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招】烤魚
中靶:9/12 失敗
輕拍拍(首狙)、格子、江櫞、暮夜、落水、蜂銀、夜雨、巴瓏、月溪明
公主被恶龙抓进了巢穴,等着王子来救。
恶龙问公主:“你觉得多久会有人来救你?”
公主想了想:“这里离我们国家有点远,走路得走上十几天。算上召集人手,筹备物资的时间,最多一个月,就会有人来。”
恶龙扳着手指头算数:“一个月,也就是三十天。短了点儿。那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想在这儿多待几天吗?”
公主摇头:“你这深山老林里,肯定什么都没有,我还等着回去和姐妹们开茶会呢。”
“我这里也有茶,你可以和我开啊。”
“和你开有什么意思啊。”公主撇嘴。
“好吧!那你要怎么才愿意在这里多留一阵子?”恶龙问。
公主想了想:“你能变成人吗?”
恶龙说:“OK!”
嘭的一声,恶龙变成了一个长着角的小孩。公主打量他,表情很复杂:“虽然挺可爱的,但我对未成年没有兴趣。”
“那怎么办!”小孩哭丧个脸,“要是你一个月就被人救回去了,大家都会嘲笑我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出来抓公主玩,他们嘲笑你也是活该!”公主毫不留情。
“才不是呢!隔壁山里的龙,三岁就出去抓公主了,我今年都八岁了,妈妈说,抓公主就得从娃娃抓起!”小孩非常不服气。
“那你也抓个娃娃,说不定还能定娃娃亲。”
“不行,抓公主最好抓适婚年龄的,抓小孩也是要被龙笑话的!”
“你们龙怎么那么喜欢笑话别的龙啊?”
“龙就是这样,什么都要比!”小孩开始抱怨,“多大开始抓公主,抓的公主有多漂亮,公主的国家实力有多强盛,打退了多少人类,公主在这里待了多久,方方面面,全都要比出个高低上下,要是被龙比下去了,好久都抬不起头来!”
公主评价:“你们龙真怪。我从前以为,龙抓公主是因为对公主一见钟情,想要娶公主回家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事情早就变得不单纯啦!”小孩气鼓鼓地说,“现在抓公主已经变成了证明自己的途径,就连我这种对公主不感兴趣的,为了不被龙小看,也只能去抓一个回来!”
“龙也不容易啊!”公主感叹。
未成年小龙给公主安排住处,公主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有床。
“你平时也会睡床吗?我还以为龙只会趴在山洞里睡觉。”
“这可是为你准备的。以前有个同族,给公主睡茅草堆,公主实在受不了,自己逃跑了,到现在都在被龙取笑。”
“……”公主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表示有床睡真的很不错。
“如果需要洗澡的话,淋浴间也为你准备了,饮食方面,虽然不像宫廷里的厨师,但我也会做几个家常菜,还有如果你无聊了,我这里还有飞行棋和桌游……”小孩殷勤地说。
公主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一切都太荒谬了,我本来以为自己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却没想到和我的想像相差甚远!龙已经不再是传说中强大而蛮横的种族,我现在只觉得你们愚蠢,为了攀比,你们做了太多没必要的事,本来传闻中烧杀掠夺的恶龙,现在却沦落到给人类当仆人的地步,我真的不理解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小孩哭丧着脸:“你骂吧,多骂两句,让我那些天天比来比去的傻逼同胞听见最好。”
“它们要是能听见,非吃了我不可。”公主摇了摇头。
公主在山里住了半个月,恶龙小孩好吃好喝地伺候她,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公主为人随和,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闲着没事就和小孩打桌游。
不过有时,公主也会看起来有点忧伤。恶龙问她怎么了,她回答说:“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派人来救我……”
“我派了情报员去打听消息,要是有进展了,它会回来的。”恶龙说。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公主和恶龙正在玩叠叠乐,山洞里突然冲进一只鸟,大喊着:“报告!报告!”
小鸟飞进来,一头撞在叠叠乐上,积木稀里哗啦塌了一地。
“你干什么!刚摆好的!”恶龙不满。
“营救公主的队伍出动了!”小鸟说。
“出动了?”公主跳起来,“有多少人?”
“就,就一个人……”小鸟小声说。
“就一个人?”公主难以置信地说。
“就一个人!”恶龙兴奋地说。
“那我肯定一下子就能打跑他,这样就能再拖一个月,第一次抓公主两个月也算不错了,至少妈妈不会念叨我,说我时间太短……”恶龙喜不自禁,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喃喃自语,但旁边的公主肉眼可见地陷入了情绪低落。
“就一个人?就一个人?”公主咬着她的手帕,不甘心的说,“隔壁国家的公主被抓,他们可是出动了一百人的队伍攻打龙的巢穴!可只有一个人来救我,要是我回去的话,肯定要被人笑话到死了!”
“那就别回去了,多住一段时间嘛!”小鸟在一旁帮腔,“反正回去也是遭人耻笑!”
恶龙看公主这样,哈哈大笑:“说我的时候振振有词,你不也是一样,如果没有更多人来救你,就会被人嘲笑吗?”
“烦死了,公主的辛苦你又怎么能懂!”公主双手叉腰,“被恶龙抓走是公主的宿命,如果一个公主没有被抓走过,那就等于没有魅力,不仅要在茶会上被指指点点,也不会有王子上门提亲。被抓走之后,来营救的阵仗要是小了,就会被认为不受重视,要是迟迟没人来救,就相当于被国家抛弃,再也当不了公主。当然,最好的还是遇到帅气又有钱的恶龙,到那时营救的队伍会直接变成婚礼的仪仗队,这样的公主在茶会上就是最受尊重的存在。现在这个样子,摆明了是父王不打算为我的事费心,我还是别回去比较好!”
“那可太好了,等那个人一来,我直接把他烧成焦炭。”恶龙美滋滋地说。
“情报我带到了,我得赶紧走了,”一旁的小鸟说,“我还急着送下一家呢,这年头信使不好干,总有比你口碑好又速度快的。你们慢聊,拜拜!”
“小鸟也不容易啊……”恶龙感叹。
公主和恶龙又打了半个月的桌游。这一天,在他们玩大富翁的时候,洞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龙的巢穴吗?”
恶龙起身:“来了,我去把他烧了。”
“七分熟就可以了,不要太狠。”公主说。
恶龙来到洞口,看见一个气质优雅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正向它行礼问好。
“您好,您就是恶龙先生吧,请问公主在这里吗?”
“在,不过她不打算走。你要是不走的话,我就喷火。”恶龙威胁他。
年轻人礼貌地微笑:“原来如此,如果公主没有离开的意向,那就打扰了,我这就走。不过临走前能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请您在这张纸上面按个手印,或者盖个印章也行。”年轻人递过一张纸,恶龙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人龙和解协议书”。
“还有公主如果方便的话,也让公主来签署一下吧。”年轻人又拿出另一张纸,上面写着“自愿滞留承诺书”。
公主从山洞里出来,看着纸上的内容,十分不解:“为什么我还需要承诺自愿留在这里?”
“我也不明白这‘人类方在未被击败的情况下与龙方达成和解’是什么意思。”恶龙也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事实上,我是一名勇者,”年轻人解释,“现在拯救公主愈发困难,她们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不肯离开,可是最后我们勇者却需要承担失败的名声。救不到公主的勇者会失去竞争力,他们会被普遍认为是没有能力,之后也会逐渐接不到工作委托,因此我才需要这两份文件,来证明我在这场营救行动中没有落败。”
公主和恶龙面面相觑。他们最终还是签了文件,送走了勇者,勇者非常感激,说有机会给他们寄礼物。
勇者走后,公主感叹:“我从前觉得,书里写的公主,恶龙和勇者的故事是很单纯的。”
恶龙也感叹:“没想到轮到自己,却发现是一件如此复杂的事。”
“可究竟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公主问。
“也许所有地方都错了。”恶龙说。
他们一起叹了口气,然后回山洞里继续玩大富翁了。
作者:【七招】阿千
中靶:0/13 全勝
“不急不急,兽语者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让医生好好地给我们宝贝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痛不痛,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梧桐一边抚摸着拉特的头,一边轻声安抚。她忍不住看看太阳,弦月日,晨时三刻,约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但是兽语者那边丝毫没有动静,她发出去的消息也毫无回应。
一定要给这个兽语者差评,兽语者兽语者全是噱头,不过就是兽医,梧桐又急又恼,忍不住心里埋怨。她的手一停下,拉特又露出了明显的痛苦的神情,她赶忙又安抚了起来。
兽语者就是古时候的兽医,兽语者并不是真的能与宠物沟通,这个名称一开始特指研究麻兽的医生,麻兽普遍很友善,而且研究者们往往能分清麻兽叫声的含义,看起来就像能和麻兽说话一样,就传出了兽语者这个称呼。随着麻兽的普及,兽医们都标榜自己是能听懂宠物说话的兽语者,这个称呼也逐渐传开,渐渐的兽语者这一词就代替了兽医。
终于,梧桐听到了门铃的声音,她手边躺着的麻兽一下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门口。拉特没生病的时候还会帮梧桐看门,虽然他那么小一只,还有肉肉的爪子,肯定没有办法对任何人造成攻击,但是有他的陪伴,给了独居的梧桐很大的安全感。如今,拉特那摇摇晃晃病入膏肓的样子,让梧桐忍不住伤感起来,她想着不管花多少钱,也一定要给拉特治好,便忙不迭地去开门。
来的正是她约的兽语者。
那个兽语者,戴着口罩和白大褂和帽子,只露出一双亮着的眼睛,看上去颇为专业,他还带着一只蜂鸟,通常只有水平高超的医生才会因为设备需要过多,都会带一只蜂鸟辅助机。这让梧桐心生好感,她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埋怨。
“医生,拉特他前两天开始就没有胃口,一直在难受地‘啊啊’叫,后来我发现摸摸他的脚,他好像就好受一点了。我搜索了一下可能是关节病变,我就买了药,但是我又不敢给他乱吃,没有没有,我还没吃。你看看这个对不对。他小时候得过焦虑症,我根本不敢给他乱吃药。”医生还没换鞋,梧桐已经一股脑地开始讲述拉特的情况,还手忙脚乱地拿出药品展示。
兽语者并不搭腔,只是说:“知道了,让我看看麻。”梧桐忍不住又给这个兽语者减分,身为兽语者却对生病的小动物丝没有表达任何关怀,更别说还迟到,简直是缺乏职业道德。
不过兽语者动作倒是很熟练专业,她——梧桐通过声音分辨出了兽语者的性别——迅速地就在门口架起了便携诊台,熟练地抱起拉特,称量体重,检查毛发骨骼,开始询问拉特的日常饮食生活习惯。拉特在兽语者的手下拼命挣扎,梧桐也只能帮着兽语者控制住拉特。但是拉特一直在叫唤没有停过。一声声都叫进了梧桐的心底,她恨不得受苦的是自己。
“吃了什么?”
“最近都没怎么吃。”
隔了好一会儿,兽语者才回应:“嗯,那运动了吗?”
“拉特他不太喜欢动弹。”
“超重了。”
梧桐连连称是:“我觉得胖胖的比较可爱,所以不太限制他吃喝。我之后要限制一下吗?”
兽语者又很失礼地沉默了起来,也不回应。梧桐心底的不信任感油然而生,但她只能安慰自己,毕竟医术的高明与否与性格教养也没有什么关系。
兽语者测量过了体温体重等常规检查,一边设置起了新的检查设备,一边又开口:“能不能带一些它的的粪便和平时吃的食物过来,我要看一眼。”
梧桐连连称是,赶忙跑去麻兽的厕所那边收拾粪便。麻兽是很爱干净的动物,它们排泄完之后会把粪便都盖起来,它们不怕水,甚至还会用水清洗自己。但是由于梧桐不太喜欢湿漉漉的环境,所以家里没有设置麻兽的清洗装置。梧桐用保鲜袋封好了粪便,又去厨房倒了一些麻食,噔噔噔地跑到门口。
然而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拉特和兽语者都消失不见。
“吱、吱吱。”蜂鸟在格雷特的头顶吱吱乱叫,但是直升机的声音一下子就盖过了蜂鸟的鸣叫。
“下面的逃犯听着,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我们还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格雷特抱着拉特在山中奔跑,浓密的树林遮挡住了直升机的视线,警方不可能发现她的位置,他们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然而,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既然被警方追踪到了这里,那么山里的麻兽聚集地会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格雷特伸出手指,与蜂鸟连接,下达指令:“告诉贝尔马上进行转移,把现场的情况与他同步,然后切断网络。”机械鸟的眼睛闪烁起来。
格雷特因为自身要搭载兽语者的工具,把通讯导航等功能都设置到了蜂鸟上,切断网络之后的“蜂鸟”不能再为格雷特导航,但是为了防止警方入侵AI获取自己的位置,格雷特只能这样做。格雷特凭着记忆在山林里打转,花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他们设置的野生麻兽聚集地。
然而聚集地里一片狼藉,一只白色的麻兽腐烂的尸体躺在外面,正是格雷特上次送来的麻兽。新来的麻兽似乎受到了排挤。
格雷特往山洞里瞧去,洞中的麻兽们突然拿起石头有组织地开始向外砸,再也不见家养宠物时候友善的模样。这是格雷特可以预见的事情,回归野生的麻兽们逐渐了有了新的社会结构和野性,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然而,已经形成了固定社会结构的麻兽们也许不会接受新成员了。
格雷特手里的这一只麻兽肯定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决定找一个洞窟休息一晚上,躲过警察再说。
贝尔在山下的宾馆住了几天,但是没能听到任何关于“拐带麻兽的逃犯”的消息。
他和格雷特原本都是兽医专业的学生,然而对于动物的研究越是深入,越是感受到动物们的痛苦,尤其是宠物们,被圈禁在房子中、被限制行为,他们见过的80%的宠物都有心理问题。由于心理问题不容易被发现,宠物们所承受的痛苦永远不会被发现。最终他们慢慢开展了这个计划,目的在于将宠物麻兽放归自然。这座山里的实验已经渐入佳境,然而不幸的是兽语者格雷特送新偷来的麻兽过来的时候,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踪迹。
格雷特已经好几日音讯全无,警察也还没离开。但是贝尔也不是单纯地等待,他也有了新的目标,宾馆的住客中也有一个带着麻兽的女人,那个女人正在出售麻兽。她的麻兽是一只黄色的麻兽,戴着粉色的项圈,身上脏兮兮的满是污渍和腥味——这对麻兽来说很少见。那只麻兽总是颤颤巍巍地站在她的脚边,用双手想要抱住那位女士的腿,但是那个女人却总是躲开。
贝尔试着去套近乎,但是那个女人很颓然,很少说什么。他们聊到麻兽的时候那个女人露出了厌恶又恐惧的表情,说:麻兽就是动物而已。
贝尔想,确实如此,麻兽就该是动物,而不是宠物。
最终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麻兽被扔在了垃圾站,贝尔将它捡了回来,准备放到另一个试验地去。格雷特一直没有消息,估计是凶多吉少,他找的警察也只是告诉他别等了,还告诉他山上的麻兽群也已经被官方处理了。贝尔只能收拾起东西,他还有很多实验场要照看,只好等事态平息之后再回来看看。
贝尔帮那只麻兽洗干净,麻兽被贝尔冰凉的身体吓了一跳,但是又很快适应了。麻兽的身上全是血污淤青,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清洗项圈的时候,贝尔发现项圈和麻兽头发缠绕的地方,缠上了一些芯片碎片。他伸出手指与那芯片碎片连接起来,那似乎是格雷特的蜂鸟。
贝尔意识到,这只麻兽正是格雷特带来的新麻兽。
他忍不住落下泪来,格雷特必然是已经牺牲了,而他一定会将这只麻兽带到新的实验基地,完成格雷特留下的事业,让它回归自然。
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梧桐再也不养宠物了,她内心对兽语者充满了恨,原本拉特可以安享晚年,但是拉特永远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
作者:【七招】格子
中靶:0/12 全勝
“你听说了吗?西边的那座山,说是要死了?这山怎么死啊,还见谁都说,怪逗的。”
“呿,早就听说了。要我说,这么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多半是死不了的。”白鸟不耐烦地挥了挥翅膀。
旁鸟见它像是不愿多提这事似的,悻悻住了嘴,仰着头专心研究哪颗果子更红一点。
反倒是白鸟等了半天,没再等到对方开口,恨恨踩了两脚树枝,把后面的抱怨咽回了肚子里。
日头在叽喳细碎的鸣声中逐渐西斜,树荫间的光斑逐渐扩大成光圈,烧成一地的热辣,明晃晃打在低矮的,看不出模样的山头上。
这曾经是座挺好看的小山,密密麻麻的绿树伸着千奇百怪的枝丫,候鸟带来的种子洒在草丛里开成颜色各异的花,松软的泥土总是散发着雨后潮乎乎的香气,风一吹,树叶草叶哗啦啦地响起来跟唱歌似的,十里八乡的小鸟小兔子都慕名来看。
小白鸟就是那时候跟这座山熟络起来的,它长得好看,唱歌又好听,不乐意跟那些“野鸡”成天搅成一团,一时挑拣它们弄脏了自己的尾巴,一时嫌弃它们唱歌五音不全,连它们常去的山头都显得泥巴巴脏兮兮的,让鸟看了讨厌。但这座山软乎乎的,小白鸟能缩在大片叶子的间隙里,仔仔细细梳理自己的羽毛,或是与它一唱一和些即兴的小调。
小白鸟偶尔会问:“我不会给你带种子,也不会跟它们一样叽叽喳喳夸你好看,你怎么不生气呀?”
