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我对世界观还有一些不明白。
A:这是神明、妖怪、鬼魂等超自然存在全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极少部分的人类也会拥有超自然的力量(法力),但是根据文化的不同各区域的超自然存在概念是不互通的(例如魔女恶魔这种欧美文化中的超自然生物也只会在欧美地区存在,而雪女这种日本文化的概念也只会在日本地区出现),但是大部分的人类都是既没有超自然的力量也没有亲眼见过超自然存在,只是听说过或者甚至不相信怪力乱神之物。
可以不太贴切的COC背景来解释,有邪神有神话生物,有调查员,但更多人类一辈子也不会触及世界的另一面。
Q:妖异可以使用法器吗?
A:妖异本身是不需要依靠法器使用法力的,但若是想给自己准备一些额外的防身武器,拿一把用用也无妨。
Q:我是奶妈,我的法器可以是枪吗?
A:每个人类的法器都与其法术种类相适应,例如防御型的人法器可能是盾牌,擅长医疗魔法的术师法器不会是攻击性的武器。
Q:能不能佩戴非魔力媒介的普通武器,例如匕首、手枪?
A:可以的,但是枪械类需要向组织申请批准。
Q:我不太明白审核流程。
A:1.绘制完立绘,填完人设纸
2.上传人设纸至ELF
3.私信企划组官号人设纸网页地址(02.01早08:00开始普通人设审核,晚19:30暂停普通人设审核,晚20:00开始限定角色审核,02.02早08:00恢复普通角色审核,至03.01中午12:00不再接受角色投稿)
4.人设通过获得企划群号,点击参与企划等待审核or不通过驳回修改
5.审核通过修改作品关联到企划。
Q:人设纸姓名栏可以写假名吗?一定要填籍贯吗?
A:因为六扇门类似于超自然公务员,所以不可以使用假名,且姓名需要符合中国人姓名结构,籍贯也是必填的。
Q:可以搞基吗?还是BG限定?
A:对角色性取向无要求。
Q:妖异可以开神话传说中的生物吗?
A:妖异可以是龙这种名称指的是一整个种族的神话生物,但不可以是帝江之类的这种有名有姓只此一位,名字并非一整个族群统称的存在。
Q:妖异如果是鬼魂、僵尸一类的属阴的超自然存在会惧怕阳光一类的东西吗?
A:有一定的影响,被阳光照射可能会有皮肤灼痛的感觉,可以靠打伞之类的方式解决。
Q:动物妖异可以是兽人吗?
A:动物妖异的化形兽耳娘/兽耳郎或者furry都可以接受,植物妖异亦如此,可以保留一部分的植物特征,六扇门会为无法完全伪装成人类的员工发放障眼法符咒以便上下班通勤。
Q:亲子之间的法力强弱会受遗传影响吗?会不会有废柴家长生出厉害小孩或者厉害家长生出废柴小孩这种情况?
A:也是可能有这种情况的,甚至没有法力的两个普通人类生出了一个术师的情况也是有的(类似《哈利波特》中的麻瓜出身)。
Q:我可以设定我的角色是术师世家出生吗?
A:可以,但不能设定为当前时代下跟现实世界的知名人物有关的身份。
Q:我可以拥有低等级的祖传法宝吗?
A:可以,但是法宝具体设定企划组会有相应的审核。
Q:我可以拥有复数的法器吗?法器是否可以临时更换?
A:人类使用法力的媒介(即法器)需要是固定的“一件物品”,你可以十只手指的戒指算为一个整体算作“一件物品”,但不可以是又有枪械又有戒指又有眼镜不同种类的物品都是法器。当然,复数的法器也不可数量过多。
在法器损坏的情况下可以拿同类物品临时性代替,但效果会很差,就像《哈利波特》中拿不适合自己的魔杖施法一个道理。
Q:六扇门有集体宿舍吗?还是自己解决住宿问题?出入六扇门需要通行证吗?
A:没有员工宿舍,需要通行证。
Q:透支自身法力的话会导致死亡吗?
A:透支自身法力的话,头几次只是会极度疲惫,需要休息几天等法力缓慢恢复,期间无法再次使用法力,次数多了则会导致死亡,大概类似于通宵熬夜的感觉。
Q:六扇门各个科之间会有协同工作的情况吗?不同科室间见面频繁吗?
A:各个科之间会有协同工作的情况,破案经常需要不止一科的努力,有时会需要各科之间对接,但除此之外都是各司其职,科室混搭出外勤的情况很少。
不过大家都是同一个组织的员工,在空闲时间想见面互动的话随时都可以自行安排。
Q:不会法术的人类后天可以学习吗?
A:如果是本身拥有法力但不知如何使用的人类,会有相应的法术学校教导他们,在入职六扇门前也会有相应的岗前培训,如果本身就没有法力的人类没有就是没有,后天学习也不会拥有法力。
Q:打卡要求跟主线相关的标准是怎样的,因为自己有个人线的剧情所以怕接不上主线不能算有效打卡。
A:跟主线有关的标准其实很低,最低就是在谈话中提到一下主线事件就算与主线相关,有个人线剧情要走的玩家无需担心。
Q:企划书中提到执行科员工需要有法力,或超自然生物作战经验,后者是指可以没有法力但只要打得过?还是说必须要拥有法力才行?
A:后者指的是可以没有法力只要打得过超自然生物即可,例如借助他人制作的符咒一类低等级法宝,或者直接像COC调查员那样用手枪之类的武器物理攻击超自然生物(大人,时代变了.jpg)
Q:是否可以设定角色有转岗经历,即之前是另外的岗位,但是投递人设的时候是现在的岗位?
A:不知这个转岗是指原来从事其他职业后来加入六扇门成为了灵异公务员,还是已经在六扇门任职只是从一个科室转去了另一个科室,理论是来说只要员工能胜任现在的岗位,则两种情况都原因合理能自圆其说即可,若是还有拿不准的地方可以带上详细设定询问企划组。
Q:关于有法力的人类角色有什么相关设定吗?例如小时候就能有发掘培养的机制还是知晓了这边世界才会进部门培训之类的?
A:一般分为三种情况,世家传承教导,类似型月世界观下的魔术师。
非体制内的师徒传授,类似无限与罗小黑的关系。
以及专门的教育机构,类似普通人类的警察学院,普通人类高中毕业后可入学,四年制,且为了人类与妖异互相了解彼此,也方便妖异融入人类社会,会是人类与妖异混校的制度。
但并非每位毕业生都会入职六扇门,是否入职六扇门由每个人个人意愿决定,六扇门也有自己的招聘考试。当然,对于入职的新员工,六扇门也有相应的岗前培训。
Q:是否可以设定因为学习法术导致身体出现变化?例如头发变色之类的?
A:学习法术并不会导致身体出现变化,除非本身专长的法术就是易容类。
Q:法器的由来是怎样的,是否可以由自己制造法器?
A:法器一般由六扇门提供或去有官方许可的商店购买,私人制造的法器需要自己去官方登记,否则一旦发现会被没收。
Q:人类没有法器就不能使用法术的话,术师是怎么知道自己有法力的?都是世家出生吗?
A:各大世家对新生儿是不是术师会有自家的判断标准,除此之外六扇门北京总部会有专门的法宝用来感知全国范围内拥有法力的新生儿的数量,各地也有各自的法阵向总部的法宝传递信息。之后再由总部反馈情况给各个分局,分局再由具体情况决定派什么样的术师去引导新生儿。(例如世家出身的孩子就不会由官方介入去引导,如果是无法术的家庭诞生的术师则会在高中毕业后派专门的术师去告知超自然世界相关的内容,但有些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也可能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提前知道了超自然世界的存在)。
Q:人类没有法器就不能使用法术的话,无法术家庭出生的术师是不是就不能从小就发现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
A:因为法器可以同类型的物品临时替代,只是效果会变差,所以也可能有些孩子在无意之间触碰到了自己的法器同类型的物品(例如法器是眼镜的孩子第一次戴眼镜),从而使出了法术,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太一样。
Q:妖怪可以改变外表年龄吗?妖怪可以变性吗?
A:妖怪可以通过法术改变外表年龄,也可以使用法术改变性别,但仍需要设定一个原本的生理性别。
Q:如果妖怪的原型是雌雄同体的生物那我的人设可以是双性人吗?
A:不可以,请当作普通认知中的妖怪设定理解(指一般的艺术作品中不会考虑妖怪的原型是不是雌雄同体,妖怪的化形有单一的生理性别)
或者直接当作明日方舟那种感觉理解,格劳克斯是海蛞蝓,海蛞蝓这个生物本身是雌雄同体的,但是格劳克斯是个女孩子。
Q:我可以原本是人类,因为某些事故变成了妖怪吗?
A:这种情况你会变成一个案件而不是一个妖怪,本企划世界观下这种情况类似于COC跑团中失控撕卡的感觉。
Q:说书人可以是vtuber/rapper/皮影戏艺术家吗?
A:说书人可以是vtuber,但必须是故事类的vtuber。
说书人不可以是rapper/皮影戏艺术家等以唱或演为主的职业,说书人的核心是“说”和“故事”,缺一不可。
Q:如果开vtuber说书人,人设纸第一页是放本人还是放皮套?
A:放本人,也请写真名,艺名和皮套请放在补充页。
要求:无声
最好也不要看,因为完全是自嗨型同人()
尝试在ddl之前写另一篇,如果没写出来这篇就保底
太拉了受不了了.jpg
“你怎么在这里?”正在哭的立花希佐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抽噎着擦了擦眼泪转头,见到了一个赤发的男生。
“我……嗝……我没事。”也许是哭得太久,她一下没止住气,打了个哭嗝,这叫她有些尴尬,抿住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赤发男生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瘦瘦小小的,他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有点慌张地翻了一遍口袋,摸出纸巾递给立花希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哭,我以为这里不会有人,所以很惊讶,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确实,立花希佐也以为这里不会有人的,这是神社的后山,而且她为了不让同来的朋友找到她,还特意往里走了一段距离,结果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她摇摇头,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仰头努力笑了起来:“谢谢你。”
男生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往后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问她:“你……你怎么了?刚刚为什么要哭呢?是迷路了吗?”
“谢谢你,我没有迷路啦,你呢?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嘛……”男生挠了挠头,有点害燥,又开口,“我想要捡点什么特别的东西回去,这样我就不会忘记我今天抽中的签文了,听起来是不是很幼稚?”
“不会,那你找到了吗?”立花希佐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心情已经平复了,她认真地摇摇头,问少年。
他坦荡地笑了起来:“没有,我先看到了你。”
他向立花希佐伸出手:“你不要难过啦,一个人在这里哭的话会被妖怪带走的,来,我们一起出去吧!”
“我也是因为抽中的签才躲到后山去的。”赤发少年小心地拉着立花希佐往外走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什么……欸?是怎么了吗?抽中凶了吗?”男生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并不是这样,但对我而言,却和凶签是同样的。”立花希佐继续说下去,也许是面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缘故吧,那些怕小苍担心,难以在她面前说出口的话自然地流淌了出来,“我有一个哥哥,我找不到他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留下,就这样不见了,前两个月的时候,父亲还会努力去找哥哥,但现在只有咒骂,我虽然明白父亲的心情,但还是觉得很难过。
“……哥哥现在在哪里呢?我怀着这样的心情去抽签,却只得到希望渺茫的结果。……实际上,我本不应该擅自来到玉阪市,但我却像闹脾气一样,和朋友来到了这里,明明是想要祈求神明的关照,却又不愿接受这样的答案。”立花希佐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知道将期待寄托给神明是很不负责的,但我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并不是不负责的。”男生打断她,认真地说,“这是你要传递给神明的思念之情,有这么真诚的感情作为筹码,就连神明都会为之动容,当然不能说是不负责的!”
“是这样吗?”立花希佐笑了笑,“谢谢你。”
“是这样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说,“我们交换抽中的签吧!我抽中的是吉,这样我可以把我的运气分给你,你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谢谢你,不用啦,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所抽中的签是神明听到我的思念之情后再给予我的启示,况且,这支签也没有那么坏,我相信哥哥过段时间一定会和家里联系的!”立花希佐轻轻摇头,语气坚定。
“啊,我们出来了。”男生回头看她,“你要去哪?我送你!”
“谢谢你,不必啦,我第一次来这边,还想再看看等会的花火大会,据说玉阪市的花火大会是临近几个城市里最热闹的,错过以后也许就要没有机会了。”立花希佐摇了摇头,静静地笑着,她站在人群里,却像是要消失一样,折射出一片热闹中的静谧之地。
男生看起来有些恍惚,呆愣了一会,直到被迎面而来的路人撞到,才终于醒了过来,他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在人潮里大声对立花希佐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来到这里,那么,我能请你和我一起看吗?”
“好呀。”她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又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男生恍若未闻,他笑着在前面对她招手:“去那边吧!一定是看烟火的好地方!”
他的背后绽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立花希佐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跑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她的那些愿望也好、盼望的人也好,一定能穿过人群,一直传递到神明的居所,终有一天会实现。
字数:1007
“要是太阳不会落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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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织成绵绵阴云。
善女龙王今日或是怠惰,仅松散地将这阴雨布的网随手一抛,透过灰云隐约可见碧空。
天空是如此情态,雨水自然也绵软得很,蒲公英似的顺着风向丝丝飘落。若是夏季,这场雨定是如纠缠不休的前妻般恼人,但此刻冬季,它便轻盈些、锐利些,不那么叫人心里发腻。“接着就要下雪了。”男人推开窗,伸直胳膊接了几滴雨。一点儿凉意沁入他因情事而燥热的皮肉,又被他抹到女人赤裸的脊背上,惹得后者野猫儿般缩成了团直往被褥里躲。
唉,他全然是为女人盘算的,虽想打消她冬日出门的念头,但也见不得她受冷,立即把她抱了满怀,煞有其事道,“纱洋,你连凉些的雨水也吃不住,这么冷的天去什么东京?”
女人——池间纱洋——贴在他身上,她受了捉弄,但并未因受了凉而冷硬起来,语调和身段都比细雨更软绵,“您不是给了我十足暖和的好围脖么?去哪里也够了。”
“这哪里够!”男人的嘴谦虚着,面容已显出得意的样子。她既念他的好、他该再多说说那皮毛是自己如何得来、又如何找了城里的好织工来做了送她,可纱洋不待他把那故事再讲三四五六遍,又感慨说:“若有副好手套想必更好,我手脚都容易冷呢。”
这个天气,可没有商户会再来偏僻乡下贩皮料了。
男人没搭腔,纱洋也不傻等,她把散乱的头发拢起来,探一只手在被炉边摸索,塞了只小小的橘子到他手里,“前日想着你要来,就多买了些。尝尝甜不甜。”
“点心屋主人挑的橘子怎么会不甜。”男人将橘子放在手心滚了又滚,“我说纱洋,你原本就是从东京来的吧。我听说你有个哥哥在那……你这回是要去寻他?”
