,却有种拼命要掏出已经深深陷入流沙中的物体的艰难感。
………………是什么?
其实在看到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大脑却拒绝立刻给出回答,以至于只在脑中留下【是什么】这个问题的残留,而在得到真正的答案的反馈之前,身体已经帮忙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喉咙被挤压着被迫发出反胃的声音,接着就是像要把胃部拉扯出来一样剧烈的恶心和目眩感让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两个孩子的呼唤声和惊慌的呐喊都逐渐离自己远去。
等回来神来时只能感受到过量的胃液划过喉管留下的灼痛感和口中残余的呕吐物的味道,吐出的东西似乎远远超过了吃下的东西,因为持续的呕吐而变得脆弱的咽喉还在抽动,然而从口中溢出的只剩下被迫吐出的酸水。
其实早就该知道了吧——在咬到那片属于年轻女性的指甲之前。
红色的、弯曲的、有头部和末端的被烹饪好的虾。
红色的,弯曲的、有头部和末端的被烹饪好的●●。
“咳、咳咳……”
难以缓解的恶心、愧意和背德感让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像是这样就能把这些如鲠在喉的情感咳出一样,像是如果不这样做就会有谁撕裂那可怜的地方,从中钻出来一样。
“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安森几乎是恍惚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和欧泊两个孩子、那间淡绿色的厨房和那些古怪的仪器都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纯粹的黑色,或许梦境的伪装退去,在即将醒来前的片刻,脑海中最后留下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像是小时候的自己一样的男孩如此说着:
“为什么不能接受呢,你不是在做梦吗?”
——入夜结束——
※第二夜※
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
说熟悉可能也并不准确,因为比起家里或者侦探事务所,这个临时入住的宿舍的天花板只能说是看到的时候能反应过来的认识程度而已。
清晨的广播声并没有如期响起,虽然并不是在现实世界里,但菲尼克斯还是习惯性地做出了伸懒腰的动作,准备稍后就出门看看。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传来,菲尼克斯有点莫名其妙地点开系统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新消息传来。
这里好像很少会被敲门吧……?是欧泊和白?其他的同事?有事要找我的人?
现在的时间毕竟是早上,而且总得出门……
这样想着,菲尼克斯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确实有谁要找他,但奇妙的是找他的并不是单一的某个人,而是一大群各种各样的……动物?
花色奇妙的羊首先顶开了没有完全打开的大门,向着室内冲去,接着是有着闪亮的白色皮毛的高头马施施然地踱着步从菲尼克斯的身边路过,扇着翅膀的鸟儿立刻飞来停在他的肩膀,而皮毛柔软的兔子从大马的背上一跃落到了他的手心。
牛和虎这两种体型较大的动物干脆横在了门口,推着满脸茫然和迷惑的菲尼克斯向着室内走去,接着更多的动物跟着牛和虎鱼贯而入,把原本宽敞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各种动物走路或是鸣叫发出的声音。
说真的,这样不会扰民吗,住在我隔壁的舍友们醒了吗……而且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动物啊!
捧着兔子、肩膀上停着梳理着自己羽毛的鸟、腿边跟着小羊的菲尼克斯走回了房间里,他不解地看着这一大群盯着他不放的动物,想起了自己之前跟着同事们去某个部门探索的经历。
“你们莫非是……人变的吗?”
他掌心里的兔子没有任何反应,鸟也只是低头打理着自己的羽毛,其他的动物更是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没有哪个动物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看来是我多想了,要不要发消息叫欧泊他们过来看看这些动物……不过这样要怎么出去……
菲尼克斯这样想着,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去看向系统,想要把手中捧着的兔子放下时——
意外,准时发生了。
他手中看似柔软无害的兔子再次一跃而起,难以被察觉到的、细小的利刃在他转头的瞬间随着兔子的动作深深地埋入脖颈,大量的血液喷溅而出,原本是喉咙的部分完全变成了黑红色的血窟窿,更多的液体沿着伤口涌入衣襟,立刻把整个胸口染成了红色。
来不及咳出的血液迅速填满了喉咙和气管,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就像往日里一样,被割喉的痛感虽然已经超过了那次断手的感触,但还是没有想象中疼痛,只是迅速失血的枯竭感还是让他的危机感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种高度的警觉让他立刻活动身体,强行把即将用爪子探向自己眼珠的鸟从肩膀上甩向墙上,然而遗憾的是离他最近的动物并不止这两只,菲尼克斯的左腿在他躲闪来自鸟的攻击的时候被他脚边的羊生生咬断了,那只看起来十分温驯的羊就像咀嚼自己最喜欢的草茎一样把骨头咀嚼得嘎吱作响。
失去平衡的身体立刻罔顾主人的希望,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位置与高度的变化让情势完全改变,原本站立着俯瞰着房间里的一大群动物的菲尼克斯此刻被包围着他的大群动物们俯视着,他下意识向着远离这些动物的方向蜷缩,然而房间的大小决定了他终究逃不了多远。
只能发出抽气声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呼救的声音,这种时候联系其他人?绝对不能叫欧泊和白过来,而且也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有人收到消息赶过来,到那时候自己也已经……
不、不、为什么……?我不想……这样死?虽然还能、复活,但太痛了、太奇怪了……不、不要……这不对吧?!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做?!
完全已经被混乱和惊恐占据的大脑中突然有什么曾经被自己一扫而过的信息闪过。
这里是,观赏区之外,它们是动物……
【三、观赏区外的人类是可食用的。】
而我是……人类。
在想通这点的时候,菲尼克斯不知为何觉得浑身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甚至下意识想要笑出声。
如果这是某种玩笑的话,实在是过于恶劣了吧。
在因为痛感、失血和种种因素而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十分熟悉的发问。
“为什么不能接受呢,这里不是很像现实吗?”
——入夜结束——
※第三夜※
睁开双眼,眼前是车窗外迅速飞驰而过的风景。
安森从小憩中醒来,意识到自己在旅游车上睡着了。
随着意识逐渐变得清醒,记忆迅速涌入大脑——现在的时间是暑假,安森的侦探事务所在夏日里生意不算好,又因为不知道第几次跟欧泊吵架,最终既是安森为了向欧泊赔罪,也是让快要穷极无聊的叔侄两打发一下时间,安森找到朋友要了两张邻市的几个景点的套票,开始了夏日之旅。
安森看了眼身旁同样睡得迷迷糊糊的欧泊,用手机看了下下一个景点的名称。
XX市水族馆。
安森不太喜欢水生动物,也对这类景点没什么兴趣,但考虑到水族馆里应该会比较凉快,他觉得去转一圈也不错。
他简单看了一下水族馆的地图,记了一下哪几个场馆有供游客休息的地方,定好了之后欧泊跟着旅游团参观的时候自己乘凉的地方。
就这样吧……这样的想法刚刚从安森脑海里浮现,广播声就立刻响了起来。
“XX市水族馆已到站,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车……”
安森推醒了欧泊,两人跟着旅游团的其他人走向水族馆。在进场之前,有人从水族馆中施施然地逆着人流从入口处走了出来,恰好与走在队伍最后的安森撞了个正着。
“啊哦,不好意思?……是应该这样说的吧?”
“……没什么,下次注意看路。”
对方这种古怪的态度和同样古怪的打扮让安森的眼神也跟着变得古怪起来,他本着尽量不与怪人纠缠的心思,简单地跟这个红发男人说了两句就跟上其他人的脚步踏入了水族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人长得有点眼熟……?
这样的想法在安森脑中一闪而过,但他回忆了一番,最终也没有对那个男人的准确的印象出现,只好把对方划入“尽量不要跟对方打交道”的行列里。
“别跟其他人走散了,参观结束后记得回这里找我。”
“知道了——叔叔再这样啰嗦下去就要真的变成大叔了!”
安森目送着欧泊跟着其他几个同龄的游客走向下一个场馆,在转身前的最后一眼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几个孩子们嬉闹着踏入的门扉在他们即将踩入其中的时刻突然化为了一张巨口,漆黑的唇舌立刻吞噬了所有踏入其中的人,下一刻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等、等等。
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那扇门所在的方向,锤着那扇门喊着欧泊的名字,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这个场馆里的所有人以异样的眼神注视着。
“你有看到几个小孩子从这扇门……”
人到中年的保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先生,海豚表演的那个场馆因为维修在几天前就关闭了,那扇门根本不可能开着,更不可能有小孩……”
而保安的话也同样被安森打断,因为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那个男人已经飞快地抄起他身旁的消防锤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在几分钟内耳边就响起了人群的尖叫声和玻璃被打碎的巨响。
“喂!站住!!你听到了吗!!站住——”
棕发男人的身影在保安们的喊声里飞速消失在了玻璃门的彼端。
安森不相信其他人的话语,在此刻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家人,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眼前的景色确实在迅速地异化着,上一刻还是闪着莹蓝色光芒的静谧水族箱,下一刻就变成了挤满了长满了嘴的黑色怪物的异型收容处。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无人管束的海豚从水池中探出头来,张嘴时露出比鲨鱼还要尖锐的牙齿,而水池中的水宛如有生命般在地面自由地流淌着,冲走了已经无人捡拾的训练员们的衣物。
像是有某种预感一样,安森尽力避开了所有被水液润湿的地面,通过翻上看台、爬进通风管道的方法尽力在干燥的地面穿行。
然而这样的行动最终却也行不通了,因为水、无处不在的水、无法拘束的水、无法被衡量的“水”已经不知不觉间占领了所有的领地。
而在那些横溢的水液的中心,那个红发的男人悠闲地玩着一整串水族馆的钥匙,甚至颇有闲心地吹起了口哨。
【你不觉得现在人们对大自然有点……太有失敬畏了吗?】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安森的耳边响起,但他此刻却只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那些水液上漂浮着的,像是属于小孩子们的物品。
【我们□□□要做的就是重拾起那份古老的,崇拜大自然的传统。】
其中好像有属于欧泊的,又好像没有,但无论如何,他确实无法以冷静的态度对待现在的情况。
那些水液逐渐漫过膝盖,他怀疑自己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溶解在了那些液体里,但是他的上身还是随着水流向着男人的方向靠近,对方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着,满面笑容地说着“妻子”“血肉”“爱”等毫无逻辑跟规律的言辞,但安森此刻也好像也已经失去了正确组织语言的梦里,同样支离破碎的言语从他的口中说出。
“还给我”“家人”“重要的东西”“我已经”
我已经?
在距离男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安森……或者说菲尼克斯突然回过了头。
“‘我已经受不了了’,对吧。”
已经变成像是跟自己一样大的青年模样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如此说着,“为什么会接受不了呢,这是你自己的梦境吧?”
眼前的一切又开始飞速地消逝、褪色,显露出最原本的模样,菲尼克斯站在与自己有着同样面容、但是略微矮一些的男人面前,四周是梦醒的前一刻才会看到的纯粹的漆黑。
“嗯,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啊,好不容易——需要我给你鼓鼓掌吗?”
菲尼克斯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的脸,他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你是?”
“硬要说的话……另一个世界的你?睡着了就会被迫被拉过来看你做噩梦的B级片爱好者?不过你完全是个倒霉蛋啊,这都是什么**梦境啊。”
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自己完全没了解过的美式粗口,菲尼克斯表情微妙地移开了视线,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用手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高度,表情也带上了微妙的嘲讽感,“真正倒霉蛋的难道不是被迫被拉过来看我做梦,而且比我长得还矮的你?”
“你小子——”眼前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的下一句话很容易把自己也骂进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不跟你计较了,总之,祝你好运,以后还是不要跟我再见面了。”
菲尼克斯最后注视着对方的脸,他意识到他确实要醒过来了,因为天光已经开始刺破周围的黑暗,他在梦境的最后终于笑了出来。
“……确实如此。”
——入夜结束——
*没用上的梦境123的小标题
1.三秒厨房之三秒炸□□
2.复式动物奶油蛋糕
3.look at you look at me
*文章里出现的另一个菲尼克斯大概是“母亲没有带他离开美国贫民窟投奔德国爹”的IF线,道德感/教养↓↓武力值↑↑的打手,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长得矮一些,想搞点水仙才加进来的,写完觉得……就是你守护了叔叔的梦境吗,原来你也是岩窟王.jpg(草
*再次重复基本都是因为作者的XP以及想写恐怖类型的内容才搞出来的意识流无厘头梦境!现实里没有人真实受到伤害(草)
*感谢阅读!
作者:舞舞纸
评论:随意
缪斯的手指
当老爷将提议砍下小姐手指的庸医赶出家门时,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我家小姐年幼丧母,生下便失去了嗓音。但仿佛是神为了弥补小姐的不幸,小姐得到了缪斯的馈赠。她小小年纪便展现出音乐上的才华,如同一只琴弦上的精灵,振动翅膀便能撒下灿烂的仙粉,呼来春天的暖风,手指轻轻一抚,便能融化冰雪,苏生万物。
她五岁便在音乐界崭露头角,七岁便穿着金色的礼服在音乐大厅演奏,每当国家有重要使节来访,便会有大臣恭敬地向老爷递上一封白底金边的邀请函……
我因母亲聋哑学过手语,有幸成为了小姐的贴身女佣。我虽会手语,但最重要的工作却是保护小姐的手指。我每天都为小姐擦护手油,我用最顶级的动物油脂和玫瑰蜂蜜涂在小姐手指的每一寸指节,让她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姐如此完美,那必定有歹人心生妒恨,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里的完美公主一样,小姐也遭遇了邪恶女巫的恶毒诅咒。
那是一场为底层穷人举办的慈善晚会,除了一般慈善会都会分发的食物和旧物,老爷们还心血来潮地为这些穷人准备了音乐。
小姐作为上流音乐家的代表,出席了这场晚会。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完成了演奏之后,她便亲切地为穷孩子们分发起了糖果和点心。我与小姐专心于慈善,一时大意没有设防,突然,一只混进孩子队伍的矮小侏儒捉住了小姐分发糖果的手,在小姐那双涂满牛奶与蜂蜜的手上涂满了污泥一般的脏污。
我尖叫,冲上前去,想要扯掉那侏儒的脏手,但它如此用力地握住小姐的手腕,让小姐也疼得哭了起来。警卫很快赶到,拉扯起了两人,想把那侏儒和小姐分开。在侏儒的奸笑和警卫的呵斥间,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别弄伤小姐的手”。
我从未见过那侏儒一样的邪恶生物,它与小姐无冤无仇,却能毫不在乎地毁坏别人最珍贵的东西。警卫打断了那侏儒的双手,它不但不痛苦哀嚎,反而挥舞着断臂发出了刺耳的讥笑。我扶住惊魂未定的小姐,拿出手帕擦拭着她手上的脏污,那侏儒被警卫拖出了会场,但它却唱着诡异的歌,那歌声仿佛有魔力一样,不管那侏儒被拖出多远,都缭绕在我的耳边。
“你的好日子,你的好运气,到头了,统统到头了!”
啊,我的好日子确实到头了,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能服侍在小姐的身边,但今天小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遭遇了如此的不幸,她甚至因此伤到了她最为宝贵的手指,如论如何我都难辞其咎。就算回家以后老爷气得一枪崩了我,那也是我应得的。
我能活到今天,仍陪伴在小姐左右,全得益于小姐的仁慈。
小姐宽恕了我,并许我继续陪伴在她的左右,我仍给小姐擦护手油,但她的手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洁白无瑕了。
她的手被那侏儒涂上了黑色的污泥,还被掐出了数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医生说她的骨头被捏坏了,污泥跟着伤口进入了小姐的皮肉里,小姐的手上永远都会留着几道黑色的印子。
那以后,小姐仍会练琴,但再没有出席过音乐会了。
门庭变得寂寥起来,不但请小姐演奏的人变少了,请老爷演奏的人也变少了。
老爷仍锲而不舍地寻找着全国各地的名医,不断地购买秘方膏药,家中值钱的东西被一一变卖,最后值钱的东西只剩下了小姐的那架名家手作的琴——但小姐早不再抚琴了,她的手被厚厚的药膏纱布包得像个沙包,根本无法拨动琴弦。
一个又一个的佣人因为说闲话被解雇,或者在被解雇前自己辞了职,等回过神来,家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佣人。
我的佣金被拖欠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但只要能与小姐和这个家共进退,那我也别无所求了。人不是只为金钱而活的,对我而言,长年累月与小姐共处的情谊,比佣人的佣金更加重要。
我最重要的工作仍是护理小姐的双手,但在小姐双手上涂抹的东西从香甜的护手油变成了刺鼻的药膏。那几道黑色的抓痕仍留在小姐的手背,我褪下小姐手上的纱布,忽然触到了坚硬温热的触感,我吓了一跳,这触感来源于指腹,绝不是指甲的触感,我一把撸掉了小姐手上的纱布,只见小姐的指尖变成了金色——那金色长在小姐的骨肉上,就像小姐的手指,是小姐的骨肉变成了金色的金属?是小姐的手指变成了金块?