小山慢悠悠地,思考好久,才让风带去自己的答案:“你唱歌好听。”
又过了许久,等得小白鸟都不耐烦了,风才送来后半句回答:“这就够了。”
这座小山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小白鸟在树枝上晃着腿,用了个跟人类学来的新词。
但小山也有缺点,它不怎么爱说话,被小白鸟逼急了,它才慢悠悠地低低说几句“山有山德”之类的,然后被小白鸟一口气呛几十句,便又软乎乎地不说话了。
小山头有点傻。小白鸟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自己只好勉为其难多照顾照顾这个傻山了。
然而,小山是有主人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小白鸟气的差点从藤蔓做成的秋千上摔下来,它气势汹汹地飞过去想要问个究竟。却看到了一个趾高气扬的人类在小山前面指指点点,他要砍掉漂亮的小树,拔掉可爱的小花,专门开辟一片地方建黑石头砌成的房子,再拉起围栏,用肥沃的土地种些食物……
“你就不发表点意见吗?就任他瞎搞?”小白鸟挥着翅膀,想要俯冲突袭人类,给他啄个半身不遂,却被宽大的树叶抱了个满怀,闷得声音有些变形。
“山有山德。”风里的声音还是慢悠悠,软绵绵的,但带着点喜悦,带点喜欢。
完了。小白鸟两根细腿外八一撇,坐了个屁股墩儿。完了,小山头还挺喜欢这个人类。
“那要是他不喜欢你了呢?”
“这片土地都是这个人类的。”小山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带着点喜欢,比夸小白鸟唱歌还要多的喜欢。
“他要是往你身上扔垃圾呢?要是把你砍得光秃秃丑兮兮呢?”小白鸟挣开了树叶,不死心地问。
“……”
小山没有说话。
小白鸟觉得自己的话真是“振聋发聩”,它刚要再补充几句,却发现小山并没有在想自己的问题,而是在配合着人类的脚步整理凌乱的杂草免得他绊倒。
年轻气盛的小白鸟向来只有自己不理人的份儿,哪儿被人这么无视过,直被气了个倒仰,啐了一声“傻山”便飞快地飞走了。
没有温柔的风来送自己,也没有树脂的清香做礼物,小白鸟孤零零地越飞越气,决心再也不管这傻山的事了。
后来,便是路过的候鸟、飘零的树叶、逃走的兔子、串门的小鹿送来的消息。
起初人类跟小山大概是很好的,小白鸟也很不乐意听那些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日常,但很快,后面的消息就糟糕了起来。人类将山上的东西挖得差不多了,开始喊朋友来山上玩,将垃圾丢得到处都是,有次差点着了火。
再后来,人类看上了隔壁的一座山,山上有珍贵的山珍,春天还会飘好看的小白花。人类觉得黑石头房太单调,太丑,绿树太普通,山上的小动物太吵……再后来,人类在那座新的山上建了个新房子,自己搬了过去,那些用旧了又舍不得丢掉的东西,朋友们聚餐的工具,都还存在小山那里。
再再后来,人类想在新山上打造什么“生态园区”,从小山挖了一车又一车的土运到新的山上,将小山生生挖平了十米。
再再后来,人类把种在山上的观赏植物移走了,坑洼的园圃荒废了,自己也很少再回来了。小山靠着候鸟们偶尔路过丢下的种子,靠着雨露与阳光,又缓缓将满目的疮痍养出了点光风霁月的美感,然而每每努力成功一些,就又有“生态园区”那边的新垃圾倾倒过来,或是又有运土车过来挖了土就走……
再后来……
再后来,小白鸟长成了大白鸟,它决定出去逛逛。于是,找了个日子,它乘着风就上路了,它驭过彩虹,穿过青云,飞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小山头,听过了许多故事。
它也认识了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开始时,它不厌其烦地跟他们讲自己的故事“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它是一座山,后来它被人类圈住了……”后来,它逐渐讲厌了,它意识到,那片小地方的一座小山,跟这么宽的天空,这么广的森林,这么大的世界比,真的只是座小小的山而已。
飞过许多地方的白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回来的那天晚上,它去看了自己面目全非的老朋友,小山已经不能叫小山了,它又矮又黑,上面遍布着坑坑洼洼的洞,最大的那棵榕树都被人连根挖起带走了,月光照在地面上,在腥臭的污水里反射出不甚明显的光。
白鸟酝酿了一会儿,开口还是没忍住那个刻薄的劲儿:“山德就让你变成这种东西吗?”
小山声音闷闷的,带着些疲惫:“我想去死了。”
“哈。”白鸟的一席话都压在嗓子里,只发出尖锐的一声嘲笑,缓了缓,才咬着牙问,“我还从未听说一座山能死了。人类到底有什么好,你揍他啊,用你的大树去打他,用你的藤蔓去绞他,喊上蜜蜂去蛰他。区区脆弱的人类把你逼死了算怎么回事?!”
“这片土地都是这个人类的。”小山像是解释过千百遍的样子,熟练地掏出这个理由,“我又能怎么办呢?只是我太累了,我有点想要死去了。像大树枯萎,像风沙散尽,像河流干枯……”
“说到底!究竟是谁规定这片土地是他的!分明就是个自说自话的蠢货,也就骗骗你这样的傻子。你可是座山啊,你发起火来,能天崩地裂,能绞灭生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白鸟絮絮叨叨把外面听来的文词儿往上堆,生怕唬不住这个傻山。
“但是我太累了……”尾音的叹息被风拖了很长,也把白鸟的话压回了肚子里。
“那至少也得拉个垫背的,我看你还挺喜欢那个男人的,不如跟他同归于尽。”白鸟扇了扇翅膀,眼珠一转,这座傻山怪喜欢那个人类的,一定不舍得……
“也行。”
“嘎?”白鸟愣了半天,发出像鸭子一样的困惑,它自觉难听,忙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然而任凭它再怎么问,小山再也没有回应过它的疑问了。
回到家乡的日子格外得忙,有许多小动物来缠着白鸟讲外面的故事,有人提起“西边的那座山”,它就佯装不屑地嘲讽两句,只是这件“山要自杀”的奇事到底传得沸沸扬扬,连人类都听说了。
据说人类特意急匆匆从新的房子赶了回来,找了垃圾车清理了垃圾,又好好翻新了山上的黑石小屋。
白鸟觉得那个傻山大概又被哄好了,心里有些不屑,又有些别扭。
然而还没等它别扭几天,西边就发生了大地震,据说地面裂开了个大口子,将整座山囫囵吞了进去,连带着在黑石小屋里睡着的人类一起……
小山大概真的很累了。
白鸟悻悻地想。
作者:【五招】伊西多
中靶:11/12 失敗
輕拍拍(首狙)、格子、江櫞、烤魚、漢尼、落水、蜂銀、巫念桃、夜雨、月溪明、四戎
“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说。”妈妈常常这么对我说。
“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说。”FF小姐也常常这么对我说,声音的高低粗细和妈妈的不差分毫,活脱脱就是她打开窗户对窗下的我呵斥的声气,假如妈妈听到一定会像我一样吓得心惊胆战的。正因此,我从不会让FF小姐在妈妈面前进行这项表演。FF小姐引起的不满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所有我的亲人之间再有什么冲突,尤其,尤其是妈妈。
FF小姐是只鹦鹉,是我八岁那年,也就是说,妈妈和我的继父结婚的那年,在垃圾山上的一台空微波炉里捡到的。当时正好在下雨,我和TT一起在垃圾山下玩,我们都看到了山下溢出来的五彩斑斓的污水,TT的那张长得跟继父很像的布满雀斑的红脸立刻变得很白,她就像妈妈常说的那样,“对一切都不理解”。假如不是我听到了有人用歇斯底里的尖细女声重复着“好冷啊”,TT一定会扭头就走的,实际情况也没有好多少,在我把FF小姐从微波炉里提出来高高举给山下的TT看时,我听见她用纯正的首都口音说道:“一只死鸡有什么好找的!”
TT对什么都不满意,从一开始她就警告我不要给FF小姐取这个名字,尽管我告诉她这是因为我的中间名和姓氏的简写就是FF。我是米米·F·F。她说她才该给宠物取这种名字,因为她的姓氏是确定的,而我的姓氏一定是妈妈从不知道哪家理发店门口贴的过气明星那里剽窃的。她应该庆幸她没有继续往下说我的妈妈是个人尽皆知的妓女,否则我发誓我要把她那头玉米须一样红里透黄的卷毛通通拔下来。我不在乎这句话是真是假,就算全镇的人都在传又怎么样呢?他们还说我的继父是个好男人,全是因为在镇上呆的时间太短才被我妈妈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和这么一个除了一张俏脸儿以外别无所有的疯疯癫癫的头号淫妇结了婚。他们说的全是假话。
而且说真的,还有谁比我继父更像个疯子呢?他说妈妈“大晚上弹琴一定是有病”,明明他大晚上的颠颠倒倒从外面回来,有什么资格说我妈妈!那时候TT已经睡了,我跑到我的房间里把FF小姐放到桌子上,一出房间就看到他打了妈妈一巴掌。我发出哨子般的尖叫,冲到他面前,恨不得把他从妈妈、从这间房子里推开,他喷着酒气的骂声震耳欲聋:“不知道爹是谁的小杂种!滚开!”他的手掐着我的脖子,我身体一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妈妈坐在床头,垂着脑袋默默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动了动我的四肢,觉得仿佛哪里都像抻长了的橡皮泥痛得松软不堪。妈妈的脸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像大多数时间一样一动不动什么都不注意,直到我从床上坐起来抱住了她。她的眼睛闪烁得像在怕什么,她的身体温暖却僵硬,片刻后她终于回手抱住了我。那一刻我真的希望我俩都是橡皮泥捏成的小人儿,可以揉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事后TT告诉我,我昏迷了三天。继父在把我打到昏迷之后恐怕自己也担心出什么事,就没再为难我妈妈出门去了。我很担心他还会回来,只有我和妈妈的日子里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漫长,而有了他后的日子就是惊心动魄的短暂。我又问TT有人给FF小姐喂东西吃吗?TT翻了个白眼:“当然有啊,就是你倒霉的大姐姐我。”我反驳她:“你才不是我的姐姐呢。”我说这句话是不想让她察觉我身上的任何异样,在那昏睡的三天里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就像那些一夜之间苍老的人。
TT用轻蔑的冷笑作为回应:“那你就不能对学校里的那些人解释一下吗?他们都说我是你的大姐姐,不管是你的什么事情都拿来嘲笑我。”我反感她拿别人的错来指责我,就没好气地回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我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指的是学校里的所有人。他们这样骂我:“住在垃圾山上的人,连血里都带着毒。离她远点,她身上都是细菌!艾滋病毒,淋病,梅毒,她妈妈就生出这个畸形的葡萄胎娃娃。”
我们住在垃圾山上,我们连血里都带着毒。TT和我越过垃圾填埋场,她的步子还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拘谨,但已经不会对时不时传来的刺鼻气味或者高高堆起的五颜六色的垃圾大呼小叫了。她跟我描述过她爸妈离婚前住的房子,她说外面就是草坪和树林,空气中飘满清新的花香味。我想她这些口角春风应该对着学校里的同学去吹,这样他们说不定就不会再叫我“垃圾公主”,叫她“垃圾公主的姐姐”,他们似乎认为我们住在垃圾山上就一定是我们生产了这些垃圾,是我们毒害了这片土地,是我们召唤来死神给他们的亲人送上癌症。
就跟我料想的分毫不差,学校的人果然多了新的嘲笑我的话,“怎么,你那个继父终于看透了你妈妈啦?”“小垃圾挨了大垃圾的揍啦!”我不得不堵住自己的耳朵,想离开的心思又重了一些,不仅仅是离开这个垃圾山,所有的人所有的国家是不是都一样?
放学后有男生拦住了我们,说他想送TT回家。男人的窃笑声在四周低低响起,有人嬉笑:“他还真不害怕淋病……”TT的脸色一下子难看极了,当即质问:“拿什么载,你的摩托车吗?别忘了这里还有我妹妹呢,等你开得起轿车再说!”男生的脸色由红转青,周围静了下来,TT朝他脸上吹了口气,看着他下意识往后一躲,冷笑道:“就这样还想亲我?泡你那些二手妞去吧!”
走到最后一段路我快步追赶上她,瞅见TT仍然一脸严肃。我清楚她有多么心高气傲,被这种男孩追求不啻一种耻辱。但是我仍然慢条斯理说道:“你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万一他真进了克莫拉……”TT打断我说:“你懂什么!哼,就他?再说了,难道你很喜欢克莫拉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家门口停了一辆黑车,心顿时绞紧了,连忙快走几步仔细打量:太好了,这辆车还是簇新的,不是继父那辆旧车。那么会是谁呢?莫非又是哪个男人来找妈妈了吗?满腹狐疑中我拉住TT的手走进家门,只听到有大叫的声音:“克莫拉来啦,克莫拉来啦!”
现场的人谁都没叫,叫的是FF小姐,它在笼子里扇动翅膀拼命扑腾。两个穿T恤的男子围着它大笑,腰间的枪支乌黑发亮。我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TT早已经站住了。
“你们是谁?我妈妈呢?”
“哦,姑娘们回来了。我们听说你俩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谁是这家丈夫的女儿?”
“是我。”TT说。
左边那人吹了声口哨,突然抬手扣动扳机,子弹擦着TT的耳边飞过,打穿了一块玻璃。另一个人警告:“听着,安静点。”要不是他这句话,说不定TT会告诉他:“我俩可是谁都没叫。”
我以为他要对TT问:“你这小娘们在学校里为什么对我表弟尖酸刻薄?”谁知道他问的却是:“你知不知道你那个该死的老爸偷走了‘牛眼睛’的一把快枪?还用那把枪射中了你这该死的小妹妹的老妈,那个出了名的贝阿特丽丝的肚子。把那娘们儿送进了医院,他妈的,你那老爸就该下地狱,他怎么就不肯安安分分下呢,天知道他现在在哪个街区里窝着呢!你抖什么呢小美女?”接着他又扫了我一眼,立刻笑得前仰后合:“我的天哪,马诺,你看看这位姑娘,这张脸就像死人一样!”
