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骑士团 二月通用委托
·艰难复健卡一下,十分感谢借我用的副会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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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间……”
珂莱特的目光被委托板上报酬一栏吸引了。要想长期驻扎在莱奥塞斯特,住旅店对钱袋来说显然并不明智。而倘若能拥有一间公会提供的宿舍,无论是接取委托还是解决温饱都会方便许多,几乎是不二选择。
随着停留时日增加,她对这座贸易都市的喜爱日益增长。得益于优越的地理位置与四通八达的铁路,莱奥塞斯特的商业活动举大陆闻名,旅行者带来各地的奇珍异宝,在此地或是互相交换,或是和居民们以物易物获得所需的补给,城外近郊更有别处难以一见的药草、矿物、食材……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回去也能为族里在编写的典籍出一份力吧。
她想得入迷,没注意到一阵脚步声的接近。
“晚上好呀,小珂莱特。是来看新发布的委托吗?”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得珂莱特下意识往侧边缩了缩,待看清来者样貌后又急忙微微鞠躬,为自己的失礼抱歉不已:“米歇尔先生!晚上好!是的,我想知道公会的修葺是否还需要人手……”本意是趁天色刚暗独自来接取委托,不曾想直接撞见了暗影领航的副会长。
光影骑士团的正厅依旧灯火通明。桌椅大多齐整地摆放着,有几处稍显凌乱,显示白天曾有人在此小聚。眼前的红发青年似乎刚从某扇隐蔽的小门中走出来,空气中隐约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是饭菜香吗?尽管珂莱特来时已在城里简单解决了晚饭,却依旧被勾起了食欲。找机会一定来尝尝,她暗自下定决心。
“需要的,非常需要!让我想想……能不能请小珂莱特帮忙将这些用作室内支柱的木头稍微装饰一下呢?全都是光秃秃的,好无趣呀。”米歇尔笑着环视一圈,朝年轻的精灵摊了摊手。
“没问题。”珂莱特颇有同感地点头,随即又小声地补充,“请问公会饭堂的开放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得到了副会长热情详尽的答复后,她向对方行礼告别,在正厅里捡了个角落坐下,开始思索如何完成这项并非战斗的任务。她的匕首只刺入过来袭魔物的咽喉,从未用来雕出精致的花纹,但使用方法想必是类似的。事物的本质皆相通,关键在于你投入的心,锻造铺的学徒曾一边这样告诉她,一边将手里的锤子精准地落在火花四溅的金属上。清脆的敲击声仿佛还回响在耳畔,珂莱特弯下腰,从腿间拔出一柄趁手的小刀,握在手中,走向了西北角的支撑柱。
米歇尔先生并未明说要如何装饰,珂莱特决定从自身熟悉的图案入手,给柱身刻上花瓣与藤蔓的样式,再采一些毛茛稍作点缀,或许能为正厅增添几分生机。
想法与实践毕竟存在不同之处,本惯于割破柔软皮肤的刀锋划在坚硬的木料上,多少有些别扭。她尝试着变换持刀的力度与角度,思绪在重复的动作中逐渐飘离。
一下——
“爸爸妈妈,精灵为什么不死不灭呢?”彼时她正随父母来到二十年前曾游历过的人类小镇,却发现这里早已被纷飞的战火毁得只剩一片断壁残垣。那夜,她坐在尘土飞扬的石墙墙头,手里握着一片破碎的彩窗,看着膝头摊开的记本里自己临摹的教堂原有的样貌,困惑地问。
“珂莱特,我们并非不死不灭,但确实比各种族活得更长久。正因如此,爸爸妈妈选择成为记叙者,将一地的历史风土人情以另一种形式留存。”妈妈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希望你也能在这趟旅途中找到自己内心想做的事哦。”爸爸补充道。
内心想做的事吗?可是,对于无尽的时间来说,会有什么是必须要去完成的吗?