我忙叫来老爷,老爷捉着小姐的手,却怎么都不能把金块从小姐的手上摘下。小姐手指在老爷的手里被掰折来掰折去,眼眶里渗出泪来。
老爷比谁都知道小姐的手的金贵,但小姐的手真的变成了金子,老爷却不再爱惜这双手了。
他穿着粗气,问我给小姐涂了什么药膏。
我哆哆嗦嗦地拿出药罐,他看了一眼,便披上大衣夺门而去。
他拖来了给小姐开药的医生,医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姐金色的手指,发誓这决不是药膏的问题,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医生还舀了一指药膏涂在自己的手上,他坚称自己的药没毒,还当着老爷和我的面舔了一口。
老爷陆续叫来其他医生,他们也坚称自己的药没问题,只教了按摩手法的医生倒是安逸,他们被老爷一股脑儿的叫来,只需说这是药膏的错就行。
其中一个医生,是略懂巫术的巫医,他见了小姐的手指,便咬定小姐中了诅咒。这种诅咒会一点点把人变成金子,最后夺人性命。
一听小姐会死,我忙问医生治病的药方,结果医生说这毒无药可治,只能将变成金子的手指切下,这样还能保全没有变成金子的肉体。
老爷将这庸医赶出了家门。
这是当然的,小姐的手指可不是一般的手指,它可是缪斯的馈赠,现在她的双手只是变成了金子,如果得到医治,肯定能取回这份馈赠,让这个家重振旗鼓;如果听从这庸医的处方,早早切了小姐的手指,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老爷找到了琴的买家,用对折的价格将琴卖了。
他用卖琴的钱请了一个又一个懂巫术的医生,他们对小姐的诊断倒是一致,都说这是一种诅咒,不少医生还提到了同一个病症的名字——黄金症。
他们给出的处方,自然是将小姐的手指切下,当然也被老爷当庸医赶了出去。
小姐变成金块的部分一点点地向心脏蔓延,从手指蔓延到手腕,从手腕蔓延到手臂,然后她的脚趾、她的头发也变成了金子,医生说那是金子顺着血管到了这些地方。医生也不再提议切掉小姐变成金子的部分,改给小姐开了内服的药。
小姐的手脚都变成了金子,整日躺在床上。我也不用再给小姐护理双手,每日只需为小姐擦身、服药。
“你的好日子,你的好运气,要来了,就要到来了!”
我惊觉那是侏儒的歌,它是如此欢快,就像节日的乐曲,仿佛有一支庞大的节庆队伍,从窗下经过。我猛地推开窗子,窗下哪有什么节庆队伍?什么都没有。
老爷不再请那些无用的庸医。药也不再买了。
家里变得空空如也,不知何时起,宅邸的门口挂上了一块“待售”的牌匾。
小姐的手指还在手上,缪斯的馈赠却不在了。
我仍一日日为小姐擦拭双手和身体,她的腰背也变成了金子,全部变成金子只是早晚的事。小姐变成金子以后我会怎样呢?我是为了小姐才在这的,我的使命是保护小姐的手指,但现在小姐的手指变成了金子,小姐也快要不在了。
小姐能看见的血肉只剩下她的脸了。小姐出事后,我心中有愧,没敢对视过她的双眼。今天我鼓起勇气打量起她,发现她的脸就像戴上了石头面具一样了无生气。
小姐本就无法开口说话,所以一直安安静静。失去了手指以后,她无法动笔写字,也无法使用手势手语。我这才想起,自她出事以来,我就再没听她一个字。
她的耳朵变成了金子,我不确定她能不能再听到声音。我想用手语和她说些许话,却不知说什么好——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小姐的手指、小姐的性命、小姐的希望,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只能胡乱挥着手势,小姐的眼睛跟着我的手指左右移动,就像我曾经跟着小姐的手指一样。
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如果当时好好看好小姐的手指,就不会让那侏儒乘虚而入了。
我哭得如此伤心,甚至惊动了老爷。
老爷以为小姐没了,火急火燎地奔来,他发现小姐安然无恙,又把我训斥了一顿。
小姐并不是平躺在床上,她的腰背变成金子的时候,是靠坐在床上,所以她现在也以靠坐的姿势靠在床头,我的悲伤和父亲的焦躁,都被她看在眼里。
她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变成了一尊快乐的金像。
一切都结束了。我失去了我的小姐,但心中却没有空虚和遗憾。
老爷结清了我的佣金,为了感谢我为小姐的付出,他给我的报酬相当可观,似乎是将卖琴剩下的钱都给我了。他对我唯一的要求是,为保全小姐的名誉,不可告诉别人她染上诅咒的事。
我离开了老爷的家,不久便找到了新的主人。我对小姐的忠诚似乎成为了一段佳话,新的老爷听到我的上家,二话不说地雇佣了我,为他热爱绘画和雕塑的聋哑儿子负责手语的翻译。
我在新老爷家中的工作非常顺利。
然后有一天,我在少爷交好的收藏家家中见到了一尊熟悉的塑像。
那是一尊做工精美的少女金像,她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咧着嘴笑着。
收藏家说这尊金像是他在拍卖场拍下的,因为这块金块的重量非常可观,竞争相当激烈。
他看重的是金块的纯度和质地。其实他不喜欢金像过于直白的表情,也不喜欢金像过于僵硬的坐姿,这金像只有发丝和体态的做工有点意思。他希望少爷能将它塑造成更加美丽圣神的姿态,令它能够配得上它的名字——《缪斯的手指》。
你好,■■■
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雅尔丁的君主对那些没有恶意的来访者总是很宽容,但它要求你能自己前往森林,而不是由我出来迎接。
因此,为了保证你旅途的安全,你要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个地方的生物。根据你提供的出发地点,你在这次旅途中会经过她的住所,我希望你能先去拜访她,并把随信附赠的三块石头交给她。
她的名字是叫风铃(Windbell),她住在雅尔丁西北部湖泊边缘的一个小沙洲里,在她的领地附近种植了许多竹子和蕨类植物,这些植被和森林常见的树木类型完全不同,相信你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不同生物在观察风铃时将得到不同的结果,风铃在你们人类看起来像个浑身漆黑、身形娇小的年轻女性,她有一对巨大的角、细长的脖子、四条手臂和如尖刀般锋利的双腿,她那三只大大的、明亮的紫色眼睛让她看起来十分*美丽*。这就是她通常示人的形象了。
这里我还要说一句,如果你带上了非人类的同伴,那么风铃的模样在对方眼中可能并非如此。
拜访规则:
1.你到达沙洲附近后,就可以开始呼唤风铃的名字了,她会从水底上浮,问你发生什么事情和是否需要她的帮助。不要被她的眼睛吓到,风铃对人类非常友好。
2.在与风铃对话时,你需要在每句话中加入风铃的名字,否则风铃会认为你没有对她说话而不搭理你。
3 风铃眼睛的颜色代表着她的情绪,所以需要你时刻观察她的眼睛,以避免发生意外。紫色代表正常,白色表示她正在高兴,红色意味着她很激动,黑色暗示她有点伤心。黑色是你唯一需要注意的颜色,风铃伤心时你是危险的。
4.风铃在通常情况下很有礼貌,只是有些多愁善感,希望你不要浪费她的善意,如果你不礼貌的行为冒犯到她,记得礼貌地道歉,风铃会原谅你的。
5.你可以向风铃询问任何问题,当她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适合知道的时候,她会回答你“这不可说”。
6.尽量避免和风铃有任何身体接触,她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你可以把石头直接丢进湖里,风铃会去捡回它们的。上一个来拜访风铃的人类就有点笨,不小心跌进湖里了,风铃想把他托举回岸边,结果只托举回了一滩肉泥上岸。
7.风铃的宠物从外表上看是一个人类青年男性,你基本上不会遇到他,但你需要对他的存在有个印象。他的眼睛完全被黑布遮了起来,但不要不要以为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他就看不见你。他真正的“眼睛”可不在头上。
8.在与风铃的对话中不要提到和天空相关的内容,包括云层、星星、太阳、月亮等,风铃讨厌这个话题。
9.在拿到石头后,风铃通常会邀请你去她家。风铃的家在湖泊的最深处,如果你不能在水底下憋气3天以上的话,你最好回绝这个邀请。
10.如果风铃伤心,黑暗会迅速爬上她的眼睛直至变为纯黑,她马上就会流下眼泪,尽量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安抚她,或者远离沙洲,她的宠物会把这视为发起攻击的信号。
11.试图与风铃的宠物对话是没有意义的,脖子是他唯一的弱点,扭断或者斩断他的脖子会让他暂时陷入恐慌,给你制造逃跑机会。
12.如果其他办法都失效了,你应该在意识消失前大喊“■■■■■■■■■”。风铃会发出一种尖锐的低语,她的宠物会立刻放弃狩猎回到主人身边。这只是个万不得已的解决方法,风铃将抽泣着躲到湖底,你安全了,暂时的,因为风铃的宠物已经彻底记恨上了你,他相当的难缠且执着。
以上就是你需要知道的关于风铃的全部了。我觉得先去拜访她会让你对雅尔丁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为了保证你旅途时的安全,你要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个地方:对于人类来说,森林里最友好的成员的随手一指,就已经足以让你丧命,因此如果你执意前往雅尔丁,就必须遵守在这里的规则。
你真诚的,玛丽安娜女士
伊戈尔趁着哥哥不注意,花了十个积分点买了个舍友以及一整套相关工具,帕维尔好奇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钱。到了休息时间,两人决定回宿舍看看那个被发放到房间的舍友。
在房门口就看到房间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伊戈尔示意帕维尔往后站,把铁链拿在手上戒备,先听听看有什么动静没有。“要不开个门看看?”帕维尔贴近伊戈尔的耳朵,轻轻的说。
里面似乎有水声,“……”伊戈尔慢慢把门推开。同时里面的水声也停止了,有什么人和他同时,推开了卫浴间的门…
——
金发,蓝眼
“?”
“?”
伊戈尔和帕维尔同时看看对方又看着那个从卫浴间出来的人。
那是只裹着一条浴巾的“伊戈尔”,或者姑且用伊戈尔在游戏里的昵称称呼他吧,“羊尾”
“……你好?”空气凝固的第五秒后,伊戈尔慢慢问出。
“你好?”另一个伊戈尔挠挠头,也回应伊戈尔。他异常自然地在你们面前换上了和进门的伊戈尔相同的衣服……哪来的衣服啊??
“你就是我们的新室友吗…
“你也是实习生吗”靠在伊戈尔肩膀上的帕维尔问到。
“是啊!我是新来的室友,我是羊尾!”羊尾非常有活力地回答。
伊戈尔正在观察面前这个自称羊尾的舍友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家伙完全和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意思是指,刚刚他换衣服的时候伊戈尔看得很清楚,羊尾全方位的和他一模一样…
伊戈尔面色一沉,“……你是从哪来的?”往前走两步靠近他。
室友也向伊戈尔靠近一步,热情地拉住你的手,“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因为你才来的啊!”
帕维尔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位…俊男俊男,如同镜子的两端,握着手,好似下一秒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如果除去伊戈尔拉下来的脸的话。你的室友也向你靠近一步,热情地拉住你的手,“祝你们幸福”帕维尔开玩笑的说了句话。伊戈尔知道哥哥吃醋了,“……?”用力甩开了羊尾的手!
“?”羊尾被甩开了手,他呆呆地看着伊戈尔,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大受打击。
看着对方用自己的脸变换着表情实在是别扭,但是又对着那张脸说不出什么话“……抱歉,我有点不习惯和刚认识的人接触。”虽然有点愧疚,但伊戈尔还是后退了一步。
帕维尔向前走一步挡在伊戈尔前面。
“………………”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沉默……
帕维尔实在好奇面前这个“舍友”的本质,用了个不太常用的问句“你是人类吗?”
对方小声说了些什么,伊戈尔没有听清,“啊?”别说伊戈尔了,帕维尔都听不清…
“……………………为什么?”羊尾呆呆的说。
“……什么为什么?”难得的异口同声。
“为什么……你不需要我了吗?”羊尾看向伊戈尔。
“…倒,倒也不是”伊戈尔想了想说,“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吗?”
对啊…作为一件商品,理论上应该为购买者所有吧,包括使用权,支配权…等。
可是作为一个购买过来的……“室友”,好像只是一个室友呢。
“我……我?你是谁?为你做什么?我是室友,你是羊尾,你是谁?”你们面前的金发少年开始喃喃自语,在他的认知里似乎面前这个长的和他一样的人类就是羊尾,那么他所说的室友是谁呢?
“我是室友,我是谁?我是,你是羊尾,你是室友,你是我,我是你……”
伊戈尔和帕维尔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羊尾,像台下的观众看着台上的小丑一般。
“……我是羊尾?我是羊尾!”金发少年在无数个质疑自己的问句中,通过根本不存在的原因和前提,推出了他是羊尾这件事情。好厉害,这算一点也不充分条件假言判断吧。
伊戈尔还在看着羊尾发疯,帕维尔已经抢先一步,大声道“对,”
“你是。”
“你就是羊尾!”
“!!!”羊尾获得了肯定,猛然抬头看向一边的帕维尔。
“然后呢?”
羊尾选择暂时性地忽略有人问他问题,“啊……对,我是羊尾。那这家伙是谁?”指向伊戈尔。
一个邪恶的想法在帕维尔脑海中浮现。
“他是你哥。”
“叫养胃。”
“…………”羊尾思索。
伊戈尔不知道哥哥又在发什么疯,想着试试能不能把羊尾收进物品栏里。
“我有这么个哥吗?他看起来好危险啊,哥,不然我们把他轰出去吧?”哦天呐,事情似乎朝着另一条不在帕维尔推算之内的轨道上去了呢。
帕维尔心一惊,连忙说,“不,不行的哦,一家人就要好好一起生活啊~”与此同时,羊尾已经悄悄靠上来了,距离很近的挨着帕维尔。
“………操。”伊戈尔有点气血上涌,一种如临大敌的第六感使人面目全非。
“这家伙还说脏话!”羊尾听到那声c的瞬间拉住帕维尔,“哥你看他!”
帕维尔不知道说什么好,抱住“羊尾”,“走我们去睡觉不管他”
“哥………?”这个声音就好像伊戈尔被帕维尔始乱终弃了一样,明明只是一个类似克隆体一般的东西,为什么哥哥…
“你也要一起吗?”帕维尔笑了笑,揽着“羊尾”和“养胃”往床上走去,“三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伊戈尔的大脑在宕机…
“……”羊尾好像没有被涉及到这个模块就克隆出来了,也沉默了。
“……行。”伊戈尔半天憋出了一个字,抢先他们一步躺倒床上横在中间,不留给他们躺一起的位置,顺便把铁链抱在怀里。
帕维尔松开揽在羊尾肩上的手,躺在伊戈尔旁边,抱着neto玩偶。
帕维尔偷偷调出公屏,给其他宿舍的玩家群共享了情报,给伊戈尔发了几句话。
『你不是有什么控制器啥的,不用一下?』
羊尾现在很听话的躺在了伊戈尔的另一边。
『明天吧,看看能不能爆点什么东西出来』
“………”
三人躺在了浪漫的珍珠贝壳床上,中间甚至还有插足的NETO,度过了浪漫愉快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
帕维尔和伊戈尔都醒过来了,发现旁边不是哥哥/弟弟——羊尾把他们一左一右的揽住了…
伊戈尔率先爬起来把羊尾和帕维尔分开顺便把羊尾弄醒。
唔…寒意从被挣脱的怀抱中钻入,贝壳大床的玩偶虽多但是并不太温暖。
“啪!”