叫马诺的说:“你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咱们俩还是赶紧把这个姑娘提回去。你叫什么名字?别动!”他俩站起身,朝TT包围过去。
贝阿特丽丝是我妈妈的名字。叫这个名字的人现在在医院。哪家医院呢?我的大脑有一瞬间围绕着这句话旋转,非常冷静地思考着,但我的腿却一下子就软得站立不住,肠胃里似乎有车轮在转来转去,想吐什么又没得吐。要不是TT的尖叫挣扎声唤醒了我,我大概会吐出胃酸。我看到那个废话男硬生生将她拦腰抱起,那个叫马诺的帮住她两条腿,就像老鹰抓小鸡,除了她的尖叫又清脆又惨烈,两条胳膊挥舞着试图抓住掰开废话男的手。暴行激发着勇气在我的头脑和四肢里涌动,我发誓那一刻我只有愤怒,无奈我的腿脚却软得无法前进一步。混乱中格朗一声,竟然是FF小姐撞开了笼子,空中划过一道彩色的电弧,紧接着就是一声男人的惨叫,FF小姐迅速撤开,那个废话男暴跳如雷,拔出枪来,四声枪响后,我发现我竟然还站在原地,FF小姐慢吞吞飞到桌子上站定,嘴里噙着一颗眼球。而那两个壮汉则不再动弹,他们不知何时放开了TT,她正躺在地上,发出夹杂哭腔的呻吟声。
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把枪口对准了他们。
马诺说:“老兄,搞搞清楚,你要跟克莫拉作对?”
男人从牙缝里渗出一丝轻笑。他就站在我家门口,背着阳光甚至看不清脸,只能听到他操着一口过于纯正流利以至于一听就不是本国人的意大利语说:“你能让克莫拉跟我作对吗?快滚。”
他们还真就滚了,连眼睛都没带上。
我从地上扶起TT来,把她被弄得一团糟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她坐在椅子上,用惊魂未定的红眼睛注视这个提着枪的男人,他则问道:“你们是贝阿特丽丝的女儿?”
我没回答,因为一转头就看见FF小姐在吞那颗眼球。我木在那里几秒钟才跳起来,想把那颗拖着血管的圆球抠出来,但为时已晚。这当儿气喘吁吁的TT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调里简直还带点欣喜:“是的,先生,您是哪位?”
我低声对FF小姐说:“吐出来,求你了,吐出来!”但它毫不理会我,紧紧闭着喙,圆圆的小眼睛发着光。
“我是伊维聂尔。”男人只说了这句话就住了口。我抓着FF小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打算先把它装到笼子里去,站起身时才发现他俩都直盯着我,下意识用手一抹,意识到我的脸上全湿了。
TT过来抱住了我,但我立刻推开她。我向伊维聂尔先生问道:“对不起,你能自我介绍得详细点吗?我从没听说过什么伊维聂尔。”
他把枪插进裤腰,走过来蹲下身,看着我说:“你叫米米,对吧?”
“你的妈妈叫贝阿特丽丝,但父不详。你妈妈去年结婚,就是和今天偷走了克莫拉的枪、打伤了你妈妈的那个男人,她和他从认识到结婚只花了几个月时间。他俩的婚礼我还去过,当时你穿一条白裙子,背上还有两个蕾丝做的小白翅膀。这些信息够吗?”
他掏出一块手帕揩拭我的脸:“米米,这里从以前就没有安全过,之后也不会再安全了。为什么不这样呢:你,还有你姐姐,你们两个先到我家里去避一避?并不是我夸口,比我家更安全的地方全国都找不出来,就算是克莫拉,又或者玛菲亚,也填不满我的宅邸。等过了这阵风头……”
我及时截断话头:“伊维聂尔先生,你知道我妈妈现在在哪儿吗?”
“当然,我这就可以带你去见她。”他朝我伸出一只手,“咱们走吧。”
我抓紧了手中的FF小姐。伊维聂尔先生见我不回应,又转向TT问道:“你呢?”
我央求道:“TT,别去。你和我,我们两个一起去陪妈妈吧。”
“但是……”我刚听到她说了个“但是”,不由得用力摇了摇头。“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不是我姐姐,怎么会和我一起陪妈妈?”
TT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你为什么不跟着我?伊维聂尔先生明明说了……”
“姑娘们,别吵了。”伊维聂尔先生做了个停的手势。他问TT:“你要去我家吗?”TT点了点头。于是这就成了最后的安排,TT去他家,我去医院陪着妈妈。
我们坐在他的黑车上,离开了垃圾山上我们的家。我手里提着装着FF小姐的笼子、从家里收拾出来的鸟食、钥匙,TT坐在车前座,我一个人坐在后座上。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但我无暇顾及。
伊维聂尔先生还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向老师说明我俩的情况。老师答应得很痛快,也许我妈妈的事他已经听说了。
我们先一起去了医院。我很少进医院,这里的人都穿着白色的长褂子,在镜子般光滑的地板上走来走去。我们上了十一层楼,在一处病房前停下来。伊维聂尔先生对我说:“进去看看吧。”
我听从了他的话,觉得自己是在演戏,他就是我的导演。门仿佛是被一片安静给挡住了,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在窗边,太阳照耀着妈妈的床。只需要一眼,我就知道是她。
妈妈今年才给自己剪了一头短发,它们都乱糟糟地压在枕头上。她闭着眼睛,谁也不看,也不像在睡觉。
伊维聂尔先生扶住我的肩膀:“你妈妈情况很不好。”接着他又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主要就是妈妈非常危险,有可能、多半会死。他问我还要不要在这里陪着妈妈,我的回答比之前更坚定。
妈妈对我们说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从我们进门到他走。TT和FF小姐都在他那里,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妈妈,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敢动她哪怕一下。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梦里隐约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笃笃,笃笃,是有人在敲窗户的声音。
但是这里是十一楼啊!我不知道病房的灯开关在哪儿,只好抓起桌子上的台灯,轻手轻脚拉开窗帘,立刻被吓了一跳,赶忙打开窗户:是FF小姐!
FF小姐飞了进来,歪着头看我。我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在伊维聂尔先生哪儿吗?天哪……”我先把窗户关上,随后摸出手机打算给伊维聂尔先生打个电话。手机上显示:11:30。突然FF小姐说:“米米,别怕,别着急!”我的手顿时开始打战。
这是妈妈的声音,但妈妈从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
“你听我说,你妈妈的情况现在很危险。”
这是伊维聂尔先生的声音。
“但是我有办法救她,而且我也愿意告诉你这个办法,这个秘密。”
这是TT的声音。
我被惊得哑口无言,鹦鹉当然会说话了,可是它们应该只会模仿别人说话,而不是像一个人一样,说出有顺序有逻辑的话!
“回答我呀!”它突然用我的声音说:“米米,你难道不想救你妈妈吗?”
“我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你只是个小傻瓜。”FF小姐发出叹气的声音,这次,声音是我的。
我摸摸它,又摸摸我自己。它的羽毛摸起来是真实的。猛然间我发起抖来:“所以?你会说话……你就像人一样聪明?”
“我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很多呢,毕竟我已经活了三百年了。”
这回的声音我从没听过。
“不可能!你不要骗我,你有什么证据?”
“我可以向你依次叙述这三百年来所有上位的统治者。”
“但那些东西在书上都能读到!”
“嗯……你已经相信我会读书啦?”它嘎嘎笑起来,被我一把掐住了脖子。我控制不住手发抖,威胁道:“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你!”
“好了好了,放开我,听我说!”它在我手里挣扎着,最后我还是放了手。它又煞有介事地咳嗽了几声,这才说道:
“米米,我真的没有在骗你呀。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向你证明我自己。首先,我为什么能活三百年?那是因为我有逃避死亡的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需要牺牲其他的生命罢了。之前的我都是找到濒死的生命,你不知道有多艰难。但是现在我已经活得厌烦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呢?有什么值得为之停留的东西呢?所以我发现,死亡反而是神秘的,值得探讨的,他要来就来好了。但是米米,你想要你的妈妈活下去对吧?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告诉我吧。”
“我的生命。”我立刻答道。
“随处可见的答案啊。”FF小姐又发出一串笑声。“不过,别人的生命呢?”
“什么都没关系。只要妈妈能活着,我的生命和别人的生命都一样。”
“那么你是不在意牺牲我的生命咯?幸好,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FF小姐的声音严肃起来,“所以我就让你信任我,并且教会你这个逃避死亡的办法。”
她取得我信任的办法,是让我去垃圾山那边挖东西。据她说那是一大笔钱,但我现在离垃圾山太远了。好在FF小姐有办法:她给我叼来了一只钱包,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搞到的,有可能是医生的。
我们离开医院,叫了出租车,来到了垃圾山。远远的我看见我家竟然亮着灯,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FF小姐说:“说不定是克莫拉的人。”
夜晚的垃圾山飘散的腐臭味似乎比白天还要明显。天上一轮明亮的圆月撒下幽幽的白光,真奇怪,夜晚是白色的而白天却是金色的。我一开始选择用手挖,很快就因为恶心而停下了动作。我觉得手心处黏糊糊的发着热,这是因为垃圾山的泥土,我不清楚叫它“泥土”是不是严谨,毕竟下雨天雨水都淋不透它,只能汪汪地浮在地面上。我问FF小姐:“你知道哪里有铁锹吗?”
“我知道土里有很多铁元素。”
“操你自己去。”我说,“土里明明都是六价铬元素。”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
妈妈提到过这个,不过我没说出来。FF小姐鼓励道:“真的不深的。再说了,你会看到证据的,你会知道那个方法的,到那时候你就不必在乎身体如何了,反正可以换。”
“你是说你救我妈妈的办法就是给她换个身体?难道是换成你的?”
“快挖吧,时间不多了。”
于是我继续把手指刨进地里,抠挖出一捧一捧混着各种五颜六色不明物体的土。我一边挖一边想着FF小姐救妈妈的办法。如果真的是跟FF小姐交换身体,那么FF小姐就会作为我妈妈死去,因为她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了愿意为我妈妈做牺牲的想法。但是这能被叫做牺牲吗,是作为一个人死去更好呢还是作为一只鹦鹉活着更好呢?妈妈愿意做鹦鹉吗?假如她成了鹦鹉,那她就不能再弹琴也不能再画画了。鹦鹉的翅膀不能灵敏地拍打琴键,不能像妈妈的手那样,她的手又白又细,像夏天的小飞虫在琴键上翩翩起舞。她叮叮咚咚弹着曲子,又悲伤又热烈,火星四迸,碎解明灭。
也许我不应该太过于信任FF小姐的。也许这一切不过都是我的一场梦罢了,我醒来的时候会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根本不存在什么说话很有逻辑的鹦鹉,根本不存在一个罗宾汉一样从天而降打倒坏人的神秘男人,不存在用偷来的枪打中妻子肚子的逃走的丈夫,不存在傲慢又怯懦的继姐姐。最后连这个世界都不存在,我只不过是空气里写下的一堆乱码,一个随机的排列。
可妈妈应该存在。我希望她在窗前弹着钢琴,一直一直。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就让醒来的那个我是在妈妈的子宫里倾听音乐的胎儿,我在妈妈柔软的器官里,我曾经是、始终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我想到那条母鱼,我们——我和某个为了躲避这些化学药剂已经远远搬走的男孩子——在路边的泥水坑里发现了它,它的嘴里不断冒出气泡,肚腹膨大得像怀了孕。男孩子拿出生锈的小刀,剖开它的肚子,那里面不是我们所想象的橙黄的鱼子,而是一团团粉红滑腻的瘤子。我们不知道那条鱼为什么在那里,就像我们不知道究竟是谁生产出了一座座垃圾山,并把它们堆积于此,我们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股难闻的气味里的什么化学物质,让癌细胞在我们的身体里滋生,让我们的肺部长出肿瘤。
恐惧,到处都弥漫恐惧。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毒素,像被放逐的囚徒在这里被遗忘。过去的那些恐惧和阴影,现在都一齐跳出来压在我的心头。最鲜明最焦灼的就是我不要妈妈死,不要。
FF小姐大喊:“米米,你看!”
泥土中露出了几根细细的骨头。我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伸手再下去挖,一下,两下,紫红的钞票跳了出来,铺满了我的眼睛。
钞票大概是真货,我只拿了几张揣在身上,以备空闲时间查验真假。不过说真的,我相信那不会是假钞。我把挖出来的那个土坑又亲手填平了,一边填一边要FF小姐把那个办法教给我,它说了十几句话,我催它继续说下去,它告诉我一共就这些就这样,简单得不可思议,意想不到。
在闯进我的家之前我让FF小姐飞进屋子里看了一周,里面一团糟乱,估计是克莫拉成员的遗迹,但什么活物都没有。我们跳进了我妈妈的画室,这里充盈着酒精和油画颜料的味道,妈妈喝醉了酒的时候经常在这里作画,她未完成的一幅画还搁在桌子上,涂抹着艳红色半透明的鲜血。我拿走了妈妈的颜料和画笔,小心绕过满地的碎玻璃从大门跑了出去。
夜风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跌跌撞撞跑着,好几次几乎绊倒,FF小姐在我的耳边喊着“小心!”我不加理会,直到到了等出租车的地方我才问:“FF,我妈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变成你,变成鹦鹉吗?”
“干嘛这么想?”FF小姐大叫:“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妈妈还是你妈妈,她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你没有好好听我说的步骤吗……”她忽然闭了嘴,一辆出租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司机对这个组合应该感到很奇怪,一个小女孩和一只不知为何不飞走的鹦鹉,但他没问什么。直到进了医院我们才开口,声音依然是低低的:“所以她还会是原来的模样,对吧?”
“我跟你保证,米米,我绝不会说谎。”
她肯定的言辞和我怀里抱着的东西都给了我信心。我们俩一起上了楼梯,走到妈妈的病房门口,FF小姐突然对我说:“等等,里面有人。”
谁?我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我现在的模样该有多脏多可笑。我先跑到洗手间里把东西放在洗手台下,急匆匆洗了把脸才回到病房推开了门。一个男人俯下身,整个笼罩着妈妈,像蜜蜂伏在花上那样热切亲吻着她。他站起身来,赫然正是伊维聂尔先生。
“米米。”他看见我竟然毫不惊慌,伸手整理一下领带,问道:“你去了哪里?”
我这才意识到已经快天亮了。我反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要亲我妈妈?”
“我给你打了电话,没有打通。我想告诉你,你的那只鹦鹉,它叫什么来着?”
“FF小姐。”
“对。”他说,“很抱歉,它不见了。”它现在正在洗手间里守着那些东西。
“你好像总不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对不起,我一定会为你找到它的。”
“没必要。”我说,“伊维聂尔先生,能请你出去吗?这是我妈妈的病房。”
“米米,你好像对我敌意很大。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呢?”
他挂着一抹恼人的浅笑缓步出病房,我触了电似的对他瞠目而视。他说得对,我讨厌他,但是我一直在尽力地掩饰这一点,难道他看不出来吗?为什么他要把话说得这么直接?“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呢?”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突然发问,“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就只是个陌生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妈妈吗?”