听到他这么讲,纱洋露出一个细微的笑来。
“你也想见他吗?”
“这、算了、算了吧,我可不敢见武士大人。”
“但你敢睡武士大人的妹妹呢。”
“这怎么一样……!”男人瞪着眼睛要同她争辩,但见她细细的眉眼难得弯着,又垮下肩去了,“嗨,我不过是想问你去东京有没有地方住——我有几个亲戚在新桥那里开了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写信说已经置办了铺子。”
新桥。
纱洋的手抖了抖。她垂下眼,“我不去新桥。”
光冷冷地说上一句似乎还不够,她连腰带也顾不得系,在男人小臂拧了小半圈,找到了他那些衣服,一件件地丢给他,“男人去新桥寻欢作乐,我去那儿又做什么呢?”
“哎哎、别生气哪!我不是要把你和那些女人放在一起讲,正好他们店就开在那儿,我想着去哪里也方便嘛……”
“——你记好,我是不住新桥的。”纱洋说。
可,明治二十四年一月二十三日的夜半时分。
她终于还是站在新桥入口了。
人死前会做什么呢?
恶魔的时间很长,这样长的时间中,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目前来说,观察人类,想办法让人类选择去地狱,就是克拉伦斯的兴趣以及正在做的事情,当然,只是兴趣之一。不过他也不确定这份兴趣会维持多久,因为大部分的将死之人,死前的生活都过于无趣,就像现在这个。
今天是这个叫做丹尼尔•尼克的人类临死前第三天的晚上,克拉伦斯已经观察了他一整天,然后他将这一天的感受总结成了两个字,无聊。如果不是工作需求,他真的很想直接走掉,毕竟追番打游戏要比看这个无聊家伙的生活有趣多了。
早上起床上班,出发救助被栅栏卡住的小孩子,返回,出发救助被困的小猫,返回,跟同事们说笑,下班,一起出去吃冰激凌,回家,洗澡睡觉。
看着自己记录的丹尼尔的一天,实在是太过无趣,虽然抱着工作一定要做好的想法,但是……果然太过无聊,提不起兴趣啊。
丹尼尔第二天的生活依旧,不过今天没有发生什么,他一直待在队里待机,会帮人打饭,主动打扫卫生什么的,对于今天,克拉伦斯的总结依旧是无聊,不过多了一个对丹尼尔的看法,老好人。让一个老好人主动前往地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克拉伦斯突然有了动力。
今天是观察第三天,也是丹尼尔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天。今天的丹尼尔帮助了两只被困的小猫,然后暂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对,暂时。事情是发生在丹尼尔临下班的时候,本身因为接近下班有些松懈的神经因为想起的警铃重新紧绷起来,这次不是救猫救狗这样的小事,这次是火警,一处酒店因未知原因发生火灾,因为太过突然,酒店中可燃物品也不少,导致火灾蔓延速度很快,许多住在酒店上层客房的人们没有逃出来,事情很紧急。
克拉伦斯先一步来到酒店处,看着熊熊大火,思维突然发散。‘嗯,下次可以试试让刀刃着火,或许能完成不需要特效的日之呼吸照片呢。’进行cosplay,就是兴趣之二了。
就像看电影一样看着他们灭火救人,看着丹尼尔冲进火场救人,然后被抬上救护车,克拉伦斯走了过去,动作浮夸的对几乎失去意识的丹尼尔行了一礼,然后凑近他耳边说道:“我叫克拉伦斯,之后会跟你共处几天,请多指教。”
狗都看不懂的前置*3,为什么看不懂呢因为根本没有写前后也没有逻辑,纯意识流段子x
后面的两篇是现代AU,时间线还没定的时候摸鱼摸的,不发白不发……(n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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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信》
——妈妈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没有教给她们。
那些未能说的,所谓‘将来你就会明白’的‘什么’,大抵是再也没有机会搞懂了。和成想。
在山脚葬下母亲的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雪,不多、但也不停。薄薄的一层银白贴在山间的土地上,很快被流窜的野兔和造访此处的无家之人踩成难看的灰黑色,泥泞一片。
幸若和成给小小的土包封好了顶,转过头去站了一会儿,像是发着呆、又像是用足了认真在凝视着自己的妹妹。后者正在土包的角落移栽不知道从那弄来的野花,花瓣和枝干都歪歪扭扭的,上头还沾着些未干的露水,不知道种不种得活。飘下来的雪挂在女孩的发梢和睫尖,融化成星星点点的亮,刺着和成的眼睛。
那之后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和花站起来时像是心灵感应一般拉起了手。矮了她一头的棕发姑娘抿着唇,转过头来盯着她的姐姐,眸子清澈得像是什么苦难都未经历过。小小的手、冰凉的手和手交握着,指尖因为收紧而泛白。茫茫的雪落在她们身上,终于由着高的那一个带头,在离开前最后对着这仓促的野坟鞠下一弓。
那之后谁也没有再回来过。
晚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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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神没用的。”和成抬起眼睛来,奇怪的紧张从她的胸口蔓延,一双眸子在泛着薄雾的周遭七拐八绕,花了一小会儿才和面前的人对上视线,盯着那对红金异色的瞳:“神从来……从来没有帮过我们。”
“……但拜人也是无用的。和成,莫要把谁看得太无所不能了。”
雪地里的大小姐一袭黑衣,撑着纸伞,眼眸静默,淡淡地回看她。和成感觉面颊和眼角燃起了灯火似的灼,像被烫伤般立刻别开了视线。好像这样就能藏起那些昭然若揭的、仅一瞬软弱的心思;就能藏起那一点点渴求护拥的天真。
“您说得是。”她垂下眼,用刚学来的敬语拼凑了回答,拘谨地弯腰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是在下逾越了……”
下一瞬,未曾料想的是——那把鲜红绣着花案的纸伞挪向了和成的上方。遮蔽护住了黑紫色的发顶,同时也将黑发的少女暴露在了纷纷扬扬的雪中。
飞雪落下,和成的惊异和慌乱被隐在纸伞投下的黑幕里,又被緋良的笑容给抹了个干净。濡羽家的下任家主耸着肩膀,笑得像个普通的女孩,丝毫不介意没了遮蔽后发梢和肩头都会被雪沾湿、昂贵的织物怕是折腾不得——就像她丝毫不介意和成的试探和生分。
她只是笑着,和平日里端庄谨慎的模样判若两人,就像是褪去了冬羽飞入初阳的鸟一样,整个人明朗了起来;这让和成不自觉地开始屏住呼吸、小心地想要记下她的话语:
“所以说,可千万别把我当成神——持有什么非人的力量之类,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你的朋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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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
和成站在楼道间的暗隙,拥挤窄狭的层层的楼宇笼下沉默的影子,把她环在城市的背阴处、隐在车流和人海的噪音之间。
她们的距离不算是很远,但和成很有信心……或者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并不会被任何生物所注意到。她锐利凶恶的视线掩藏在没被剪好的碎发、绷带和厚厚的镜片之下,像是看见了猎物的鹰那般,撇开一动不动的躯体追随着、追随着视线的尾端——追随着那个身影。
女人的黑发保养得很好……比总是沾着血块和灰尘的那会儿好太多了。她的眼睛仍旧像是睁不开那般,有些迷糊地眯着,又也可能是笑出来的。她甜美的笑意、痴恋的视线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身边那个人——那个正在抬手和记者打招呼、脸被相机闪光灯照得棱角分明的男性。女人挽着她的手,像是朝阳的向日葵、又或者刚刚蜕皮,依偎在树杈之上的小蛇。……像某种柔弱无骨、脆弱不堪,却又分外美好的东西。
幸若和成的生母,挽着赐予她这个姓的那位先生,堪堪从她面前走过。后面的记者喧闹着,扛着大包小包像是赶考的学生那样追着她们、三脚架在阳光下程亮刺眼。
那一团晶簇的人群像是婚礼的花车队……和成没有见过婚礼,在她的想像中,玫瑰和气球、纸三角旗都带着甜腻的香气。也就是小学的派对罢了,更大一点的那种派对……很不适合她,非常、非常不适合。
但是适合母亲。
——母亲她,看上去好幸福啊。
和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胸腔中破开、内部的东西黏糊恶心,缓慢地流淌下去。撑开血管,侵入骨髓……然后从眼角蜿蜒而下。慢慢地离开了身体。
那是好事吗?她理应觉得轻松。……但此时只是,感觉迈开的步子仿佛不是自己的,好像有什么一直被牢牢握在手里、拖在身边,沉重却珍贵的东西不见了。和成的步子快了许多,在光无法照到的暗巷间、像只携带病毒的老鼠那样快速穿行。
——我到底丢了什么?
无论再怎么去想,都只能回忆起母亲含笑带怯的面容。她是极好极可爱的,理应得到全世界所有的幸福,和不用不安、无所顾忌的人生。……这样就可以了吧?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幸若和成从后巷的角落慢慢走出来。
她接过男人手中的提包,熟练地清点文件数量,把东西收整好——拉开后座的车门时她的手微微一顿:母亲在后排睡着了,均匀的呼吸让她额角的碎发不少粘在了车窗上。和成只犹豫了2秒左右,就继续处理手中的活计:所有的东西都该稳妥、安全地出现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我也是吗?
铺平后座的垫子后,和成快速扫了一眼身后的人,还是伸手将女人稍许摆正了些。所幸她没有被惊醒、自然也没能听到身后那个人不屑的嗤笑。
“……您上午安排的,‘那件事’,已经解决了。先生。” 小心地带上后座的车门,她转过头,再次被笼在阴影之中:这回不是层层叠叠的拥挤高楼,而是比她高出一个头来、面无表情的男人。
男人——幸若正义只是注视着她,时长久到和成反射性想要去后腰摸刀,又勉力在心中把这股冲动按下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终于,男人开口询问。她的眼神比和成要更加像猛禽,或是另一种在地面追逐猎物、将其残杀致死的支配者。
那种感觉再次出现了,和成感觉……脱力。更多的东西从她的胸腔像潮水一样退却溜走,她惶恐不安,甚至问题出在不知道该不该去抓握、去追回它们。
她失去的是她的自尊。
“……一切都如您所愿,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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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父之日》
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时,若槻和成正在尝试把父亲的头颅和他再也不会颤动的喉头分割开。
不得不说这是份艰难的工作,脊椎骨牵拉着顽固的神经,刀又很钝——她们穷得连把砍猪骨用的大菜刀都没有。
汗水和回溅到脸上的血泞成一片,顺着重力的指引擦过眼角、往脸颊边缘淌去,把视线角落染成一片黑红的腥色。房间本就昏暗,逐渐模糊的可见度让手头动作也变得迟滞起来;涌动着的血气和肠碎的腥臭则麻木了另一个感官,最后她只能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刺入、割锯、拉扯、黏黏糊糊……也许偶尔擦一把汗。
在某次抬头把碍事的头发别往脑后时,她无意识地看向门口。
若槻和花站在那里。
心跳险些骤停的感觉在她的人生中很少有。若槻和成应该一瞬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但大脑完全没法来得及反应这个。所有的回馈和思考都在那一刻停止了,手上的小刀仿佛有千斤重,还在滴滴拉拉落着碎肉和血块,要把这姑娘往地狱里拖。
和花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用另一种不太礼貌的形容来说——有些呆。此刻她的安静发挥了另一种作用,把她的气息、神情,乃至整个人都隐在了廊灯打下的阴影中。
那双暖棕色的杏眼里倒映出昏暗,和血色。
——她在那里看了多久?
和成的喉口震颤着,那里明明没有受伤,却感觉发声格外艰难。嘶哑、干裂,又好像有浑浊浓稠的什么东西卡住堵住了通路,把在心中翻覆的情感尽数压回胸腔。徒留长长的隧道独自震颤着,制造毫无意义的单纯音节,在空气中摩擦。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在的地方,无论是思想、情绪还是人。
……你又想对她说什么,在这种时刻?
你有什么资格对面前的这孩子说话?
——放她走吧。
“……和花。”
和花,我的和花。
[我的?]
“和花…………过来这边。”
“来……过来这边…………”
“到姐姐这里来。”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她不该这么说。
她……
声音断断续续,低沉而缓慢地,终于还是在窄小的黑暗中响起。
那是一个信号。它不该存在,但情总会发生……一个糟糕的人即使明白事理,也总把身体交付给情感来行动。当下房中怪景就是缘起于这类无可避免的错误:
长姐发出呼唤,幼妹接收到颤抖的话语,如梦初醒地迈开步子,像是雏鸟寻亲般慢慢地接近血腥的核——若槻和花向她走来。
和成眨了眨眼。事实上她还没能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思绪就先一步拐到了语气是否足够温和……时至如今,她依旧没能意识到自己永远没法学出母亲的模样,那种刻意拖长的调子根本不像温柔的呢喃,反而会让任何外人感受到死亡威胁。那是某种自私至极的邀请……是把旅人拉下龙宫的塞壬,纯靠本能咏唱出的和歌。
她也不知道若槻和花根本不在乎这个。
和花已经走得足够近了。不该这么近的……已经没有意义了。少女的制服鞋嗒、嗒踩在血泊里,溅起小小的暗红水花。把她平日宝贝得很的小熊袜子染上了斑驳。
她的姐姐倾身向前,从簇拥着自己的浓黑的自我厌恶中拔出双手,挣扎着伸向面前的、小小的发光体。
从指间接触到的皮肤确实地传来了暖意……心跳的韵律、呼吸的节奏,将和花拥进怀里的瞬间,这一切都确实地传达给了和成、把她从泥泞的血沼里拉了起来。就像是把旧弃不用的发条锡兵放在了崭新的玩具车上,他已经完全没了抬手敲鼓的能力,却随着小车的行进摇摇晃晃、露出和久早时期别无二致的活跃模样。
若槻和成闭上了双眼。
她太累了——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在笑。
血的味道和肠子破开后发酵物的腥臭从她的鼻尖远去。
她闻到妹妹身上雏菊的香气;是洗发水里掺上橙色的香精,制造出的温柔幻觉……
好幸福。
“和花,再等……姐姐一下……………………”
“马上,马上就可以…………”
“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
“……你吃过晚饭了吗?”