明明只是要弄醒羊尾,不知道哪来的念头,使伊戈尔的手掌落在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
“这室友怎么还会打人?!哥,他疯了!我们还是把他轰出去吧!”羊尾怒目圆睁地瞪向伊戈尔,又楚楚可怜的挽着帕维尔的手。
“你先等一下,我刚刚和他在打架而已,不是故意打到你的…”帕维尔本着无为的思想,准备柔性劝导一下…
“……神经病,我先把你轰出去!”伊戈尔此时不在顾及羊尾对他是否有用了,拽着羊尾的领子往门外拖。
两位羊尾旗鼓相当,你来我往,打得酣畅淋漓!
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伊戈尔感到无力,他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羊尾,因为他们一模一样
全方位!!一模一样!!
旗鼓相当的容貌,赏心悦目的力气…(这里运用一个互文的手法)
帕维尔在一旁抱着neto不知道要笑多久。
“……哥!帮我把他拖出去!”伊戈尔大喊!
帕维尔的笑容瞬间消失。体力是自己选择的,面板上两位羊尾的体力都有4,而他…烂泥,只有2…
“……哥!帮我把他拖出去!”羊尾大喊!
“…?”帕维尔恍惚了一下,两位羊尾同时看着他…“……??闭嘴!谁让你叫他哥的!”
伊戈尔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羊尾。
帕维尔也下定了决心,把手搭到了羊尾的领子上。
羊尾难以置信地看着烂泥,“哥?!你不帮我??”
“谁特么是你哥,那是我哥!”
帕维尔摆出了一个无奈的笑,这是烂泥最不擅长的狠心环节…
系统一比一复刻的羊尾还原度实在是太高了,包括如临大敌时的颤音…
“不好意思,伊戈尔他陪了我21年…”
帕维尔终于还是狠下心肠,顶着弟弟心碎的表情,上前帮助伊戈尔一起将这个羊尾拉出了房间。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明明刚刚还和伊戈尔势均力敌的羊尾,被二人钳制住。
他们按住羊尾挥动的上肢,那截手臂在你们的扯动下绵软地被从躯干上撕扯下来,鲜血涌出,喷溅在你们身上。
血液在空中喷洒,幸好他们先见之明的把羊尾带到临近门口的地方,不然可能要睡在自己/弟弟的尸体旁边了…
伊戈尔看着羊尾的惨状,想着既然都如此了…
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给羊尾的脸再来一拳!
而帕维尔在撕掉羊尾手臂之后就抱着neto退到一旁去了,他看着弟弟打着弟弟感到一阵牙酸,而后又转念一想,会不会可以吃…
[?]感受到烂泥的想法,系统都坐不住了。
毕竟这个游戏,他们已经分食了‘瑞士花生’的手臂,享用了‘别抱团分开送’的尸体,吃一个小小的室友应该不算什么吧
嗯!你虽然走了,但至少…我胃里有你…
伊戈尔对这个用着自己的脸,喊着自己的哥哥哥(自行断句),抱着自己和自己哥睡觉的家伙没有半点同情之心,上前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伊戈尔感觉他的拳头像是砸在鸡蛋上一样,打碎了一层薄薄的脆壳,陷进了羊尾的脑袋中
羊尾被他…打碎了…
帕维尔在一旁看着,心想,哇塞(⊙o⊙)这就是搬运工的力量吗。
但就算羊尾头部破碎,四肢残缺,他还是不断在活动着…和本人一样的不屈服呢…再一次体会到了新生科技的细心,以及进一步认识全方位这个名词的含义,伊戈尔掏出了购买的室友控制器…
就好像主食总是最晚端上来的黑心餐馆一般,也许早点使用就不用经历这些了吧。
他们成功用锁链困住了已经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束缚住之后,羊尾不再动弹了
“要是真是我弟应该早死了吧…”帕维尔看着眼前这一幕有感而发…“这要真是你弟还不至于被一拳打爆脑袋。”伊戈尔边捆边说,“这就是个怪物,别太在意了。”
“等一下,打都打了干脆把他整个拆了看看吧。”这个念头促使伊戈尔停下了捆绑的动作,帕维尔疑惑的看着他的弟弟……按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人类躯体,将其当胸破开…
真实的触感和灼热的温度包裹伊戈尔的双手,喷出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身上
“……哦不”帕维尔捂住了neto的眼睛,neto从∩w∩变成了*w*
[羊尾的内部也与你自己的内部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帕维尔和伊戈尔同时沉默
[你重金购买的羊尾彻底被你拆卸了,他应该不会再动起来了]
“…就…就这样…?”
伊戈尔眨了眨眼睛,“那我现在能把他收进物品栏了吗?”
[仍然不能,他变得就像是房间里的垃圾一样,无法被收入背包]
帕维尔汗颜…伊戈尔很有公德心的拿清洁工具来把走廊清理干净,不要吓到其他人,顺便留下最开始扯下来的手臂放宿舍里留个纪念
[好的,你勤勤恳恳地清理了地板,室友存在过的痕迹……只剩下手臂了]
[你们的房间获得了很完美的装饰物,【室友羊尾的手臂】]
场面从血腥变得诙谐了起来,不过这本来只是场游戏而已吧…
帕维尔抱着neto准备上床睡个回笼觉了,但他没注意的是伊戈尔从背后揽住了他。
“哥啊,Импотенция是什么意思呢…”
帕维尔紧张的打着哈哈,“啊没有啊,随便说的,分散羊尾的注意力嘛…”
俄语上羊的尾巴应该是Овечий хвост,也就是sheep's tail,但是刚刚帕维尔说的是Импотенция,也就是Impotence(男性性能力下降的意思)但是伊戈尔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中国Овечий хвост和Импотенция在拼音上一模一样,虽然烂泥也是进了游戏和简小姐认识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刚刚嘴一快就说了出来,不知道得有多打击伊戈尔啊…!
(记4200字)
继续熟悉oc中
师大夫能不能再给多点明示
感谢分开送(的二号尸体)友情出演
字数:3k
++++++++++++
他人的 自身的
肉身是可以轻易舍弃的东西吗?
【是/否】
+++
选择【否】
东道主以己身宴请四方。
人人在欢笑,人人在分享。
此间为地狱?此处为天堂!
失掉手臂的以他人之身补足。
失掉性命的全须全尾重拾新生。
你为何,竟不欣然赴宴?
是否改变选择?
选择【否】
+++
前往万灵所的队伍有了沉甸甸的收获。
师医师从中分取一半,笑容满面,提前离席。
一足鸟追行其后。
行前方的心情绝佳,哼着不成调的歌,窝在他怀中安睡的少女耷着头,垂软的手臂疲懒地轻晃。
行后方的步履犹疑,逃开人群欢庆声便慢下脚步,只远远缀着前方的瘦长倒影。
身后的血肉有诱人的香甜,像无形锁链,每声欢笑都在圈紧了囚犯的脚腕,叫他想折返安抚搔动的食欲。
【多鲜嫩 多鲜美 新鲜的血食 上等供奉】
一足鸟抬起手,一层口罩阻隔手与口鼻之间,阻碍他将啃咬指节的冲动付诸实践。他定一定神,终于替亡人……替自身向救死扶伤的医者求助:“师医生,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医师回过身。就如一足鸟察觉的那样,尽管他在万灵所悉心照看少女的遗体,却并未对其死亡抱有哀怜。
也许是因为在这里不再有世俗监管,他答得极为坦荡:“当然是要解剖看看。我啊,向来有标本收集的兴趣。这次机会难得,他们能答应给我真是太好了。”
他掂了掂她。少女黑色的发辫轻轻晃荡。一足鸟几乎错觉这不是人体而是一具制作精细的人偶。他注意看了医师的工牌——上面的字迹不再是惨淡近无,像是有人又重新为他打印一枚。姓名仍是“师郝仁”,没有出现什么“2.0版”字样。
看来师医生不需要多一份入职合同了。
【伊弥尔会保护它的员工,离职者会自动重新入职】
一足鸟心生遗憾:“交换”比“赠送”简单。如果医生需要另一份合同,谈话也许会进行得更顺利。
作为人类,解剖同类的尸体是远比吞食合适的处理方法,但这种偏离现实的行为仍不能让他满足:“分开送死前吃的肉有问题,剖开时如果接触到可能会被传染,医生,火化或埋葬会比较好。”
医师还是在笑,但纤细的眉毛往下压了一点,像是承载了轻微的苦恼:“那我不是少了个标本素材嘛!”
【如果因传染发狂至死,他就可以解剖自己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一足鸟并未说出,因为这不礼貌。他琢磨着要怎么说一些更理性、更具说服力的理由。而微笑着的医师身体前仰,如同嗅探猎物的盲蛇般直直地看他:“一足鸟你,颅骨的形状不错啊。”
一足鸟能感受到带有热度的呼吸在触碰他的汗毛。这多少让人不适,但他更在意对方的言下之意是否如自己所想:“如果我遭遇死亡,可以把它留给你。”
——他试探应允,得到更喜悦的笑声。
“哈哈,行啊!那也行啊!”医师像抛一个正要丢掉的空纸箱,轻巧地便将已死的少女让渡。缺了那个令人发笑的头套,她成了一位完全陌生的小姑娘。一足鸟手忙脚乱地抱过她:这一次的她是在吞食血肉后死去,身上没有任何伤痕,面上定格着餍足的笑容,像误食毒苹果的睡美人。但即使切开她的食道也无法再将她唤醒。因为她的灵魂已舍弃这具皮囊换去新的栖身之所。换句话说,那能动摇他心智的香甜血肉被封在离他咫尺的肌肤下,再无人看守。
“我会找个合适的地方烧掉或埋掉。”一足鸟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说。
医师并不在意他的许诺,就像他也不屑追问“一足鸟,我怎么处理尸体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足鸟将衣服罩在她身上抱回去。
值得庆幸又或更为不幸的是,大概是因为尸体太过新鲜,他没有因她产生食欲。
一足鸟将她安置在地板。等到周一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一抬头差点吓得又跳出出,本就比平时白一层的脸吓得更没血色了:“什么啊!什么啊?!鸟哥?”
“这是分开送的一部分载体。”一足鸟说。
“哦……哦!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埋了?埋哪?就这么放房间里不行吧!”周一一点儿也没怀疑他鸟哥是打算偷偷加餐(即使片刻前,他才目睹后者像真正的游隼般撕扯发臭的生肉)。
“找个埋骨地,简单办个葬礼。”一足鸟未被他轻快的语调感染,只是躲在口罩后看他:“你吃了吗?”
“喂——!兄弟,再怎么会捧场我也是有底线的,又不是围困在雪山密室真要饿死。小蛋糕不香吗?冰激淋不甜吗?我选择吃点好的!”周一捂住心口,摆出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倒在地上乱蹬空气。这次一足鸟没像往常一样接茬损他,于是他又一骨碌爬起身,唉声叹气地举手投降:“真没。连波德之窗里的人肉都禁止食用,在这种灵异世界当然更不能瞎吃吧。”
他知道一足鸟不认为伊弥尔是灵异世界。
“我倾向于我们是被意识上传到某个局域网络中,并非本体。不属于原本的'我'的,例如尸体,是外来冗余数据。也可能是在由ai扮演已经离线的角色。”一部分的一足鸟的确如此认定,因此在分开送死亡时笃定她受伊弥尔保护,伊弥尔会修复她。抵触食用则可看作是防止木马程序被激活。
如果完全只把尸体当作数据流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躲避分食的场合、把分开送的尸体送进停尸间就够了。一足鸟想做的显然多过这些,更像是要安置一名“现实中的死者”。
是因为在偶遇时自称“karma”的那个物业提过此地善恶有报吗?
还是在遭遇更多异常事件以后,他无法再以原先的认知逻辑自洽?
周一托着光洁的下巴摸了又摸——也许停滞不变的身体状态也是现今身处游戏世界中的佐证:“鸟哥,你是怎么想的?你想给 什 么 东 西 办葬礼?”
“我不清楚。”一足鸟坦白,“但我需要以‘人’的身份埋葬同类,让这一个‘结束’、记住请客吃席的那个才是活的。”
一足鸟不信因果。
他的胞兄未做过恶却尝了他人之恶结的果、他通过正当渠道、以合法资金购买了vr头盔却被关在这里,这些难道不是无常的命运的恶作剧吗?
但在隔绝于世的这一方,有人以沼泽般的绿色望着他,将“业报”的存在作为法则念诵。那个人,或者说那个类人的存在将业力报应建立在身体力行的基础上,像一台投进硬币就会有所反馈的彩票机:行善会得到嘉奖、作恶会受到惩罚。
一足鸟不讨厌这样的游戏规则,尽管它简单得离谱,像个隐含更多问题的阴谋。
柔软的床垫向下轻陷,周一坐到一足鸟身边,伸长脖子去看分开送的“遗体”:“她好像睡着了啊。哎鸟哥,你说我们的意识能在这些身体里切换吗?”
为什么不能呢?游隼、孔雀、男人、女人在这里大概没有不同。如果能换到一具更健康的、不受异食欲望打扰的身体里......不,不。
周一没追究疑问的具体答案,他更专心于同伴的状态:“鸟哥,你还好吗?是不是万灵所那一口有debuff?”
“问题不大。”一足鸟听见自己说,“找墓地的事你要不要一起?”
“那必须啊,你怎么能不带我呢!”周一理所当然地说,“我这一身可不是白练的,找地方给分开送现挖一个都行!”
一足鸟点点头:“如果到时我馋什么鬼东西,给我一拳,别收力。”
“这、至于吗?!别介啊,大不了你歇着我去弄...有了!我们去弄点灯泡糖吧,鸟哥。”
“灯泡糖?”
“塞一个在嘴里你就吃不了别的了。”
“周一,你是天才。”
一足鸟能感受到自己在笑。周一也发现了,跟着笑了起来。他没再执着于“为什么一足鸟认为埋葬才是终点、而非死亡本身”。
【在这里,活着的朋友就是好的朋友,不是吗?】
而一足鸟也未说那和他不相干的过去:
他的胞兄目击过溺亡溪中的遗体。他拍下它,它追逐他。他不知它最后的结局,于是它日复一日睁开眼爬起身,在雨季,在浴室,在泪水中,以湿冷的脸颊与他相贴,将他一次次摁回溪中。
一足鸟看过那张照片,但胞兄所见和他截然不同。
“我觉得她还活着。”它肿胀而惨白。
“她总是在凝望我。”它分明阖着眼。
“她将会责备我吗?”它再不会开口。
“我再无法摆脱她。”它已与他共生。
潮湿的 憋闷的 温热的 即将干涸的死水谭,自不在此处的相片中层层渗出,从七鸟谦人疲惫的眼睛爬进一足鸟的脑中。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下半辈子都和尸体难舍难分】
他站在墓碑般的墙面前,拂开交缠的藤曼枝叶。
“——Karma。”
“——告诉我吧,如何安葬她。”
他就知道那些个药片不该吃的,原本就没睡好,要是陈吃了,现在就不是上下眼皮打架困的要死的程度了,而他到了房间还要收拾东西。
啧。
他有点烦躁,一瞬间甚至想放弃这个搬家计划了,可一旦想到夏溦霖从学校回来强颜欢笑的样子,和那对夫妻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他就只能叹口气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着窗外发呆。
[打起精神,快到了。]
声音从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他往对面看去,车厢里特地做了与司机隔开的隔板,他只能通过竖着栏杆的小窗口与对方说话,如果司机不转过大半个身子,他连这人的长相都看不见。
这两车是运人的,运的还不是正常人。
笑死,我是牢犯。
他来了点精神,就像被点燃的烛台,蔫吧却殷切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末了他又自问自答:“算了,你总有那么多手段出现在我身边。”
[毕竟我很强?]