“有一部分是。”他回答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认识她已经很久了,远比你久,从她少年时期开始,我们就是亲密的朋友。”
朋友?多好?我仍然瞪着他,心却不由得慢慢软化下来。他喜欢妈妈吗?那我应该对他好吧,因为对妈妈好的人太少了。
在他关上门走开之前,我提醒道:“妈妈醒过来之后,我会把这些话对她说的。”我又补充:“她一定会醒的。”
我可以肯定。
他一走我就奔向洗手间,FF小姐还在那里,见我进来就问我:“他说什么了吗?”我回答没有,抓起那些东西朝门外冲去,迎面撞上一个人,后仰倒在地上。
“我看到你跑过来了就想来看看。”面前的TT刚想过来扶我,目光扫过地上的颜料和画笔,又停住了,“这些都是……你要干嘛?”
我从地上爬起来:“你别管,你不是应该在伊维聂尔先生家吗?”
“你……”她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拉住我的手臂不让我走:“米米,我从伊维聂尔先生家跑出来了,我觉得……”
“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话。”我不耐烦地挥开她,因为担心耽误时间,也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是去了伊维聂尔先生家吗,那还为什么要来?你爸爸要把我妈妈害死了!他是个逃犯,你是逃犯的女儿,我不想看见你!”
“可是……”她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显出畏缩之色,“那些跟我都没关系呀!米米,伊维聂尔先生他……”
我喊道:“FF小姐,让她闭嘴吧!”
我的本意只是让她闭嘴,却没想到FF小姐想要去啄她的眼睛。TT被吓得逃到另一间病房里,好在那里的病人也是重度昏迷,在FF小姐真的啄出她的眼睛之前,我用茶壶把她打昏了,锁在了那里。天快亮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我用颤抖的手拔下了妈妈的头发,刺破了她的皮肤得到了鲜血。仪式非常简单,我的鼻端不断送来蛋白质的焦糊味道,火光是微小的然而又是确实的。此情此景让我想起我总是因为一些小事而错过的生日,只有一个生日里我得到了礼物和蛋糕,那时也是这样闪着微光的白昼。FF小姐梳理着它的羽毛,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担心会出什么岔子。它衔起自己的一根羽毛投入火中,随后我好像听见了音乐声,FF小姐大叫着在病房里飞来飞去,它的翅膀上带着火,恍惚间我以为病房的墙壁都融化流淌。火光渐渐熄灭,FF小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几乎同时,我看到病床上的妈妈睁开了眼睛。
隔着呼吸面罩她对我说:“米米,动作快点!别害怕,过来!”
妈妈身体里的FF小姐在对我说话。一想到妈妈的灵魂此刻就在FF小姐的体内,我只觉得毛骨悚然。但我仍然朝她凑过去,只要简简单单的几秒钟,一切就都结束了。只要简简单单的几秒钟,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我们又见面了,哦,不对,应该是我们终于见面了。”
巨大的力量推动着我,让我扑倒在地上。伊维聂尔先生站在我面前,手里掐着FF小姐——妈妈的脖子。瞬息之间它已经给扭了个对转,鸟儿的死亡如此轻易,而我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尸体软绵绵掉落在地,那感觉有如万箭穿心。
在我痛苦的呻吟声中,妈妈——FF小姐失声尖叫:“你是……”
“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说。”伊维聂尔先生轻松地把她搂在怀里,任她在破败的身体里动弹不得。他用诗朗诵的优雅口气说道:“万事万物皆有尽头,但是你已经选择了无尽了。不是吗,狡猾的鹦鹉?从我的手中逃开,你把我当成了不知死期的凡人吗?”
“熟悉吗?”他又看向我:“那是你妈妈说过的话。米米,你伤心吗?”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愕然,我缺乏语言去摆脱这种愕然。
“别太伤心了。你妈妈现在在我的国度里,睡得和那里的其他人一样安详,我实话告诉你吧,她对一切都已经厌烦了。她厌烦了这些男人,厌烦了这个世界,当然也厌烦了你。她爱的只有我,即使你真用了鹦鹉的秘术让她活下来,她也不会因此而对你有一分一毫的爱。”
伊维聂尔先生摸摸我的头。我浑身都开始作痛,从皮肤一直痛彻骨髓。他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就放手吧,她的身体属于我。谁不想逃开我?但成功的却只有这只鹦鹉。”
FF小姐到底是试图推开他还是怎样,我分辨不出来,在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之前,我只能看到她身体如同痉挛,原本属于妈妈的脸剧烈扭曲。伊维聂尔先生视若无睹地继续说道:“太聪明了。如此聪明的动物,让它的灵魂永远沉睡是种浪费,也不应该让你妈妈美丽的身体腐烂。”
“米米,你恨我吗?听我说,你应该爱我,就像你妈妈那样,因为只有我,才是永恒地在为你等待,为一切等待。”
说完这句话他就隐去了,连带FF小姐一起。
只剩我一个人躺在地上,痛得已分不清血液都流到了哪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病房的窗户里射了进来,隔着一片鲜红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想起妈妈的画作,它已化为飞灰在房间里漂浮。
病房外开始喧闹,我听到了护士的脚步声,病人的叫嚣声和更加沉重的皮鞋砸地的声音。脚步声原本是很快的,但假如你凝神去听就会发觉它速度越来越慢。有人撞开房门抱住了我,摇晃着我,声音急促地在我耳边叫着我,于是我听不清脚步声了。只有眼前的黑暗蔓延了上来,一点点侵吞着房间,地板,床铺,门窗,光线渐渐暗淡的灯,一切一切,都将归于我和妈妈的垃圾山。
作者:【八招】蜂銀
中靶:11/12 失敗
輕拍拍(首狙)、格子、江櫞、烤魚、巫念桃、漢尼、落水、夜雨、月溪明、巴瓏、四戎
世界是一片荒原。
三月,阿孝跟往常一樣和朋友們在山頂遊玩。成員裏有一個最近才認識的傢伙,大家叫他阿翼。
是個近乎暴走族、純粹喜歡飛車的傢伙。
某一天,熟人的子青偷來了一輛改裝得很像賽車的RZ摩托。
那天,阿翼一再向子青請求,把RZ借走了。
接着兩天後,在大家平時一直遊玩的山頂上,阿翼遭遇了事故。死掉了。
葬禮只有領頭的柏宇參加了。其他的人不知道要以什麼表情來面對,所以沒有前去,更準確地說,沒能前去。
那一晚,大家來到了阿翼遭遇事故的那個轉角。
路面留着因後輪鎖死造成的輪胎痕,路邊的防護欄有所凹陷,方向指示燈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往常一直說着無聊話題的少年,在那一晚也只能默然。
即使出事的轉角就在眼前,但卻沒有人帶着像花束之類的東西。
終於,最初把摩托車偷來的子青,把吸了半截的香菸供奉在防護欄前。
其他人也同樣效仿。
阿孝和柏宇並不吸菸,於是放下喝過的寶特瓶作爲替代。
空氣非常寒冷,呼出的氣息都成了純白色的煙。夜空中,獵戶座美麗異常。
後來,阿孝再也沒去過山上。
柏油公路延伸,不斷地建了起來,機車之類的詞語開始流行……
1965年,少年時代的事情。
阿孝的父親是一個鳥類學者,在阿孝的記憶中,是當時很少見的職業。
在職時,父親很少待在家中,總是會到山野之間去做一些考察和研究。直到後來偶然一次染上肺炎,不得不辭職在家養病。
打那之後阿孝對於父親的形象才逐漸充實起來。
父親總是會坐在那把竹椅上看一些書籍,手旁擺着母親切好的生蓮藕——據醫生說是對肺有好處的。
用聲音來描述的話,父親就是由竹椅隨着變構發出的鳴叫、紙張互相的摩擦和牙齒切割脆藕的聲響組成。
阿孝對鳥類也是很感興趣的,但他對彈子球的興趣顯然壓過一頭。每當做完課業,阿孝便迫不及待地衝出家門,尋找朋友們玩彈子球去。
往往玩到快天黑,阿婆就會來尋他回去吃晚飯。
阿婆說的話帶有很濃重的口音,叫阿孝會發ㄢㄏㄥˊㄍㄨˋ的音,大家聽了,就叫阿孝作阿恆。哪怕是現在,阿孝回到新竹,當時的夥伴也還這樣叫他。
本地很少有人能聽懂阿婆講的話,阿孝自己也只能懂個大概。但聽到阿婆叫他,阿孝就反應很快地收起彈子球來。
吃完晚飯,一家人會在院中乘涼,有夜風的時候,父親會披一件披肩。也只有在這種時候,阿孝會坐在父親旁邊聽他講一些跟鳥有關的事情。
父親最常提的一種鳥叫做鷸,是溼地常見的中小型鳥,在父親的描述裏,鷸多種多樣,但大部分都會不斷遷徙。
「沒有真正落腳處的鳥。」阿孝記得父親這樣說。
後來同樣一個起風的夜晚,在阿孝回屋給父親拿披肩時,聽見了母親的哭喊。
父親失去了呼吸。
在七八里外的城中,商超慢慢開起來,那裏的冰櫃販賣芒果味的冰棍。
1960年,童年的事情,阿孝很想念它。
阿婆有時會拉着阿孝回大陸。
回大陸只是阿婆單方面的講法,從她口中講出就變成ㄟㄉㄞㄌㄡ,但阿孝能從方言中撿出能辨識的音節來。
阿婆對於回大陸的路線大抵很是熟悉,從家門口出去,左轉,走過三個路口,再右轉,一路走到汽車站...阿孝不止一次聽阿婆這樣講。
但阿孝和阿婆只有一次真正到了汽車站。
那天午後有些熱,阿婆帶着阿孝在汽車站門口的茶店喝苦茶。
阿婆在向店主的女人問一個叫做桃花橋的地方,這是阿孝第一次從阿婆口中聽到這個地名。
女人沒能聽懂阿婆的方言,阿婆焦急地望向阿孝。阿孝用標準語向女人轉述後,女人還是搖了搖頭。
阿婆的肩頭彷彿一下子塌下去,她嘆口氣,拉起阿孝回家。
「過了桃花橋,就是家了。」阿婆這樣對阿孝講。
阿孝一直沒能理解阿婆說的家。
那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天邊的雲給燒成一片火紅。
祖孫倆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阿孝看見路旁的芭樂樹。
「阿婆,是芭樂欸。」
阿婆笑起來,叫阿孝去採一些。
阿孝走到樹下,樹枝給結好的芭樂壓得很低,伸手就能夠到。
他和阿婆採了很多芭樂,裝在阿婆的那個藍色布包袱裏,裏面一起裝着的是阿婆存在錫紙包裏的錢,她說死後能把這些錢帶去用。
芭樂是酸甜的,帶有一種澀味,這種舌面靠後味蕾上反覆的澀味一直陪伴着阿孝。
1958年,不安定的一切事情,阿孝總會想起它們。
阿孝的姐姐心怡出嫁後的第三年,母親的舌根生了一個腫塊。
那天,阿孝陪着母親去醫院做了檢查,回來的晚上,阿孝做了一個春夢。
他夢見當時暗戀的女同學。
阿孝起牀去清理時,看見了在客廳桌上睡着的母親,母親壓着一封寫給姐姐的信。
後來,姐姐和姐夫接走了母親,家中只剩下阿孝和小他三歲的弟弟阿忠。
阿孝覺得教室很逼仄,他更頻繁地逃學,也沒有母親會拿着蒲扇追打他。
那是阿孝認爲自己最接近嚮往的大人的時刻。
他開始翻找父親留下的書籍和筆記,並找到許多舊的書信,阿忠很喜歡那些大陸來的郵票,他沾了水把郵票貼在窗上。
父親的筆記大多都關於鳥類,阿孝花遠比課業上多得多的時間來看這些筆記。
他照着父親的路線進過兩三次山,找到好一些鳥類。他用鉛筆畫下來,回去與書籍的插圖和父親的手繪對比。
阿孝見到許多的鳥。
母親回來時,阿忠已經升了一個年級,阿孝開始安心照顧身體大不如前的母親。
每個潮溼的夜晚,阿孝都失眠,他一點一點聽着母親扯着胸廓呼吸,空氣流進她的肺裏,發出奇異的聲響來。
阿孝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後來的一個似曾相識的夜晚,阿孝在院中發現一隻死去的鳥。
是一隻鷸,阿孝埋掉了它。
第二天早上,阿孝撥通殯儀的電話。
1966年,沒什麼特殊的一年。
阿孝從母親的遺留裏找到一些舊欠條。
他跟着名字去到了一個女人家裏,阿孝只說自己是林淑的兒子,女人很熱情地接待了他。
「你先在這裏坐。」女人用口音很濃重的話對阿孝這樣講,阿孝很容易便聽懂了。
女人拿着苦茶從裏屋走出來時,阿孝已經走了。
太陽正要落山,阿孝擡頭隱約看見金星,他感覺那渾圓帶着未亮起的銀河向他心頭傾斜下來。
有一隻賊鷗飛過,它滿是鬥志,要去爭奪其他鳥的捕獲。
阿孝感覺自己誕生在世界的荒原上,他的心尖流着遠方的血液,搏動能在胸腔裏獲得足夠的共鳴。
他想起那個午後和阿婆走過的小路,他們採了很多芭樂。
他很想念他。
作者:【五招】伊西多(已轉讀者)
中靶:1/10 大勝
販賣機(首狙)
在陈傲远死后的第十三天,管莺弦自动投案,声称是自己杀了他,他的大部分尸块都被扔进了海里,再也找不到了,也许已经被哪条鱼给吃了。
案子的反响很强烈,一部分是因为陈傲远的身份,他是雕塑系的学生,课余时间做模特。网络上的照片里他留着很适合的长发,清秀中带点邪气,身体几近全部光裸,手上套一个个戒指,事实上他唯一剩余的就是那只手。
他没有家人可以采访,是福利院出来的孩子,他身边的朋友没人知道这件事,管莺弦却说出来了。这让她的口供显得可信了一些,尽管还是荒谬。她一投案,上司就警告乌鸦,别让她的照片泄露出去。管莺弦母不详,乌鸦猜测她是个混血,因为她有双海水般湛蓝的眸子。她精神游移,交代情况时总拿手指头绕着漂到最浅的长发,发质伤得相当厉害,粉色半透明的长长美甲略微用力一横,发丝就飞扬下地。她的学校和陈傲远的学校紧邻,是数学系的学生,成绩优异,一骑绝尘。
管莺弦说,陈傲远是被她下了麻醉药,再割腕放血致死的。她住在离学校很近的一处独立住宅里,房子是她家为了上学方便特意给她买的,共有两层,在第二层她的卧室里,床头柜上,警察搜出了那包麻醉药。男同事的家和她的住宅隔着两个街区,也正是他找到了麻醉药的卖家,卖家承认卖给管莺弦时药共有三十粒,而现在只有十粒了。但警察查验了管莺弦家里其余的地方,没有找到陈傲远的任何基因。
管莺弦说,你们太没用了。要是你们在十天前就抓到我,还需要愁找不到他的基因吗?她总是用他来称呼陈傲远,不愿意说出他的名字。她说,给他吃麻醉药为的是减轻痛苦,而割腕放血呢,又是很传统的死法,保留了他完整的身体。
乌鸦问,那你要怎么解释你所说的分尸?
管莺弦说,因为,死亡的过程才是关键。那时他的意识还没有泯灭,我当然要维护他的尊严。而分尸是弥补,他的身体越凄惨,他的形象就越伟岸。你们也知道他是个艺术生,还有什么比分尸更艺术呢?
乌鸦问,你说要维护他的尊严,你们是什么关系?
管莺弦说,他女朋友。
乌鸦难以置信,他女朋友?那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杀了他?