两下——
那是抵达莱奥塞斯特不久后。她走在人潮涌动的中央大街上,正为午饭发愁,不知不觉间站在了一栋飘出清香的屋子前。推开门后才发现,内部的装饰是温馨舒适的木质风,挂着编制精巧的毛毯与壁画,前台的招牌上画有住宿的图样,阶梯上的空间延伸开两排木门,俨然是一间颇具风情的旅店。她遗憾地又闻了闻空气中令人舒适的原木气息,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声呼喊叫住。“是新来的冒险者吗?我们有专门为精灵准备的客房和食物,价格公道哦。”前台的姐姐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住一阵也无妨,这里或许会存在她苦苦寻找的解答。珂莱特这么想着,跟随指引从厚厚的登记簿中抽出一张表格,将自己的信息工工整整地填下。
三下——
当、当、当,每间锻造铺都从不缺这样充满韵律的节奏,连同烧得滚烫的火炉与呼呼作响的风箱。她仅是奉委托之命前来取走一柄打造好的长剑,却被柜台后的橙发少年叫住了。
“这是上次见面时答应过送给你的。”他说,小心地从身后的木架上取过一副护目镜。简单而巧妙的设计,两端装饰着两根明亮的、银蓝色的尾羽。是城中飞鸟不知何时掉落后被他珍惜地收藏、又稳当地融合进这件作品中的吗?珂莱特的眼神中露出一点迷惘。“本雅明,你不明白吗?”她双手接过礼物,喃喃说,“我曾用赤诚的心热烈地活过,现在没有了心,自然也不再知晓何为活着。”学徒听言,推了推被汗水浸湿而往下滑的发带,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没关系,我可以再为你打造一颗。”
那天以她不知该作何回答而匆匆道谢离开告终。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珂莱特晃晃头,试图把杂念赶出脑袋,而随着花纹逐渐成型,她也终于摸到了少许诀窍。天边已泛起一抹晨光,她静静凝视几秒自己一夜的成果,将小刀重新插回皮革带上,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骑士团。
明夜再来做完剩下的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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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道e站可以直接发文章,于是来重新发了(对不起
把原先的删除了所以来存档一下评论:
L'Assasymphonie:
啊啊啊非常感谢小珂莱特写了米歇尔!呜呜呜特别可爱的小珂莱特宝宝大亲一口这么可爱会被我使劲揉搓……
好舒服好干净的文风非常喜欢!特别感谢帮忙描述了骑士团内部和城镇的风景,看着好舒服很喜欢……果然会在意小珂莱特为什么说自己突然没了心地活下去,而且虽然珂莱特说自己冷淡但实际会有很多心理动作呀、小心翼翼地雕刻什么的,都超级可爱的!!!
小铁匠也好可爱啊吃一口!以后别来住旅店了来公会一起住吧x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扭结面包: 回复 L'Assasymphonie:
啊啊啊非常感谢杀杀服你(?)大人这么认真的评论和借我米歇尔一用!虽然只写了一点点不太好意思点响应……谢谢谢谢看得开心就好T T
特别喜欢思考背景和风土人情这类的设定,尝试着描述了一下,还想和大家一起构建这片大陆感觉很好!珂莱特大概是不说出来但想法很多的感觉XD她的故事还需要一点时间展开(我写我写.jpg)也很期待米歇尔背后的故事,看到有留下悬念产生了好奇心!
以及小铁匠其实是担心无人互动拉过来的背景板(喂)(虽然有具体设定)好耶!这就快乐地住进公会成为幸福一家人!!!
蜘蛛鬼市,天罗地网,百无禁忌,蛇鼠一窝,虫蚁作祟。从踏入开始,路边摊位像肠子滚地,满眼望下去看不清边界,全靠萤火点灯,切割这场噩梦。
其中一个摊位摆竹篓,装鸡头,又两尾鱼,布几颗破烂怪石,造型奇异,形同怪目妖容。
徐止抬一抬下巴:老头你坐着的,什么东西?