◇韩渊离
年龄:24岁
身高:178cm
生日:1月27日
职业:联邦科学研究院 航天科学家
本作男主角。
(编者注:E站不能设置斜体字和加粗,少了很多韵味。遗憾。)
——天赋和“理想”——
新历271年,韩渊离出生在首都弗兰特的一个普通家庭中。他的父母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经商者,他们每日早出晚归,甚至经常到外地出差。儿子的出生并没有停缓他们工作的脚步,二人依旧无暇在家照料孩子——事实上,二人根本不打算对生下的孩子负责。韩渊离的母亲将儿子委托给了自己的家人去照顾,夫妻二人则继续在外地工作,享受二人世界。
韩渊离在祖父母家度过了童年时光。年幼的他对数学与物理学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而且尝试去自学相关的知识。儿时的韩渊离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但他天生内向,不擅长与人沟通,和同龄人站在一起时,韩渊离往往是最安静的那一个。孩子们玩耍时总是会孤立韩渊离,说他是“书呆子”,不想和笨蛋一起玩。韩渊离并不在意这个称呼,与其在外玩耍浪费时间,他更愿意在祖父的书房里阅读学术书籍,学习新知识。更何况祖父家里还有一条温顺乖巧的小狗,它经常黏在韩渊离身边陪他看书。他更喜欢和小狗在一起,而不是外面那群吵闹的孩子们。
在祖父的书房里,韩渊离找到了几部和科学史有关的书籍。看到这些书籍,祖父回忆起他年轻时的过往,给韩渊离描绘了当初全球统一的历史情景,以及科学家们在这段历史中忙碌奔波的身影。
人们很快发现,韩渊离拥有着远超出同龄人的逻辑思考与计算能力,家人和老师都称其为天才(虽说他长大后说自己根本不是天才,只能算早慧,究竟是谦虚还是事实无人清楚)。他对新知识的接受速度很快,学校一级和二级*的内容已经难以满足他的求知欲。最后他一路跳级,于14岁考入了联邦科技大学。
(注:此时已经没有小初高中的区分,人们用一二三等级来标定学生们的教育阶段。)
祖母时常告诉韩渊离,你聪明的天赋不是偶然获得的,是上帝选中了你,希望你将来能为人类做出贡献。韩渊离不相信鬼神之说,也不相信世上有上帝,但他喜欢善良的祖父母,憧憬着历史中那些以科技救国的科学家们。他认为他所热爱的科学是能够造福人类的,而他应该像祖母说的那样,将自己的一生投入到科研中,为社会的发展作出贡献。
——黑与白——
285年,韩渊离就读于联邦科技大学航空航天专业。新学期第一天,青年们都对这位14岁的新同学感到惊讶,对于内向的韩渊离来说,这些好奇提问的同学简直就是灾难。上课时,他选择坐在前排靠窗的角落位置。下课后,韩渊离往往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他习惯绕开人流密集的道路,独自前往图书馆。
开学第二周,量子物理专业的大四学长安东尼奥·德里斯找到了他。安东尼奥是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在校内有着一定的声望。他这次来拜访韩渊离,不仅是想了解这位特殊的学弟,同时希望能为他提供帮助。尽管安东尼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易近人,但突然被身为前学生会主席的学长搭话,韩渊离还是被吓得差点直接逃跑。讲清楚来意后,安东尼奥总算可以坐下和他正常交谈。谈话过程中,韩渊离透露出他想参与到学校科研课题中的想法。没过几天,安东尼奥再次找到韩渊离,邀请他加入导师李安的课题组*。
(注:285年,成绩名列前茅的安东尼奥获得了进入科学院工作的预备人员名额。由于联邦科技大学十分鼓励学生们进行科研立项,学校也为学生们提供了充足的资金与宽松的科研环境,安东尼奥准备充分利用在大学最后一年,再次参加课题组的工作。他与他最信任的导师李安进行了一番探讨,结合他的专业优势与时代需求,李安确定了“关于量子传感器在测量宇宙信号方面的应用”的选题。——摘自安东尼奥角色介绍)
课题研究之余,安东尼奥经常会额外照顾韩渊离。他曾经提到自己有一个和韩渊离年龄相仿的妹妹,她今年17岁,并且对科学抱有热情,正准备明年毕业后来报考科大。大学第一年,韩渊离一边在课堂学习专业知识,一边跟随安东尼奥和导师进行课题试验,积累经验。安东尼奥很喜欢这位懂礼貌且对待学业认真的学弟,不知不觉中,他也慢慢地把韩渊离当作自己弟弟来看待。
大学和家庭中的生活大相径庭。书本中描写的世界是那么理想,人类创造了绚烂的文明,探索科学的奥秘,自然界中的一切生命美好且珍贵——可现实却与之相反。社会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负面新闻,人们在虚拟的网络上对他人恶语相向,心善的路人救助他人反而被栽赃陷害,而校园内的社团组织里同样存在官僚作风。韩渊离对此感到不解:社会上有这么多恶人,他们违法乱纪,不尊重他人的生命,我们的努力是为了让社会变得更好,但我们也要帮助这些人吗?
课题研究接近尾声时,几位外表斯文的高年级学生拦住了韩渊离。韩渊离记得,他们好像是他专业课教授的学生,成绩优异,而且人缘很好。其中一位高年级的学生说,有些问题想找他请教。然而他们把他堵在后花园里的小树林,按在地上殴打,理由是对他围在教授身边的奉承行为看不顺眼——实际上他不过是想找教授解决书本上的问题。他被人踩在脚下打断了肋骨,脸上都是血。天开始下雨,伤口渗出的血被雨水冲走,他侧身蜷缩草丛泥土地里一动不动,直到天黑,草地里又湿又冷,身体适应了伤口的疼痛感后,他才试着一点点爬起来,强忍着痛走到医务室处理了伤口。当天晚上他发起高烧,缺席了接下来两天的课程。
这件事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如果被对方知道自己去告状,很可能会招来报复,而且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他编了一段蹩脚的谎话,勉强糊弄过了祖父母和医务室的医生,并且用宽大的外套遮住胳膊上的淤青。本就不善社交的他变得害怕与人接触,他担心人们对他所表现出的善意都是虚伪的,轻信他人只会被再次欺骗。即使是安东尼奥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愿说出实话。
转眼到了毕业季,随着安东尼奥的离开,课题研究也就此告一段落。升入大二的韩渊离依旧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他还是坐在教室最前排听课,低着头穿过喧哗的校园。偶尔,他会听到周围的同学在私底下议论,说他不会和人交流,“天才”也不过如此,这种小孩来上大学怕是连自理能力都没有,他真的能毕业吗?同学们还会拿他开一些“没有恶意”的玩笑。虽然他没有再遭到肢体上的校园暴力,但来自同学的偏见和嘲笑让他对人的恐惧心理愈发严重。
第二年年末,导师突然通知韩渊离,他家中出了一些比较严重的事情,需要他立刻赶到市医院。等他抵达医院,见到的是躺在重症监护室中的祖父,以及他多年未见的父母。父亲说,祖父家里养的宠物狗前两天中毒死了。祖父为了安慰悲伤的祖母,到处寻找投毒的人,后来发现是社会上的无业游民故意给动物投毒取乐。没想到祖父找到了他们作案的证据,原本正直的祖父想教育这些年轻人,让他们不要再做这种坏事,结果这群无赖根本不听劝,嫌老头子多管闲事,直接对他拳打脚踢。祖父年事已高,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祖父最后还是抢救无效去世。韩渊离和家人一起出席了他的葬礼。
小狗没有坟墓,尸体也被丢掉了。韩渊离在家附近的树下,把小时候戴给小狗的项圈埋了进去。
祖父的离世让他备受打击。学校和家庭的遭遇使得他对自己产生怀疑,原本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成为祖父母所说的,那个能够为人类做出贡献的科学家,然而他的信念在现实面前不值得一提。那不过是他当初童言无忌,是理想主义者终究的无法实现的幻梦。人类的本质是恶劣的,他们不值得被善待——包括他自己。
但祖母和那些人不一样。韩渊离想。她一定还希望自己坚持初心,继续学习下去。
和以往相比,他更加孤僻、敏感、沉默寡言,他无法安稳地入睡,负面的情绪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直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韩渊离终于选择去看心理医生,随后他被确诊为抑郁症和焦虑症。医生为他安排了心理咨询,但效果并不理想,韩渊离不相信医生的话,他认为医生根本不懂他的感受。他一直在反问医生:是我做错了吗?
半年后,过度悲伤的祖母也离开了人世。韩渊离的父母想带他离开首都,到他们出差长期居住的城市去,却被他果断拒绝。他认为他有能力照顾自己,不需要父母对他过多关照,更何况他对父母没有任何感情。
我不能离开,因为祖母说过,我要为人类做出贡献。我还没有实现我的目标,我必须留下。
学习,再学习,然后成为他们期待的那种人。
韩渊离按照医生的要求,用药,复查,再去更换新药,复查,然而病情始终没有较大的起色。他感觉自身状况越来越糟糕,抑郁和焦虑使他的性格变得暴躁且多疑,即便有同学出于好意帮助他,也会被他曲解用意,再被他粗暴拒绝。同学们以为这个小孩终于耐不住性子,本质暴露,坚持不下去,于是打趣着孤立了他。
在大四上学期期末,近现代史考试过程中,韩渊离突然举手申请提前交卷,表示自己身体不适,需要去医务室看医生。谢绝老师的陪同后,他狼狈地跑出考场。或许从课程开始的第一天起他就应该知道,他没有办法面对这场考试,面对试卷上那些奉献自我的科学家们,面对祖父讲给他的那段历史,面对他的“理想”。
最后他没有到达医务室,他跪在教学楼外隐蔽的角落里,趴在地上干呕。胃很痛,身体在颤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渗出冷汗。他想要呕吐,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随期末考试成绩单一同寄到邮箱内的,还有联邦科学院的预录取通知。韩渊离的每项成绩均为A,唯独近现代史的成绩是刺眼的C-。隔天下午,近现代史的教师路易莎邀请他到办公室谈话。
“韩渊离,我知道理科生可能不太擅长学习文科方面的内容。你其他几门课程的成绩都很优秀,但我这门近现代史的分数实在是……”路易莎老师环顾四周,见其他老师正在备课,于是放低声音对韩渊离说道,“我听说你家里发生的事了,有事的话一定要和老师们讲。如果你在学习和生活上遇到什么问题,老师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韩渊离低着头,刻意去回避路易莎老师的目光。
“老师,我对您的课程没有偏见,这次是我没有认真复习,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其他事没有关系。”
“我最近过得很好,抱歉,我让您费心了。”
“对不起,老师,是我自己的问题。”
韩渊离后退两步,再三向老师道歉。没等路易莎老师拦住他,他已经转身逃离了办公室。
——“我为何而生?”——
289年,18岁的韩渊离从联邦科技大学毕业,作为预录取生的他,直接进入了联邦科学研究院工作。两年前,联邦科学院的第一任院长李文史去世,韩渊离大学时期的导师李安接替他成为了院长。
由于精神状态持续恶化,韩渊离必须依靠药物才能维持正常的生活状态。神经衰弱导致的偏头痛严重影响了他的思考,他每天几乎失眠到清晨才能入睡。尽管他的桌上摆满了药瓶,身体状况依旧不容乐观,工作效率明显下降,只能勉强完成每日的工作。他曾想过请假暂停一段时间的工作,但考虑到暂停工作可能会影响研究的进度,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290年,他被派到StellaBase.0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工程合作项目。没想到,他遇到了大学时的学长安东尼奥。此时的安东尼奥正在StellaBase.0的粒子加速器研究实验室工作,看到多年未见的学弟,安东尼奥本想找他聊聊最近的情况。但韩渊离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他害怕人,害怕和人沟通。药物的副作用损伤了他的记忆力,虽然他确实记得安东尼奥这个人,可对现在的他而言,安东尼奥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人们会歧视他,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生物一样,或许是一坨早已腐烂的肉,一具被蛆虫啃食的尸体。
焦虑感持续折磨着他,身处陌生的工作环境中,陌生人的注视使他更加不安。在一次普通的实验开始前,繁忙的准备工作让他把服药忘在脑后。实验室里压抑的氛围令他倍感不适,他申请暂时离开实验室,想去走廊外面透透气,再补上那片药。
同组的安东尼奥注意到了他的离开,犹豫片刻后,他跟了上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这时韩渊离想起实验楼还有一处不起眼的仪器仓库,在那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他穿过结构复杂的实验楼,来到最终的目的地,反锁上了仓库的门。
这里很安静,没有人在。
只是稍微休息一下,我很快就会回去。回到规定的原位,继续我的工作。继续活着。
仓库内一片漆黑,看样子是已经被闲置很久了。
活着。他想。我活着是为了研究,我们的研究成果要用来造福人类。
我们的科学将服务于人类,那些愚昧狂妄而又肮脏的人类。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我活着是为了人类。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最后,他走到最里侧的置物架背后,倚靠着架子坐下。
我,根本不想为人类去研究。这里很冷。每个人都在拒绝我。他们、所有人、我身边的每个人,是他们在杀人。
我恨所有人。可我不能恨他们,他们没做错。
我应该恨他们,我不能恨,我不可以。
没有人认为他们是错误的,他们可以杀人,他们可以不在乎规则和秩序,没有一个人证明社会是病态的。
有人拿他人的痛苦取笑,正直的人发声却无人倾听,犯下罪行的人却能逃脱制裁,这是正常的吗?
这些都正常,除了我。他们都说我是不正常的。
所以全部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错误。
死寂的黑夜令他感到恐惧,他讨厌漆黑的角落。但这一切能帮助他逃避现实,再也不会有人看到他。
虚伪。你真的这样想吗?外面的世界已经无可救药了,你放任他们去死不好吗?
祖父的墓碑前有一朵红色的花。祖母也睡在那里。我闻到消毒水的气味。我听到肋骨折断的声音。我看到毒药。我看到我自己。
你和他们埋在一起。
这里有黑色,还有人,还有争吵声。他们全部在嘲笑我,我是他们闲谈时的笑柄。我可以是任何东西,随他们处置,唯独不可以是一个人。
让我走。我想离开这里。没有人听到我讲话,没有人会质疑人类有错,没有人告诉我,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我还要留在这里?
我已经没有用了。
但是我还不能走。这是我的理想,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的工作。这是我出生的意义,我就是为此而生。
……药。只要有药我就能活下去。
他从外套的衣袋里摸出药瓶。那是医生上周为他准备的新药,里面约是一个月的剂量。临行前,医生特意叮嘱他,这种药的副作用可能会比较严重,身体不适应的话一定要来医院减量。
我活着,因为他们需要我,因为我被需要,这是大家需要我去做的,从最开始就是这样。
我不能走,如果我离开,祖父母会因此难过,我没有听他们的话,老师和院长会对我失望,我浪费了他们的时间。我没有完成大家安排给我的任务,是我的错。
我是他们准备好的工具。
是我需要他们。
他拧开药瓶,将白色的药片倒入手中。
我应该。我必须。我只能去完成我的任务。否则我没有理由活着——
我必须这样痛苦地活着吗?