管莺弦原本笑笑的一张白脸神色一变。她轻蔑地一弯嘴角,目的?我是罪犯啊,警察小姐?你们还真指望问一答十,我把案情都吐出来?那你们身为警察的责任又要怎么承担呢?难道我才是警察,你才是罪犯?
乌鸦青了脸,摸不清管莺弦为何态度转变。接下来她问什么,管莺弦都闭口不答,只是连连冷笑,直到乌鸦退出审讯室。上司看到案情记录,对她一顿训斥。乌鸦大致听明白,问题就在“出于什么目的杀了他”这句话说坏了。她是警察,不是正义路人,质问反问这种事情轮不到她。她不得不把审讯权交给男同事,转而盘问其他相关人。
陈傲远的朋友很多,他们回忆里的他沉静温柔,人缘很好,也很讨女孩子喜欢。他的身边不乏各色美女,也会大方告诉他们他新交了哪个女朋友,但管莺弦不在此列,她只是隔壁学校一个高不可攀的美丽女孩,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和管莺弦认识,也没曾见过他二人走在一起。
乌鸦拿着这个消息,再次坐到了管莺弦的对面。不过是几天没见,管莺弦似乎连发色都变浅了,紫色纱裙,从衣服到指甲都焕然一新。听到乌鸦的质问后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端详着指甲问,所以呢?他们一定要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乌鸦说,请你态度严肃一点,这么多人不可能撒一个一模一样的谎。
管莺弦说,我不严肃吗,警察小姐?她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茉莉花茶,泼在乌鸦的脸上。
乌鸦的第一个念头是管莺弦没带手铐。第二个念头是,这是管莺弦第二次对她脾气发作,她真的有这么笨吗?思及此她掏出手帕,慢慢擦净脸上的茶水,面向管莺弦问,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我在网上看到了他的作品,发现是我隔壁学校的,管莺弦顺畅作答。
你怎么联系他的?
私信他的微博账号。
接下来管莺弦对乌鸦的问题一一道来答案,思路明确,条理清晰。她告诉乌鸦,陈傲远一直想自杀。乌鸦提醒她,陈傲远的任何社交媒体、任何朋友都没有展现出他抑郁情绪的蛛丝马迹,管莺弦说,他为什么一定要对别人说呢?朝仇敌求饶乞怜,也太低端了吧?
你的意思是,你杀了他,是为了满足他的心愿?
罪就是罪,我来自首,就是希望能被绳之以法啊。
管莺弦扬起小脸,笑容暧昧,随即脸色一收,警察小姐,你不相信?乌鸦以为她又要发脾气,她却慢腾腾说,但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是互相理解的。
管莺弦说,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谁听了都会笑。这个故事很短,有一个男人,走着走着跌进了粪坑,然后在粪坑里淹死了。
乌鸦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也不觉得好笑,管莺弦说,所以你看,我们也是能互相理解的。
听起来能和你互相理解很简单。
简单的人很简单,难的人很难。可唯独他是独一无二的。
但你可是亲手杀了他啊。
那全都是因为你们不懂得尊重,管莺弦说,你们太想当然了。
乌鸦思考着管莺弦的这些话。像随手摘一枚青果,含在口中,有凉而辣的滋味,咽下去的时候,便在她喉咙上横加一条绞索,在食道里落得更深,绞得便更紧。
除了管莺弦没有别的嫌疑人,但她仍然被很快释放。她家派了司机来接她,管莺弦换了球鞋和热裤,扎着高高的马尾。有个女人给她拿着包,乌鸦看到她的美甲换成了蓝色。她站在黑车边,朝乌鸦笑了笑,摆摆手,钻进车里。
陈傲远的失踪案最终被定义为又一桩悬案。如苍蝇见血般围拥过来的众多窥私癖渐渐散去。乌鸦的生活恢复了以往的步调,其他的凶杀案,其他的嫌疑人。
男同事开始追求她,两人约了三次会,乌鸦邀他到家第一次。早上醒来,她带着点惶惑,听到外面下雨了。她不想起床看雨,只是侧躺着,看着男同事熟睡的脸。他是不错的人,这就够了。做理所应当的事情,会让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让她足以忘记这是什么所在。
男同事要求了第二次,谁都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了。她去了他家,显出安定富足的套房陈设,茶几上摆了她最喜欢的花。窗帘拉开,夜空给人以渺小的感觉,乌鸦想起他的家离管莺弦的住宅区不远。她随口问,最近那个姓孙的,有查出什么吗?他还在挂衣服,因她提起案件而显得有点不耐,又突然笑了。
是意外。你看这个人的死因,下雨天积水太多,从台子上滑了下去,撞破了头?哈哈哈……
乌鸦问,很好笑吗?
他用纯净的眼神回视她,不好笑吗?
乌鸦摇摇头。她打开电脑,开始寻找管莺弦的相关资料。她找到了那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给陈傲远发私信的微博账号,上面没有图片,只有一条条的长文字微博。账号的名字叫“蓝眼睛小猫”,大约因为管莺弦是蓝眼睛。
小猫向陈傲远告白道,你是想象,是失眠,是音乐,是摆脱一切影响后本身的颜色,是油中的水遇到另一滴水。然而没有什么是不可磨灭的,一切皆如花火,哗……一瞬的灿烂,爆开,星雨。再然后呢?
小猫说,谢谢你让我知道心碎的声音,和银子一样明亮。我的耳朵听见内腔的声音,银子的声音,血的声音,我的心室是空的,坐在那里倾听,心碎就像下雨。在那里就像在潜艇里,接受海水扑面而来的咸。
小猫对陈傲远说,亲我啊,等什么呢?小猫看见陈傲远的choker下面是一道皮色红褐的伤痕。那道伤痕处皮肤耸了耸,突然迫近,陈傲远的舌头也跟着钻了进来,很像躲进小洞的章鱼。小猫忍不住笑,她没有其他的经验,遇到陈傲远好像就无师自通了所有,因为她过于迫切了,迫切地想要陈傲远尝到更多,她发誓要让陈傲远有一百个人的体验,她想把陈傲远吸干净了,一滴不漏。她想陈傲远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能给什么,以为可以许他他要的一切。
小猫没再更新,那是陈傲远死的前一天。
乌鸦合上电脑,思考的结尾是一无所获。她知道陈傲远的尸体再也找不到了,即使能找到,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能指向管莺弦的证据。她把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下是繁星点点的灯光,交织如网,最远处有一小块亮得灼眼的光。
男同事凑过来亲吻她,她予以热情的回应。
第二天一大早,各大网站的头条都是两所大学失火,有不少人注意到其中一所正是陈傲远的母校。不久,发现这是纵火案件,纵火犯不明。
有网红去陈傲远生前的工作室直播,乌鸦也点进去看了。屏幕下方很多人骂她吃人血馒头,网红的脸儿却是无法与之对应的喜孜孜。空无一人的房间,墙壁给熏黑了,大卫灰头土脸立着,四周摆着五六个人物的雏形。网红说,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她走出房间,爬上顶层,俯视历火的学校,乌鸦恍惚中觉得自己就是她,从楼顶跳下,离开虚拟的山崖,张开漆黑的翅膀,扑向灰白的深云。海太远了,她身处山中。但她只是默默看着,听着网红的夹子音。她的翅膀早已被剪断,跳楼太不严肃了。
1.祂全名叫洛沄,但更喜欢你叫祂【阿洛】,请注意如果喊祂【小洛洛】可能会受到腐蚀爪击。
2.阿洛很不喜欢30度以上的温度,请不要带祂去太热的地方,会让祂萎靡不振,但你可以带祂去水边,祂会变得很开心。
3.阿洛什么都可以吃,但喂食的时候请不要投喂大蒜或生蒜肉及酸笋,这两种食物会让祂对你造成精神污染。
4.请不要把祂丢进太阳核心,或者收集齐所有黑雾并将祂关起来,然后对祂释放哪怕只有5级的净化术,如果你一定坚持要这样的做的话会失去一只黑雾猫猫。
5.当你想要第二只祂的时候,你只用喂给祂鲜活的具有生命力的拥有灵魂的生物,不论这个生物是否是你创造出来的。
6.请不要将不死生物喂食给祂,这样做只会让祂对不死生物发出精神污染而不是同化他们。
7.精神污染会让祂进入一段时间的萎靡状态,期间请保护好祂。
8.祂喜欢画画和玩游戏,你在忙时可以给祂一支画笔或者一个游戏机,祂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不打扰你。
9.当你失去祂的时候,你可以在8万年后的地核收集到刚出生的祂,然后等待21万年的成长。但请注意,虽然祂刚刚出生,但是祂的记忆是传承的,请确认你并没有对祂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10.黑猫只是祂的拟态,请不要被拟态迷惑,请不要觉得祂很安全,请时刻牢记祂随时可能变换成任何形态。
她离开了,因为有人要让她成为那美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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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无比地向往着布莱尔庄园,既不是因为精致的景观,也不是因为豪华的建筑。那里有着蒙巴顿伯爵举世无双的藏品,她有着优雅的身姿,与众不同的美丽,是人鱼中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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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年,杰森·哈顿和父兄一同受邀前往布莱尔庄园,他们坐在马车里在庄园的大门口等待佣人确认他们的邀请函,佣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翻开折叠着的黑色硬纸,落款处蒙巴顿伯爵的签名在太阳下反射出金色的光,他点点头示意门童为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打开大门。
“欢迎你们的到来,客人们。”
阳光在杰森的腿上随着马车的移动逐渐改变角度,他的双手不安的紧握成拳放在腿上,这一切有些模糊,或许是因为他的眼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
“杰森!”
父亲的声音让他猛地抬起头来,眼镜被他的动作推着向上升起因为惯性腾空,当落在他的鼻梁上时因为汗水眼镜鼻托的位置变得有些歪斜,而他的父亲皱着眉头无声地表达了对这些的不满。
“你应该更自信些,”他的肩膀被坐在旁边的兄长拍了拍,“高兴些,我们要去看的东西可不得了。”
他推了推镜框点点头本想下意识地把头低回去,但父亲严厉的视线和他交错的一瞬他马上触电似的抬头挺胸起来。
蒙巴顿伯爵亲自在城堡的门口接待了他们。
“欢迎你们的到来,”蒙巴顿伸出手,老哈顿走上前去同他握手,“希望你们能在这儿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穿过为了迎接宾客敞开着的沉重大门,蒙巴顿一家三口的画像就在楼梯的墙壁上正对着客人们,不同于眼前和蔼的蒙巴顿伯爵,画上的男人神色威严,他用凌厉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很快杰森就从他身上挪开了自己的目光,那让他想起老哈顿的画像,这些男人的严酷简直如出一辙。
但从他移开的视线的角落里一抹红色一闪而过,“杰森,你在发什么呆,”他猛地回过神来,所有人正在注视着他,老哈顿一如既往地用他那不快的眼神看着自己,“你要让我们等你到什么时候?”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那抹红色咽回心里,“对不起,父亲。”父亲的皮鞋总是锃亮而一尘不染的,他也从不让自己的儿子们变得邋里邋遢,所以他和哥哥的鞋子也是一样的干净。
气氛变得沉重而尴尬,“哈哈,公子还年轻呢,日后会长大的。”蒙哈顿伯爵出来打了个圆场,作为这次鉴赏会的主办人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气氛,好在他的努力有了成效。
“让您见笑了。”老哈顿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他和蒙巴顿走在一起,而兄长则和杰森走在一起。他的肩膀仍旧被拍了拍,但这次他只是无声地接受了这宽慰。
这场小小的插曲让接下来的娱乐活动和晚餐变得索然无味,伯爵和侯爵及侯爵的继承者相谈甚欢,不被人注意的末子缩在会客室、娱乐室或是其他房间不被人注意的一角里。他们的交谈声从杰森的一边耳朵飘进他的脑袋从他的大脑上不留痕迹地划过再飞出他的另一边耳朵,这一切让他感到折磨。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母亲代替二哥陪同父兄前来的请求,他一开始又是因为什么答应母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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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不愉快的出访让杰森食欲全无,他拖着不情愿的脚步跟在人们后面几乎要和侍从们站到一起。他们今天看来得住在这儿了,想到明天早上还要遭受这些事他便更加地心烦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听见身后侍从的提醒。
“小心!”
突然他的腿被什么东西撞到,但好在侍从及时扶住了他让他没有摔倒,他回过头去看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双绿色的大眼睛闯入他的视野。
“呃,抱歉。”女孩握住侍从伸来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忽的她被前面的男人吸引了注意力,她又挣开侍从的手往前跑去投入蒙巴顿伯爵的怀抱,“爸爸!”
“哦,露比,我告诉过你要小心点。”
看来她就是画像上的那个小孩,蒙巴顿伯爵最心爱的红宝石。那抹红色又在他的脑海中飘过。
“对不起,爸爸,我在玛瑙那里待太久了,我害怕会赶不上晚餐时间,可是我真的太喜欢她了。”
玛瑙……他想起二哥的临行前对他所说的不忿的言语:你可真是好运气,蒙巴顿打造的人鱼的奇迹,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
看来这就是他一开始答应母亲的缘由了,为了一睹那奇迹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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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这……这是人鱼?”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幽静的美丽。人鱼在用整面墙打造成的观赏水箱中安静地沉浮,点缀着珍珠装饰的伞状体遮掩了她的面容,她的双唇的弧度宛若神秘的蒙娜丽莎让人想对当中的奥秘一探究竟,本应是尾巴的下半身变成了卷曲的肢体,它们犹如衣裙上的飘带随着水流飘动,她的动作没有其他人鱼的粗野,她只是如同真正的画像或是其他的艺术品一般平静地接受着人们的观赏。
“她还活着吗?”杰森问道。
“当然了,小公子,我没有理由去杀死一个人鱼,那太不人道了。”
杰森不知道眼前的人鱼是否是人道的产物,但父兄已开始想方设法从伯爵那里探听这奇迹的秘密,他只得如同往常一样做以沉默,一如那默不作声的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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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纱的窗帘的遮挡下,洒入房间内的月光变得模糊,但杰森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身影清晰可见,这里的床品同他在家的一样高级柔软而舒适,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每当他闭上眼睛,露比红色的裙摆便从他的眼前飘过,最后停在那观赏鱼缸前,人鱼朦胧的微笑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坐起身长出一口气,他想再去看那人鱼一次。
夜晚的布莱尔庄园不复日间的富丽堂皇,随处可见的金属和矿石的装饰反射出冰冷的光,白色的墙壁在白天被日光晕染成温暖的黄色,现在却是森冷的冰蓝,宛如那深处的水箱……他用没有拿灯的另一只手将睡袍的双襟抓得更紧了些。
观赏室的门没有上锁,露比似乎经常过来,是为了方便女孩吧。现在这里只有他和人鱼,寂静的房间里水中暗流涌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人鱼仍然同之前一样安静的在水中漂浮。被遮掩的面庞上是迷离的微笑,她卷曲的肢体在水中扭动。她一动不动的正对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窥探。杰森的喉结动了动,他将手里的提灯举过头顶小心翼翼地靠近水箱,鲜为人知的秘密现在向他张开了怀抱,婀娜的身躯上的真相忽然向他涌来——穿透皮肤血肉的细线和钢针,不属于这具躯体的诡异的肢体,永远不会消失的诡异的微笑,他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喊出声来,但是他却后退时绊倒在地毯上,鼻梁上的眼镜掉落在了一旁,巨大的声响让他来不及捡起眼镜便逃也似的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
那之后杰森·哈顿再也没来过布莱尔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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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杰森·哈顿收到了蒙哈顿家族葬礼的讯息。他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将信纸塞回信封里,今天的天气还算给面子,不然晴空万里的葬礼怎么想都很奇怪。
“感谢您,哈顿侯爵。”蒙哈顿的亲戚们主办了这场葬礼,教堂里坐满了伯爵生前的亲朋好友,他和熟识的人以及葬礼的主办人一一打过招呼,最后剩下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女孩,今天她穿的是黑色的衣裙。
他例行公事地半跪在女孩身前打算走过场地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在他开口之前女孩却唐突地截住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这让杰森忍不住抬起头看她,那双绿色的双眸和他得到的记忆里的画面相比有些陌生,“你曾在我这儿落了东西,好在它没有被烧坏。”
一双眼镜被放进他的手里。
“拿着吧。”
女孩陌生的微笑和杰森·哈顿剩下的记忆中另一个画面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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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代价已成过去,现在,她回来了。
各位玩家好,目前过审角色数量已超300,场外审核已于6/5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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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有少量设定未完全通过审核,或仅点击【参与企划】,未提交人设纸。
请这部分玩家、及 因时差/elf网络故障导致未能及时审核的玩家 务必 在6/6 向企划组进行报备,并在最晚6/13日24点完成人设纸的调整,如未赶上,请等待8月设定放出、开放elf小组再来游玩。
感谢大家的喜爱!