那不过是个破布盖矮凳,谁知道什么东西?独眼老人烟嗓烫,笑一声,低如铁砂听不清,理都不理徐止。徐止听明白了,又说,一坛『饮山崩』,让我看看。
小铁公鸡,长点眼睛。但老人掏耳朵,伸出两根手指冲着徐止,都懒得瞧他。
老铁公鸡!徐止嘀咕。怀里摸出两小瓶竹筒瘦的酒,土色红纸封旧泥,扔他身上,忍不住又说一次:老铁公鸡。
酒方入手,手应声抽布——几乎同时,那底下坐着的矮凳被抽起来竖着,竟是个剑匣!老人单手推酒盖,仰头倒陈酿,另一头半扶半靠,看机关稳送六把剑依次错开: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
剑身自有暗纹叠光华,流转杀机隐其鞘,结果徐止挑个眉:假的吧。老头刚喝两口,咂咂嘴:我就教你这么杀价?徐止又道,那让我试试。
老头酒没喝完,只送个手掌:自便。
试就试!
徐止抽把寸宽不足的窄剑,两指不到,重一斤三两,身如冰骨呈玉色,不见头顶月清辉。他手中甩个剑花,只尖回肘转时在虚空中略一停顿,又猛的施力,立刻就抽出寒风松声破空响。
白成碧在一旁摇扇子:趁手?徐止点头:趁手。白成碧又道:来把?徐止摇头:太穷。
这扇子轻点,目送流星剑回鞘,微笑道:我看倒不是小白太穷,而是剑卖得太贵。
徐止耸肩,把剑掂一掂:“可能吧,我不懂这个。”他顿了顿,问:“你懂?”白成碧道:“随便懂懂,大概也就能看出这剑值不值钱。”
老铁公鸡可听不得这话:“什么意思?不识货就给我放回来!”
放便放。徐止把剑抛入匣中,正嵌合,闻铁器声响,他对着老头说,你再喝另一瓶试试呢?
老头刚喝尽一罐,又拇指平推,卸去另一罐的瓶口,鼻子都不稍动就发现:普通白水!
“好你个徐止,学会骗人了!”
铁公鸡一手猛拍古匣,迫那六把好剑乘机关颤动,正平稳回收,另一手立刻泼向徐止。徐止立刻抽伞来挡,瞬如黑鹰展翅,以翼蔽之,那水只洒出个花,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剑匣几乎同时,轻轻“嗒”了一声,收入六把剑,合满。
徐止收起伞,露出个猫笑:“老头,再慢些,这水泼上去,你的剑便要遭殃了。”
眼看这暴风骤雨的怒斥就要杀来,他立刻戳戳白成碧,背后顶着老铁公鸡慷慨激昂的骂骂咧咧:“白兄,白兄,速走,速走。”
白成碧被他拉拉扯扯,只拐弯一个普通地方,霎时灯火通明。徐止忽然站住,低头愣神,几乎不敢置信:将黑伞再次撑开,里头居然真有方才自己试过的那把剑!
他抬头,眼里写满震惊,好像凭空多了两斤肉作猫粮:“……你刚搞的?就我开伞那一下?……难道你是啄木鸟?”
白成碧用扇子把那耳朵压下去:“白某教你,夸人可以用‘眼疾手快’。”
徐止哦了一声,把这剑拎起来,只见光华流转玉生烟,轻如薄纱也似纸,吹毛立断可斩风:“这把好像确实是唯一的真货。”
他再看白成碧,欲言又止。白成碧就道,在下也不是多想要这把剑。徐止不懂这家伙什么毛病,难道艺高人胆大,只是偷来玩玩?还是因为不喜欢老头真假参半地卖,要他跳脚……罢了,好像都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无端猜测,没什么用处,既然给自己了,那就拿着。
他俩分而行之,各自寻路。这鬼市各分区域,纵深往后,逐渐嘈杂:华贵衣衫有血衬,明亮矿石半真假,更见前朝禁书与宝图。徐止持剑,正寻思留作己用,还是即刻出手,就听见有人脚步尾随,只在暗处。
徐止不动声色,假意挑挑拣拣,只靠余光瞥见:跟踪者藏身之处这样暗,瞧得清楚么。
他摸几文钱,买了个青蛙脑袋的面糕,结果一嘴下去,全是苹果味,苦得他咧嘴:谁拿瓜果生烤啊?!