为什么一定是我?
必须是我。
我一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
完成我的任务。
我是什么?
我是工具。
我是究竟什么?
我是错误。
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必须去死。
我必须去死。
我必须去死。
——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把药瓶里的三十多片抗抑郁的药物倒出一齐吞下,决定在今天结束自己的痛苦。倾倒的空药瓶反射出窗隙的日光,未被服下的几枚药片从指缝间撒落,滚入漆黑的阴影中。
尾随而来的安东尼奥强行用管理员权限打开了紧锁的仓库的门。然而他看到的只有昏倒在置物架后的学弟,白色的药片,以及空空如也的药瓶。
韩渊离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第二次生命——
起初,他对医生的检查表现出强烈的抵抗情绪。他辱骂着医生,坚持称自己没有病,脑子有病的是这群随便打扰别人做出决定的庸医,他们没有资格阻止他自杀。为防止他再次做出过激的行为,医院不得不以镇定剂辅助治疗。
护士们只知道这位新来的病人来自科学院,对他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就在几天前,科学院的李院长还亲自到医院来交代过,要她们照顾好这个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位病人能尽快出院,不要在治疗上耽误太多时间。但是这位病人始终拒绝别人来探望他,尤其是李院长。她们纷纷猜测,也许是现在人们面临的环境问题过于严峻,城外的自然灾害愈发严重,转移给科学院那边的工作压力太大,他才会被逼成这样。
在医院的药物治疗和电击的辅助治疗下,韩渊离的精神状态趋于稳定,医生终于能和他正常交流——然而他又回到了最开始沉默不语的状态。半个月后,他被允许暂时离开病房,到外面去走一走。当然,如果要离开医院,必须有医护人员陪同,而且会有时间限制。
大多数时候,他选择坐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望着庇护所的天空发呆,或是观察周围的动植物,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看到阵雨过后破土而出的野花、结伴成对而行的麻雀,公园里的孩童骑在父亲肩膀上欢笑,街道旁兜售商品的小贩热情地向顾客打招呼,微笑着抽出一枝沾有露水的鲜花。
这一切对他而言显得是那样遥远,这是他不曾见过的场景。他隐约回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世界,这片土地上的生命短暂却又美好,善良的人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他们尊重和善待生命,他们热爱生活,向往着未来。
“你对轻生这件事后悔过吗?”咨询室里,年轻的医生收回韩渊离的测评表。
“怎么问这个……一定要说实话吗?”
“嗯。”
“……我不确定,可能有过吧。”
“你现在还想死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知道’的意思啊。我可以走了吗,你这屋里冻得要死。”
他想起祖父讲给他的历史,想起祖母语重心长的话语,还有他儿时许下承诺的心情。
“我承诺,我会用自己的知识去造福人类。”
“走吧走吧,回去多穿点。”医生端详着韩渊离刚才那份测评表的结果,翻到最后一页时,他停顿了片刻,“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现在你觉得自己为什么活着?”
韩渊离没有回头:“和以前一样。”
“一点变化都没有?”
“可能会有,可能没有。我说了,我不知道。”
等对方离开后,医生展开他的检查结果,尽管整体情况有所好转,但距离正常人的指标依旧相差甚远。他叹了口气,将检查报告拖进了文件夹。
——重归现实——
两周过去后,医院突然接到来自科学院的通知:既然韩渊离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那么现在必须让他回去工作。医生给出的答复是,他还需要留院观察休养一段时间,就这样回去的话很病情很可能复发。但很快被院长驳回。
韩渊离又回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回到岗位前,院长李安要求韩渊离来一趟他的办公室。
“韩渊离,你是我非常看重的学生。科学院预录取你也是因为重视你的天赋,再加上你曾经跟我一起做过科研,我们都相信你的实力。本来我们应该开除你的,但我想你也知道,以现在的社会条件,把一位学生培养成才十分不易。希望你不会让我们花在你身上的金钱和精力白费。”李安将工作牌还给韩渊离,“这种事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
“……对不起,院长。我明白了。”
他清楚,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无法逃脱的结局,他将在这栋冰冷的楼宇中,耗尽他最后的生命。
他开始纯粹按照科学院的要求去工作。与此同时,韩渊离强迫自己去放弃感性、放弃情感,以绝对理性的态度,借助逻辑来判断和分析所有的问题。情感是一种复杂的东西,如果对他人的处境和遭遇动情,一切就会回到从前,如果自己不能处理情感带给他的负面影响,那就让它消失。
他不会选择原谅,他仍然会憎恨那些肮脏的人类,即使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恨过去的自己,软弱而无能,他恨现在的自己,虚伪且贪生怕死。
他不会再去求死,但他需要想尽一切办法作贱自己的身体,作为活着的惩罚。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拒绝根据天气变化增添衣物,让生活规律变得紊乱,即便感冒发烧也要拖着生病的身体熬夜工作,直到病重才去买药看病,如此反复。
他不会再去在意任何人,不会为任何事动情,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人不值得被信任,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自己,对他人付出信任,就会被欺骗、伤害。
韩渊离没有告诉医生,他获得第二次生命、苟延残喘到现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那段时间他在公园中看到的,那些努力生活的普通人,那些传播温暖和善意的群星。
关于韩渊离因为什么事离开了一个月,同事们已经私下议论许久,而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还要和这个精神病人共事。 韩渊离回岗第一天,同事们发现他和以前似乎有些不同。尽管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死人的模样(同事称这是非贬义的说法),然而他突然学会了主动和人讲话,可他讲话直言不讳,甚至还会借机嘲讽他人,而且脾气还是那么差。所有人对他的变化都摸不到头脑,也只好接受这一点,毕竟是院长选择让他留下的。
后来韩渊离才听说,在自己住院期间,安东尼奥和李安发生了争执,现在安东尼奥已经辞职离开了科学院,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无论如何,这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四年后的傍晚,韩渊离在车站旁等待回家的列车。
他向来没有下班后更换工作服的习惯,家中的衣柜基本是清一色的白色衬衫,外套则是一成不变的白大褂。他逐渐摆脱对药物的依赖,除了止痛片。虽然失眠的问题还是比较严重,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这时,他留意到旁边的一个小男孩正在看他。
“啊!我知道了!妈妈说过,穿白大褂的人就是科学家,你就是科学家吧?”男孩用手指向韩渊离,对他的母亲兴奋地嚷着,“妈妈,你看,真的是科学家耶!”
“哎呀,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路上随便指着别人,给人家添乱!”被男孩称为母亲的年迈女性惊恐万分,一把将孩子拉到身后,“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比较淘气,您不要在意……”
“科学家是不是都在很高的玻璃房子里工作,而且每天在想怎么解决城市外面的问题?书上说科学家们做了很多好事,他们能抽干外面淹没房子的水,还能到外太空摘星星!”
“闭嘴!在外面不要乱讲话!”
“……”
韩渊离望向那个躲在母亲身后探头探脑的男孩,又看向他衣着破旧的母亲。这些年他埋头在工作中,几乎没有关注过外界发生的事——他不想去关心那些事。他倒是在休息室听到同事们闲聊过,社会上的反科学主义者似乎又多了起来,人们都在怀疑政府和科学院是不是已经放弃了住在城外的人,他们只顾着自己享乐,丝毫不顾普通人的死活。
恐怕面前的这位女士也是这样想的吧。
不管这些民众怎样用恶意揣测他们,全部无所谓,反正他早已习惯。被人歧视,被人辱骂,被人误解,他的生活中每天都在上演这种事。
“没事,我没有觉得不妥。”他移开视线,等待电车到站。
没想到,男孩突然从母亲背后探出身来:“太好了!我也想长大后当科学家,这样就可以把塌掉山重新堆起来,帮爷爷把房子从石块里挖出来!”
韩渊离愣住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确实有类似的新闻,山崩引发的泥石流摧毁了城外某座城镇,但究竟是哪座城镇,他并没有留意。面对这个对未来满怀期待的男孩,他有些束手无措: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期待。
“……嗯。”
所幸列车在这时驶入站台,母亲慌张地牵起男孩的手,快步走向登车口。韩渊离站在原地,目送着那对母子登上电车。
临走前,男孩站在车门前向他挥手告别。韩渊离想去和他道别,不过想到那位母亲或许会不愿意,等男孩登上车后,他才抬起胳膊,朝着男孩所在的方向摆了摆手。
列车从他面前呼啸而过,站台上仅剩他一人,仿佛刚才那对母子从不存在。
——会议——
293年,科学院和联邦政府召开了一场紧急的秘密会议。天文学家们根据半个世纪以来的测量数据指出,他们所在的星球面临着一场危机:地星的运行轨道已经远远偏离两个世纪前的原运行轨道,初步推断是由于UGC-372的气态巨行星Limper正逐步转换为恒星,具体原因尚未明确。
到那时不只是他们的星球,该星系中的其他行星都会受到影响——星球将相撞、毁灭。而地星近两个世纪以来的生态变化,不仅是因为人类活动的影响,更有可能是行星轨道偏离引起的。科学院必须采取对策来保全人类文明。据粗略计算,留给他们的时间仅剩下两年。(摘自世界观概述)
在第二次会议中,上层院以54人同意、1人反对、3人弃权的结果通过“移民计划”方案:制造飞船,移居外太空。
而韩渊离投出了反对票。他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他们不可能制造出逃亡用的飞船。虽然开会时韩渊离会抬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航空航天部门的人还是对韩渊离表示不满,他们反问道,那么你有什么优秀的解决方案?
如果放在之前,本着抬杠的原则(以及他真实的想法),他绝对会说出“人类终于要灭绝了,这不是很好吗?大家一起死,谁也不用担心以后会怎样”这样的话。然而今天的他沉默了片刻。
“……我想通过模仿前人的做法,将人类文明资料收集存储,再利用搭载量子计算机的Al机器人发送至宇宙……而且目前我们掌握了最基础的量子传送技术,未来某一天,它将有机会被外星生命所截获……”
话还没说完,现场哄堂大笑。尽管过程一波三折,但最终该项目被院长设为备用方案通过。
“我在会议上听到了你的方案,我觉得比那群老顽固想的东西有趣多了,可以和我详细讲一讲吗?”
散会后,韩渊离正准备回去考虑详细方案,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他转过身去,发现一位留着紫色长发的年轻女性正站在他身后,微笑着看着他。
这就是他和花见浅池的相遇。
韩渊离出去倒咖啡的时候,洛德梅尔欢快地从实验台下窜了起来,像是在庆祝这位阴沉的低气压组长暂时离开,他故作神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不用猜,又到了惯例的下午茶时间:那是他给夏洛特准备的蛋糕。他们二人似乎已经习惯在这枯燥无趣的工作中找寻慰藉,用糖分化解末日倒计时所带来的压迫感。夏洛特轻声向我打招呼,示意我过去一起享用这块蛋糕。
五分钟后,韩渊离端着咖啡杯回到休息室,他低着头与我擦肩而过,我发现他的脸色看起来比离开前更难看了。我正想叫住他,然而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我们一样,他径直走到距离我们十多米远的长桌前坐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他的ePad继续阅读。夏洛特朝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洛德梅尔无奈地摊手,随后切下了一小块带有草莓的蛋糕分给我。
夏洛特含着塑料叉露出满足的表情。每当这时,她可以放下工作的负担,化身为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任由自己靠在洛德梅尔肩上撒娇。从工作进度到下班后去商业街的电玩城通宵,他们的聊天话题总是变化得飞快。我甚至怀疑下一秒他们就能聊到星球爆炸以及宇宙的终极目的。
事实上,我对草莓没有太大兴趣,但每次他们都会分给我一枚。在耕地面积急剧缩小的当今,草莓这种“高贵”水果也只能在首都城见到,洛德梅尔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夏洛特,他为了这块蛋糕花费了多少钱。不过我喜欢点缀在蛋糕表面的银色圆珠,和这块裹满巧克力粉的蛋糕搭配起来,让我联想到了星空。享用蛋糕之余,我偷偷瞥了眼坐在远处的韩渊离。他以一种并不放松的姿势直起身子坐在长椅上,左手托腮,面无表情地划动屏幕。
我去过一次韩渊离的房间,那天他让我去帮忙取文件。倘若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想必他们会大吃一惊。可能是因为韩渊离竟然请人去他的房间,或者是有人竟然愿意帮韩渊离做事。不管是哪一种,听起来都够吓人的。
他似乎根本没在意隐私问题。出于好奇,我在房间里多转了转。他的房间很干净,屋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家具仅有黑白色调的床铺、写字台、书柜,没有电视机,也没有安装AI居家助手——他曾经和我说过,那东西实在是太吵了。唯独写字台上的验算纸,它们乱糟糟地堆在一起,起初那几张纸上还清晰地罗列着演算公式,接下来的纸张不是铺上了大块的墨斑,就是写满了毫无逻辑顺序的字母排列式、凌乱的线条,还有被笔尖划破的痕迹。我倒是没有感到很惊讶,至少这一切还没有超出我对他的认知。
成年人应该学会照顾自己,我没有义务去关心他。即使他每天只休息三小时,连续几天不吃饭,随时会晕倒在实验室里,我能做的仅是把他送到医务室里,然后等他回来继续工作。而且,韩渊离确实很反感他人“同情”他。虽然这样可能有些奇怪,不过我可以大胆地说,虽然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待见他,我和他相处起来还算是轻松的。
花见浅池会经常提出一些奇思妙想,而韩渊离是她唯一的听众,他们偶尔会对这些想法进行讨论。但是有一天花见浅池突然放下笔和他说,前两天我在茶水间听航天部的人聊天,他们似乎有派遣宇航员登陆Dusye的意向。如果真的可以去的话,我好想试试看啊。
韩渊离一愣,从他们的星球到Dusye,至少也要数十年的时间。他说,首先我不知道航天部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他们跑路用的空间站造完了吗?去那里做什么?给全人类送终?其次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但是你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这不仅是有去无回的问题,你可能会死在路上。
花见浅池说,没有问题啊,这样死了也是值得的。能进入太空,亲自登陆自己研究了这么久的星球,即使是死在群星之间没什么不好的,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韩渊离:“……你管这个叫浪漫?”
虽然他清楚花见浅池一直是这种思维方式,但他还是不放心。万一哪天研究不顺利,她极有可能会想不开做出某些极端的事出来。
韩渊离:“我们换个问题考虑。如果有外星人对你说,他可以告诉你宇宙起源是什么,但是你知道后就要立刻去死,那你也会同意吗?”
花见浅池:“为什么不同意,划算得很。”
韩渊离:“……”
花见浅池:“哪怕人类能活几十年、几百年,我想人类也不一定能弄清楚为什么宇宙会存在。我们活着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探求科学的真理吗?”