—————以下为5/28日内容,无变动—————
【场外玩家注意事项】
1/招收时间为5/29~6/5
2/审核期延长至48小时
3/场外玩家不加入qq群、不进行活动的随机分配,但可申请加入企划并投稿(企划组仅2人,无法承担更大量的分配工作了),也会收到主线关键词玩法的反馈。请在elf直接联系喜欢的玩家进行创作。
4/场外玩家请将人设统一投至【档案-场外】,主线&支线相关投入【剧情】,个人故事及其它请投入【日常】
5/主线bonus模式变更
将取消原计划中“按阵营计算,打卡人数≥60%则放出历史故事、背景彩蛋”的设置,调整为【每章直接更新本世界中的背景故事】
6/目前未公布的设定将随主线缓慢揭开,企划结束后可根据【企划书-注意事项】的规定用于个人创作
谢谢大家的喜爱与支持!(鞠躬)
这座古色古香的城市有很热闹的夜市,她在这里叫安无痕。
“痕,看这个。”弗诺依凑过去,将选中的发饰夹到安无痕齐眉的刘海一侧,暖黄的光跟着亚克力花瓣装饰跃到她紫色的鬓角上,“这样好多了,也很配你今天的衣服。”
“确实诶。”安无痕凑近小摊上的化妆镜,镜中笼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将那半透明的花瓣发饰染成斑斓灯火的颜色,衬着在夜幕中浓郁的深紫发色。人群熙熙攘攘,于镜子的边缘流淌进安无痕的视野,带着街边摊炸串的味道,缓慢又悠闲。
“那就这些,都包起来,拜托啦。”
“好嘞。”
店家取出牛皮纸去包两位姑娘挑出来的货品,弗诺依又开始把玩在前一个摊位买的木锁,而安无痕仍是望着镜中阑珊,望着彩色的棚子,望着小孩子笑闹着跑过。她不记得上次看到类似的场景是什么时候,但又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和氛围她感受过很多很多次。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中逃脱的感觉又开始占据她每一寸感官,糅杂着烦躁与不耐。这种有主观认知的遗忘感自她几个月前被弗诺依从某个坟头刨出来之后就有了,而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些逃脱了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安无痕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就像某日家里遭了贼丢了珍贵的东西,那个嚣张的贼还用喷漆在家中的墙上写满了挑衅的话语,然而不管通过何种方式都无法找到这可恶的贼,因为安无痕根本想不起来那个贼到底偷了她什么东西。
“嗯?”
视野边缘的某个身影让脑海深处的弦轻微颤动了下。安无痕猛地侧过头去,抬手拽住了身侧路过的一位男性。
“……这位小姐?”
男人疑惑地回头。
“我应该……”安无痕眯起浅金色的眸子,视线扫过对方的眉眼。
——我应该认识他。她这么想着。尔后顿了顿,也疑惑地松开手,歪头笑了笑。
“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她说,“我应该有个朋友和你长得……呃,挺像的。”
对方挑了挑眉,但还是理解地点点头,转身又隐到人群中了。
“那个人和谁像?”弗诺依解开了木锁,抱着包好的发饰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知道,”安无痕耸肩,“哎,咱们要不要去买点夜宵吃?我想吃火锅里煮的牛筋和毛肚了。”
荷兰,代尔夫特。
暧昧的橙色光芒笼罩弹簧床上两具交叠的身体。居于上位的金发青年纤细苍白,海蓝色的眸子里漾着朦胧欲望,他扭动腰肢,用湿哒哒的肉穴套弄一根粗大的性器,呻吟喘息随着他的动作从嘴角漏出,娇媚酥软。
“啊……先生…呜…”
肉穴中的性器突然颤动两下,青年翘起的欲望也随之涌出点点白浊。金发青年把自己的精液抹在身下人腹肌轮廓上,沾着白浊的指甲刮过乳头,又顺着手臂的肌肉线条往下,伸入对方的指缝中扣住。他垂头打量表情隐忍的床伴,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勾出一抹笑来。
“满意吗?”
回应他的是突然顶上敏感点的性器。
“换……换个套……”青年一下子软了腰,缓了缓酥麻感抬手去够床头柜上的避孕套,这样的动作让他胸前的殷红刚好落在身下人的鼻尖上方。身下人也不客气,直接张嘴咬上了那颗红果,门牙啃噬的痛感与舌头湿滑的触感交替,一阵一阵酥麻从胸口一路涌至全身。随即便是天旋地转,原本处于上位的金发青年被床伴面朝下压在了床上,屁股被高高抬起,性器再次进入紧致的肉穴。弹簧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用过的避孕套丢得满地都是,黏白的精液从里面流到床单上,或是金发青年白皙的皮肤上。
彭托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昨晚的床伴早已走人了,只留下床头上的几张纸币。他拨开额前碎发,收好纸币后随意抽了两张纸擦擦湿软粘腻的后穴,然后带着餍足的表情赤身裸体走去浴室。热水流过满是吻痕的后背,彭托斯发现自己右腰上还有一道掐痕,或许是昨晚的床伴爽极了没控制好手劲,但没关系,他喜欢做爱时有点意料之外的疼痛。
彭托斯穿好衣服退了房,金丝边眼镜遮住泛红的眼角,领口和袖子都老老实实扣着。他有些遗憾没有留那位客人的联系方式,昨晚的狂野十分符合他对于性爱的期待,对方的身材和尺寸完美契合他所有性癖,被掐着后颈操弄时他一下子就被那股凶狠劲带走了神智,只能流着泪语无伦次地讲下流话。对方好像也很喜欢他仰头喘息的样子,会故意坏心眼地突然用力顶弄敏感点只为逼出他更多的泪水。
除了刚开始那人畏手畏脚地放不太开,得自己主动跨坐到对方身上引导之外,他们的性爱可谓是完美,甚至可以感觉到同时攀上顶端后对方灵魂的颤抖——这对于一夜情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可那位青年就是跟自己那么合拍,至少自己的身体很喜欢。
还是应该留一下联系方式啊。
彭托斯走出酒吧街,穿过红灯区,搭上电车回公寓。代尔夫特位于海牙和鹿特丹之间,生活节奏比起英国要慢一些,很适合度假和放松。彭托斯在去鹿特丹的伊拉斯姆斯医学中心实习之前想好好休息一会,而恰好一位远亲在此处拥有一套房产,他便提前办了休学借住此处。只是自己总归是个闲不住的,在无所事事一个月后他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充实自己的生活,便去理工大学旁听来打发时间。今天下午彭托斯只有一节微积分相关的课程,虽然只是一节通识课,但理工大学的数学类课程总归要难上一些,还会涉及很多应用,比起纯理论讲解要来得更具象。
微积分的教室还挺大,但来占位的学生也很多。此时前排和中间的座位已经人满为患,大家都想再往前坐坐,好看清数学教授随性的板书。彭托斯拾阶而上,越过人群在后排一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摊开笔记之后就拿着手机背生理结构。
“借过。”
彭托斯被低沉好听的嗓音勾得抬头,他的身侧站着一位高大的男性,黑色卫衣下摆漏出一截格子衬衫,帆布包挂在肩上有些摇摇欲坠,同色裤子下是一双沾了机油的涂鸦帆布鞋。彭托斯的视线从男性的脸落到他的腰部,然后侧开腿让这位打扮普通的理工生在身侧入座。
论上高数课遇到一夜情对象是什么样的体验。
彭托斯摘下金丝边眼镜,拖着下巴看了眼身侧的男性,对上他的视线后勾起唇角漾出一个笑容来,然后扭头戴上眼镜继续滑动手机上的解剖图。一夜情讲究的就是睡完之后各奔东西,彭托斯一直自诩为一个合格的一夜情对象,他从不纠缠,常在红灯区徘徊也不在乎对方是否把自己当作一个出来卖的。床上的欢愉和床下的社交彭托斯分得很清楚,但再次看见身侧男性的面容时从尾椎泛起的酥麻让他有纠缠对方的冲动。投射在男性脸上的不再是旅店的暖橙灯光,这让他的面部轮廓更明显了些,冷淡的灰眸和抿起的嘴角完全没有昨晚的情潮,但仍旧勾得起彭托斯的欲望,他想起昨晚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会掐他的腰,还会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按在枕头上,卫衣与衬衫下的是沾染过他精液的腹肌,算是情动时在对方身上打下的临时标记。彭托斯交叠双腿,让硬挺的牛仔布料束缚勃起的性器,强迫自己从情色联想中脱离出来,思考教授写在黑板上的复杂公式。
学高数讲究的是缘分。彭托斯蹩起眉,划掉草稿纸上解得乱七八糟的公式重新解题,却怎么也得不到教授黑板上写下的答案。他抬手想捏一捏酸疼的后颈,却一不小心碰到了身侧男性架在小桌板上的手背,皮肤触碰的感觉一下子将两人带回昨夜的疯狂,他们对上视线,又心照不宣地分开。对方卷起的卫衣袖子箍着肌肉,彭托斯的指尖就落在那节小臂上,圆润的指甲轻轻刮蹭两下,又抹过自己殷红的下唇。
这样勾人的结果就是课后跪在卫生间隔间里给一夜情对象口交,鼻尖一下一下抵上耻毛,口涎滴在睾丸上,软舌舔过冠状沟和敏感的前端。一次深喉过后彭托斯吐出性器撸动,同时抬头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对方,海蓝色的眸子盛的是纯净,与他手上淫靡的行为和湿润的双唇产生强烈对比。
“操……”
站立着的男性覆上彭托斯的后脑,彭托斯也很听话地再次含住了他勃起的欲望。这回吞吐次次都深入喉头,喉管挤压性器的感觉和肉穴完全不同,口交带来的掌控欲与操穴也大不一样。操穴是臣服,口交带着羞辱。掌心覆盖后脑笼住掌管基本生理功能的脑干,笼住心跳、呼吸和睡眠,在深喉时感觉稍微用点力胯下的青年就会立刻失去生的能力。口交是掌控者单方面的生理狂欢,软肉因为生理反射试图将性器推出喉头,但又因为后脑被按着只能承受其一次又一次的入侵。从站立的角度只要一垂眸便能看见青年泛红的眼角和泪水,还有他揪着黑色裤子的手指,口涎打湿内裤,浊精泻在温软的口腔。浓郁的咸湿味道占领彭托斯的口鼻,他等对方射干净了才慢慢吐出半软的肉棒,用手接住漏出来的液体,带着清纯无辜的眼神张嘴伸舌展示嘴里的白浊,一幅等着夸奖的无知少年样子,但无知少年是不会用红舌舔过唇珠,然后将精液一口一口咽下去的,只有多情的妖精才会在攀上顶峰后还这样勾引自己的床伴。
彭托斯起身时眼前闪过一片乌黑,便顺势窝进对方的怀里,他的额头蹭着卫衣,眯着眼帮对方扣好裤子和皮带。
“欠我一次。”彭托斯拉着对方的手隔着牛仔裤感受自己的欲望,“晚上有空吗?”
对方顿了顿,“有的。”
“加个联系方式吧。”彭托斯戴上眼镜,想抽张纸把嘴角擦干净,下巴却被对方抬起,对上那双性感的灰蓝色眼眸。
“行。”靠着隔板的男性用拇指擦去彭托斯嘴角的口涎,“我随时都可以。”
“那好呀,我都可以的。”彭托斯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擦脸服务。
“赫尔曼。”男性用食指抚过彭托斯带水汽的睫毛时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是一个充满力量的姓名。两人交换联系方式之后便一前一后出了卫生间,顺着空荡荡的走廊离开教学楼,上课时间在外游荡的学生很少,阳光挂在树梢躺在微风上,草木清香涌进鼻腔混入之前精液的味道。彭托斯顺着小路回到自己的公寓,随手丢下书包后赤脚窝上了沙发,他的欲望仍未散去,连着后穴也湿润了起来。指尖在新的聊天框上停留片刻,最后还是丢开手机进了浴室。
在夜晚的狂欢开始之前,来点开胃前菜也不是不可以。
赫尔曼敲开公寓门的时候彭托斯已经将自己调教的任君采摘,真丝衬衫敞着领口,长裤下是泛着粉红的脚趾。室内的装修和摆设透出青年殷实的家底,薄纱半掩着落地窗,书架上整整齐齐摆着医学教科书,卧室门关着,但茶几上丢了一盒开封了的避孕套,躺在两根钢笔旁边。
“喝酒吗?”