正是同时,有风声横来,他立刻猫身躲过这横劈,便要再躲个竖砍,青蛙脑袋被徐止拿来挡刀,一刀两半落在地上,他说,我的钱。对面听到了,眨眨眼,但刀不停,只说,那赔你一个。徐止无言,问,你若是要害我,就让我再吃一个。可是对面没回答,是刀比嘴快:短刃削雪光,玲珑碎几片,来去快如雨!
雨声暴烈,铁马冰河,也如玉珠,落盘声声。徐止力不及他,抽剑格挡,卸不全这刚猛狠劲,只走偏锋,如个捉不住的泥鳅,千百纠缠,难杀要害。几个来回,他自己嘀嘀咕咕:镇安司也多管闲事?
对面刀客默然停招,负手持刀,刀不入鞘:……你不问自取。
徐止正色道:我捡的。时雨哪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一时间被这无赖说得沉默,换了个问的:你怎么认出来?
“绝佳偷袭时候,不行杀招;力可斩刀,只求击落,如此光明磊落,就差把我‘我不伤人’写在脸上了。”
时雨没得反驳,又眨一下眼:“那你把剑还了。”
猫龇牙:“我不。你这狗头,太过正直,很不好骗。”
时雨思来想去:难道还有好骗的狗头?那拾肆的脑袋刚浮现脑海,就见徐止扛着伞,无声无息凑过来——他个子太矮,这样抬头,总有一种要把时雨当树爬的错觉:“小狗,做个交易,我嗅觉不好,什么都闻不见,咱俩合作,寻个食魂散——你们镇安司也不希望这种迷香流散入民间吧?找到之后,我立刻去还这把剑。”
那头时雨还没想清楚为什么是“小狗”,但是记得一码还一码,严词拒绝。徐止又换个说法:“那你帮帮良民小百姓,一会儿我就迷途知返把剑送回去。”
这居然很轻易说动他,只见时雨把短刃收回鞘里,闷声应了:好。
徐止想,真这是另一种好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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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今儿不巡街,被徐止拎出来。
他俩脸上都跟坏了一样,面无表情,能不动就不动。猫眼狗眼,都只转一转。拾肆说,你其实很适合来镇安司,坏人一看你,容易吓得不敢跑。徐止有来有往,说,你也适合收破烂,客人看了你,通常会不要钱,放下就走。拾肆很少听这样的话,居然老实问,为什么?
徐止想了想,从善如流,说,因为你可爱。
他俩还没走,仍在镇安司门口。曹石路过了,问,吃饭啊?徐止说,捡破烂。曹石说,那在下先告辞了。徐止叫他别走,曹石不解,这猫说:我捡捡你。曹石给他扛起来放墙上去。
拾肆哒哒哒跟过去,又问,你捡破烂还捡人啊?徐止说,有些话本来有趣,你如此认真,显得我十分缺德。我只是捡曹石,但曹石不让我捡。拾肆说,哦,那他毕竟不是破烂。徐止说,你真可爱。拾肆说,你也是。徐止叹一口气。
吃烧鸡吗?徐止拍拍灰尘,边走边问。拾肆眼睛一亮:吃。但转念一想,很担心:捡破烂的钱,够不够吃饭?徐止说,比之镇安司,实在差很多。拾肆说,难怪曹石每每问我,都是叫我请客。徐止说,要不咱俩去摸他的钱包。
拾肆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这如何可以?