韩渊离:“Dusye上又没有你要的真理。那就是一颗普通的行星,上面什么都没有。”
花见浅池:“确实是这样。但是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到死我也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真理。我愿意用生命去换取一些更有价值的体验,比如去往宇宙深处……”
韩渊离:“我不是第一次和你说这种事了,我知道你很重视天文学的研究,对你来说科学的真理很重要,但是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哪怕你觉得人生很短暂。研究这一切的前提是……”
花见浅池:“既然你也明白,那你怎么不以身作则呢?我知道你每天熬夜通宵工作是在故意透支自己的生命,医生的建议你也从来没有听过。你这样和我讲道理很没有说服力诶。”
花见浅池:“而且我估计他们也就是随便讲讲,政府也不会同意通过这项方案的,浪费钱的事他们绝对不做,就算是逃亡也要他们先跑。哎,所以说跟那种大部门一起工作很无趣,做什么都会被约束。”
花见浅池:“啊,对了,昨天你要的后台数据统计,我感觉目前的研发还算顺利……你生气了吗?”
韩渊离:“没有。”
花见浅池:“我觉得也没有。”
他叹气道:“……我不会和你生气的。”
花见浅池像往常那样露出了笑容。她站起来,将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我去调试设备了,如果对数据有疑议可以去隔壁找我,待会儿见。”
韩渊离:“待会儿见。”
持续更新。
【历史】
奥茨·开普勒[已故]——天文学家、主持研发阿尔法&德尔塔望远镜
加尔文·温德伊 [已故]——“破星计划”航天员
延秋[已故]——“破星计划”航天员
松井原[已故]——“破星计划”航天员
列昂尼德·伊里奇·纳捷什金[已故]——“破星计划”航天员
詹姆斯·斯科特[已故]——“破星计划”航天员
【联邦科学研究院】
李文史 [已故]——前任科学院院长
李安 [62]——现任科学院院长、前大学教授
韩渊离 [24]——理论物理学研究员(兼修粒子物理)
花见浅池 [26]——天体物理学研究员
洛德梅尔·诺西亚 [28]——机械设计制造&材料科学研究员
夏洛特·帕托 [28]——机械设计制造&材料科学研究员
理查德·布克斯 [53]——原人工智能研究学会主席、前大学教授(外援)
查尔曼·莱特 [30]——航空航天研究员
北岛彦 [51]——无机化学家
Type-ACQT0295(Naicon)——人工智能机器人
【联邦科技大学】
路易莎·拉米蕾斯 [46]——近现代史学教授
【科学爱好者协会 科学之眼】
安东尼奥·德里斯 [32]——会长、原科学院研究员
【科研课题组(新历0285年-0286年)】
李安 [52]——导师
查尔曼·莱特 [20]——成员
安东尼奥·德里斯 [22]——成员
韩渊离 [14]——成员
【兰登社会出版社】
优嘉莉·斐瑞斯 [30]——兰登报社编辑&作家
杨治明 [29]——兰登报社记者&业余作家
安图·德里斯 [27]——签约科幻作家
【汀鸥通讯公司】
阿尔萨斯·威尔逊 [45]——公关部部长
奥尔温·约翰森 [29]——公关部成员
诺文·曼斯 [32]——打工程序员
【TST情报组】
莫莉(Merry)[?]——组长&邮递员
青木佳 [26]——打遍后街的副组长
北岛宏 [27]——富二代情报贩子
约克根·D·罗杰斯 [24]——黑客程序员
维尔提柯·凯文萨 [19]——青年机械师
雪莉·斐瑞斯 [18]——外派调查员
【弗兰特市立图书馆】
哈里森·西蒙 [49]——图书馆馆长
余淼 [30]——人类馆员
【ASRO】
玛斯雷格特·W·伊塔路 [?]——领导者
奥莉维亚 [25]——网络主播
【凯兹安全机构】
还没编完。
【其他】
蒂恩·诺西亚 [26]——洛德梅尔的弟弟
Type-RB0001(Flible)——人工智能机器人
两则碎碎念。
一、
一直想在故事中安排这样的情节:
韩渊离熄灭实验楼的最后一盏灯,在白昼尚未降临之时,他接受了搭档突如其来的邀请。他们披上御寒的厚风衣,逃离了那栋纯白牢笼,他们跨过夜网下静谧沉寂的学术区,闹市中心灯火通明的商业楼,登上了今日第一班开往世界边缘的列车。
花见浅池对他说,出于工作和爱好的原因,她以前经常会跑到外面,尽管现在天文学家们都通过编程和计算来探测星体,但她还是喜欢亲眼去观察它们。外界的气温非常低,你可能会不习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这是韩渊离第二次到城市外面。不同于上一次充斥着压抑和负担的探查任务,今天的外出更像是一场短途旅行。他们在终点站走下列车,这里是人类活动范围的边缘,在这之外仅是一望无际的海域,人类曾经的居住地沉睡在海底。似乎因为人类在野外活动的减少,外界的空气意外令人感到清新。月光洒落在海面上,群星低垂,他却只是消沉地看着脚下拍打岩石的海浪,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风景。
之前就想问你,为什么你总是低着头,你不喜欢看天空吗?花见浅池凑到他身边,伸出手指向一枚泛着微弱光芒的蓝白色圆点:那颗星就是我在论文里提到的Micro-Z,现在住在城市里的人们几乎看不到它,只有目睹真实的夜空,我们才有机会发现它。
他缓缓抬起头,恰好对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瞳中倒映出他和繁星的幻影,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正视花见浅池——他从来不敢这样去面对她。
他们并排站在海边,呼出的白雾消散在海风中,花见浅池饶有兴致地清点着她所熟知的群星,世界是那样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呼吸声伴随着规律而有节奏的海浪声,还有她的声音。
地平线出现第一抹鱼肚白时,他们在海边见证了新生的日出。
(虽然回去后他就感冒了,你行不行啊。)
二、
我觉得BN0542可能是我世界观里最浪漫的一颗星球,除去它本身宁静的风景,光是人类科学家守望八十年等待再一次观测它并证实它的存在这一点我就很喜欢(以后再介绍)。
花见浅池参与观测回来后给韩渊离讲了天文学家首次发现这颗星的故事,由于BN0542具有生命形成的条件,她还把它纳入AI备选目的地之一。“如果有机会,我们或许能在遥远的群星之间重逢”,虽然那个时候你们已经都不在了,但是你们情感与智慧的结晶会在那颗星上看向夜空,替你们眺望冰海之上的极光。
◆故事简介
幸运和奇迹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中,现实并非如此美好。
在一颗生态系统崩盘的行星上,人们依旧照常生活。这颗星球可能会恢复如初,可能世界末日会在我死后到来——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却没有人知道灾难即将降临。
有一位对人类彻底失去信任、消极厌世的孤僻研究者,在科学家与政客的会议上,他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抉择:既然无法逃生,那就为人类留下最后的文明遗产,再将其息送到宇宙中去。为此,他计划制造一台寄托情感的AI机器人,让它成为这些信息的载体。
或许,这就是故事的开端。但在这颗星球上,那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我们的未来走向何方?
◆整体概况
在UGC-372星系中,有一颗存在数亿年的类地行星,AsT6626。简称AsT,别称地星。
AsT6626的自转周期为23.5小时,公转周期为0.94地球年。它有一颗卫星,编号为NoM0693,简称NoM。这颗卫星与月球构造十分相似(后文将称之为“月球”)。
居住在地星上的智慧生物与地球上的人类几乎完全相同,但高智商个体的出现概率更高,学习能力也更强(后文统称其为“人类”)。
◆历史
◇科技革命与环境污染
两个多世纪前,人类社会步入工业化时代,并且科技水平迅猛发展。工业化时代的到来,标志着新纪年方式的启用。(即新历纪年)
然而科技得到快速发展,是以环境被破坏为代价。一百多年来,全球变暖冰川融化,海洋受到污染,反常的自然灾害频发。直至近半个世纪,自然灾害已经导致全球人口总数减少了五分之三,人类的生存范围仅剩一板块陆地(相当于俄罗斯的国土面积),而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又少之甚少,恶劣的天气环境随时都会摧毁人类的居所。
◇两次世界大战
战争总是出现在人类的历史中。无论是为了达到政治、经济、还是领土目的,只要矛盾依旧存在,国家间的战争便会滋生。
新历206年,第二次战争终于画下句号,战后人民生活水平倒退,全球经济低迷。在战后重建时期,国际上活跃的国家主要有博莱、路斯和长宁。
博莱:位于大陆北部的科技之国。博莱人爱好和平,拒绝以任何形式参与到战争中,并且坚决抵制在战争中兜售武器的行为。博莱的科研水平极高,全球许多先进的科研成果都出自这里。第二次战争结束后,在全球局势趋于稳定的情况下,博莱科学家发射了阿尔法&德尔塔空间望远镜。博莱也十分欢迎追求学术之人到本国留学。
路斯:位于大陆西部的经济大国。在重视科学技术发展方面,路斯仅次于博莱。然而比起“科研者”,“商人”更适合作为路斯人的称号。路斯掌握着全球的经济命脉,在积攒国库之余,他们私下进行着多项科技研究。路斯是全球第一个建造出载人飞船,并实现人类首次登月的国家。
长宁:位于大陆东南部的国家。历史上的长宁是一个农耕国家,有着独特的社会文化,他们热爱和平、土地与自然。在全球科技高速发展的新世纪,长宁起步较晚,科技水平相对落后。虽说如此,本国的实力足以在战争中保卫国土,热爱土地的思想观念也使得长宁的生态环境尚未遭到严重破坏。
◇“破星计划”
“破星计划”是博莱主导的载人航天计划,于新历234年提出。该计划安排五名宇航员登陆月球,对月壤进行采样分析,研究月球的形成原因,并设置信号采集器,为国际空间站的建设提供便利。这将是继路斯的登月计划后,人类第二次登陆正式月球。
新历243年,“破星计划”开始执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火箭升空不久后发生了爆炸,五位宇航员全部遇难。根据后续的事故调查分析,极大可能是邻国路斯的激光武器企图拦截火箭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这件事过去几年后,博莱方面确信证据收集得足够充足,他们在外交会上向路斯提出质疑,路斯则直接摊牌,给出了预防博莱军事打击的理由。路斯的污蔑和挑衅行为触碰到了博莱的底线,“破星计划”的失败,成为了第三次战争的导火索。
◇第三次世界大战
为了捍卫科研自由,博莱不得不向路斯宣战。战争持续一年后,新历246年,自然灾害再次来袭,即便两国掌握着先进的科技和武器,然而在天灾面前,人类依旧显得是那样渺小,伤亡惨重的两国被迫终止战争。
此时,由于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大部分沿海国家淹没在海水中,人类居住地再次缩减,严峻的生存问题正摆在人类面前。
◇全球统一:联邦政府的成立
随着环境和战争因素的影响,人类居住地缩减,部分国家消失,社会群众开始把这一切怪罪给科技革命,极端人士甚至四处宣传反科学思想,反科学思想在全国盛行。
第三次战争结束后,博莱首先反思自身的问题。新历246年年末,博莱召集起全球仅存的国家,商讨全球未来的发展方向。
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商榷,现存的国家组成了联邦政府AEON,在大陆中央的平原地区(原长宁所在地)设立了新的首都,弗兰特。全球各地的顶尖人才聚集到这座城市里,创建了联邦科学研究院以及其附属大学。首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科技之都。同时,数座卫星城建立在首都周围,接纳无家可归的人们。
在这期间,生物实验的错误产物,结合人类与动物特征的新物种被人为制造出来,并衍生出后代。他们有着部分动物特征,身躯主体仍是人类。虽然始作俑者已被逮捕,但人们无权去杀害这些新生命。法律规定,他们必须在人口普查部登记特殊的身份认证。逐渐地,这种数量稀少的“新人类”也社会大众被接受,不过种族歧视依旧存在。
◇人工智能研究法案出台
联邦政府成立后,为协助人类各方面的生活和发展,人工智能科技发展迅速。
新历284年,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理查德·布克斯设计出机器人自主思考程序系统,这种程序能够让机器人表现得与人类无差。此项发明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人们认为机器只能是被奴役的工具,让机器具有自我意识是完全错误的。理查德遭到国际社会的明文批判,被证实销毁程序与之相关的发明后,从此他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理查德的事件发生后,人工智能研究法案相继出台,法律禁止人工智能拥有自我意识。
◇293年紧急会议召开
新历293年,联邦政府与科学院紧急召开秘密会议。天文学家们根据半个世纪以来的测量数据指出,他们所在的星球面临着一场危机:地星的运行轨道已经远远偏离两个世纪前的原运行轨道,初步推断是由于UGC-372的气态巨行星Limper正逐步转换为恒星,具体原因尚未明确。
到那时不只是他们的星球,该星系中的其他行星都会受到影响——星球将相撞、毁灭。而地星近两个世纪以来的生态变化,不仅是因为人类活动的影响,更有可能是行星轨道偏离引起的。
科学院必须采取对策来保全人类文明。据粗略计算,留给他们的时间仅剩下两年。
这是人类最后的时间。
【小设定】
①阿尔法空间望远镜:参考哈勃望远镜。
德尔塔空间望远镜:参考斯皮策望远镜。
②“破星计划”的宇航员不只有博莱人,他们来自全球各国,其中也包括路斯人。
作者:轻拍拍
评论要求:求差评
王春阳把盛着面团的不锈钢盆搬到茶几上,洗了手,回到电脑桌前坐下。
面团只有一只拳头那么大。王春阳打定主意,如果一小时之内妈妈不打来电话,就把面团扔掉,晚上出去吃火锅。
王春阳不是个合格的意面神教信徒,甚至于,他根本不是信徒。但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都是。所以他也得是,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当他年纪还小时,并不知道每周都要进行的祷告仪式——和面、煮面、拌面、端起盘子原地顺时针转三圈——是一种宗教行为,而不是人类生存所必须的。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就像他的名字——人们已经将“王春阳”与他这个人绑在一起,哪怕名字根本不是他自己选的。
王春阳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三十分。他打开微博,向下滑了两页,似乎没找到感兴趣的话题,随后打开一个虚拟偶像的直播间。妈妈一般会在四点钟打来电话。此刻王春阳被烦闷与紧张填满了,电话会打来吗?应当是会的,每周都会,除非他们这周参加家族祷告,那样便顾不上自己,那最好。
手机震动一下,是女友发来的文字信息,“今天还要做祷告吗?”王春阳哼了一声,把手机丢在一边。明知故问,你永远不会遇到这种难题,因为你有幸出生在一个不信教的家庭,不必每周花大把时间进行过时了的祷告仪式,不必每年神诞日听亲戚们的狗屁教义布播——他们还会觉得是你占了便宜,应当心怀感激。
他与女友认识一年有余,早就没了如胶似漆的甜蜜。爱就是这样吗?王春阳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概念中的“爱”与其他人说的是不是同一种东西,但如果偷懒地用“爱”这个字眼,确实可以免去很多麻烦,特别是需要说“我爱你”的时候。
视线转回电脑屏幕,粉粉嫩嫩的虚拟偶像正在聊最近的流行性肺炎给生活带来许多不便。对你这样的人是最没有影响的吧,王春阳想着,右手控制鼠标再次刷新微博。三点四十分。我到底在做什么?美好的周六就这样从我身边溜走了,都怪这个破祷告仪式。他找不到什么具体的东西来责备,只好责备宗教。但不可否认的,宗教确实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
鼠标滚轮咔嚓咔嚓,隔壁房间传来室友练习钢琴的声音。王春阳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身体前倾凑近屏幕,接着后仰,“哦哟”一声。他选中了一段微博文字,取消,然后再次选中,脸上露出隐约的笑意。随即用电脑打开微信,扭着身子抓过手机,登录,飞速打字,发出些“战略级天使”、“第二部”之类的话。
在点击发送前,他短暂地犹豫过。几位朋友对这部书并没有兴趣,可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是炫耀,是标榜,是在给自己贴标签吗?但他确实在这种行为中获得了某种精神上的满足。
在接到妈妈的电话时,他仍然是笑着的。
“最近有没有向面神认真祈祷啊?”在听到第一句话时,王春阳的笑容迅速冷却下来,心思也在一瞬间落回了狭小的出租屋。开门便是问句,自己是在警察局做笔录吗?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这句审问般的话打消了他所有聊天的兴致。
“嗯。”他回答。
“这周的祷告做了吗?”