“毕竟你很强。”他笑的勉强而真诚,赞同道。
他还是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有那么几个词句组成了印象,所以他也从没想过看清她的样貌——白发,金瞳,纤细而不失力量的身躯。
他清楚这样的人不会在现实中成为他的恋人,因为他是个疯子,精神病。在那起事件发生后,他就知道,从今往后,他的生活完蛋了。
家人没有告诉他病情的严重性,他们喜欢捂嘴,不允许夏溦霖说,也不乐意送他去治疗;他和妹妹同为养子,在他被拘进去的时候也会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他。而他们自然没想到,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并且清醒的堕落下去。
毕竟他们都很友善:夏迟暝喜欢讥讽他侮辱他,用他黑色的想法揣测所有人,也会在他不小心在外面睡着时保证他第二天不上新闻;白秋夜总是沉默少话,比他还不善社交,却能够在他幻觉快要让他崩溃时拉他一把,让他觉得第二天的太阳值得再看一眼。
美好地不存在于此处的白秋夜已经坐到了他身旁,他笑了笑,呢喃着说着不成逻辑的故事,都是幻觉展现给他看的东西,那么真实,就好像真的有那么个世界,只有他能看见。
司机摁了两下车喇叭,他被刺耳的声音震醒,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座位,那里没有人,也没有沙发被坐过后形成的凹陷和褶皱。
她走了。
他有些怅然若失,然而很快又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司机已经下去搬东西了,这位老先生快要六十,可仍然身强力壮,也从不打听有关自己的事,实在是个合格的雇员。
他打了个喷嚏,身上衣服穿少了,不知道这两天捂一下能不能避免感冒,前几次感冒,药都是夏迟暝吃的,还喜欢留点药底子在舌头上,他一醒过来就被苦味刺激的五官都扭掉,还能听到一整天那二货嚣张的嘲笑声。
他先看到了一位粉色头发的女孩,端正漂亮的五官,算得上漂亮,似乎也是来办理手续的?
哦,不能和白秋夜比,太不公平了。
“您好,请问贵姓?”
“额……嗯……夏遥旭。”他努力抬头,还是没能看到对话方的眼睛,只知道对方在笑,大概是职业微笑吧,他感知情感方面还蛮准的。不过脑子一时宕机吐了两个语气词,他又遥远的听到夏迟暝的一声嗤笑。
“我姓傅,很荣幸认识您。稍等,我需要核对身份……明白了,您的房间号是3201,行李将由机器人帮您送入房间,需要我带您参观一下设施吗?”
“啊,不了…下次吧。”
“明白,如有需要,请使用房间内的机器人通知,使用说明就在房间内。”
“谢谢。”
穿着正式的先生为他指路,夏遥旭走出几步,直到彻底背过身去,才松开掐着食指的拇指:一个泛红的月牙留在了那儿。
他不会说,在他重影的视野里有只长着晶牙利齿的怪物正想把这位傅先生的头揪下来;也不能说他低着头,瞥到自己将手刺入腹部,在里面掏挖,血液和肠子若隐若现;更遑论高楼玻璃中那只巨大的、绮丽的蓝紫眼球,扭曲的透明的有色晶体构成了它,像是所谓“神明”,神圣而污秽的东西,它居高临下地监视着他。
不会有人信,除了他也没人看得到,所以夏遥旭正在学着屏蔽见到那些东西时自己恐惧的情绪,就像看到曾经那张病情通知书,面对哭泣的妹妹,而他却如同一潭死水,不知他们为何歇斯底里的时候。
重影砸在他眼前,而夏遥旭只能从里面找出一些人或物聚焦,不然他就会被那些奇怪的东西发现——他不想实验在幻觉里能不能死掉,也不想抱着解脱的心情迎接第二天照常升起的太阳。
看到阳光总会令他失望。
这里的设施倒是齐全,不拥挤也不粗糙,充斥着富裕的味道。
他不缺钱,那两位名义上的父母除了工作什么都不行,好在给了他达到经济自由的时间,他的财产就算是父母也不能碰。哦,夏溦霖可以问他要,上大学的女孩子总有想乱花的时候,不能告诉父母,就只能问他这个哥哥要了。
夏遥旭听到隐约的声音,他无视它们,边走边看。
有一位穿着体面讲究的先生在远处踱步,夏遥旭任凭思维发散:他猜那位先生是个商人,而且很成功,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虽然自己不缺钱,但自己缺少关键的交流能力,因为幻觉,他已经很少同正常人说过话了。
一面旗帜总是显眼的,更何况是在这种非常开阔的地方,对方似乎是位活泼的人。他很难想象这样的精神状态,在他没有缺失的记忆中,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连丝毫印象都不曾存在。那面旗帜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几乎不会有人带着它到处走。
另一位先生有些眼熟,蓝发绿瞳,非常遥远的印象碎片。不是亲眼看见的那种眼熟,而是通过其他渠道见过照片的眼熟。他记不起来了,自从开始吃药,他就开始忘事情,在得到白秋夜的支持后,他擅自把药停了,家人大发怒火,却在他一个眼神下悻悻然闭了嘴。他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人,但经验告诉他不要相信表象。
我不靠第一印象交朋友。夏遥旭默默点头,要是被第一印象坑了,某个二货又要阴阳怪气他了。而且随便打量和揣测他人是不可取的,所以在得出猜测后他也会立刻打上问号,以免骗过自己。
重影愈发严重,他知道这次幻觉的发作躲不掉了,便收回视线,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是……这个想法只冒了个头,就被他摁了回去。
{当个傀儡多轻松啊,对吧。}玻璃里黑色的自己嗤笑着,与他并肩走着。
夏遥旭目不斜视,他看到了其他住户,习惯性不想与夏迟暝说话。
{毕竟你做出的决定只错不对,不如按照她的步调来,只少活着。}玻璃里的手钻出来,搭在他肩上,接着是他的整个身子。
“你知道,我和他只有一个能出现,幻觉。”夏遥旭握拳挥臂,像是活动肩膀一样抖开他的手,平静地张望其他地方,视线却未曾停留,也没有聚焦:“日记本还在我衣服口袋里,那么,你什么时候滚回去?”
{真让人伤心。杀人犯要他的记忆滚回去。}
“我没杀他,他只是轻微脑震荡。”
{你知道我在说谁,还是说他们哪个都没有告诉你?哦,也可能只是你不愿去想,你最擅长无视和遗忘了,不是吗?}
“你猜我会不会为了你怀疑他们?”
夏遥旭加快了脚步,可惜这是徒劳,幻觉总是如影随形,他真想把脑子摘了,让这个人闭嘴。
{好吧,真友爱。还有,你今天真无趣。}
“谢谢夸奖,你什么时候去死?”
{不必这么幽默,答案我们都知道。}幻觉背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那只眼球如此巨大,它仍然看着他。
幻觉背着身,倒下去,最后一句话却清晰地传达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而我说的才是真实?}
不再重影时,电梯门开了,被里面那位乘客疲惫的脸震到一瞬,总觉得能够莫名其妙地理解他的状态。
夏遥旭揉了揉眼睛,又敲敲耳鸣未消的耳朵附近,迈着勉强的步伐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按钮。白秋夜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陪着他撑着眼皮靠墙而立。虽然没有眼神接触,他却知道她的金瞳里有着担忧。
遗憾的是,他真的没力气朝她笑了,他困而累,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十分熟悉的感觉,这经常在他吃过药后出现。
是谁让那位司机喂他吃药的呢。那对夫妻不会这么细心,他们在几年前就为他办过葬礼。
妹妹的脸出现在脑海里。夏遥旭勾了勾嘴角,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作者:亱煌绯
评论:随意
二更时分,夏仲平轻巧地躲开巡查的士兵,往东边两里地的小山头跑去。
祁煜宏已在月光下等候许久。
“你终于想开了?不抱着你的酒瓶子混日子了?”夏仲平微喘着气,叉腰看向那个大半夜把他叫出军营的家伙,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我早就同你说了,看开点。看那位的意思,再过个几年你也能当上大将军了。”
祁煜宏摇摇头:“我已经不求那些了。”
夏仲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你现在回家种田也挺好的。你这俊脸还真不少姑娘喜欢呢,铁定能娶个漂亮媳妇。”
祁煜宏郑重地看着夏仲平,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去把卫将军救出来。”
夏仲平愣了一下,一把揪起祁煜宏的衣襟:“姓祁的你他娘的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快速扫视周遭,确认四下无人后压低嗓音道:“劫狱是死罪啊!你还他娘的还想劫天牢!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啊?!”
祁煜宏搭上夏仲平的手,语气平缓地说道:“我相信卫将军不会是起兵造反的那种人。”
夏仲平看着眼前人那淡然的神色,越看越火大:“现在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啊大哥,是那位不信卫将军的问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姓多爱戴卫将军。整难听点的,那就是功高盖主!现在那位要卸磨杀驴,你又给我搁这瞎掺和个啥劲儿啊?”
他越说越激动,揪着祁煜宏的衣襟猛晃:“可收收你那反骨劲儿吧。你四年前为卫将军上书的时候那位怒成什么样了都,现在他被捕入狱,那位要你替卫将军的位置,你从了那位又怎样?”
“卫将军被捕的消息刚传出去的时候,有个侍郎就是随口感慨一句‘可惜卫将军年少英才’,叫人听了去,告发给那位,现在已经在被贬去翠阴的路上了。你他娘的居然还告诉我你想劫……”夏仲平戛然止住了话语,紧抿起唇——祁煜宏神色坦然到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跟他聊的是晌午吃的什么饭。
他深知自己说服不了祁煜宏,啐了一嘴,甩开祁煜宏的衣襟:“死犟种,你一个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祁煜宏低头理着自己的衣服,语气平常:“你还记得几年前军中传的‘卫将军喜啖人血’一事?”
“第一次见你大发雷霆严惩部下,想忘都难。”夏仲平白了他一眼。
“昨夜,那位‘卫将军’和‘绯君’来找我了。”
夏仲平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祁煜宏凑到夏仲平耳畔,沉声道:“被士兵撞见在啖人血的那位‘卫将军’是‘玄鬼’。”
后者眉头一挑,迅速反应过来祁煜宏说的‘玄鬼’和‘绯君’是跟在卫将军身旁多年的两位亲信。“你是说,‘玄鬼’和卫将军长得很像?”
祁煜宏点点头:“确切来说,一模一样。‘玄鬼’想让‘绯君’在京城引起骚动,趁乱将卫将军带走,狸猫换太子。”
“就凭你们三?”夏仲平好笑道:“还不够那群‘苍蝇’塞牙缝的。”
“我有线报,苍影目前留在京城的不到七人,如果搭上这条命,我有信心能拉两三个垫背的。”
“你是有垫背的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怎么办?你真忍心让他们白发送黑发啊?”
祁煜宏漠然望着夏仲平的眼睛;“有劳你了。”
“我都还没答应呢!”夏仲平急得音量高了几分。他扯着嘴角,抬手戳向祁煜宏的胸口:“好啊,大晚上约我出来交代后事是吧。这狱你爱劫不劫,总之不要连累到你的家人,还有我!”
“我自有打算。”祁煜宏按下夏仲平的手,长舒一口气。
晚风轻轻带起两人的衣角,祁煜宏抬头望向上方的银勾:“京城西郊有片芦苇地,我曾去那踏青过。芦苇清香,几乎有半个人那么高。我就是在那里遇见的卫将军……”
祁煜宏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与卫晓的相识的那日。
夏仲平没有打断祁煜宏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从入伍开始就耀眼得刺的他睁不开眼的家伙。再没说过一句话。
……
他知道祁煜宏一遇到关于卫晓的事就会特别冲动,但他没料到两日后粮仓突然失火,祁煜宏为救军粮舍身冲入火海。他只在漫天灰烬中找到一具焦黑的尸体,一枚祁煜宏随身带着的玉佩。
夏仲平万分确信这场火就是祁煜宏亲手放的。他也万分坚信那具尸体是个障眼法,祁煜宏此刻已经随着‘玄鬼’和‘绯君’前往京城。
他帮不上他什么忙。
他不是祁煜宏那种会为了理想牺牲自己的人,他只是个普通人。
他只是按流程失火之事上报,将“祁煜宏的尸体”和那枚玉佩送回他们共同的故乡,交由他的父母安葬。
皇帝昭告天下,赞扬祁煜宏的美名,让史官把他写进书中,高颂他的品格。
狗皇帝。
夏仲平忍不住对着墙壁破口大骂。
他骂卫晓戎马沙场,征战无数,却被蒙心智,起兵叛乱。他骂祁煜宏不识时务,逞能好胜,葬身火海。
但也只是对着墙壁骂给自己听罢了。
共事过的都知道祁煜宏的为人,也知道卫晓的为人。谁也不敢将真心话说与他人听。
半个月后,夏仲平得到消息:天牢被劫,劫匪三人逃窜至城西芦苇地,一人被斩,二人逃窜。叛国贼卫晓已于被劫前饮下鸩酒,命不久矣。
夏仲平只暗骂了声“癫子”,随手将手中的酒撒进黄土。
完结撒花!!
嫩黄初染绿,青山雨纷纷,钟声响起,回荡在山间,唐挽抬起头,身后是落满跌跌撞撞水凼的青石台阶,再往上,藏在层层竹林背后的是初见雏形的牌匾。隔得太远,具体的字仍分不清,只能依稀看出是座道观。
她顺着这条路往上,同门口的小道士打了声招呼,说明了来意,被领去道观的更深处。那间院子里站着一名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青年,他没有撑伞,只是站在树下,空旷的庭院只有他一人,青色的道袍被染成深色,而他岿然不动。
小道士唤了一声,他随即转头,看见唐挽后笑了笑:“阿挽。”
唐挽向前走去,停在他面前:“兄长。”
带她来这里的小道士已经自行离去,于是这院子里只剩下她二人,青年看着她:“好久不见。”他抬头状似怀念,“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吧?我记得你当时离开的时候,瑾书还来找你,只是你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后来寄去许多信,你有收到吗?”
“收到了,但我没看。”唐挽打断他,她不想听他提起过去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关于杨承圭的,“兄长不必试探,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杨承圭的事情。”
青年苦笑道:“你以前都是叫我哥哥的,是从何时开始如此生疏了?”
“我去了一趟白岛。”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同他玩这些文字游戏,开门见山道,“兄长应该比我更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称呼你才对。”
提到那个词,面前青年的脸色骤然变白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样子,沉默良久,他才道:“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唐挽下意识握紧腰侧的刀,“我还遇到了杨承圭。”
“你遇到了瑾书。”他用极轻的语气重复了这一句,随后反问,“那为何你们没有同行?”
雨下得大了,唐挽能清晰听见雨滴落在伞面的声音,分明是春天,应当是个万物复苏的温暖时节,可她却觉得冷得过头,面前的兄长轻描淡写地提问着,仿佛真的可以对一切置身事外。但真要在这种事情上分出个对错,她也没什么立场就是了——唐挽道:“他死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能做到如此平静,她看向青年,对方终于是生出了别样的情绪。不论如何她和唐竹到底是亲兄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不管是过去的唐竹还是现在的这个,他们都对彼此太熟悉,所以她看着兄长的表情,知晓他已经猜到了她想说的,于是唐挽没再说话,只是在他面前沉默下来。
良久,青年开口:“那你今日来,是要杀我么?”随后他又笑了,这样的笑容充斥着她都能辨析清楚的酸涩,“不对……是他干的吧。”
唐挽一愣,不等她回答,青年叹息道:“有时候我觉得,我比你更了解瑾书。”
“我和他不熟。”唐挽摸不清他的意思。
“不,阿挽,他在你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你其实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青年笑着摇了摇头,“他那样的人总是顾及太多,但是到了某些时候,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对他说了什么?”