徐止头头是道:我若是摸到了,咱俩吃一顿,你将我抓起来。我若是没摸到,就躺在地上,讹他一顿。
拾肆说,你开玩笑的吧。徐止说,是啊。拾肆说,你真可爱。
徐止说,你是故意的吧,拾肆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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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年了么,仲秋提前准备些腊肉。
做吃的她其实不算擅长,照顾大小姐的时候全靠厨娘。但非要和赶制冬衣比起来,那还是做吃的容易些。
如果有自己的小院子就好了,不用这样和衣服们挤在一起晾晒。她这样想道。但回头看看,正是因为镇安司的官服遮挡,麻雀们看不到自己来了,所以才心安理得地继续偷啄腊肉。腊肉本就是多做了一块给他们的,白天是鸟雀,夜晚是野猫,分配合理,如果多拿,就被暴打。
被谁暴打,仲秋不知道,只奇怪怎么大家如此有序,一次一口,彬彬有礼。
前阵子回温,来的小鸟更多了,乍一看以为春至,其实还有得熬。仲秋把官服抽出来,灰色的外衫不庇佑麻雀,该去守护百姓了。她看一看天,鸟雀呼晴,觉得阳光很好,实在适合晒被褥。
真正到镇安司时,还没到她换班的点,但听到门口有吵闹。她走过去看,见曹石拎起个小孩,正摩挲下巴那没刮干净的胡茬,难保不是昨晚又通宵了:“小徐兄弟为什么喜欢来镇安司摘桂花?”
徐止挣开曹石,猫一样蹲在墙头,振振有词:“此地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德俱尊,四季平安,没人来偷,无人敢抢,连桂花都开得很茂盛。”他停一停,回头看到仲秋,问:“镇安司的绿树是对公众开放的吧?”
仲秋愣一下,却看向曹石:“仲秋不知,要问前辈。”
前辈。徐止嚼一嚼,这老家伙要是着急点,年纪可以做你爹。仲秋思考了一下,说,可是小白你好像只比我大一年。曹石问,要红包吗?徐止尾巴上的毛竖起来:……给多少啊让我多个长辈。曹石认真想想,塞给他二十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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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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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糖葫芦咯!”
卖糖葫芦咯。徐止跟着他嘀嘀咕咕,被赵弘义听到了,一转头,可是那猫耳朵躲在草垛子后面,什么都看不到。赵弘义不信邪,把草垛子往左,猫也往左,赵弘义把草垛子往右,再往右,咚一下,看见猫头,击中猫头,猫头蹲下。
“……哎哟徐兄,不好意思,我以为见鬼了。”
猫头捂着脑袋蹲半天,面无表情爬起来,手里居然有一串掉了的糖葫芦,他说,你不要了吧。赵弘义说,呃,可以不要。你头没事吧?徐止说,还能用。赵弘义说,我给你点药?徐止高看他一眼,问,你还随身带药?赵弘义说,万一呢,总有人用得着。徐止说,你倒是随时助人为乐。赵弘义道,人活着么,是这样的。
徐止偷偷把糖葫芦吃了,说,我随时准备入土为安,你路过可以帮我埋一下吗?赵弘义若有所思,说,赵某拄拐杖不太好挖坑,坟头放一把糖葫芦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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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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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小孩买糖葫芦,一路往北跑,结果铜板掉地上了。赵弘义看得见够不着,正要喊,也不知道去他去哪里,只瞧个猫耳朵,鬼一样窜下来捡了。
“小徐兄弟!来得好。”
——好个屁,他还没说话,那猫把铜板揣自己兜里了。
赵弘义扶额,说,小徐兄弟,你腿脚快,能不能把这铜板给刚才买糖葫芦的孩子送过去?徐止面露不舍,说,都掉地上了。赵弘义劝道,那也是人家的,我请你一串,你帮他一把。
十分划算。徐止露出点笑:好啊。
这厮居然起身就走,目标明确,三两步消失巷口,没多久便跳回来,抬着他的伞,说,给他了。赵弘义想,是不是又被这贼猫坑了。
贼猫还在笑,心情很好,挑了串小的。赵弘义问,你今日不开店?徐止道,开不了,朱雀大街死了人。赵宏说,难怪旧日同僚如此忙碌。徐止道,我也忙碌,如何不见你称赞我。赵弘义看着他吃第一口糖葫芦,说,你本可以不忙碌。
他俩慢慢往前,话题东倒西歪,徐止吃到第二颗,居然又看到那小孩跑回来,他指了指,说,街头李家奶奶的宝贝孙子。
赵弘义大惊:“她哪来的宝贝孙子?”