“没有。”
“一猜就知道你没有做。你把视频打开,就相当于咱们在一起祷告,面神会看得更清楚。”面神是意面神教的唯一神,法力无边,化身万千,他的化身寄于万物,因为万物皆可由线条,即面构成。
“哦。”王春阳在心里冷哼,你这么会猜,干脆去猜猜明天双色球大奖。他不喜欢祷告,他觉得这种荒唐的仪式完全是在浪费生命,他对面神没有哪怕一丝信仰与敬畏。他不相信家人没有隐约感受到,他们只是装聋作哑,挟持自己以维护神的面子。
“咱们都是面神的信徒,有什么事情,常跟面神说说。”
说个屁,王春阳故意把面团重重扔在面板上。
“哎呀!这么重干什么,吓死我了!吓到我不要紧,别让面神不高兴,” 妈妈的哎呀声极其尖锐,当她遇到突发事件,受惊的总不止她一个人。
什么面神不高兴,明明就只有你被吓到,还要拿面神作挡箭牌。王春阳有了立刻挂断电话的冲动。他按捺住心情,将徒手压薄的面饼分成两半,再用擀面杖分别碾成片状。
“你说你长这么大,也不会做饭,只会煮面条。有时间多学学。”妈妈飞快地说着每次祷告中自由发挥的例行台词,一边用刀将面片切成细条,打散,均匀沾上干面粉。爸爸完成了擀面的任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个话题已经讨论过数十次,前几次王春阳还愿意阐述涉及的社会分工和效率问题,后来他放弃了。他发现无论解释多少次,哪怕以妈妈被说服结束,几天后她仍会像失忆般再次说起同一个话题。后来他才明白,妈妈只是在享受讲话的过程,至于内容则无关紧要。那么讲话的对象呢?一定要是自己吗?王春阳感到一阵恐惧。他觉得这种感情太过深沉,就像信徒对面神的信仰,没有理由,没有终点,令他下意识地逃离。或许连面神也觉得这是负担,所以才从不显灵。
“你先去烧水,等我儿子把面条切好,赶个时候一起下锅。”妈妈对镜头外的爸爸说。王春阳将刀刃磨过面板,切下一根面条。每当妈妈使用“我儿子”这种指代,他就会感到极度不适。他有种被宣告主权的挫败与恼怒,刺耳地就像“我家的狗会在厕所大小便”、“我新买的菜刀很锋利”,好像自己是件没什么主意的附属品,而她正拿着这件东西对别的什么人展示。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动刀。
“小心点,慢点切,别切到手。”妈妈叮嘱。
王春阳彻底停了手,把刀放在面板上,刀刃向着自己对侧,抬头盯着手机摄像头。
“哎哟,又嫌我多说话,你妈你还不了解吗,就是絮叨,好,下次不说了。” 妈妈一边笑一边说。
下次,又是下次。她说这话的时候大脑真的在运行吗,又或只是一种低等反射活动?他们口中好像所有事都可以用“下次”一笔带过,却永远不会兑现。王春阳重重喘了口气,如果我表现出怒气,她又要显出伤心的样子,说些“我们都是面神的信徒”、“别人想让我说我还不会说呢”;有时说得急了,还会摆出严肃的神情,“养了你这么多年”、“面神知道了该有多伤心”。他的思绪瞬间便被浮现的记忆占据了,硕大的无力与愤怒潮水般上涨。
王春阳看着面板,六根刚切好的面条整整齐齐,白花花的。在娘胎里我就该用脐带把自己勒死,他恨恨地想。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鼓动,在加热,有许多力量如猛虎待出笼,他迫切地寻求发泄,而身体的形状束缚着自己。王春阳将左手用力伸展开,盖在还没切开的面皮上,五指收拢,把秩序破坏,柔软的面在他掌心混为丑陋的一团。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妈妈吓了一跳。
“不想吃了。” 王春阳生硬地说。
“胃不舒服?平时少吃点外卖——”
“我说不想吃。”他加重声音。这话很难理解吗?为什么她喜欢曲解我的话?
“不想吃就算了,这次算了,面神不会责怪的。”妈妈哄着孩子。可这是最令王春阳反感的语气。灶上的水在沸腾,水面不断上升。他一把抓起剩下六根面条,丢进沸水。手指用力过猛,面条的顶端被捏在一起,而末端还粘在面板上——这几根面条被他扯断了。
晚上九点,王春阳在床上醒来。床铺被他搞得一团糟。
下午的祷告在安静到压抑的气氛中迅速结束。关掉视频后,他在床上发泄了一通,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眯着眼睛打开手机。
二十二条信息,三个未接来电。他瞬间清醒不少,按下回拨。
“喂,那什么,你吃饭了吗?我刚醒,我下午——”
“我知道,你下午跟家人做祷告了吧。”女友的声音很平静。
“对,做完祷告我就睡着了,我真的特别不喜欢做祷告。我刚看见你发的消息,你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们去海底捞,我请。”他从床上跳下来,打开灯。他思索着如何道歉,怎样才能表现出诚意。
“你还问我有没有吃晚饭?”电话里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昨天你怎么说的,是不是说好今天晚上一起出去?你是不是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连人都找不到,你答应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用脑子?你他妈是不是天天都在敷衍我?”
“不是,我是真的,我没想到睡这么久,我当时真的状态很差——“王春阳的脑袋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无意识地辩解。
“那你他妈长着嘴巴不会说话?你答应下来是故意耍我吗?操你妈!“电话挂断。
“不是,我——“王春阳察觉到对方可能会错了意,他说的状态很差是指今天下午的祷告,而不是昨天晚上。可对方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在余生中是否有机会得到澄清,或许就连自己都会在第二天忘掉它,因为再如何解释这句话也无法逆转这场争吵了。
“操。“他把手机丢到床上,仰面躺下。他感到无力,失望,一切都索然无味。他本计划明天与女友约会,甚至奢望对方敏锐地察觉他的苦恼,可以从此获得一丝慰藉。可这一切都落空了,迎接他的不是温言细语,而是子弹。房间里灯还亮着,他有点分不清现在是夜晚还是白天。肚子叫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熬了一会儿。但饥饿感愈盛,只好爬起来穿衣出门。
女友的手机关机了。王春阳放弃找她的打算,徒步走出小区。他感到自己胸中郁积着说不清的烦闷,可这是从哪儿来?与家人的不愉快,还是与女友的争吵?月明星稀,路灯太过明亮。看起来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可源由又是哪里呢?是这次祷告吗?若是世上没有这莫名其妙的面神,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会变得更好,没有每周祷告,妈妈便不会打来电话,自己也不会睡着,错过约好的晚饭——听起来一切都很美好。
他好像找到了罪魁祸首,找到一条不会有人受到伤害的路。可他下意识觉得这段推论好像有些瑕疵,仿佛面对一个硕大的线团,差一点点便能抓住那根线头,一切难题就全部迎刃而解了。这种只差临门一脚的短促的诱惑使他头晕目眩,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这才觉悟这种炫目可能是饥饿带来的。
王春阳走进路边一家面馆,点了一碗牛肉面,三根肉串和一瓶啤酒。他平时决不肯吃这么丰盛,但与火锅相比又简陋得多,于是在这个夜晚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顿晚餐。在等面的时候,他因口渴先喝了两口酒,酒量又不大,醉意很快便绽放出来。
他的思绪浸泡在酒精中,海绵般膨大了,在洗碗池中四处冲撞。他开始思忖刚才的推论。没有每周祷告,妈妈便不会打来电话?不对,问题就在这里。妈妈无论如何都会找到理由打来电话的,祷告只是一条显眼的绳子,是地面上的茎和叶,而地下早就有数不清的根须将他们紧紧缠住了。那根须在他出生前便开始生长,错综复杂,张牙舞爪,哪怕他现在认清了这一现实,也无力将其全部剪断。
他又喝了一口,眩晕感更重了。他第一次喝酒时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醉酒,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是眩晕。他只是感到脑中一阵肿胀,思路变得短小而直接,像按动一次性打火机拆出的电池时乍现的电火花。但要把这种感觉形容给别人听是很难的,人与人之间隔着一层壁障,他们的心灵永远无法瞥见哪怕一眼。于是他便从世俗的概念里、从别人口中偷来一个词,“眩晕”。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理解词语背后的含义,体会到人们为了相互沟通做出的巨大努力。
他咬了一口肉串,没什么滋味。不要辣椒?自己好像这样说过。那便怪不得别人。他抬起头,饭馆墙上挂着一副印出来的古埃及壁画。古埃及,他想起看过的书,他们没有透视的概念,一切内容都以能最大程度表现对象的角度呈现,因此人类正面的眼睛、侧面的鼻梁,鸟的翅展和腹部可以毫不避讳地一同出现。古埃及人便由此能更理解他人,也更被他人理解吗?对了,就是这里,说到底,一个人怎么可能理解另一个人呢?他皱着眉,夹起两根面条,沉迷于永远无法证实的假设。王春阳游魂一般将面条送进嘴里,嚼了两口,突然意识到比起他人,另一个显著又无力反抗的罪犯正是口中面条。
他终于抓住一丝报复的可能,仇恨又顺势蔓延到那个从未露面现身的面神身上。王春阳把筷子用力插进碗里,“呲啦”一声推开凳子,几乎像一头野猪一般横冲直撞到饭馆门口。左手叉腰,右手指天,两眼直视夜空大喊:“面神,你是傻逼!傻——逼——!“
他想,若你是万能的,将人造成这样,自然罪大恶极,当得起这声骂;若你不是万能的,便乘着语言像凡人一般苦恼去吧!他自觉给面神出了一道难题,得意地大笑起来。
Day3
海伦娜住院已经一月有余,身体机能恢复了许多,现在不依靠轮椅,也可以自己慢慢地走上几步。妈妈工作很忙,平时都是护工陪她,但最近,护工也不来了。海伦娜是个乖巧的孩子,独自一人的时候也不吵不闹,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补上落下的功课,还要进行复健,妈妈说,只要她肯努力,一定能再回到舞台上。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高亢,情绪也很激动,海伦娜看着妈妈,心想,太好了,她还爱我。
海伦娜坐上轮椅,把自己推出病房,最近她已经很熟练了。早上的空气很清新,她喜欢在医院楼下独自待一会儿,看看天空飞过的鸟群,光是看着,就能看上许久许久。
“你在看鸟吗?”有不认识的人向海伦娜搭话。他长得很高,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她觉得很亲切。
“是的,我喜欢它们。”海伦娜说。
男人蹲下身子来和她讲话,视线与她的齐平,显得很友善:“喜欢它们的哪里呢?”
“它们有翅膀,可以飞。”海伦娜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腿。她不但没办法飞行,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她多想像从前一样起舞,跳跃,旋转,可是现在这些她都做不到了。
“没关系,会好起来的。”男人注意到她的眼神,轻声安慰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正方形的纸,很快就变魔术般地折出一只漂亮的纸鹤。他拉拉纸鹤的尾巴,它便扇动翅膀,一副快要飞起来的模样。
“这个送你。”他把纸鹤递给海伦娜。海伦娜道了声谢,却听到他意味深长地说:“小心乌鸦。”
海伦娜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为什么要小心乌鸦?男人很快就离去了,只给她留下了满心的疑问。但是很快,这些疑问就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妈妈到医院来了。
妈妈说,她特意请假过来陪女儿,海伦娜很高兴。可是妈妈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着两个不认识的人,说他们是保险公司的员工。海伦娜知道什么是保险公司,妈妈向她讲过,是在人们出意外的时候送钱过来的人。
“必须是意外!”妈妈严肃地说,“如果调查出并不是意外事件,他们就不会赔付了!”她的语气又变得恳切:“是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但是海伦娜,那件事你一定不能说!”
海伦娜轻轻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有许多不能说的事,现在只不过是多加了一件。保险公司的员工要她描述事故情况,她看到妈妈正死死地盯着他们看,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遍。事故当然是意外,否则保险公司也没有赔付的理由。她在过马路的时候被酒驾的司机撞倒,剧烈的疼痛比学习芭蕾的时候还要疼上数十倍,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掉了。但是,妈妈要她隐瞒的,是另一件事。
她说完,妈妈松了口气,她和一个业务员到走廊上去,似乎要聊一些重要话题。另一个人留在病房里,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海伦娜其实有点害怕这个名叫克洛的男人,他看向自己的神色有点古怪,这让她有点紧张。他接下来问的问题让她更加紧张了。
“我们能再详细地讲讲,你发生事故之前在做些什么吗?”克洛问她。
“刚刚不是已经讲过了吗?”海伦娜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
“那天你为什么一个人走在路上呢?事发地点距离你的家有很远一段距离,你去那里做什么?”克洛问。
“我去那边参加了试镜,妈妈带我去的,后来她临时有事,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妈妈说,她也很后悔让我一个人回去,我出了事故,她很难过。”海伦娜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答了这个问题,心里仍然很不安。
“你可以对我说实话,没关系的,我保证你妈妈不会知道,也不会影响保险的赔付。”克洛说。
海伦娜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
克洛略显疑惑地看向她,那样的神情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要说谎呢?海伦娜只得努力作出一副坦然的模样,也许是知道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克洛终于换了话题。
“你一直和你妈妈两个人一起生活吗?你爸爸呢?”