她不由想起那天的场景。在日光下白到几乎透明的沙滩,杨承圭引导她走向知晓一切的结局,向她提出了他这辈子唯一的要求,他要她杀了他。唐挽从来觉得他很陌生,杨承圭是她绝对不想靠近、不愿接触的那一类人,但偏偏他们有过太多交集,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遗忘自己的过去的,唐挽也从未想过放弃那些回忆,只是对她来说,过去的只能是过去。可杨承圭不同,他显然一直被困在那里,被困在期望里,或许挣扎过,但最后选择放弃。所以她和他从来都不是一类人,无法走到一条路上,更谈不上殊途同归与否。
可在她拒绝他、说出那句“我从没想过杀你,今天过后你我就当作不认识”之后,唐挽才意识到杨承圭是如此偏执。他是一把极其温柔的刀,应对自己这样脆弱的冰是最合适的——这是在他撞上自己刀刃的瞬间,唐挽想明白的最后一件关于杨承圭的事。
她并非没有杀过人,也并非没有见过血,只是那一刹那,属于杨承圭的鲜红色溅在她的眼皮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她的瞳孔,把整个眼睛烧毁,她下意识想躲开,却被杨承圭禁锢在原地,她从来不知道眼前瘦弱纤细的男人也有这样难以抵抗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划破血肉,缓缓刺进他的身体。
痛苦又坚定的眼睛望着她,比海水更令人窒息的情感裹挟着她,几乎是寸步难行,即将死去的明明不是她,唐挽却在杨承圭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人生的走马灯,好似眼前这个人短暂的一生之中,那双眼睛永远只望着她,他只看得见她。
“阿挽,不要忘记我……记住我好不好?”跌倒在她怀里的人气若游丝,却固执地看着她,在生命的最后,他只想确认这一件事,“我从来不害怕死亡……不如说我乐于接受死亡,不要把我留这里,带我走好不好?阿挽,我想要被你记住,这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心愿,别人都不可以,只能是你,我想要你永远记住我,我想要永远活在你的记忆里,所以……记住我好不好?”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那之后她带走了他的发带,把除此之外关于杨承圭的一切都留给了这片海滩和海,从唐挽站着的地方望去,根本寻不见任何尽头,只是挂在天边的那轮太阳隐约有了下落的痕迹,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离开了。
离开了白岛,唐挽带着真相回到西南,不声不响地在春天来临之前辞了官,一个人沿路回家,找到了早在数年前便已经成为道士的兄长。她并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但唐挽知道,他必定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在听完她的讲述后,兄长道:“那你现在记住他了。”
唐挽回想起杨承圭的话:“我忘不了。”
她拿出那条浅色的发带,即使是阴雨天,也鲜艳得明显,她道:“他说有别的东西留在你这里,让我带着这个来找你。”
“确实是有。”青年看着那条明显属于杨承圭的发带,先是一愣,随后似是回忆起来,“但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想要。”
“……给我的?”
“自然是给你的,妹妹。”兄长笑道,“这世上除了你,他还会在意谁?”
他回了一趟房间,最后拿出一个长而隆重的盒子,唐挽向前一步,兄长拆开它,里面竟然是一把精致而锋利的刀。他示意她拿起来:“这把刀是有名字的。”唐挽抬头,兄长注视着她:“这把刀叫‘瑾书’。”
“这是他的字。”唐挽握着刀刀手突然局促起来。
“你早就知道他所求为何不是么?”青年道,“所以我说,我不确定你是否想留着。”
“我知道……”唐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我从来都是拒绝的。”
“但是阿挽,他根本不在乎。”青年的目光停在她手中泛着寒意的刀刃上,“他根本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他只是需要‘唐挽’这个人。”
唐挽没再说话,抽刀而出,锋利得仿佛可以斩断雨水,她站在原地,看着愈来愈大的雨落在刀上,砸出大大小小的水花。
“带他走吧。”兄长突然出声,“杨承圭活着就这一点意义了,最后一次,别再对他那么狠心了。”
他走到唐挽的面前,从她手里抽走那根发带,一瞬间,唐挽差点想要出手阻止他,可唐竹只是笑了笑,随后轻轻地将发带绑在刀柄处,不知道为何,唐挽总觉得有些太过契合,好似这本就该是这把刀的刀彩。
“我听说你辞官了,所以……接下来你准备哪里?”兄长问。
“还没想好。”她答。
“春天到了。”兄长道,“去哪里都很好。”
“是。”唐挽抬起头,看着不断落下的雨,声音小得仿佛在自言自语,“春天到了。”
是雅尔丁的一群人外
文手写剧情人物真是简单又方便呢哦呵呵呵呵
「女士(Mariana)」
上半身为人类女性、下半身为八足黑蜘蛛的蛛女。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她被尊称为“女士”。
她有着闪烁熠熠光辉的银色披肩短发,青灰色的皮肤和纯黑无瞳孔的眼睛,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将不由自主将视线放在那头闪烁的银发上,并被她的美丽吸引。
作为雅尔丁的护林人与翻译官,女士常以一位博学多识的学者身份出现在众人的印象中。她精通多种语言,擅长草药学、医学和风系魔法,雅尔丁众多河流是女士驰骋的水路,那小小木筏借由她所操控的风魔法前往森林各处,立于其上的女士的姿态宛若威风凛凛的骑士,她总是充满骄傲地巡视着自己的家园。
或许是女士曾受过人类世界世俗教育的缘故,她脾气温和、心地善良,是森林中最接近人类的存在。女士深深爱着自己居住的家园,期望森林永远如她所想般安宁,但同时,她也知道驱逐入侵者的必要性,因此善良常常拉扯着她,将她陷入两难的境地中。
「白鸟(Hmlamesice Lowe griglia)」
一只体型巨大、浑身雪白的隼鸟。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他被叫做“白鸟”。
白鸟爱惜自己的每一根羽毛,并用大量璀璨的珠宝映衬它们的美丽。在众人目光游离的间隙,他将化身为一个盛装打扮人类少年,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的优雅模样。
与那乖巧无害的外表不同,所有和白鸟接触的家伙多多少少都会被他的坏心眼弄得焦头烂额。制造麻烦已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喜欢弄一些不痛不痒的恶作剧,以看到别人的苦恼神色为乐。这只坏心眼的捣蛋鬼凭借自己的心意在森林中横行霸道,即使是庭院之主拉弗雷西亚也对他无可奈何。
有趣的是,这样的白鸟也会被比他羽毛还要小的小蛇吓到。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对蛇带着奇怪的偏见。
「黑鸟(Demassdo)」
一只体型巨大、有一身蓝紫色蓬松羽毛的乌鸦。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他被叫做“黑鸟”。
羽毛非常柔顺美丽,反射出蓝紫色金属光泽。尾羽一个尖,不好动,眼睛很大,同时拥有鸟类外型方面雌性和雄性的特征,是只雌雄同体的鸟,但整体外型偏向雄鸟。
黑鸟看起来很酷,实际上情商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呆头呆脑的,不懂得拒绝任何没有恶意的逗弄,只在意保护领地和填饱肚子,所有和他接触的家伙都觉得他很好相处。
他有极高的语言天赋,能理解大部分生物的语言,但从来没有开口用自己的声音说过话,至少没有谁听过。传闻他以声音为代价达成了什么交易;或是把一道恶毒无比的诅咒封印在自己的声嗓中;或是他的声音本来就是一把锋利的凶器……等等等等,真假难辨。
「拉弗雷西亚(Rhine Porta Gerhard)」
观察者自上而下的投影,并幻化为大王花的形态。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它被叫做“花”。
尽管它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花,但这不过是它对植物拙劣的模仿罢了,花不需要沟通、没有情绪和思想,更不会有守护庭院的欲望。
从来没有人见过它褪去拟态的真正形态,至少在这个维度,它的真身无法被感知。
「风铃」
一颗坠落到地面上的星星(自称),只要月光还照耀大地,它就是不死之身(自称)。在名字没有意义的雅尔丁,它固执地要求所有与它交流的生物称呼它为“风铃”。
不同生物在观察风铃时将得到不同的结果。在人类肉眼的观察中,风铃是个黑色的类人型生物,它有一对巨大的角、三只眼睛、细长的脖子、四条手臂和如尖刀般锋利的双腿。
风铃居住在雅尔丁最大湖泊的深处,每到月圆之夜它就会从水底上浮,坐在岸边仰望夜空中的满月。它生性活泼,天真单纯,心智仅相当于8岁人类幼童,唯独在月圆之夜会露出悲伤的表情。
传说夜空中的群星都擅长心灵·精神系法术,但对于稚嫩的风铃来说,强大的勇者们意志又如此坚定,他们的精神世界如铁壁般无懈可击,因此风铃讨厌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
作者:凰
评论:随意
*PS.灵感来自某个午睡的梦境,可能会有些跳脱和意识流,请当它只是一场梦就好。
“——从这里出去吧。”一个声音从一无所有的黑暗中响起,他在混沌间醒来,左眼和右眼看见不同的风景。
他闭上一只眼睛,让五彩的拉旗在剩下的眼睛前纵横交错,将夜幕分割成许多块碎片。脚下的冰海暗沉如深渊,他站在一个突兀地立在海中央的木质平台上,像天地间最后一个有意识的存在被丢进了不会做出回答的世界之中。
平台下被海浪冲击而磨碎的冰沙显现出耀眼的红色,如火焰般燃烧着冻结的海面,他感到眼睛被刺痛,再次抬起头看见旗帜在风中飘扬着,而他听不见风声更听不见旗子被吹动的声音。
这是从哪里来的?他想到,我看见了什么?又为什么无法听见?这风从哪里吹来,在我眼前吹动了什么?
“你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随着这句咒语一般的话落下,他的鼓膜从一片寂静中瞬间被切入了无数的声响里,他听见了一切。呼啸的风从笼罩着视野的夜空的每一处渗出,在每一面旗帜间穿过,又旋转着流向不同的地方,此刻他意识到空间的存在,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广阔的、无法探寻到边界的世界之中。
“你选择看见这边?”那声音突然又问道。
他愣了愣,一时间并不知道那是在问什么,但他睁开的眼睛开始在风中感到酸涩,于是他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又一次透过一双眼睛看见了不同的风景。
我也想去看看另一边,他在心中说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甚至没有去想自己在哪里,那个声音是什么又来自哪里,只是仿佛理所当然一般这样去做了。
于是他闭上另一只眼,去到了隔壁的世界。
苍白的天空在他头顶降临,湿润的风变得无比干燥,将沙尘带起,摩擦过他的皮肤。金黄的沙漠生长出各异的曲线,从他的脚下游走向视线无法触及的远方,他站在一个沙丘的顶端,觉得自己仿佛并不站在这儿,而是站在别处。
这里有那么多的沙丘,他又想到。这些沙丘中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但对他来说,似乎哪一个都可以,站在这座沙丘上与站在另一座沙丘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因而在这里,他可以去到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地方。
这样想着,他睁开闭着的那只眼睛,再一次像刚刚拥有意识时那样,看见了不同的风景。
“握住我的手。”那个从他醒来时便在对他说话的声音轻轻响起,近得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他深深吸气,看着左眼中广无边际的冰海与右眼中绵延不绝的沙漠,在半空中伸出手,凭着无关于思考的直觉摸索着,奇迹般地触碰到了真正的温度。
一只手的形状在他的掌心逐渐变得真实,他紧紧握住了那块被骨骼撑起来的柔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似乎下一秒就又会失去这真切的感觉。
而就像是要让他感到安心,那只手在他手中稳定了下来,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真正响起,他回过头去,看见女孩的短发在风里扬起。
“嘿。”少女向他笑了起来,但他并不能看见。他看得清少女黑色的短发,发丝在空中起伏,根根分明,也能看得清她仿佛来自幻想世界的奇异装束,像飘着光一般萦绕在她身边,然而偏偏,他看不见少女的面容。
就像是被无形的障碍阻隔了一般,又像是他的双眼都没有接收到这部分信息的能力,少女的脸成为了两个世界中他唯一无法看见的存在。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能知道她正在对自己微笑。
于是为了让这一点成为更加无法动摇的事实,他尝试着依次闭起又睁开两只眼睛,发现少女在不同的风景中都实实在在地站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
“嘿。”他在心中回应道,不知道自己还能想些什么。
“你看见了?”少女仍在笑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这样问。我要看见什么?我左眼中与右眼中截然不同的风景不是我所看见的吗?还要看见些什么?
他想不明白,于是便没有做出回应。而沉默对少女而言似乎也是一种回应,她笑着拉起他朝前跳跃,同时落在冰沙上与沙丘的底端。
“尝尝这个,”她又说道,从冰沙下方的某一处用指尖沾起了一点放进嘴里,示意他也跟着这么做,“再告诉我你感受到了什么。”
我们可以去吃它吗?某一刻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闪过,他愣了一下,学着少女的样子用舌尖舔了舔指腹上的冰沙。如那耀眼的颜色一般的火的味道在舌面上蔓延开,上万个味蕾辨别出无数种滋味,他尝出沁润的的甜与生涩的苦,感受到灼烧般的热与让人打颤的冷。
“怎么样?”少女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很复杂。”他吐了吐舌头,在火顺着食道将自己从内部焚烧起来之前弄干净的自己的口腔。
“不用那么慌张,”少女的笑容扩大了,“你知道它不会真的让你烧起来。”
我知道吗?他稍微想了一下,在发现没有结果之后便放弃了这个疑问,跟着少女在海面与沙丘上轻盈地跳起来,一跃腾空,在夜幕和白昼下跃向某个远方,接着迅速地下坠,坠入了松软的沙子之中。
他仍然睁着眼睛,看见在另一半的世界里他们正漂浮泛着荧光的冰海下游动,而在无数粒砂砾组成的海洋里,他们同样遨游着,就像是本就可以这么做一样。
如同将不可战胜的大海劈成两半,沙粒在他们面前流动着向两旁退开,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他看着沙子下的碎石与死去的生物残骸在身边擦过,然后在某个时间跟着少女跃了出去。
强光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而耳边的声音在这时又响起了。“回头看看。”少女说道。他像刚刚苏醒时那样睁开双眼,却看见漫天星辰倒映在海底的沙砾上,冰层裂开漏下无数道光线,不同的风景出现在了他的两只眼睛里,他同时看见了两个世界。
少女仍旧和他牵着手,一起踩在海底漫步着,掀开深沉的海水,穿过落在身上的光,在沙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在水中转起小小的旋涡,目不转睛地看着光线在自己指间变换的样子,忽然发觉了什么。
他的视线仿佛某种无形的媒介,将他所看见的自己躯体和意识连在了一起,心脏的鼓动带着逐渐升起的热度从这回路间蔓延到每一个神经末梢,他感到自己像被自己包裹着一样温暖与安宁,不自觉地在水中深深地呼吸。
真奇怪,我还能呼吸,他想到,转头望向了身边的人。少女的脸依旧模糊不清,像从未拥有过因而无法读取的信息,但他还是知道她依然在笑。
“你看见了吗?”她问道。
“我看见了。”他微笑起来,松开了她的手。
就在这个瞬间,伴随着同时得到应验的预感,世界消散在他的视野里,而他闭上双眼,将所见到的一切融入了自己终于要苏醒的灵魂之中。
字数: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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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VR游戏里常见吗?”一足鸟仰着头问。
“非VR里挺常见的啦,卡bug,就不知道这边是不是故意用的黑科技。”周一坐在天花板上回答。
一条水蛇自在地在他们之间游走,周一随手一戳,飞溅的水珠眼看要滴到一足鸟脸上,却在半空中一改方向,犹犹豫豫地贴上了天花板。
这太怪了。物理引擎的问题?一足鸟欲言又止。止得不完全成功,至少周一完全注意到了。
“鸟哥,鸟哥,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一手比作喇叭一手握拳假作麦克风,只恨还缺两只手框成镜头。
“没有,我天性不爱说话。”一足鸟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沉迷公共频道。
真是奇怪,在连头盔都摸不到了的此刻,系统面板及聊天界面竟然依旧存在。公共频道的消息刷得飞快,有人在求助如何制服被激怒的水管的(答曰:吹曲子给它听),有人发现自己的“房间”是停尸房睡着硌得慌,有人问他要不要换来法老陵寝睡,有人就着七彩炫光在大圆床蹦迪,还有人在房间里演出维纳斯诞生的。
相比较之下,只要忽略“床和洁具都固定在天花板”这一点,305B这间配置堪比四星级酒店标间的房间简直普通得让人意外。
可是有人乐于平凡,就有人不甘寂寞。
“我们也可以演名画啊,演宙斯伸胳膊那张……那张画叫啥来着?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周一盘腿坐在床上,往身上披了半拉床单,上半身前倾、从指尖到上臂都直直抻开。这真的非常形象,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觉得名画之名呼之欲出,但一足鸟移开视线,坚定地说:“我也不记得了。”
其实没忘,叫“上帝创造亚当”。但一足鸟既不想当上帝也不想做亚当,只好强硬拒绝和周一联袂演出世界名画——尽管操作简单还能顺势演出get down,但四步变身全自动洗衣机实在太怪了。
《四步玩转世界名画复刻》
步骤一 一方倒立
步骤二 双方伸手
步骤三 指尖维持在几乎相碰位置
步骤四 指尖接触,进入get down阶段!