徐止道:“我也觉得奇怪,但你上个月说二狗媳妇丢了娃,死活找不着,鼻歪,眼斜,家里人也不在乎,官都不报,只有孩子娘哭天喊地。”
赵弘义听出弦外之音,说,我们去看看。徐止吃完第三颗,转了转眼珠:“我帮你把他抬过来,你再给我一串?”
这是什么缺德买卖。赵弘义问。徐止说,你看,这镇安司要是看见了,我是说我捡垃圾,还是说我拐卖人口啊?赵弘义说,你想说你拿串糖葫芦过去是送爱心吗?猫说,那先谢谢赵老板的爱。
“蒋平!你的酒钱!”
不知道谁喊的,从馆里递出来,到这街上也只剩个尾巴。被喊的那个更不在乎:是多了还是少了,若是少了自会有人追出来,若是多了,便算今日的心情钱。
心情好啊!哪里是这样容易买出来。她掏掏耳朵,好像真的没听到有人跟来,只剩风声了。今日风也好,风急,天高,自有飞白过耳,蒋平眯着眼,眼中世界左右倾斜,却觉着树里不太对劲:你也不见她有半分严肃,步子仍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左踏时如虚凭风,要跌不倒,下一秒居然飞身便起,再回头已在树上,捉了条黑猫尾巴。
“又是你。”
这醉汉却用个笃定语气——她穿圆领,不系好,内衫居然还有百花楼带出来的墨痕,字迹妩媚,另有些风情,一笔歪了,连同口脂吻在她怀里。
被捉的人叹口气,说,我以为你醉个半死,怎么清醒成这样。
蒋平只问,找我作甚?徐止便答,找你酒钱。
黑猫一头乱毛,没睡醒的样子,掌心里摊着铜板,递给她。蒋平松了那尾巴,又落到地上,兴趣缺缺:只是跑腿?那不必了,你这小孩,留些钱买件冬衣去吧。
那长辫甩一甩,更像条漂亮的尾巴。徐止看着发呆,又不动声色移开目光,说,冬衣我有。
蒋平又问,找我作甚?徐止不答,仍在墙上。
这种流落小猫,蒋平也不太放在心上,兀自往前去了,哼一首曲子,调也歪了几句,随风吹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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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平便是梦中杀人也并不奇怪。
她醉起酒来清醒得像鬼,平日里收住的拳脚打全一套,是排山倒海破竹来,烈风过野摧枯朽,更莫要提使刀:她也使刀,使刀更行云流水,千钧得怪异,好像压抑山洪一日起,恶鬼门关百年通,大开大合,只取首级,不屑手足。
手足?蒋平不信手足,手足不如刀,刀在手中,如天地间任我行,行路难时任我平。刀要挥去哪里,便可挥去哪里,手足却不可以!手足说不明白,是血肉魂骨,是梦中折钉,醒来又握着刀,忽然不知道挥去哪里!
于是真就醒了,那刀已入树中三分,再难抽出。她原先真要劈这树么?我看不尽然。那树是蛮力破土,生长在村口,生长在心口,教会自己原来有力气,便可挥刀拦路,斩断别人的生活。
蒋平看着手里的刀,心想,我便也要如此么?我便也该杀死谁么?