“”爸工作很忙,他在国外。”海伦娜低下头说。这也是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妈妈感情并不好,他甚至不来看她。海伦娜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爸爸,但妈妈不准她看,也不准她说自己是爸爸的女儿。
“这样啊,真是辛苦。”克洛说。这时妈妈带着业务员回到病房,几个人快速地交流了一下,然后妈妈送他们离开,走到海伦娜旁边,担忧地问:“刚刚那人没问你什么问题吧?”
“问了,我没有说不该说的。”
妈妈安心下来,摸了摸海伦娜的头:“好孩子。”
海伦娜喜欢“好孩子”,这个词意味着,她安全了。
Day2
一开始海伦娜觉得克洛有点可怕,但克洛开始给她读故事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克洛的声音有点沙哑,读故事的时候,也给故事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他读到,一只乌鸦为了变成天鹅,找到了天鹅生活的水域,它用湖水清理自己的翅膀,又饮下许多,水面的倒影里却还是映出漆黑又丑陋的自己。海伦娜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是个寓言故事,目的是告诉人们,不要想着变成他人,要做自己,可是乌鸦并不觉得丑陋,只是写故事的人这么认为罢了。
“你喜欢乌鸦吗?”克洛问她。
“我喜欢鸟,只要是鸟,我都很喜欢。”海伦娜望向窗口,那里偶尔有鸟飞过,它们很自由。
“你想变成鸟吗?”克洛问。
海伦娜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啊!”克洛显得很高兴。“那如果你变成了鸟,我会来接你的。”
海伦娜困惑地看向他。他真的相信人能变成鸟吗?那明明是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妄想而已。
“前辈的合同还没谈好,我们明天还会来,”克洛说,“你想吃点什么吗?”
“我没有什么想吃的。”海伦娜摇了摇头。
“那我换个问题。你喜欢吃什么?你喜欢甜食吗?”克洛又问。
“喜欢。”海伦娜点了点头。但她又补充道:“可是如果我吃,妈妈会不高兴。”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偷偷吃,不被她发现不就行了。”克洛说。
海伦娜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她发现的话,就会让我去做练习。练习……很辛苦。”
“你妈妈真的好严格,明明你现在是个病人,”克洛摇了摇头,“病人吃点甜食,也是可以谅解的吧!”
海伦娜只是连连摇头。她被禁止说出练习的内容,有几次练习结束,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看到妈妈自责地哭着道歉,她会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海伦娜,是妈妈不好,因为你做了让我生气的事,妈妈一时太激动了。妈妈就只有你了,妈妈是爱你的……
在此之前,她将海伦娜的头按在浴缸里,任由她怎么挣扎,都不肯让她浮上水面。在水中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海伦娜屏住呼吸,数着自己的心跳,巨大的力量按住她的后脑,让她无力挣扎,也摆脱不掉。熟悉的窒息感,水进入气管的痛楚,妈妈会在这时松开她,任由她剧烈地咳嗽和喘息。妈妈说这是练习,是增强心肺功能的练习,对她有好处的练习,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她禁止自己说出去呢?
但妈妈是爱她的,海伦娜如此坚信着。她为自己付出了太多,所以有时她歇斯底里,大声尖叫,只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所以那天在回家的路上,她把自己赶下了车,也只是因为海伦娜没能争取到试镜的机会,一切都只是因为海伦娜自己不够好而已。
克洛走后,妈妈回来,罕见地把手机递给海伦娜。她平时是不准海伦娜接触这部手机的,今天却说,莎妮想要和她聊天。可能是因为和保险公司的谈判有了不错的结果,海伦娜想。
电话接通,妈妈打开免提,在一旁坐下。
“嗨,海伦娜,你在做什么呢?”莎妮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她似乎在一个有点吵闹的地方。
“我吗?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海伦娜说。
“我最近有好多事要做,没办法去看你,上次舞蹈教室组织来探望你,我也没去成,我让他们帮我带的礼物,你收到了吗?”莎妮问。
她没记得自己收到过任何礼物。
“我……我收到了。”海伦娜用眼神询问妈妈,并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得继续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是吗?那就好。你身体怎么样了?现在能走路了吗?”莎妮问。
“嗯,越来越好了。妈妈说我很快就能恢复了。”
莎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快活:“那就好!等你好起来了,我们还可以一起跳舞,我喜欢你跳的蓝鸟,老师还说,明年我们要演天鹅湖,你肯定是最可爱的天鹅!”
“嗯,等我好起来了,就回去跳舞。”海伦娜说。她的心已经飞到舞台的聚光灯下,在那里她可以尽情地跳舞,穿着蓝色的舞裙,扮演一只小小的蓝鸟……
“好了,也差不多说完了吧。”妈妈拿走了手机,中断了海伦娜的幻想。
她还没有和莎妮说再见,可是妈妈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闹着要和你打电话,”妈妈一脸厌烦,“你不讨厌她吗?她抢了你的机会。”
“没有……”海伦娜摇头。她怎么会讨厌莎妮呢?她是那么友善,那么可爱,她的家人也很热情。妈妈不喜欢她和莎妮来往,可是她还是暗暗羡慕莎妮。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和那样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算妈妈再罚她练习,她也乐意。
可是那样的话,妈妈就变成一个人了。海伦娜不愿意她一个人,妈妈会觉得孤单的。妈妈曾经说过,海伦娜就是她的唯一,她为了海伦娜付出那么多,所以海伦娜要回报她,要感谢她,要陪在她身边,一直,一直,直到永远永远。
妈妈走后,海伦娜仍然自己推着轮椅下楼,那个男人今天也在医院楼下,他叫米拉基尔,好像有朋友在这里工作,所以总是来。今天他送给海伦娜两只纸折的天鹅,一只黑色的,一只白色的,很是漂亮。
他又教海伦娜怎么折纸,步骤不多,很简单,海伦娜也很快就学会了。
“人们羡慕天上的鸟,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有觉得不自由的时候。”米拉基尔说,话语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
“您也会有觉得不自由的时候吗?”海伦娜问。
“或许吧。”米拉基尔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把海伦娜推回病房,却发现病房里有位不速之客。
“你在做什么?”米拉基尔毫不客气地问。
已经离开的克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海伦娜的病房里,此时看到米拉基尔,顿时脸上写满了不爽。
“我忘拿东西了,回来拿啊!”克洛扬了扬手里的绘本。
海伦娜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似乎认识,可关系并不好,但她知道,有些大人的事情是她不该过问的,所以她保持了沉默,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离开。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有种模糊的感觉,最大的恐惧已经被她关在门外,今夜不会再来。
Day1
海伦娜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有克洛,有米拉基尔,他们给自己带来了蛋糕。她一开始只吃了上面的草莓,但克洛对她说:
“没关系,你在做梦呀!”
如果是做梦的话,就没关系了。在梦里,她可以做任何事,可以想吃多少蛋糕,就吃多少蛋糕,可以走路,跳舞,和莎妮一起玩,还可以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在高高的天空里飞……
蛋糕好甜,是她许久都没尝过的味道,她记得上一次是在一个下着雨的日子,妈妈进门的时候浑身都是雨水的味道,那一天的妈妈也格外温柔,她笑着把盒子放在桌上:“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她只有过生日的那一天才被准许吃蛋糕。蛋糕上的蜡烛是数字形状,一个“1”,一个“0”,她今年十岁啦。妈妈说,许个愿吧,于是海伦娜许愿,祝愿自己和妈妈能够幸福,能够快乐。
她问克洛:“如果是做梦的话,我不能飞吗?”克洛有点为难地摇了摇头,但他说:“总有机会。”米拉基尔严厉地看着克洛,似乎他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看向海伦娜的时候,他的眼神又是温柔慈爱的。
他说:“你该回去了。”
于是海伦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外传来一些声音,是她熟悉的,快要发疯,距离歇斯底里只有一线之隔的女人的声音。
海伦娜本来不想去听,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悄悄爬下了床,步履蹒跚地走到门边,隔着一扇门,所有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钱早就花完了!你以为你给的那点钱够用吗?请护工有多贵,您这种大人物怕是不知道吧!”
“保险?他们赔的那点钱根本就杯水车薪!后续的治疗和复健还要一大笔钱,而且就算恢复到能继续走路的程度,她也不能再跳芭蕾了!”
海伦娜几乎要跌坐在地上。妈妈之前明明对她说,只要她的双腿好起来,她就能继续跳芭蕾舞……她不想再听下去,可是更多的声音不断地涌入进来,刺激着她柔软的内心。
“要不是你让我们去参加试镜,海伦娜也不会遭遇事故,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毁了海伦娜的一生,就那点钱怎么够?如果你不打算出后续的医疗费用,就等着我去媒体把一切都曝光吧!知名男演员婚内出轨还育有一女,八卦媒体大概要乐开花了吧!”
“你现在想起来跟我谈感情了?要不是你说会跟她离婚,我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些年我为了养她,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罪,欠了多少的债务,你都知道吗?可你呢?出尔反尔的下三滥,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不该生这个孩子!”
“……”
“……可以,钱什么时候到账?”
海伦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病床上的。也许这其实是另一场梦的延续,等她醒来之后,她就能够走路,跳舞,而妈妈也还是爱她的。
她闭上眼睛,却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听见妈妈走进来的声音,似乎是拿走了她的手提包,然后脚步声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她几次想睁开眼睛,想要问一问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不是爸爸,想知道妈妈是否真的爱着她的女儿,可是她没有那样的勇气。
而且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从很久以前开始。
夜幕降临的时候海伦娜坐着轮椅走出病房,一路上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她坐上电梯,前往顶楼,在那里找到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
起先她只是想看看月亮,但隔着窗户总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她打开窗,明亮的月光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于是她爬上了窗台。
夜晚的风呼啸着吹过,有些寒冷。星星稀疏地散落在天空,地面上的城市灯火通明,眯起眼睛看,仿佛是一片光的海洋。
在这样的夜晚里,海伦娜想成为一只鸟。
直到扶着窗框站起身来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如果成为一只鸟的话,就可以自由地飞翔,再也不用受到任何束缚。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成为一只天鹅,和同伴们一起飞过一大片湖面,在水中歌唱起舞。她不是任何人的累赘,也不用完成谁的心愿,她只会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让我变成一只小鸟吧!
她如此祈愿着,朝着那辽阔而美丽的夜空飞去。
作者:小矮
要求:笑语
备注:凑数
医生阿姨与护士姐姐在说话,我听见了。最近几次身体检查时,我中途就会睡醒。我能很清楚地听见,她们每次都以这个节奏按下机器按钮,嘀——,嘀嘀,嘀。然后她们站在我的两边,开始说话。
“长度……浓度……还是没怎么变。”
“唉。她活不过十三岁。”
这个时候,我睁不开眼,张不开嘴,也感觉不到疼。
我今年九岁了。马上,马上我就要十岁了。走廊那一头有一间病房,曾有一个小哥哥在那里过十岁生日。当晚,整间病房挂满彩带,地上都是礼物盒。灯熄了又开,传出一阵阵的起哄与欢呼,来看望他的哥哥姐姐们唱起歌。我听见他的爸爸妈妈不断对他道歉,对不起,这么重要的日子,只能在这里凑合着过。过两天你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我们再庆祝一次。
我不知道我哪一天才满十岁。他给我定了一个日子,几个月前他就早早地对我说,会给我隆重庆祝这一天。但其实他也不知道,我究竟哪一天生下来的。
几年前,医生阿姨和护士姐姐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时候,总会说“你爸爸啊,他……”“他不是我爸爸。”我说,“我是他捡来的,不是他生的。为什么要把他叫做我爸爸?我没爸爸也没妈妈。”她们笑了。她们看上去并不高兴。后来她们直接用他的名字来跟我说他的事情,我没再反对。
他们早就认识,因为我小时候,他曾在这所医院打工。后来他的年龄太大了,医院不要他了。他现在已经五十多岁,打着好几份工,他曾告诉我的有建筑工人、厨房下手、夜班保安。
在我记忆里,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病房。他时不时会带我出去玩,偶尔会带我回他住的地方。我很少去那里,算起来,一年大概会在那住上十几天。除夕夜,那间屋子很小,柜子上和地上挤着衣服、厨具与脸盆。我睡在他的床上,他打地铺。被窝与医院病床的气味很不一样,他总说,这可是刚洗晒了收下来的。
等我回到医院,她们问,“这次在家住得如何?”“那不是我的家。”我说。一个家里应该有爸爸、妈妈和我,傍晚,温暖的灯光亮起,我们三个人坐在餐桌边,笑着吃香喷喷的晚餐。故事书里都是这样说的、这样画的。但在他那里,我们只能坐在地铺上,从放在小板凳上的碗里夹菜,在小小的屏幕上看炫目的舞台演出。
从小到大,我有好几次见到,在医院走廊的角落,他和一个阿姨说话。他们站得很近,曾经让我心里很不安。不过到现在,那个阿姨看起来也不会变成……他们也不会变成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当然不可能了,阿姨漂亮又年轻,和他一点也不搭。
“你住院是很花钱的,知道吗?一天就要花……”医生阿姨对我说。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她其实每天都在说。然后她再说,我就不理她了,低头看他刚刚给我带来的书。这本书上有好多照片,每一页都是好宽广的大地,江河、海洋、山脉与森林。
他刚刚出去了一会儿,现在回来了。他和医生小声说话,他们又关上门、出去了。过了一阵,他再回来,坐到我的床旁。
“我们明天再出去玩吧?”他说。我点头。“我想吃甜筒冰淇淋。”我说。他捏了捏我的手。他的手真是粗糙。我小时候也被他的胡渣扎过脸,我有印象。现在我再也不让他那么靠近我了。
他的脸完全比不上电视里的大明星。他的个头不高,还有点驼背。他长得太老了,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曾经还有人对我说“你爷爷对你真好呀!”