——以上305B游玩指引,由游戏主播周一热情总结并发布在公屏。
“周一,想想办法。这样摇人不现实。”一足鸟说。
“鸟哥,想开点,可能下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办。”周一躲开水流说,“大不了我们轮流睡地、嗯、天花、呃...随便啦,来都来了。说来不知道这里隔音怎么样啊,会根据空间不同完全隔音吗?”
红发的主播随手敲了敲墙。这看似结实的玩意立刻像超级玛丽里的金砖一样开始往另一侧凹陷,还闪起了半透明的涟漪。
“哈哈哈打通的话是不是会有奖励?这算消消乐吗?”周一敲得更起劲了,墙对面的景色逐渐变得清晰,隐约可见有另两道身影正慌张地跳起来,还能模糊地听见人喊:“呜哇这墙怎么了?是不是隔壁在做什么!”
是的,确实是,但马上就会结束了!
一足鸟纵身一跃去抓周一的手腕,决定舍身取义拼着get down梅开二度也要阻止墙被打穿。不幸的是,人在着急时容易用力过猛——一足鸟失去平衡准备摔个倒仰——回过神时也站上了天花板。
仿佛被脚后跟踩稳的清脆声响踩中七寸,游动的水蛇“哗”地散了架。“异常”也随之烟消云散。水渍普通地摊在“地上”;衣柜里的熏香散发着幽香,一足鸟已经握住周一的手腕、但这次两人并没有开始自转。
“我去!”周一感慨地吐出一口气,“合着我们回来得先倒立哈,这不和人每天打赌就亏了。”
一足鸟也难得松了口气,嘴角往上抬了五毫米,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嘴——
“你好我想玩世界名画模仿!!”
……有人以指尖上举的姿势推门而入,正巧碰着了一足鸟的头顶。
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Get Down*3人版,启动!】
作者:青芒子
评论:随意
备注:
1.看到火种脑里都是梅梅,忍不住下床爬出9k的告白信,虽然主角是银色泪滴和阿褪,但其实都是为了梅梅。
2.世界观属于老贼,设定部分来源于银色泪滴废案,维克废案,叛律者废案,其他设定都是私设,ooc预警。
3.哑巴阿褪,不方便用第二人称,使用了男性龙祷出血流的设定。
1.
迪克达斯大升降梯旁的赐福,阿褪正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猎犬长牙,盔甲上覆盖着繁复的雕花,在暖黄的赐福下泛着冷冽的银光。冷酷无情,暴戾恣睢。在大赐福里的各位都是这么评价阿褪的,只有罗德莉尔摇了摇头,捏着自己红色披风的衣角,她初来乍到,不敢大声言语,却在这件事上出人意料地坚持着,“阿褪大人,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阿褪听到一定会很感动,他正好下了几个墓地采了不少墓地铃兰,送给罗德莉尔精进她的调灵技巧正好。但如今他正在和阿什米在脑袋里争论不休。
“大人,我的大人,梅琳娜大人是不会为了这件事停下她的脚步的,即便我告诉了她夏波丽丽葡萄的事情,她也没有回应,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阿什米,你没有看到吗?那个火焰能够使人癫狂,我在里面看到了绝望和火焰,黑色和黄色交织在一起,他们好像在侍奉它——癫火。”阿褪一面回忆着自己在颠火村的经历,想到自己被目含黄焰的大老鼠咬死,想到自己看到那村民入魔般跪伏在黄焰之下,自己的脑浆也随之燃烧起来的经历,就不免发怵。
“我知道的,大人。但交界地还有更多可怕的事情,你知道盖利德吗?那里被猩红腐败所控制,一旦踏入你的血肉就会逐渐腐败,最终变成行尸走肉,游荡在那片土地上。”阿什米冷静地劝说着,阿褪在利耶尼亚捡到了她,她说自己刚从地底逃出来,希望能放自己一马,作为回报她能够增强力量。
当时的阿褪刚击败了满月女王,拿到了第二片大卢恩,还没决定之后去哪,见她没有恶意,也就答应了。阿什米融入了阿褪的身体里,也意味着她能够听到阿褪说话了。阿褪也开始可高兴坏了,拉着阿什米从烤陆生海鞘的味道到魔法学院里的螃蟹打人超疼说了个遍,多亏阿什米不是人,不然早被烦死了。
阿什米常常在阿褪身体里注视着他,知道他最喜欢去探索地图摸箱子,最宝贝他的猎犬长牙,知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会下意识咬嘴唇;知道他怕黑,知道他最讨厌墓道里的小怪兽,每次都得先给自己身上上几个圣防御。
他哪是冷酷无情,他只是太孤独了。
直到那一天,那个粉发的女孩在赐福边现形,她留着贵族样式的过肩卷发,右眼是浅淡的金色,左眼之上却横亘着一个爪样的诅咒。她没有看向阿褪,而是看向了自己,杀意乍现。
但少女只是沉吟片刻,“……你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吗?我没有从中感受到恶意,就交由你判断了。你好啊,另一个你,我名为梅琳娜,正在和这个人一起旅行,我们可能得共同度过一段时间了,很高兴认识你。”
阿褪虽然面上还是不苟言笑,内心早就在放烟花庆祝了,“阿什米!木头终于跟我说话啦!她在关心我欸!你听见了吗?呜呜她人真好。”
阿什米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伙好吵,不去理他,而是朝着少女微微点头,“你好梅琳娜,我是阿什米,很高兴见到你。”
梅琳娜闻言只是微笑,配上旅行者套装的她此刻就像是涉世未深,背着家族跑出来冒险的单纯贵族小姐。但她现在却和自己类似,半透明的身体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是不得不依附阿褪存在的灵体状态。
“今日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早点睡吧,晚安阿什米、托雷特和阿褪。”
“欸……!”随着梅琳娜消散在夜空中,黄金树的树叶如雨般飘落,像是碎落的黄金,两人眼中皆是一惊。
“她居然能听到你说话!”
“她居然能听到我说话……”
“这真是……”“我很抱歉。”
“太好了!”阿褪此刻正咬着唇,那双有些龙化的竖瞳里多了一些以模仿他人而存在的仿生泪滴看不明白的情绪,但她能感知到他现在很高兴,几欲落泪的激动,“她能听到你说话的话,我就能和她说上话了,我有好多好多事情告诉她,白金村和白金之子的事情,那个盲女的事情,还有那些黑夜骑士。”
“我真替你感到高兴呢,大人。”道歉的话没能说出口,不知为什么,意识到自己和阿褪有所不同的阿什米心里闷闷的,像是被菈妮的暗月魔法冻住了,怎么也化不开。
2.
见阿什米不愿再说,阿褪只好泄了气般向后倚在满是黄金树树根缠绕的墙壁上,盔甲发出一声脆响,有个小袋掉了出来。
那是指痕葡萄。
在他即将离开魔法学院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盲眼女巫海妲,她说还需要指痕葡萄就能看到神的指引了。之前她便拜托过自己收集所谓的夏波丽丽葡萄,被黄色妖火灼烧过的眼球,但她似乎并不知道,说那是甘甜美味的葡萄。
很怪。
随之便是在颠火村后,阿褪发现山上还坐落着一座教堂的废墟,教堂一般都会有好东西,于是阿褪骑着托雷特就朝那赶去。半路却被迫下马,红灵入侵,那人眼中迸溅出的黄焰和癫火如出一辙,黄色的颠火划空而来,火星飞溅,脑袋被火星砸到后剧痛难忍,像有什么要顺着神经和脑髓长出来似的。
阿褪只好持盾躲闪,红灵借机逼近,那人耍得一手战矛,对着盾牌又戳又踹。阿褪之后收了盾朝后翻滚,一面与之周旋,一面悄然在曲折如犬牙般的长刃上涂上带着火伤的油脂,在对方向前戳刺的空档,跳起横劈,红色的火光与战矛相接,金鸣铿锵。那人被火焰灼伤,朝后退了几步,手中闪现出黄色的印记,一朵黄色的火焰便腾空而出。
“小心!”
阿褪躲闪不及,只能举盾防御,但撩起的火焰还是几乎把他掀翻在地。不对劲,阿褪看向这个陌生的红灵,自己不是第一次被入侵了,但是这个红灵,或者应该称他为“灼烧指痕”维克,他攻击模式很是单一,没有使用战技,远处用癫火偷袭,近了就是战矛,不像是褪色者,更像是徘徊在交界地不得往生而失去理智的本地人。很快,阿褪便用盾反让对方一个踉跄,趁机抓着龙饗印记腾空而起,手掌幻化成亚基尔的头颅,随着吼叫吐出岩浆一般的烈焰。破防的维克很快抵挡不住,消散在原地,随机在原地留下了那颗指痕葡萄和那把战矛。
带着指痕烫伤痕迹的眼球,汩汩流出金黄色的泪水,似乎能听到痛苦的悲鸣。那把战矛也浑身布满了灼烧的痕迹,自内而外的燃烧着。阿褪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恐怖的火焰,竟然蕴藏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大人,没事吧?”阿什米关切地声音响起,“对不起,我似乎无法在这里出现助你一臂之力。”
“我没事。”胸前和手臂上的盔甲已经有所融化,滚烫的金属烙进了皮肉,但他还是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拾起那把战矛朝前方的教堂走去。
“那个维克似乎是不想让我们接近这里。”一觉踏入倾圮的教堂,就发现原本塑着玛丽卡石雕的位置旁,一个指头女巫扮相的少女低垂着头颅,胸前和身下都满是血污。血的气味已经有些发臭,但是浓稠的血液还未凝固,在地面上泛着白光,意味着她其实刚死亡不久。
“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请您登上艾尔登之王。”阿褪喃喃道,他鬼使神差地想要触碰少女的面颊,苍白的,甚至有些发青,头发一丝不苟的束拢在帽子里,除胸前外服饰还很整洁,手里还握着圣印记,似乎临终那刻都还是神最虔诚的信徒。
悲恸在身边蔓延开来,尝起来像是亚人的血,腐朽的棺椁和金属的味道。阿什米意识到这似乎是她的大人第一次为陌生人悲伤。但她真的是陌生人吗?他似乎在透过她看着某个人,死那个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周围满是尸体的王侯礼拜堂里的女巫。
每一个褪色者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女巫,他们会一起旅行,一起冒险,一起成为艾尔登之王。但是大人的女巫一开始就死了,他亲手用她的血染红了立誓布,他从一开始就是孤身一人。哦不对,陪伴着他的还有托雷特,牛与马的混血种,以及那个名为梅琳娜的虚弱灵体,虽然能行使女巫的职责,但无法在赐福以外的地方出现,更别提大人无法言语,更多的时间里只是梅琳娜向阿褪诉说着这片土地原来的故事。
“大人……”阿什米不禁出声,“她似乎是自杀的。”
“嗯,她握着这把匕首捅向自己胸口的,但是为什么呢?现在能拥有女巫的褪色者已经屈指可数了,她的褪色者怎么不在身边?”
“或许他已经失去了赐福,永久地沉睡在某地了吧。”现在的褪色者大部分已经看不见赐福了,那个指引他们前行的神之恩赐,这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重来的机会,为了保命只能碌碌无为的在交界地游荡着。
但阿褪这次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握着那把自燃着的战矛若有所思。
3.
在进入王城之前,阿褪答应阿什米,帮她打倒了碎星,当然也有为了菈妮的私心。阿褪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阿什米最喜欢他在红狮子城庆典的样子,阿褪和狼人布莱恩、战士壶亚历山大,以及很多很多慕名前来的褪色者、英雄们齐聚一堂,推杯换盏,引吭高歌,壮士出征的离歌雄壮而哀伤,似乎是在为交界地最后一位将军所唱的挽歌。
盖利德的战场上满目疮痍,四处都是倾倒的战旗和零落的盔甲武器,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鏖战。碎星将军拉塔恩与女武神玛莲妮娅在这里打了一战,碎星下身被腐败侵蚀失去理智游荡在战场上半死不活,玛莲妮娅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于是大家在红狮子城给这位曾经深受民众爱戴的将军举行了庆典,引来交界地最英勇无畏的战士来击败碎星。那天阿褪破天荒的喝了很多酒,战场上血残阳如血,黄沙漫天间碎星大箭破空而来。
“当心!”阿褪按着阿什米向前扑倒,那只带着陨石重力的大箭就擦着头皮飞过,“我来引敌,你们就上前痛快一战吧。”
阿什米能闻到他的颈间还残留着酒的味道,通过盔甲的细缝,那双龙眼似乎还有些迷糊,但是他已经进入状态。碎星似乎认出他会是最终与他决战之人,一开始就针对阿褪出击,身边不断有战士向前冲去,又被碎星一刀斩于马下。阿褪的身形本来就很娇小,但在碎星面前简直是芝麻和西瓜的区别。但即便如此,阿褪一刀劈下龙首的能力也不容人小觑。
血染红了黄沙,阿什米虽然能够模仿阿褪的能力和武器,但是人的理解毕竟有限,这把猎犬长牙在阿褪的手里像是活了一般,向着敌人露出狰狞的獠牙,砍劈切割无所不能,鲜血随着动作在黄沙里开出灿烂的红花。
而碎星似乎修习外神的能力,一颗颗巨型陨石从天而降,把地面砸得千疮百孔,无数人葬送在这招之下。只有亚历山大勉强能用自己坚实的外壳硬抗下这一招,阿褪和阿米什只能东躲西藏,以免被砸成肉饼。
“阿什米,用圣之防御!”
“可是大人!”你不在这里面啊!
随着一道刺目的圣光,碎星挥舞着大剑的手一顿,身后跃起一个小小的影子,奥桂尔的咆哮震彻天地,大家都不得不捂住耳朵缩在阵法里抵抗着。碎星身子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扭头大剑随即向后挥去,却被巨龙吐出的腐败气息喷了一身。
碎星痛苦地嘶吼,大剑朝阿褪一砸,地下瞬间多了一个深坑,阿褪虽然用龙头卸了部分力,但是这一剑还是实实在在砸在了他胸口上,喷薄而出地血液撒满了银甲。只差一招碎星就将自己置之死地,但是随着燃火的刀刃一击侧劈,本就染上猩红腐败的碎星就像是一座岌岌可危,满是蛀眼的木塔,被这根火柴轻易地点燃。
随着碎星不堪其负地倒地,随即被其他人围上前去围攻。和自己张得一模一样的阿什米扛着还在滴血的猎犬长牙,朝着自己伸出了手,自己嫌重穿着的轻甲在她身上镀上橘色,背后的披风随风飘动,英姿飒爽。
当晚的庆功宴上阿褪喝得醉醺醺的,说要拔狼哥的毛给她织毛衣,阿什米只好暗暗现形拉住他不安分的手。一旁的布莱泽还不知道他旁边的阿褪打起了他的主意,还在邀他吃酒。
“阿什米,今天我很开心。”大家都醉得七倒八歪时,阿什米和阿褪坐在观星台上俯瞰那片战场,远处一轮明月伴着潮水送来湿气,天上重新出现的星子明暗晦涩。
“大人,我也是。”
“我是说,和你并肩作战,我很开心。”
“大人啊……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温柔呢。”阿什米知道阿褪不会再回应,因为他已经累得睡了过去,阿什米悄然显性,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仰头望向重新流动的繁星,“真美啊,原来这就是真实的星星啊。可惜……”
4.