彭托斯赤脚站在橱柜前挑高脚杯,手边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红酒。赫尔曼对红酒没什么品味,只是顺着青年帮他把软木塞拔出来,然后接过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咽下深色的酒液。
“好苦……”
对比赫尔曼有些享受的表情是彭托斯因为苦涩而皱起的眉毛,平缓下嘴里的味道后又自己开了一瓶莫斯卡托。赫尔曼心想这人可能平时不怎么沾酒,他觉得甜腻带起泡的莫斯卡托跟苏打水没什么区别,但面前的青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液体的样子让他想起宠物店橱窗里喝水的兔子,也想起了他们昨天夜里在酒吧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昏暗的灯光闹人的音乐配上微醺的状态恰好是发生一夜情的最好配方,当时面前的青年没有戴眼镜,脖子上还有一根黑色项圈,挺俏的臀部被牛仔裤包裹,透过破洞可以看见贴身穿着的黑色渔网袜。他们在酒吧后街接吻,一路拐去了一家廉价酒店。青年熟门熟路的样子让他误以为对方是性工作者,现在看来他只是单纯去寻求刺激而已。那时的吻除了酒味还有点甜,像是薄荷糖的味道,柔软的舌尖扫过牙齿蹭过唇瓣,青年坐在他身上扭得像个妖精,喘息着讲一些淫言浪语,全身上下就只剩个项圈,浪荡的模样跟今天下午吞吐他性器时的无辜表情截然不同。赫尔曼放下酒杯搂住彭托斯的腰,右手从真丝衬衫的下摆探进去,顺着腰线往下握住他半硬的性器,兜着性器的布料触感很明显不是棉布。
“啾。”
彭托斯在赫尔曼唇上留下一个带酒气的吻,他握着酒杯攀上赫尔曼的脖子,然后手一偏将杯中的红酒倒入赫尔曼的领口,坏笑着咬住他的唇。
握着性器的手微微用力,指甲嵌入顶端刮蹭,青年被激得弓起脊背,漏出两声呜咽。
“我把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沾着红酒的衬衫被彭托斯扯下来的同时赫尔曼也脱掉了彭托斯的裤子,宽松的裤子下是一条女士的黑色蕾丝内裤,细细的布料勒进臀缝,镂空蕾丝颤颤巍巍兜着娇嫩的性器。彭托斯没有耻毛,裸体的时候像一位娇嫩的少年,不过后穴早已湿软成熟。赫尔曼将他抱上了流理台,冰凉的大理石贴住臀瓣,光洁纤长的双腿缠上赫尔曼的胯。彭托斯随着赫尔曼撸动性器的动作喘息,时不时在他的肩膀上留下细细密密的咬痕。下颚被抬起,火热的吻留在嘴角和脖颈,欲望任被握着,真丝衬衫的纽扣全被解开,彭托斯不知道赫尔曼怎么做到单手解开这些小扣子的,但也没有机会去细究了,他被赫尔曼推倒在流理台上,头垂在白色大理石边缘,双腿被分开,男人的唇瓣从胸口滑到小腹,略过翘起的性器落在腿根,后穴含入两根手指。
“自己之前扩张过了?”赫尔曼掐住彭托斯一边的乳尖。
“嗯……裤子里有套……”
赫尔曼地上扒拉出口袋里的套,就着套上的润滑一下子进入那早已软糯的肉穴。彭托斯仰头发出满足的呻吟,小腿上挂着那条细细的蕾丝内裤,随着赫尔曼的动作晃动。两人的身体十分契合,稍稍动作赫尔曼就抵上了彭托斯的敏感点,顶端刮过肉壁留下颤栗。彭托斯咬着手指呜咽,脚背拱起,女士内裤划过小腿和脚腕落在地上。他拉着赫尔曼的手覆上自己的脖颈,后者十分有默契的用力掐住。细小的呜咽变成淫言浪语,彭托斯握着赫尔曼的手腕让他用力操弄自己,主人哥哥先生乱叫一气,眼泪挂在面颊上要落不落。赫尔曼把身下的青年扶起来抱在怀里,扣着他的后颈让他在自己的肩窝里哭泣,舔过他的耳垂和耳廓,最后印在他的唇角。彭托斯被操的昏昏沉沉,液体淅淅沥沥滴在厨房的木地板上,他射出来的东西已经变得半透明了,但体内的灼热很明显还没有满足,赫尔曼抬起他一条腿加大挺动的幅度,快感进一步溶解了彭托斯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他像个溺水者牢牢攀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艘在浪尖的木船,下一秒就可能被波涛淹没。赫尔曼将性器埋进身下青年的穴里射精,肉棒一下一下跳动激的青年也跟着颤抖,他突然很想无套操他,想与他的肉穴亲密接触,想将自己的性器永远埋在他的体内。彭托斯已经高潮到脱力,他瘫在白色的大理石上,胸前和小腹挂着自己的体液,指节上印着自己的牙印,乳头被掐得充血肿起。
他们赤裸着身体窝在沙发上接吻,而后又点了外送一起打了两把游戏,带着黑鹰的战士带领衣着华丽的奶妈大杀四方。快到凌晨的时候彭托斯拖着赫尔曼去浴室,两人又差点擦枪走火。烘干机里是赫尔曼沾着红酒的衬衫和被体液弄脏的衣物,彭托斯的睡袍对于赫尔曼来说还是小了点,只能松松系着腰带露出漂亮性感的胸肌和腹肌。这是彭托斯第一次留宿别人,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睡相极差,白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埋在赫尔曼的怀里揪着对方的领口不撒手,而对方只能委委屈屈搂着他睡在双人床的床沿,羽绒被拖在地上,枕头也掉了几个下去。
“早安。”
交换一个本是情人间才有的早安吻,彭托斯换了个姿势继续窝在赫尔曼的怀里刷instagram,意外发现了床伴空荡荡的主页,偶尔有几张风景照。他切回自己的主页咬着嘴唇锁了几张不怎么文雅的照片,指尖悬在蓝色的关注键上最后还是没有摁下去。两人的身体早已亲密无间,但精神上的交流约等于零。这也是彭托斯不太喜欢找固炮的原因,万一哪一方突然开始投入感情那结局必然是一地鸡毛,两人原本就是因为身体的欲望而凑在一起,床上快活了就行,没必要去强求什么其他东西。
彭托斯把拖到地上的羽绒被捞起来盖在赫尔曼身上,换了衣服戴上眼镜去厨房煮咖啡,在咖啡机咕噜咕噜声中将客人的衣服从烘干机里拿出来。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做爱后赫尔曼留在旅店的纸币,眯着眼把那条女士蕾丝内裤塞进了他的裤兜,然后叠好放在茶几上。
就当是嫖资了。
赫尔曼清醒过来时彭托斯正端着拿铁坐在沙发上看书,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搭配浅色的居家服像个人畜无害的学者。昨天厮混的流理台上有一杯意式浓缩和用烘培纸包着的熏牛肉可颂三明治。
“奶和糖也有,随意。”
“谢谢。”
“衣服洗好了,洗漱用品在台子上。”
赫尔曼换衣服时他在裤子口袋里摸到了那条蕾丝内裤,然后面色如常地塞了回去,他收好东西向彭托斯告别。手刚握住门把手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摸出来一看是一条来自彭托斯的未读消息,挑了挑眉头看向沙发上的青年。
“我的课表。”彭托斯向他展示两人的聊天框。
“好。”赫尔曼调出自己的课表也给他发了过去,沙发那边的青年放下咖啡扑过来亲吻他的唇角,蹭蹭他的脸颊后反手把人推出了大门。
“有空再见。”
赫尔曼不经常赖床,也没有什么起床气,非特殊情况作息十分规律。他会在彭托斯的闹铃响起前醒来,倚着枕头刷会手机,然后在彭托斯闭着眼睛摸索叮叮咚咚的手机时凑过去亲亲他的额头,再翻身下床洗漱。当他擦完脸从卫生间出来时彭托斯还躺在那儿,脸陷在枕头中。他抬手呼噜着对方卷曲的金发,呼噜着呼噜着彭托斯就歪头蹭进了赫尔曼的手掌,脸颊贴着手心,细小的胡渣挠得赫尔曼有点痒。
“醒了吗?”
“……嗯。”彭托斯闭着眼应一声。
“好。”于是赫尔曼套上卫衣去厨房泡咖啡,咖啡豆和牛奶的香味钻进卧室,彭托斯掀开眼皮慢慢坐起来,愣了大概有半分钟才吸着拖鞋去洗漱。当他出来后早餐也差不多好了,单面煎蛋和香肠搭配面包,鸡蛋流黄的程度刚刚好。
晨时两个人的话都不多,握着手机各自浏览各自领域内的咨询。赫尔曼会抿着黑咖等待彭托斯咽下最后一口蘸了蛋液的黄油面包,然后看他俯身过来取走自己面前的刀叉和碟子丢进洗碗机里,绕回卧室去换衣服。
八点十分,两人准时出门。比起骑车彭托斯更偏好步行,他和赫尔曼并肩走过人声鼎沸的咖啡店,最后在某栋教学楼前告别。
下午三点半,彭托斯在附近的餐厅确定今晚的晚餐,回家的路上去小超市拎了些新鲜水果和零食,又拐去花店买了一束新鲜的尤加利叶插在客厅的玻璃花瓶里。赫尔曼到家时晚餐也刚好送到,只是彭托斯对那碟巴伐利亚香肠冷盘的态度有点微妙,他不太喜欢肝泥和血肠的味道,看来下次没必要还是不要点了。
今晚的时间是用来摸鱼的。彭托斯又在死磕某个游戏的小怪,死了无数次后终于打出了致命暴击。赫尔曼早已被他菜到麻木,但还是凑过去奖励了欢呼雀跃的彭托斯一个亲吻。其实看新手玩游戏非常有意思,彭托斯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死掉,然后沉着脸从出生点杀回去,又啪唧被拍回出生点。
“打不过绕过去就好。”
“不行,我今天就要锤死这两只狼。”
“好吧,那这样……”
赫尔曼拿过手柄给彭托斯演示技巧,可惜学着学着彭托斯的心思就从游戏飞到了老师身上。骨节分明的手熟练地推动摇杆,角色挥舞铁鞭大杀四方,到了新的存档点时视线被海蓝色挡住,唇上落下一个黏糊糊的亲吻。
“不玩了?”
彭托斯点点头,赫尔曼便垂下眼睛亲他,亲密接触很快从亲吻升级,沙发靠枕被踢到地上,小毛毯团成一团,额发缠绕,十指相扣。
快凌晨的时候客厅里就剩了一台小夜灯,主人沉睡时是扫地机器人的工作时间,老老实实绕过地毯上的靠枕,清扫完厨房后安安静静钻回角落里等待新的日出。
(一)
彭托斯高坐在会客室的主位上,月光透过巨大的法式窗户洒进庄园,他手持长剑,抬头迎上面前黑漆漆的枪口。
“好久不见,灰鸦先生。”顺着枪管对上猎人的眼睛,他们的瞳色都是蓝的,只不过猎人的蓝色比他还要冷酷些,投在钢铁的目光像北极的寒冰。这样的眼神让彭托斯很兴奋,两颗獠牙的尖尖从上唇慢慢探出一点,让嘴角撑起一缕温柔浅笑。
“记得装消音器,灰鸦先生。诺诺好不容易睡着了,可别吵醒她。”彭托斯的长剑贴在猎人的肩膀上,两人的姿势像是在执行骑士的分封仪式。高背椅旁是被五花大绑着的妓女,嘴里还塞着白色的绢布。
“我看你一个人也很自在,阁下。”
彭托斯眯起眼没有说话,反手用长剑割断了捆绑着妓女的绳子,可怜的女孩儿甚至都忘了扯掉嘴里的绢布,抓着裙摆跌跌撞撞跑出了宴会厅。
名为灰鸦的猎人没有去理会那位本该由他拯救的受害者。他压下手腕,特制的枪管抵上面前血族的下颌往上一抬,强迫金发的血族露出脆弱的脖颈和束在那里的一根黑色皮质项圈,同色的铁环从繁复华丽的领巾后面滑出来,被柔软的蕾丝簇拥着。
“唔…”彭托斯没有反抗,甚至将泛着寒光的长剑丢到地毯上坦然看着面前的猎人。他用目光描摹对方英俊的面容,伸出舌间舔了舔殷红的上唇。
于是灰鸦便曲起腿挤入彭托斯交叠的腿间。优雅的少爷不得不分开大腿,以一种浪荡的姿势坐在天鹅绒的扶手椅中,扬着脸感受枪管贴着皮肤移动,感受它慢慢划过下巴,然后挤进口腔。冰冷的金属强迫他像口交时那样张大嘴。彭托斯尝到淡淡的金属味,獠牙因为接触到与血液相近的味道变长了些,不再是含羞带怯地只露出一点尖尖,他也含不住在口腔内聚集的口涎了,液体从嘴角漏出去,海蓝色的眼眸直直望着灰鸦冷淡的面容。本该尊贵高傲的血族顺从地任由猎人的枪管在自己嘴里进出,一下一下模仿淫靡的口交,金属的味道勾起他的饥饿感,口涎越来越多,他能感觉领口和箍住脖子的皮项圈变得潮湿。
灰鸦望着彭托斯这幅模样非常满意,他让血族含着装有银质子弹的炼金手枪,然后手指伸进血族的领口一勾,修长的指尖拖出一根藏在衣物下面的铁链。粗粝的铁链刮过胸前,彭托斯含着枪管漏出一声喘息,獠牙完全长了出来,让他不得不将嘴张得更大了些。
灰鸦慢条斯理地将铁链缠在手心,抽出被彭托斯口涎打湿的手枪。残存于口腔的金属味正在慢慢消失,这让血族的饥饿感一下子到达顶峰。海蓝色的眸子变得更加剔透,像是月光下的波浪,漂亮蛊惑。
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青年这样晶莹的眼眸和钩子般的眼神,但顶尖的猎人则知道这是血族施展心理暗示的预兆,只是这种暗示对某些猎人来说只是生活上的小情趣。灰鸦迎着暗示猛得扯动链条,单手环住因为拉力扑入他怀抱的金发血族。他摸摸彭托斯的头发,将对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脖颈处。人类血液的味道透过皮肤灌入鼻腔,彭托斯搂着灰鸦的肩膀舔舐那块皮肤,却仍旧收敛着尖锐的獠牙。
“灰鸦先生。”血族软在猎人的怀中,淹没在血液的香甜味道里。
“饿了?”灰鸦手指勾着炼金手枪,枪口对着彭托斯的后腰,被睫毛敛住的眸子带着恶劣的玩味与痴迷。
“嗯。”头脑被饥饿感裹挟着,彭托斯用鼻尖蹭着灰鸦的脖颈,短促的鼻息洒在肌理上十分痒,“我饿了,先生,好饿。”
“咬吧。”
彭托斯将獠牙刺入灰鸦的脖颈,香甜的血液涌入口腔,飞速舒缓浪潮般的饥饿感。血液通过吮吸离开身体的感觉是酥麻的,过电一般刺激着灰鸦的尾椎,他像拥抱恋人那样收紧了环在血族腰间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捧住彭托斯的后颈,拨弄项圈后雕刻有自己名字缩写的锁扣。
这是他驯养的血族,他的所有物。
当枪管最终抵上彭托斯后腰时饥饿感也被满足了,血族松开灰鸦的脖颈,还未来得及卷入口中的鲜血挂在嘴角。獠牙缩了回去,唾液治愈了出血的伤口只留下两颗小小的圆形疤痕。怀中的青年给灰鸦献上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吻,勾着对方的舌尖舔舐吮吸。
情欲是血族用来掩盖捕食的主要方式,但彭托斯的欲望总是在进食之后才姗姗来迟,而且更加纯粹汹涌。衣着华丽的青年想起刚才那个跑出去的妓女,想为什么她的血液闻起来那么索然无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饥饿感只有猎人的血才能满足,也只有猎人才能唤起他最诚实的欲望,每次靠近灰鸦,胸腔内仿佛又开始有了心跳,酥麻感从后脑向下蔓延。没有人会比彭托斯更爱灰鸦了,彭托斯也觉得没有人会比灰鸦更爱自己。他是苏醒时的第一眼,毫无怨言地喂养自己,取悦自己,是漫长生命里不可得的悸动。高傲的血族心甘情愿为了猎人选择被软禁,甚至愿意在某一天用自己的心脏来换取猎人的光辉未来。彭托斯用牙齿摩着灰鸦的下唇,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灰鸦给他戴上皮质项圈时的战栗和酥麻,那天猎人干他干的特别狠,掐着他的脚踝一次次把他光裸糜烂的身体拖到身下,腰和腿上都是欢爱的痕迹。
“我没碰她。”彭托斯被灰鸦压在了高背椅上,“她是诺诺带来的。”
灰鸦仍是沉默地看着彭托斯,只是掐着他腰肢的手松了些。彭托斯又抬头舔了舔对方的喉结,顺手解开了对方的斗篷。
“劳驾,收一收那个玩意儿,抵着难受。”彭托斯拿过猎人抵在自己后腰的枪支丢在一边,又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眯起眼睛蹭着猎人带茧的手心。