我们出去玩,从来没去过游乐园。他说,医生说啦,你不能坐过山车的。我都九岁了,我当然知道:他没钱。他最多给我买一支冰淇淋,然后用自行车载着我沿路往前。
他总是带我去不用花钱买票就能进的公园。我小时候一直去的一片公园改建了,现在我们会去更远的一块地方。那里有一片树林,小路在林间蜿蜒,经过一座亭子。沿路走到尽头,可以看见大江。天气好的时候,远处有人钓鱼,近处许多人走下阶梯,在浅水中游泳。夏天,他牵着我往下走,踩进一阶的水中,他马上叹道:“好凉。”
“你也来试试,很凉快的。”他对我说。我摇头。我觉得太冷了,而且我讨厌湿漉漉的。旁边有几个大哥哥正大笑着互相泼水,看起来好吓人。他一脸遗憾。我更喜欢坐在亭子里,看阳光、阴云与小雨,蚂蚁与蜗牛,远远的鸟。嫩叶、花与黄叶我都见过几次,但到了冬天我就拒绝再出来玩。
有时,我坐在公园里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感觉我倚靠着他的肩膀,躺下来枕着他的腿。他将外套盖在我身上,掖好边角。他的手轻轻摸着我的头发,有时会说“又该剪了……”等我醒来、他将衣服拿走时,我身上泛起一阵凉意,就像他转过身去,让我不开心。
他说要为我隆重庆祝我的十岁生日。而这天,他们都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等我满十岁,我就只能再活三年了。我想大声叫嚷,我有好多话想问他,但他最近总是好几天才来一次。我在医院里到处跑,和护士姐姐对着干。
“你遇到什么伤心事啦?”我钻进一张床下,靠躺在床上的姐姐低头问我。我在这里住了很久,每间病房我都熟悉,她是刚住进来的。她的声音好温和,我听了,也停下动作,不想再闹了。她就像妈妈。
我一直都没有妈妈。如果我有个妈妈,我一定什么都会对她讲。我要告诉她,我好难过,为什么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姐……姐,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意思呀,我看不懂。”我举起最近得到的一本外国小说,问妈妈。
“好,让我来看看。这个呀,是这样的……”
我一直赖在妈妈的床边,然后坐在床上,往她身旁靠得更近。她用一边手臂环住我,继续给我讲故事。她的怀抱比他粗糙的手舒服得多,像吃很苦的药时给的那杯温热甜水一样舒服。他还一直都不来见我,我才不是他的女儿。
第二天,我起了床,马上再去找妈妈。病房里,她正在和医生说话。那位医生姐姐我知道,她一直和各种姐姐打交道,最后总是会……
妈妈……阿姨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开心地流着眼泪。
“真幸运,他是个健康的孩子啊。”
我感觉我的心被童话里带毒的绣针刺了一下。
我没有看路,不听旁人的声音,跑了好远。我很快就跑不动了,脚一滑,撞在一个小弟弟身上。他向后摔在地上,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我被一只手拽起来,抓得我好痛。我抬头,一愣。是以前总和他说话的那个阿姨。他们说话时总是把我支开,但她一定见过我的。阿姨看见是我,也一愣。
然后她露出一个表情。那就像是,医院里夜班的清洁工驱赶捣翻垃圾桶的流浪狗时,会露出的表情。但她没有骂我踹我,只是甩开我的手,然后去扶那个在哭叫的小弟弟。
“哎呀我的宝贝,不哭,不哭啊。”
在医院大厅里,我一直坐在地上。我没有哭,也不疼痛。
“姐姐,你让好多姐姐都有了孩子,是吗?”我问那位医生姐姐。
她就像是怕我,总是不和我说话。她正对着我,眼睛看着别的地方,“是呀。这是我们医院的特色,最前沿的人工育婴技术,只要用卵细胞……”
“那你能给我一个妈妈吗?”
姐姐没有回答我。过了一天,她来我的病房,送给我一罐多彩的水果软糖。“你是有妈妈的,不然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她对我说,“只是,你妈妈不要你了。”
“为什么?”我一问完,心里就完全明白了。
“她甚至……不愿意给你再花一分钱。”她说,“其实啊,你爸爸的钱根本不够的。如果你愿意,”她对我苍白地笑了笑,“我们都可以做你的……妈妈。啊,对了,你爸爸,你可别让他知道我说了,他最不让我们说了。
“他最爱你了。”
他终于来了。他的眼睛带着可怕的黑眼圈与血丝。我今天才忽然看到,他的头发花白稀疏了好多,快成为一个更难看更没有阿姨要的人啦。
“我准备给你买一个生日礼物,我挑的是这个,你喜欢吗?”
“我不要,”我说,“我们出去玩吧。”我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好好啊。”
又是一个夏天。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出生的,但我忽然就悄悄地想好了,今天就是我的生日。“我要下来了,”我站在水面之上的一层阶梯上,朝他伸手,“千万别松开我啊。”
“肯定不会的。”他粗糙的手握紧我的手。
江水真的好凉,我一脚踏进去,就一哆嗦。他急忙用两只手扶住我。
适应以后,它就没那么可怕了。就像是冰淇淋。水浪就像生命监测仪上的波线,有节奏地一遍一遍,淌过我的脚背。
我望向远处,夕阳正躺在江面上。在这之后,我还有三个,或者两个夏天。
我们吹着晚风,我的双手牵着他的双手。
“爸爸。”
“嗯。”
天黑了,我紧紧地抱住我的爸爸。
“我们回家吧。”
打卡,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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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逐渐习惯生活中多出一个人。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分明最开始不过是躲避幽灵时随手在封锁区捞出来的陌生人,却也在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遇见后不自觉地往每日行程里加进固定的新地点。
然后不知何时起,她的记忆里好像总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莱斯特经常在笑,有时发自内心,有时候又是副显而易见的勉强模样,看起来惨兮兮的,他用和缓的语调说话,又不时下意识地想观察她的神态——当然隔着面具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只好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移开目光。
他偶尔讲自己在基地里的事情,工作内容或者部门同事,带着有点自嘲的神情,说自己只是个最普通的做机械维修的技术员,搬搬东西维护一下仪器,关于树啊幽灵啊溶解啊这样的研究进展几乎全都从同事那里听来,不同领域,听得一知半解。
枭觉得他有点过分贬低自己了,明明帮她维修机械肢体时手那么稳,神情专注得陌生。
这个人精神敏感,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竖起耳朵高度紧张,还缺乏自信。
但同时又努力想缩短距离,想留下好印象,想让别人开心,不想被丢下。
简直就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不是猫猫狗狗那样有能保护自己的牙齿和利爪的,而是更无害一点的草食动物,比如兔子?枭有时候想碰一碰他,摸摸头发或者捏捏手指,但技术人员的身板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厚实,估计承担不了她控制不好力气的后果。
卡摩斯常年是冷的,人们喜爱能让身体暖和起来的饮食,比如烈酒,或者口味浓厚用油量大的菜肴,基地的食堂估计也走这种风格,反正莱斯特自称只敢吃一些看得出原材料的东西,其中蔬菜比重很大。
最近午饭时间总能听到同事们在讨论人的烹调方法,莱斯特说,如果说自己是素食主义者就会被给出吃植物人这样的方案,总觉得听着这种话题有点吃不下东西。
所以叫你出来吃饭了。枭在火锅里捞一勺肉给他,她自己能吃的东西不多,于是养成了投喂别人的习惯,莱斯特被投喂的次数尤其多。
总是枭小姐在照顾我,青年移开目光,有种被养着的感觉。
枭把一盘肉下进锅里,心想确实有点像。
……真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挺好的。莱斯特接着说,然后被刚出锅的肉烫了舌头,四处找水喝。
有时候他们也讨论一点不那么轻松的东西,中央公园的纪念碑上刻着溶解者们的名字,莱斯特慢慢告诉她基地关于溶解现象的各种假设,手里无意识地折叠着用来包糖果的玻璃纸。
目前只有减缓溶解速度的方法,不能停止,也无法逆转。
“我不想最后没有人能看到我、听到我,连文字都无法留下,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在那之前就死掉算了。”莱斯特在玻璃纸被折起来时发出的细碎声响里苦笑了一下,“至少尸体还能被别人看到,也不算完全消失。……抱歉,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沉重?”
枭摇摇头,看着他摊开手,那张糖纸已经被折成了一只小小的千纸鹤,枭小心地从他手里捏起纸鹤的翅膀,把它收进衣服口袋。
在她的家里,同样的东西已经装满了大半个小玻璃罐。
“我其实不怕死。”莱斯特轻声说,“我只是怕没人记得我。”
事后回想,那大概就是枭所知道的这个人能做出的最无可动摇的决定,以及他向自己剖白内心最深的一次。
“见鬼。”莱斯特急促地说,他丢掉污染计数器和统一发的防卫武器,抽出自己带的枪装弹上膛。规模这样大的幽灵群都怼到脸上了,哪还有看污染计数器的必要,至于个人防卫武器……他是知道这玩意容易坏,但没想到有这么容易坏,魔力制弹的模式才运转了没几分钟就过热故障,要是还有命回去他一定要把这玩意儿拆了进行一个彻底的优化升级。
……至少得他娘的能撑够十分钟。
普通武器能够对幽灵造成伤害,却无法彻底毁灭它们,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在Ⅰ类魔法上没有天赋,只能徒劳地对幽灵开枪消耗有限的弹药。
他认得这群幽灵里最高大的那个,它的脸部暗纹形似溃烂,是「阿纳斯塔西娅」幽灵群的代表幽灵之一,它们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迂回着靠近人类的城区,像是试探又像是观察。
在莱斯特和枭穿越缓冲区真正进入封锁区之前,「阿纳斯塔西娅」幽灵群最近的目击记录还是在前一天与此地相隔数百公里的地方。
幽灵也是有智慧的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接着转为懊悔——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只和枭两个人进入封锁区,这里距离其他同事的行动范围很远,卡摩斯中央广场的“树”也还在生长,即便有人能分出精力回应他的求援,按照现在他们的弹药储存估计也撑不到救援过来。
他们本来在向旧北极基地前进,而「阿纳斯塔西娅」就这么出现了,巧合?还是它们不想让人类到达那里?
——幽灵真的是有智慧的吗?
污染程度在飞速提高,莱斯特换上新的弹夹,防护服发出蜂鸣警报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它距离彻底失效用不了多久了。
枭用力一拉他的后领,把他从一只幽灵的攻击轨迹上拖开,脚下的积雪松软且难以行走,莱斯特失去了平衡,和枭一起倒在雪地上——幽灵们围拢过来,一齐向他们低下没有面孔的头,仿佛注视,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防护服发出最后一声尖锐的警报,莱斯特猛地推开了枭。
“快点逃!”他丢掉已经打空弹夹的枪,一把扯下防护面罩,半长的头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头上脸上,又很快被极圈内刺骨的寒风吹乱,“你的防护措施还没失效,别管我了,快点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枭说。
溶解初期的现象已经在他们身上出现,枭看不到莱斯特丢下的枪,莱斯特也找不到她脸上刚刚开裂破碎了一大半的面具落在了哪里。
那一瞬间青年脸上的表情近乎空白,他茫然地张合嘴唇,然后红了眼眶,莱斯特手指颤抖,却还是咬着牙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个弹夹,摸索着捡回了手枪,换弹上膛。
“我——”他刚发出声音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只能仰头用力眨眼:“枭小姐我从前说过,我不想溶解,假如真的有那一天,我宁可直接死掉算了。”
他把枪口顶上自己的太阳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凝视对方的双眼。
“对不起,枭小姐,我一直……没有胆量说出口,却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你。
“……我非常喜欢你,还有,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也是。”
莱斯特脸上的震惊散去,接着尽力露出一个笑容,可惜混着眼泪,看起来狼狈极了。
要是早一点说出口就好了。
他闭上眼,扣下了扳机。
幽灵群消失在这片雪原上,就像它们出现时那样无迹可寻,枭揽着青年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长久的低温使她的手臂有点僵硬,但她还是尽量放轻了力气,尽管对方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她从莱斯特手里抽走了枪,退出弹夹确认了一下子弹数,重新推弹上膛。
枭抬起头望着天空,雪花落进瞳孔里,她闭上眼,将枪口抵在下颌。
“——下次,也教我折千纸鹤吧。”
她留下最后一句已经无人能够听到的话。
……在枪响之前。
End.
我tm当场杀青
16:31
成田机场·某处
“哦,非常抱歉!”
帕戎·菲尼克斯连忙鞠躬,用加急特训的蹩脚日语向撞到的旅客道歉。单薄的机场地图随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像是萧瑟秋日里的残叶。
在对方离开后,帕戎探头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她折好地图收进小挎包,行李箱的轮子再次滴溜溜地转起来。直到她随着人群走出某个出口,许多举起写着英文的面板的人在此等候,帕戎长舒一口气。
“呀吼!你就是帕戎酱吗?”
“哇?!”帕戎被吓得向前踉跄两步。她回过头,那里站着比她稍矮一些的少女。而少女正在向她鞠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没、没关系!”帕戎摆摆手打量起少女,澄澈的蓝色双眸,如阳光耀眼的金发扎成麻花辫,还有一身白色的衣裙,像个活脱脱的人偶。
“那个,你是帕戎酱吧?”少女歪过头,脱出一口流利的英语问话。
“啊,对!我是帕戎。”帕戎换上笑容,向少女伸出右手,“你是努伊(Nui)?”
“没错,我是缝(Nui)!”缝也绽开灿烂的笑颜,握住帕戎的手,“终于等到你啦!来,我帮你拉行李箱,回东京的特线走这边!”
少女们有说有笑地消失在人海尽头,大厅里悬挂的液晶屏播放着异国少女听不明白的新闻。
17:56
东京天栖区·缝的住宅
“呼——我吃饱啦!”“我吃饱了!”
两人面对面合十击掌后,缝起身端起两人的餐具走向厨房。嘈杂的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淌入帕戎耳中。
帕戎这才开始好好环顾陈设,肉眼可及的架子和橱柜里摆满了人偶、公仔、小汽车模型之类的玩具,还有缝纫、设计、物理相关的书。
“说起来,小缝是从爷爷那里继承的手艺来着?”
“是哦,我爷爷可是这带小有名气的‘玩偶医生’,能继承他的衣钵我很荣幸!”缝自满的回答从厨房传来。
“那你爸爸呢?他没有和你爷爷学手艺吗?”
“哎?帕戎酱声音太小了啦,我听不清——”
“啊,我是说——”
届时,电视里插入了一则特别节目,开始播放一则新闻。
“——关于今日晚上七时起将于东京都实行的‘天栖区社会实验’,现正进入最后倒数阶段……”
天、栖区?帕戎扭头,看向屏幕里面带愁容的女主持人。但她听不懂那一串流利的播音腔日语。
“话说小缝,电视上提到了你住的这片地区……”
“所以说我听不清啦——!”不知何时流水声消失了,缝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该去书店咯帕戎!不想入手《安徒生童话》精装版全集了嘛?”
“我去我去!”帕戎举起手,唰地起身跟上缝,独留客厅里暗下的液晶屏幕。
18:58
东京都天栖区·某书店内
“哇——连《快乐王子》都有,等明天克拉拉看到了她一定很高兴!”
“我就说这家店藏书很全的嘛!”缝朝看得双眼发光的帕戎挤挤眼睛,“那么,我还有想找的书,一会见咯帕戎!”
“嗯,一会见!”
帕戎朝她的朋友挥挥手,怀抱着厚厚的精装版全集《安徒生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