阿什米原本以为在希夫拉河底的诺克隆恩就是他们诀别之地。在那之后,大人将成为艾尔登之王,而她将会统治地底世界,成为永恒之王。
但未曾想到阿褪会因为要前往树根底层重返地下,导水河边他俩再次相遇。王是不能相见的,两王相遇必要拼个你死我活,阿什米本有自信击退所有来犯者,但那是她的宿主大人,那个她拼尽一生想要模仿的对象。
“大人……太遗憾了,我们之间不能共存,这一次我将……”阿什米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在恐惧,她在悲伤,无论结局如何,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阿什米,在战斗之前,我想和你说个故事。”阿褪没有出手,只是把他的剑重新背回背上,他又换了件铠甲,后背是厚重的毛毡一般的披风,似乎有点像是布莱泽穿着的那套。
“你还记得我们在镇静教堂遇到的那个入侵者维克吗?我在雪山的准王监牢里遇到了他,他已经疯了,盔甲上都是被指痕溶解的痕迹,就和那个红灵一模一样。但是他却没有使用颠火的祷告,而是古龙的龙雷,传说中的龙王兰斯桑克斯是他的朋友。他是最初圆桌厅堂里的英雄,是最接近王的人,但是他自甘堕落授赐了颠火,变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是么?”在离开阿褪的这段时间里阿什米学会了独自思考,虽说连智力都是模仿而来的,但这一次强烈地感受到阿褪话里的不自然。
“你也不相信对吧。”阿褪轻笑,“我也是。我在雪山入口遇到了夏波利利,他说不要烧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我才是那个火种。”
“巨人大锅的火焰,原来需要火种才能点燃啊。”阿什米并不知道这段秘辛,只能随声附和道,“你是说,那个维克也是为了烧树而受赐癫火的。”
“对,癫火是混沌的力量,能够将世界的一切化为乌有。”
阿什米心中一凛,抬头与阿褪的目光相接,金色的眼眸里有火焰在跳跃,似有燎原之势。阿什米喉头一紧,干巴巴地开口:“大人你、受赐癫火了,你怎么能抛弃这个世界的生命?你怎么能?!难怪呢,梅林娜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阿褪没有回话,而是躺倒在瀑布旁的礁岸上,导水河的上空是绚烂的繁星,虚假的星空呈现出瑰丽的紫色,给地底世界的人民带来一丝重返陆地的期盼。
“你和阿梅说了一样的话。但是如果我不成为火种,那么要烧树的人只能是阿梅。旅行的终点,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面前烧死,这像不像是玛丽卡跟我们开的玩笑。”阿褪有些自嘲地说,但笑容里却遮掩不住的落寞,“然后我就明白了,维克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不想让他的女巫牺牲,于是选择癫火。但他又过于愚蠢,没有三指女巫的教导,穿着衣服就接受了三指的拥抱,最后才沦落成如今这般自甘堕落的下场。”
“所以你成了癫火之王。”
“是啊阿什米,我已经成不了艾尔登之王了。终有一天我脑袋里的这玩意就会顺着我的眼睛,我的耳朵里爬出来,侵占我的身体,驱使我的行动,那都不是我。”
“是癫火借你的躯体降临,是神降……”阿什米轻声吐出最后的结论,交界地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神降?破碎战争之前?巨人之战之前?还是拉达冈成为王夫之前?那都太久太远了。诺克一族便是以造神的名义将她创造出来,但却招致了无上意志的愤怒,将他们砸入了地下百年。
无上意志尚且如此,更别提以混沌为最终目的的癫火之神。不行,绝对不行!她绝不允许交界地变成一片火海。
“我想请你帮个忙。”阿褪朝着阿什米伸出手,“杀了我,我烧完树之后,如果失去了理智,你就把我杀了吧。如果癫火很棘手的话,可以找阿梅帮忙,她说过,再见到我的时候一定要给我送上命定之死。”
阿什米望着那双被指痕灼伤的手,背过脸去不愿面对,“我的大人啊,你又何必如此……”
5.
梅林娜即使在赐福处也不常出现,似乎是徘徊了太久而导致的灵体虚弱的缘故。但是阿什米没跟阿褪说过,她其实看得见梅林娜的灵体,淡淡的蓝色身影,和阿褪面对面端坐在赐福前,像是一起旅行的同伴那样。
梅林娜有时候会和阿什米搭话,她离开赐福的大半时间都在沉睡,无法及时给阿褪提供帮助,于是她时常会询问阿褪的近况。他们又旅行到了哪里,阿褪今天都下了几个墓地和洞穴,和大赐福的同伴们相处得怎么样,还有帕克过得好吗——那个亚人裁缝,她似乎很关心他。不,应该说她很关心阿褪身边的一切。
那股被冻住的感觉又来了。她一直能感受到作为宿主的阿褪的感受,一开始她还会天真地开口问阿褪,为什么你看到墓穴就有夏亚果实那种又酸又甜的味道,为什么你被黑夜骑士揍趴下的时候内心有股火星蝶烫烫的感觉。
阿褪也是好久没人和他说话了,于是也絮絮叨叨地回答着。我看到墓穴既高兴有宝藏又害怕藏着什么恶心人的坏东西,所以说是酸酸甜甜的,是吧托雷特,就跟你喂你吃的果干一个味啦。黑夜骑士那个混蛋有什么好说的,天天骑个马用铁棘扎我屁股,不讲武德,火大,十分火大!
原来这是失落的味道啊。阿什米这么想着,继续和梅林娜说着阿褪的事迹,梅林娜听得很认真,赐福的暖光熏得她面颊有些发红,时不时评论几句,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当阿褪睁眼之时,她便悄然离去。
阿什米曾问过原因,梅林娜没有明说,她呢喃着她的记忆和使命,似乎格外的重要。现在阿什米明白了,梅林娜害怕与阿褪有过深的羁绊,就像是褪色者和他们的指头女巫那样,生死相依。她太温柔了,害怕阿褪伤心,她从到来那一刻起,就知晓自己牺牲的命运。
人类可真是迷人,银色泪滴一族自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便要求模仿强者,学习他们战斗的方式,学习他们御敌的思想,这一切都是为了挽救永恒之城。但是她在阿褪身上学的最多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学习怎么成为一个人。他随手撒落的火星,都在秋风过后燃起了熊熊大火,让邯郸学步的她几乎要在这片浓烈的感情之火里焚烧殆尽。
于是她再次和他踏上了旅程,去到雪山之巅,巨人大锅边上。巨锅深不见底,俯瞰似乎能看到风雪在锅里肆虐,巨锅的边缘绵延数十里,抬眼便能看见璀璨的黄金树。可以说这里是除建立在黄金树下的王城罗德尔外,最接近黄金树冠的地方,也难怪玛丽卡要出征前来打败巨人,封锁巨人大锅。
阿褪牵着托雷特走了许久,北风把他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住了脚步,前方有一簇小小的赐福,幽黄的光辉在皑皑雪地里显得如此单薄。
“到了。”阿褪取下了猎犬长牙,摩挲着这把陪伴他最久的老伙计,“这把刀就送给你吧。碎星那一下,帅呆了!”
“嗯……”
“对了,我攒了不少锻造石,不知道你们黑夜武器能不能用得上,用不上送给铁匠吧,他巴不得800卢恩全收了呢。”
“好。”
“还有这些依灵墓地铃兰,你现在不是灵体了,还能用吗?我还有几个骨灰大哥大姐,你如果用剩了就拿给他们,别浪费了。”
“还有……”阿褪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几乎要把托雷特的木箱给掏空,托雷特一脸嫌弃地嚼着干草,似乎在想自己主人发什么神经,对着空气说些什么。
离开了地底只能作为灵体存在的阿什米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大人。我一定会给你带到的。”
“好……”
阿褪深吸一口气,向大锅探除了手,只见一条火舌从锅底窜出,瞬间攀附在阿褪的手臂上将其点燃,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上身,再到脑袋,阿什米只觉眼前一黑,两人便坠入了大锅的深渊里。
6.
耳畔是风声,阿什米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地间亮得惊人,周围盘旋着飞龙和龙卷风,巨石破碎形成的断垣残壁竟飘浮在风暴的中心,比建筑矮数百倍的阿褪整艰难地在其间跳跃着。
“大人,这是哪里?”
“大人?大人!”
但阿褪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穿梭在倾斜的建筑里,同那些凶狠野兽们斗争着。虽然用癫火引燃了黄金树,但似乎神降未如期而至,她的大人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阿什米,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阿褪翻过了屋顶,站在一处庭院里,那些繁盛的花朵和精致的雕像无一不显示着这里曾经的辉煌,镀金一般的植物就像是自己的故乡那般。
“大人,我在看呢。”
阿褪卸下了头盔,想要在这里休整片刻。却不曾想红灵再次入侵,是“叛律者”贝纳尔,他的铠甲像是一头公牛般雄壮,胸口刻有小型野兽群的花纹。扛着的两蛇交错如锤的吞食权杖也绝非凡器。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不是在火山官邸里吗?
但是阿褪还是没有注意到敌人的逼近,被火烧过之后他似乎复活就变得十分困难,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大人!小心啊!”护主心切的阿什米像是受到了神的感召,就这么凭空出现,替阿褪扛下来那一下跳劈。身后的阿褪随即召唤出龙雷径直投射出去,霹雳雷惊,贝纳尔吃痛地以手撑地。
“你烧了树,你竟敢……烧了自己的女巫!”贝纳尔悲痛地呐喊出声,“你这个叛徒!连自己女巫都保护不好,和那些盲从黄金律法的废物一个样!”
我听不见,看不见,也不会感到迷惘,只会朝下定决心走的路前进。贝纳尔所穿戴的聚兽铠甲如是说。阿褪力竭躺倒在地,阿什米也维持不住身形,只能重新回到阿褪的身体里,好在他两又能对话了。
“废物……”只听阿褪心里这么感叹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呢。”
“大人,贝纳尔应该是具有成王资质的人,他是初代圆桌厅堂的成员吧。”
“是,他是其中之一,而且他烧了自己的女巫,但黄金树却没有燃烧。之后的他便背弃了黄金律法,转而投靠亵渎君王拉卡德,以屠杀褪色者为己任。”
“听不见也看不见,真是很无赖的做法。”阿什米见阿褪掬起一抔黄土,将贝纳尔就这么埋葬在这处远离交界地的天空之城,“火种不能是无辜的少女,只能是我啊……”
阿什米听到了阿褪话中那点命中注定的使命的意味,一如那日梅琳娜单薄的身躯蜷缩在赐福前,少女的脸庞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话语却是那么坚定不可动摇,“那是我母亲给予我的使命,现在也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
本是同伴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牺牲自己成为火种,以保全另一个人。无独有偶,交界地也曾有两位褪色者这么做了,一人烧了女巫,一人受赐了癫火,但都无济于事。因为只有梅琳娜才是火种,才是燃烧黄金树的命定薪柴,也只有同时被二指和三指选中的阿褪,才能成为艾尔登之王啊。
“前方已经没有阻止我们的人了,”阿褪弹了弹身上的尘土,重新站了起来,瘦小的褪色者在巨大的圆顶庭院里有些摇摇欲坠,“阿什米,我们再来一次,释放命定之死,然后杀了王。”
7.
死亡是什么感觉呢?在遇到阿褪前阿什米其实感觉不到的,作为人造生命,感情其实是弱点,诺克斯人曾想剥夺这一切以求创造出能够弑神的人选。
她不允许害怕,不允许去畏惧死亡,她是最终要成为王的人。她曾对那些贪生怕死的褪色者嗤之以鼻,但她在阿褪体内却见到无数的死亡。为宿命心甘情愿而死的罗杰尔,为使命慷慨赴死的菲雅,为理想爆体而亡的亚历山大壶,还有不屈服命运战死到最后一刻的狼哥布莱泽、米莉森。他们处于本能的畏惧着死亡,却能在最后死亡到来的那一刻甘之如饴。
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
恐惧……像是穿过安瑟尔河的阴风,带着腐败生灵的刺鼻气味,让人生厌。但当在石舞台上真的感受到的时候,阿什米不由自主地双腿发颤。
前一秒还在和她弹冠相庆的阿褪,下一秒就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痛苦跪地,阿褪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地悲鸣,黄金色的泪水从他指缝中流出,溅落在地便成了黄色的、扑不灭的癫火。
“阿什米!杀了我,快!”
“大人,对不起,我做不到……”阿什米感觉自己被恐惧抽走力气,全身上下如灌了铅般沉重,只有泪水是自由的。在被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她的王在逐渐消失,那股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失去了赐福的庇佑,被癫火取而代之。午夜梦回,阿什米时常想起那股幽怨的味道,她从未胆怯过自身的死亡,而是在恐惧阿褪的离去,那些美好愿景在那一刻里分崩离析,尽数破碎。
火烧起来了,火舌和热浪虎视眈眈着石舞台中唯二的薪柴,黄金树的内部发出绝望的呻吟,要塌了,要塌了,整个世界要被付之一炬。阿褪的盔甲被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火焰燃烧着的头颅,内部扭曲缠绕成诡异的符文,似乎多看一眼便会被抽取灵魂。
“阿什米,辛苦了。”有什么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夺人的黑炎从身边掠过,撩起一阵凉风。阿褪,现在应该是癫火之王的胸口多了一把黑刀,象征着死亡的黑炎喷涌而出,与癫火纠缠在一起。她身前的粉发少女还是一袭旅行者套装,风尘仆仆像是匆匆归来的旅人。
对面的癫火之王没有理会,而是燃起手中的火焰朝四周播撒,在顷刻间膨胀了千百倍的癫火面前,那把短刀小的可怜。但梅琳娜只是在身边升起了护盾,将自己和阿什米保护起来。
阿什米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双腿站起身来,一旁的梅琳娜粉发飞扬,宵色眼眸似是故人归来。只见癫火的左手缓缓伸起,握住了那把短刀,黑红色的火焰灵巧如小蛇般窜上手臂,又被另一只满是癫火的手在途中拦截。
两股力量在一具身体上扭打了起来,盔甲早已在烈火的进攻下融化,只能勉强看出之中的人形。交界地的民众曾为了追求死亡,祈求让亚基尔的龙炎灼烧他们的身体,但即使身体与焦炭枯骨无异,他们的灵魂还是无法解脱,只能靠灼烧理智变得麻木。
癫火之王无力地跪倒在地,癫火里包含着愤怒朝着黑炎进攻,但黑炎就像是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刀口流出,每走一步就浇灭一簇火焰。
梅琳娜缓步走出结界,她的斗篷散落,很快被火舌吞没。她无视那股使人陷入癫狂的火焰,紧握住那只左手,就像是他们在赐福前做了千百次的动作那般,将卢恩化作力量,更强的火焰迸发出来,像是开了闸门的水库,黑炎将两人笼罩在其间。
“永别了,褪色者。”
End
摸点前置找找感觉...
字数:2269
+++
颠倒塔外
地铁,赤羽桥,东京塔。
严酷的冬日已经过去,白色情人节的商家宣传盖住粉色的那一版。
要是樱花再早两周盛开,想必此刻路上会遍布情侣,但目前气温尚不足唤醒树木,新叶零星,于是一足鸟得以悠哉地独自站在树木下的阴影中。
他将眼睛作为镜头,将来往行人框进镜头:修学旅行的学生、步履匆匆的西装客、携带反光板的现场采访摄制组、旅游团的老老小小......人们的着装较春天仍多一截布料,白的像融化的雪,灰的像雪下裸露的岩层,行走之间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冬雪消融。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大约十分钟,有野猫伸着懒腰扒开树丛。它将一足鸟的小腿当作树桩蹭起痒,喵喵叫着唤这人类兼任为它挠痒的大臣。而高挑的人类像根真树桩,只顾着数来往的鲜艳衣裙,一丝反应都不给。
黑,白,白,灰,灰,棕,黑,褐,黑,橘——啊,是旅游团,旗帜是...不是日文。中文?
一足鸟捏紧鼻梁两侧的口罩封条,更认真地观察那些人: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穿着橘色背心的导游挥着旗帜把他挡了个正着。导游手中的喇叭也是同样鲜亮的颜色,反射光刺得一足鸟眯了眯眼。他听不见导游说了些什么,只见后者像交响乐团的指挥般几番挥舞旗帜,不多时人们就向四处分散,于是立在原地的红色身影变成被剥去花瓣后的花蕊。一足鸟望着他亦趋亦步地跟着一对夫妇走了几步——哦,是受托帮他们拍合照——而后又摸着口袋走回标着“集合点”的石碑,红色的小辫子东翘西歪地翘在后脑勺。
旅游团、红发、红色外套...看起来和视频里差不多。肤色稍微黑一点?苹果手机check,东京塔背景的毫无技术含量比v旅游自拍照...笑容和直播时完全一致,是他的跨国游戏搭子没错了。
一足鸟又确认了一次口罩已经拉好,将另一只脚也踩实。他摘下降噪耳机,鸟儿与汽车开始鸣叫。埋在草地里的音响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女声沉着地播报着各类事项,喇叭里,导游的声音很有活力:“这里是东京塔。有几颗樱花已经开放,两周后这里就会有一片花林——。”
游戏搭子捂住一侧的耳朵,将手机放到耳边往远离音响的地方走,一足鸟的手机在衣袋里轻轻振动。他没有理会它,而是追上对方,单手轻轻按在后者的后脑勺:“Monday,switch squats。”
“Wha、?”红发的大学生急急矮下身体躲开,又赶着要看背后是个什么人,脖子都险些拧断。一足鸟惊悚地看着他扭过身、眨眼间变了几次脸:“哎呀妈,鸟哥?好兄弟汇合顺利yeah!”