于是他们在高座上做爱,在举办舞会的宴会厅里做爱,地毯上的长剑与枪支被长袍和衬衫盖住。彭托斯跪在椅子上背对灰鸦承受他的进入,苍白的指尖挠着天鹅绒靠背,到达顶点时猛地绷直然后无力垂下。彭托斯面颊上的眼泪让灰鸦更兴奋了,他扯紧项圈上的铁链,迫使血族像天鹅般昂起头颅弯起他纤细的脊背。跪在椅子上的膝盖泛起殷红,彭托斯无力地攀着鎏金扶手喘息呻吟,直到猎人最终释放在他的体内才软下身去。
“我爱你。”
“我也是。”
(二)
“先生……先生轻一点……先生……”
金色的发丝黏在光洁的皮肤上,彭托斯被灰鸦扣着手按在四柱床上,性器一下一下顶开身下青年湿软的穴摩擦深处那个让他身体颤抖的点。
“啊……先生…赫尔曼…先生……呜……”
性器的顶端再次狠狠碾过敏感的地方,彭托斯弓起身体,苍白的皮肤染上绯红,喘息着诉说自己对入侵者的喜爱。每当猎人拜访庄园时,他们便会毫无节制地做爱。彭托斯十分享受被完全掌控的感觉。他放任灰鸦捏着他的命脉操他,并回以依恋与信任的目光。他不介意灰鸦如何凌虐自己的身体,甚至非常喜欢对方留下印记,并享受灰鸦在暧昧的痕迹快速消失后的暴躁。
——我的确是你的所有物,但你始终无法在我身上留下你的标记,这很令人苦恼对吗?我挚爱的先生。教会不允许你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平日里我们又隔着那些虚伪的贵族冷淡问好。多少次你把我拽出舞池摁在阴暗的角落里撕扯我的礼服,却始终无法留下昭告世人的痕迹。彭托斯属于你,但埃弗里子爵永不会。
——但你知道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加爱你,我在你的地下室苏醒,我的欲望由你而起,我的能力为你所用,我愿意用我的头颅来为你换取一个飞黄腾达的未来。我曾视你为我的父,可肮脏的我无法控制想被你侵犯的念头。我想引诱你,我的好先生,只有我知道你真实的样子。
——可这样又如何!现在的我只能用肉体的欢愉纠缠你,用唇舌和淫荡的后穴诉说我的爱恋。血族就算不死于猎人的银质子弹,猎人也会因为短暂的生命离开永生的血族。到时我漫长的生命又该如何度过!你应该,我亲爱的赫尔曼,你该向教会献上我的心脏,让我对你的爱恋被死死钉在高耸的十字架上!这样,我的名字将会永远跟随最强大的猎人!我将是你众多荣耀中最举足轻重的那一条,你我将在诗歌里,束缚在同一节韵律中——邪恶的埃弗里子爵和为民除害的猎人灰鸦——这多么浪漫。
——我爱你,赫尔曼。
(三)
其实猎人与血族的相遇远比血族所认为的要早上许多。灰鸦曾看着贵族少爷拉着年幼的妹妹跌跌撞撞往前奔跑,身后是融化在高温中的埃弗里庄园和来自教会的刺杀者——塞西尔·奥提兹。灰鸦认识那位有点恶趣味的杀手,也是他亲手造就了如今的彭托斯。彭托斯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血族,他不惧怕阳光,因为他并没有接受真正的初拥。灰鸦在塞西尔一片狼藉的实验室中找到了两瓶特殊的血清,而这就是彭托斯从普通人变成不朽血族的秘密。看起来一世英名的杀手塞西尔完全没想到血清的副作用可以如此强大,强大到让原本人畜无害的实验体一下子拥有了能够将他杀死的能力。灰鸦看着彭托斯捏碎塞西尔的心脏,贪婪地吮吸从大动脉中喷薄而出的液体,然后在暴动褪去后陷入昏迷。接着,灰鸦迈入实验室,将金发的少爷带回新的地下室,笨拙地亲吻他的面颊。
新生的人造血族不愿意醒来,于是灰鸦就按民俗传说里的样子让彭托斯沉睡在漆黑的棺材中,又花费了些心思和时间找到在逃亡中和彭托斯失散的妹妹。金发的小姑娘非常幸运,她一直带着那根能够证明身份的项链生活在罗马尼亚,海蓝色的双眸依旧干净清澈,即使她正身着薄纱旁观舞台下的男人竞拍自己的初夜。
灰鸦给她注射了第二管血清,小姑娘没有经历暴动,只是安静地遗忘了过去,乖巧地让灰鸦把自己带到兄长面前,看着兄长望向灰鸦的眼神变得愈加依恋。
——是的,彭托斯,我无法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但我知道你早已属于我。你心甘情愿地走入我为你打造的牢笼,心甘情愿地戴上刻着我名字的项圈。可我不知道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构筑这座拘束你的牢笼,到底什么时候产生如此深刻的想要将你束缚的欲望。
——我应该是爱你的,彭托斯。
——我们的名字应当束缚在地下六英尺的碑上。
“埃弗里小姐,请问您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猩红袍子的毛领托着弗诺依的脸颊,冬日的阳光挂在卷翘的睫毛上,遮掩泛起浪花的海。她双手下垂,矜持地藏在德姆斯特朗厚重的袍子下面,未冻严实的雪花攀着毛边后摆,纤细的脚踝裹在奶白色的长袜下。
面前的少年即使微弯着腰时脊背也是挺直的,黑色的巫师袍让他肩颈的线条在皑皑白雪中十分锋利。由墨绿色嵌金边丝带束起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从后脑流淌到胸前,遮住左胸口那个银绿相间的院徽,还有盾牌型的级长徽章。
弗诺依垂着眼眸望着少年蓬松的发顶,阳光就从她的睫毛滑向对方的鼻梁,晶莹的一点悬在朝思暮想的唇上。少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躬身的时候像鸭子一般翘着头,向前舒展的双手平稳,让他看起来像正要舒展双翅的鹰。他脊背后应是有翅膀的,弗诺依想起少年趴伏在飞天扫帚上时魁地奇训练服下那对凸起的肩胛。那天她是为什么光临训练场的?想不太起来了,但那是她第一次觉得魁地奇场地的空气要比拉文克劳塔楼的要更清新些。带的书籍好像也没翻开,和速记羽毛笔一起躺在书包里,躺在长凳下方,躺在猩红色的袍子后。
少年是多变的。他端着书靠在火炉旁的扶手椅上时像慵懒的黑猫,他背着手站在黑魔法防御课决斗台上时是蓄势待发的豹,与他人相处时又像山涧边从绿叶缝隙中漏进来的微光,明亮,又会温柔地去亲吻埋头饮水的幼鹿。
弗诺依想成为那只幼鹿。这样的念头在某一天那双天青色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时或许就有了。又或者早一些,当她初来乍到,站在德姆斯特朗海盗船的甲板上,越过兄长一眼看见这位斯莱特林级长时就埋下了。他的绅士风度是念头发芽的雨露,他的智慧是幼苗茁壮成长的阳光,而真让她沉沦的是他即使伫立黑夜也仍昂起的头颅。他是高傲地向上去的,跨越血统与阶级一步步向上走去,恪守着信念和底线一步步向上走去,纯粹又热烈地向上走去。
——吞噬我。
山溪中的宁芙探出身来引诱她的海拉斯,浅黄的新月倒影水面,橄榄枝叶被藕白的长臂压下,发出“簌簌、簌簌”的声音。水藻随着波浪浮动的频率被打乱,滑落的丝绸浸了水变得半透明,月亮随着云向前飘,又被一圈圈波纹推回来。微雨汇入河流汇入大海,最终又从攀着礁石的微沫重新被纳入绵软的云中。浅灰的云飘啊飘,落在簌簌的枝叶上,长袍下的手抬起,落在有些青白的掌心。
“好。”她点头,笑容如蜜。
少年欢乐地直起身来,牵住姑娘的手把她带到怀里。弗诺依仰着头,双臂环住少年长袍下的腰。她点起脚,亲吻他的下巴。
“想吻你,诺诺。”两个冰冷的面颊贴在一起,带雾的气息洒在对方的鬓角,弗诺依乖顺地侧过头来,轻轻闭上眼睛。柔软拂过眉心,她疑惑地睁眼,少年只是笑着揉她的发。
“我……想和你一起,接受榭寄生的祝福。”
“好。”
虽说上次两个人互通心意时气氛正好时间也正好,但对于亨利库斯来说还是有些在他的计划之外。他一直想给弗诺依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告白,至少要比那次在狭隘车厢里的亲吻要更加正式。这样的想法在收到弗诺依某次留在车后座上的礼物后就被立刻提到待办事项的最顶部。亨利库斯觉得弗诺依应该是更喜欢私密又有特殊意义的仪式。他想起那本《奥德赛》,还有夹在诗集中的便签,应酬结束后哈里斯物流送来的广式甜水,于是便也决定将他的心思细碎地嵌入流水账般的日子中,就像泼洒在银河中的碎钻那般。
【Ludus】
星期一,弗诺依在午后收到了一束新鲜百合。淡蓝色的塑料膜包裹修剪整齐的杆,切口处还有些许苦涩的味道。她先把百合浸没在厨房的洗碗池里,踩着椅子从橱柜高处取出一个雾蒙蒙的彩色玻璃瓶来,现在这样的工艺品即使是在克罗米亚先生的杂货店也只是碰运气才能遇到。醒花大概需要四个小时。弗诺依照着搜到的资料,将修剪好的百合轻轻插进瓶子里,彩绘玻璃的光与洁白的花瓣相得益彰,安静地立在她卧室的窗台上。亨利库斯在晚餐时间收到了弗诺依发来的照片,百合被昏黄的空气包裹,薄纱窗帘遮住外面杂乱的电线和晾晒的衣物。接着弗诺依说谢谢,说她很喜欢,很幸运能够摸到真的百合花。她还问他花瓶是不是很好看,但其实是偷偷用了兄长买来喝酒的杯子。亨利库斯一一回复了她的信息,接着社交动态消息特关跳出一则提示,小姑娘把那张照片调了色,p掉了窗外的杂物后发在她的主页上,配文是简单的一个单词“Lilium”。
【Philia】
星期二,弗诺依收到了一本小册子,不是亨利库斯放在他家咖啡桌上的那本诗集。素面封皮上没有任何关于题目和作者的信息,但翻开后引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手写花体,册子里都是亨利库斯手抄的段落或是短诗。他约莫是拿那只盖子上有水晶的钢笔写的,扉页处的笔迹看起来有些拘谨,大写H意外写得没有平时那么流畅。弗诺依的指尖先是跟着亨利库斯的笔画描摹出她自己的名字,接着又划过他的首字母缩写,就像正用指尖写字一般,沿着墨迹慢慢移动。第一首摘抄是莎士比亚那首最著名的十四行诗,也是她某日心血来潮念给他听过的,接着是佩索阿的《恋爱的牧羊人》。亨利库斯细细标注了作品、作者、译者和版本,还会在某些段落旁边“询问”读者的想法。弗诺依新建文档,准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记录阅读这些段落时的感受。“我应该会花很久去读。”她在消息里这么说,“过于浓烈的单一情感会影响我和文字之间的联系,现在字里行间看什么都是喜欢你的心思,这不太好。”
亨利库斯很快回复说没关系。
“只是一些作品的剧情你或许会不太喜欢。”他听起来有些担忧。
“如果我不幸选到了,你就得老老实实听完我的吐槽。”
“荣幸之至。”
【Eros】
星期三,两人去了趟超市,傍晚时在亨利库斯的公寓中共同准备两人的晚餐。菜单并没有什么讲究,这一天对于弗诺依来说也没什么需要庆祝的,大概唯一可圈可点的特殊之处就是亨利库斯开了瓶莫斯卡托爱思醍。弗诺依很喜欢这款气泡小甜酒的味道,一连喝了好几杯,以至于之后的亲吻都是莫斯卡托的味道。只能说幸亏度数不高,不然照她这么喝第二天必定是会有宿醉感的。亨利库斯卷起袖子洗碗时弗诺依从后面抱住他,软软的脸颊贴上他的后背,温度隔着衬衫渗进来。她也理所应当地留宿了,还翻出他的t恤当睡衣穿,光着腿在他的怀抱里动来动去。于是刚吹干的金发又有些湿了,t恤被卷到腋下,咬进齿间,肩窝和后腰沾上红痕,发丝缠到一起,鼻尖都是对方浓郁的气味。
【Pragma】
星期四,亨利库斯邀请弗诺依明天去剧院,他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两张小剧团的票,演出内容是奥维德的一系列作品。票根上的场次是《皮格马利翁》,后面特地标注了“原作”。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看这个?”她问。
“就当是先行的谢礼。”
“什么的谢礼?”
“明天晚上你愿意陪同我出席一场晚宴吗?”
“谢礼已经收了,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你要怎么办呀?”
“一个人孤独地到场,孤独地用餐。”
“听起来好可怜哦。”
“我只想与你并肩同行,不管什么场合,不管什么时候。”
【Mania】
星期五,弗诺依按时赴约,她觉得这部剧的名字有些耳熟,但忍住没去查。亨利库斯穿了套新裁的衣服,配了链式领针,辫子用那根她送的发带绑起来。他牵着她的手,于剧场中央落座,观众只有两位,但舞台上的布景仍是精致的,演员们也十分投入地诠释这古老的诗篇。头戴橄榄枝环的国王轻轻摩挲着雕像乳白的臂膀,眼神热切又眷恋,“伽拉忒娅……”他这么呼唤那座少女雕塑。接着代表爱与美的女神身披霞光降临,满足了国王的执念。于是伽拉忒娅活了过来,她走下雕塑台,国王拜倒在她面前,幕布随着国王紧张的亲吻一同落下,剧场里响起掌声。亨利库斯在掌声中唤她,弗诺依一转头就撞入那双她喜爱的眼眸中。他凑过来,亲吻她的额头,贴上她的面颊,呼吸洒在耳畔。
“请您怜爱我。”他这么说,“我的伽拉忒娅。”
潮湿黏腻的南风还未占领晚春初夏的纽约,通向宽广阳台的雕花大门敞着,框住粉色的云端与海。梳妆镜前的姑娘用波比夹一点点将卷曲的鎏金束成时下最流行的造型。她勾起浅银色的肩带,又抬手去取沾了亮片的粉扑,对着镜子细细勾着锁骨和肩头的轮廓。接着,她取下屏风上的毛绒披肩,紧了紧后背那根聊胜于无的绑带。小高跟踏过地毯踩上乳白色的哑光瓷砖。流苏蹭过小腿,又蹭过天鹅绒的洛可可长榻,姑娘倚靠着扶手,朝身着燕尾服的老管家微微颔首。
今夜的主角已就位,来自曼哈顿的宾客们从福特汽车上下来,从门口的托盘上取走一杯不可说的饮品。液体入喉,辛辣的口感缓慢融化理智上的隔阂。卡耐基与范德宝共同迈入主厅,万宝路和古巴雪茄的味道糅杂成一股。“林德伯格先生可来了?”长榻上的姑娘这么问道,一位额头高高、发型像山峰的男士走出来,俯下身去贴姑娘的面颊。“林德伯格先生,飞越大西洋的英雄。”姑娘朝他举起高脚杯,于是宾客们也朝他举起杯子。气泡飘起来又消失,就像姑娘落在林德伯格先生耳畔的细语。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士拎着西装外套从一侧的房间里走出来,与姑娘相似的眉眼浮着一层笑,他与林德伯格——我们请柬上的主角——打了声招呼,在长榻边轻声抱怨道:“真可惜,我想大家都明白此时最应景的饮品应当是什么。”
“多亏了埃弗里先生。”
“不,不,不用多谢我。谢谢我们最会折腾的弗诺依小姐。”他说,眼神扫过各位宾客,最终落到最近炙手可热的飞行员身上:“查尔斯,我希望你喜欢我妹妹为你举办的庆典。”
“当然。”林德伯格侧头看向懒洋洋的姑娘,牵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弗诺依抬起眼睫看他一眼,施舍一个笑容后放下杯子款款起身,鬓边的宝石饰品折射水晶灯的光。“好先生,你的女孩需要一点私人的时间。”她这么说道,扬着下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但她搭着林德伯格的手顺着他肩头熨烫平整的布料盈盈划过,又在指尖将将抬起时回过头去,视线宛如蜜糖般流淌过林德伯格的面颊,“祝你们……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