虽然是初次线下会面,但一足鸟立即想到这位组排了两年的好搭子接下去会做什么——周一抱扑、一足鸟急闪,两个加起来年近半百的人矫健地围着东京塔他逃他追,一路跑近正在捕捉游客的采访摄制组。跑在前方的一足鸟在进入镜头范围前紧急刹车,扫了一眼地砖:30厘米左右的长花砖、和摄制组间隔了至少20块来块,现在转向就不会入——啊,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冲过去了,好快。
只见周一健步如飞,跑了两步又回来抓一足鸟的胳膊:“鸟哥你也一起!他们这么正规肯定能上电视我还没上过呢我怎么这么运气这么好嘿嘿!”
一足鸟对此不予置评、将视线投向地面开始假装自己是个听不懂日语的自闭社恐。直到被拽到摄制组面前、看到了因有人主动入镜而眼睛发亮的可爱记者,这份坚持也完全没有动摇——也就是站直了点而已。
当周一和自我介绍为“Jane”的记者开始交谈,一足鸟很快发现不用特意假装:他的确听不懂。
这是中文,他知道开篇时包括“你好”在内的几个常用词汇和周一的名字。但也只有这些了。周一的语调飞扬,听起来非常快乐,语速也跟着轻快地飞驰。黑眼睛的记者小姐频频点头,蓬松的发辫跟着跳动。
她无疑很紧张,鼻尖冒的汗斑驳了一小块粉底。但她又完全没注意到妆容,精神只集中在采访对象身上,只有周一回答完了一个问题,她才会托一托厚重的眼镜架,好叫它不要滑落下去碍她的视线。
她也是个中国人、或来自日本本土但会中文?后者的可能性更低一些。一足鸟百无聊赖地想。他注意到她的胸牌上印着“实习记者”的字样,这可能是她刚开始独立进行采访。于是当她千恩万谢地向周一鞠了几次躬、以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转向他,他没能像平时一样直截了当地拒绝参与,而是委婉找了一句托词:“Sorry,english please.”
有遗传自妈妈的发色和五官轮廓,这句话已经足够可信,是一足鸟常用的台阶。
可记者似乎并未听出这是一个借口。
又或者她决心装作没听懂。
她像一名被培训得极好的奢侈品店员,立即脱口而出”没事的,English ok,英文也完全没问题!”
大意了。
在彻底拒绝记者和敷衍地参与之间,一足鸟接收到周一好奇的目光。这位来自异国的朋友还沉浸在第一次被采访的快活里(尽管从后期来看,都是些不算有趣的常见问题)正期待地揽着他的肩膀。
你喜欢吃什么?
你是第一次来日本吗?
准备去哪里玩呢?
如果用一个词概括东京会选择什么呢?
“蔬菜吧,素食很好。”新鲜的鱼。但不要炸鱼。
“是的,是游客。”不,住在这,住了很多年。
“奈良?”给朋友做地陪,跟着走就行,周一是走到哪算哪的类型,大概没有明确目的地。
“繁忙。”无聊的地方。人们像搬运食物的工蚁,被拦住了前路就只会原地打转。
记者的英语比一足鸟想得更好,于是他编出尽量简单的假话,像个真正的腼腆外国人一样只蹦出几个单字,以防说太多会让随口扯的“english please”露馅。
没爆点,至少会剪掉大半。一足鸟想。但即使如此,年轻的记者看起来还是十分高兴,在离开时竭力居高了手挥别,说了好多次“谢谢”和“Thank u”。
周一笑嘻嘻地挥回去,等背过身才用胳膊肘怼他:“兄弟,你咋尽瞎说。”
“我哥教的。”一足鸟耸耸肩,“上飞机前你提到有个vr游戏明年内测?再说说它吧,我还没试过vr。”
Vol.228「春山」《不忍视》
作者: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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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晨光透过竹林,将明媚洒落石碑。桓灵道神情肃穆,在氤氲之上的山顶,摆出春祭的祭坛,奉上酒二坛,三牲一副,五谷一捧,帛一束,甜丸玉碎,线香符箓。
末了,他解开缠在腕部的衣袂,挥开衣袖,带着妻儿一起叩拜下来。
亮起火星的烟香扶摇直上,盘中的符箓无火自燃。
“你今年来得倒晚了。”
“祖父于月前谢世,宗族内一时动荡,耽误了时候。”桓灵道直起身子,看向那卧在石碑上的虚影。
“…如此…无炎也已去了么。”那影子面容寡淡,看不出悲喜。
“祖父临世还想再来拜见前辈,遗憾此山高渺,祖父早已上不来了。”
“上来干什么,就是他上来了,我也不见。”
桓灵道不由失笑:“当年前辈就说了,最看不得皱纹,只让年轻的上到山顶来。”
“不错不错,我这山里本就冷清,要再来些老态龙钟的,只怕更是暮气沉沉。”虚影探手扯下牲祭的一条后腿,作势递给桓灵道,后者只能苦笑着摆手谢绝,虚影撇撇嘴,拿过猪蹄,却只是放在身侧,并不下嘴。
桓灵道抹了抹眼角,自嘲道:“再过些年,在下也免不得多增皱纹,到时候只怕也见不到前辈了。”
“哼,你好好照我教的修行,怎么也能比常人多保三十年的青春。”
“那道书在下只看到第三层便难以寸进,想来是欠缺仙缘。”桓灵道探手摸了摸身侧的孩童,“将来便叫这孩子年年来拜望您。羽儿,莫要害羞。”那孩童身子半缩在自己长辈身后,两人谈话间却不住地把好奇眼神递过来。
虚影瞧了孩子两眼,点点头:“唔姆,倒是个有灵气的,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桓灵道与妻子相互搀着站起身,领着孩子沿石阶向下,身影渐渐隐没在竹林云海之中。
虚影望着云海与远处的红日,沉默几许,突然招来酒坛,一掌劈开泥封,仰头便倾倒下来。晶莹的酒液如银河倒悬,穿过张开的朱唇与华美的衣服,直直淋在石碑与泥地上,玉珠四溅而起,顷刻间酒坛便空了。祂只一抬手,祭祀的酒肉连带那条猪腿便飞入林中,几头灵兽一哄而上,争抢一番又各自散去。
祂忍不住嗤笑一声,手一挥,空了的酒坛翻滚着落下云层,悄无声息。
只有一声叹息幽幽:“还是年轻的小崽子可爱一些啊。”
三
那甲胄上带着刀劈剑砍的痕迹,饱经风霜的脸带着风尘,眼角也密布皱纹。祂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跪在半山道的老人。
“老祖宗……”一旁的少年小心地凑过来。
“什么老祖宗,我又不姓桓。”
“那,老神仙?呃,老前辈?”
“桓灵道,你一定要把我往老了叫是吧。”祂在石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算我教你的,碰到年龄比你大的就喊哥哥姐姐,年龄小的就喊弟弟妹妹,一万个的不会错。”
在山下只学四书五经的桓灵道从没听过这样的道理,踌躇着试探着喊道:“神仙姐姐……”
回答他的是一顿张狂的大笑,祂一个翻身滚下石碑,伏在地上又笑了半天:“诶哟喂,神仙姐姐,哈哈哈哈……”
刚刚被送上山的桓灵道一时不知所措,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这位传说中的神仙中人,更没想到这所谓的神仙毫无半点仙气。
“你爹就没跟你说过我的事吗?”得到否定的答复后,祂倚着石碑坐好,指点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们家的孩子都要尽早带过来让我掌掌眼,可不能像某人一样,都被下面的世界教成书呆子。”
“某人”指得大概就是祖父的事了,少年硬着头皮问道:“前辈,你真的不见祖父吗?”
似乎只要不加“老”字的称呼都是可以接受的,又或者是有人吸引了主要的火力,“谁啊,你祖父?我不认识啊,小灵你刚上山不知道,我这山里就不待见年过三十的人。哦,你说山道上那个啊,怎么脸上有这么多皱纹呐,留了胡须也不好好打理,一根根的,难看!啧啧,连头发都花白了,一大把年纪还爬山,老当益壮啊老当益壮,怎么手指还缺了两根!”
祂猛地站起身,平地卷起一阵风雷,竹林里惊起一片飞鸟,扑棱棱飞向远方。还没等桓灵道反应过来,祂已经坐回碑上,一闪而过的怒容仿佛从未出现。
祂转头看着桓灵道,嘴里念道:“当年你祖父下山,也没比你现在大几岁,不觉间已经那么些年了,想当初,他还是……”祂意兴阑珊地住了嘴,“你去告诉他,我虽是登仙失败的,镇守一地风水还是可以,只要他别忘了当年的约定就是。”
二
“你要下山!?”祂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你要下山?”
“是。”
“桓无炎,我不是在问你,我是通过这种语气强调我的愤怒,还有,我不许!”
“请云祖允许我下山。”面前的少年郑重地叩拜,请求。
“你父母送你上山可没说什么下山。”祂狠狠地瞪了山下那几十乘的华盖马车一眼,以祂的眼力,别说山脚下,就是千里之外的刀兵烽火,瘟灾蝗祸也是如观掌纹;世事轮转,本就有清有浊,有乱有和,和你一个小小道士又有何干,“你可想好了,你以为自己是去平乱济世,其实他们请你去,要的不过是一块招牌。你母亲若在,也不会答应的。”
“当日母亲说过,是去是留,一看我自己的心意,二凭云祖做主,求云祖成全。”桓无炎双手奉上帛书。
不用展开祂也知道契书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你就这样把你的子孙后代给卖了?”祂忍不住恐吓道,“你下山去了,你的那些经书文卷,我看不过眼自然给你一把火烧了;你此去锦衣玉食,住的是广厦豪屋,你在山下的草庐少不得给你拆掉;从今往后,别说什么求道长生长命百岁,千灾百难在前,稍不注意就是刀兵加身,你可都想好了?”
桓无炎只是拜服在地,不加言语。祂也就不再言语,好像这是一场游戏,比谁先忍不住松口;想我驻世长存,有的是时间与你空耗,你不过一个凡人……
“好了,我知道了。终究是你的时间宝贵,你去吧……只是你这一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
祂转过头不再看那个少年,不看他一步一俯首地退下山去。只是展开那卷帛书:……子孙后辈年年岁岁,向春山祭拜,永世侍奉云祖……
一
少年郎,何不随我修道?
修道?长生不老么。那孩子手捧竹简,抬头露出笑容,我连一十六都还未到,还离得老远呢。
那时候的那孩子,确实是青春灿烂,风华正茂
END
写于2024.3.26
(有时候也想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好像这文是它自己生成的。但是我这满心的惆怅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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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我很抱歉女士。”医生从诊断室内走出,脱掉一半口罩,沉重地对我说,“您先生确诊了趋光症。”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意外,人类作死至此,有什么奇怪的病症都不稀奇。比起空气敏感症、水中毒综合征等等,趋光症好多了,只是不能晒太阳而已。
“没关系亲爱的,不能晒太阳而已。”丈夫贴着我给了一大口么么,“你就是我的太阳,贴你也一样。”
来时双手空空,走时我手里多了一把大号遮阳伞,还有一口袋缴费发票。
“其实我没有什么感觉。”丈夫举着伞,试探着将手指伸到阴影外。
“建议你不要——”还未等我说完,刺耳的“滋啦”声和烤肉糊掉的味道一起袭来。
我们又一次回到了门诊楼,这次挂的烫伤号。
“像吸血鬼。”等待叫号的时候,我听丈夫这样说。他仔细打量着自己黢黑还有些掉渣的手指,神情并无痛苦。
“亲爱的,你敢相信吗,痛感只有被太阳灼烧到的一瞬间。”他将已经开始长出新肉的手指举到我眼前,“然后就是愈合!”
这让我想到了一部电影的经典台词,“人类进步的本质是进化,而进化的终点是非人。”他确实有点儿像吸血鬼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变得爱喝血——他可是从来都不吃鸭血的。
“523号,2诊室。”
我拖着丈夫挤进诊室,医生只是扫了一眼丈夫还略带黑渣的手指,什么病症就一清二楚了。
“趋光症,很正常的反应。现在病症初期还没什么,等到中晚期了,会出现严重正趋光性。这点家属要注意。”
“正趋光性?”
“是的,趋光症患者九成都是正趋光性,负趋光性的患者不会尝试把自己暴露于阳光下。”
顶着医生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我愧疚的低下脑袋。对不起,我为自己的知识匮乏道歉。
“不需要治疗,现在已经愈合差不多了。”医生拿酒精棉把丈夫的黑指头擦干净,打发我们离开。“趋光症患者的恢复能力确实加强了,但这只是应对偶发损伤的身体自我调节,还是不要长时间接触阳光的好。”
我使劲点头,薅着我家大傻子离开诊室,再一次举着伞站在了门诊楼大门口。
“亲爱的,从今天起你坐后排。”副驾驶的遮阳贴膜比较透,还是后排的好一些。实在不行,还能打伞,或者换一边坐。
丈夫花一分钟说服自己接受失去副驾驶的屈辱,然后又花五分钟在后排安静下来。他脑袋靠在驾驶座后背上,委屈的很。
“我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你要是坚持坐副驾驶,就真的要死了。”
“那我能拥有太阳老婆的一个么么吗?”
么么没有,白眼可以。
诸如此类“丧权辱国”的事情在丈夫生病期间发生了很多次。比如说,周末下午,我们难得有兴致打算下楼找一家咖啡馆,边品尝人生苦涩边欣赏春意盎然;但他不能靠近窗户,只能窝在角落里跟网友征战峡谷,并在黑屏的时候抬头看看他在户外晒太阳享受春天的老婆我。
“亲爱的,我感觉自己要长虫了。”
“所以呢?”
“晒晒太阳不长虫。”
“容我提醒你,亲爱的。”深呼吸,忍了又忍的我决定让自家大傻子清醒一点儿,“你的医保卡余额只有121块钱了。”
他苍白的皮肤衬得黑色眼睛很大,再配合他震惊的表情,我都怀疑他眼睛是不是要掉出来。
“怎么会?!”
“因为你每周都会把自己送进医院一次……”至少一次。
此时不过距离确诊趋光症才过去两个月,丈夫亲近太阳的行为越发频发,只要稍不留意他就会尝试晒太阳这一危险行为。
有时候,我是指,有时候丈夫路过窗户时,他看向太阳的神情有些像宗教的狂信徒。
只有最原始的冲动。
我开始有些慌了。我在网上搜索,也去询问医生,趋光症从确诊初期过渡到中晚期需要多久……
医生的回答是:三个月。
从确诊到晚期,从初春到夏初。
丈夫坐在地上,脑袋搁在我腿上,像只没有吃到罐头的大狗。“老婆,我有些冷。”
“给你暖暖。”
二十多度其实一点儿都不冷,但我知道,他说的不是身体。
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当他的太阳。
“我爱你,老婆。”
“我也是。”
这是他最后一次跟我说话。
第二天,我从熟悉的黑暗中醒来,下床,开灯。然后开门,准备去洗手间……
那一瞬,我被刺目的阳光晃到失神。
我的丈夫,我的大傻狗,他坐在床边,微笑着晒太阳。
他手里端着刚打好的豆浆,见我出来,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
然后,他化成了灰烬。
白色的豆浆撒在黑色的渣子上,消失不见。
说实话,我并不意外。
我了解我的丈夫,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他只是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我。
我说,睡午觉就一定要晒着太阳睡才有感觉。
我说,晒太阳不长虫,补钙还长个。
我说,我是他的太阳。
“可是太阳不应该在黑暗中。”
于是他撕开了黑暗。
我将最后的尘埃收起,去医院定制成钻石,戴在无名指上。
我时常会坐在窗边,迎着朝阳,看钻石折射出的光。
“我爱你,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