她又喝一口,要醉个痛快:谁也杀不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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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止问,喝茶么?金离说,不了,谢谢。徐止对着那条尾巴说,你喝么?金离愣了愣,很配合地甩一下,说,不了,谢谢。
徐止说,那你喝茶,这尾岂不是不知道茶香?金离就笑,说,那徐兄见花开,有风过,却嗅不到味道,是否寂寞?
这猫耳朵动了动,眼睛游到一旁,说,啊,知道了。
镇安司其他人早同金离说过,这捡破烂的,脚步轻又快,到处乱窜,不知道怎么神出鬼没,而且邋里邋遢,哪都有他。尤其那百礼还说,这徐止是条猫,怕是看上你这条鱼,嘴痒了,要吃两口。金离就笑,真的假的?
他其实也感到奇怪,公务繁忙,每每清闲换岗时,徐止却总能蹲在这里等到他,就像算好时辰,特地来的。
那猫有时候困了,就在树上睡觉。有一次他半路忽然跳下来,金离好像终于有些好奇,就问,小白老板,不去做些生意?
徐止就说:“捡破烂的生意,做与不做,都是那样。今天困了,就不做,明天没死,那就做。”
金离接下来便不问了,人与人之间的靠近,总是需要些缘分,缘分说出口来,便是破了的河水泡沫,他十分清楚,于是只微笑:“在下还有一刻便……”
徐止就打断他——这猫是挺没礼貌的,也只有金离不介意:“我知道,你要换岗,从这条街寻起。我是来告诉你,那边桂花开了一树,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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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破烂的猫终于醒来,雨停,霜重时,他抱伞出门,去护城河边。百礼眼睛尖,早早看见他,于是鬼影一样踏夜风,游墙沿,跟过来说,小白老板,亲自来捡破烂啊?他就闷一声,说,嗯,我通常还亲自去死。
徐止旁若无人,在水沟飞檐走壁。百礼觉得好玩,同样是猫,有这样不怕脏的,吃好喝好,还掏垃圾:见他伸手扒两下,困得那脑袋几乎掉进去,居然爪子还带起来一个钱袋子。百礼又说,哟,小白老板,开张了啊?他翻了翻,污水水稀里哗啦的,从他手上流下去。说:“官爷,这儿有官银,上游死人了,您闲得无聊,不如去巡逻吧。”
百礼歪一下头,说,你捡到了官银,我再把你捡回去,是不是官银换赏银,赏银换酒吃?
徐止面无表情把钱袋子扔沟里,泥水飞溅:“徐某乱讲的,徐某没有官银,徐某只是想打发官爷。”
官爷却拿着一种笑意,说,大家都是猫,我看你嗅觉灵敏,咱们互帮互助过个年嘛。徐止说,不巧,徐某嗅无味,倒是可以帮官爷捡捡垃圾。百礼说,是吗,我看你嗅觉挺灵的,昨晚百花楼失窃案,戌时三刻你在哪里?
夜风凛凛,乱长街灯,破月底云,人影昧。徐止抬头看她,甩了一下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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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天光破,百花楼歇业,窗启,扑面漫出欢靡酒气,徐止翻进来,尾巴上拴着的骨头把瓦片砸出点动静,他本来懒得管,想了想,有个女人好像换了新的琉璃瓦,于是木然地回头看一眼,雁过无痕,鸦雀无声。
屋子里有个男人,衣衫不整,未醒,估计楼下的马车就是来接他的。屋子里还有个女人,梳洗打扮,清醒,抬眼看徐止,对那少年脸庞似有不屑,却转了转眼睛,并不明显,以为是穷酸小子。
只说:“小公子,来错地方了吧?不过脚下功夫了得,下次从正门带银子来。”
那捡破烂的小儿毫不在乎,好像来这房间只是借道,轻车熟路。边走边说:“徐某嘴上功夫更好,姑娘试试?”
那姑娘是新来的,自然不认识他,还没回话,就看徐止已经出门。门外不知什么人,袅袅身姿,皓腕霜雪,伸手过来掐他的耳朵:“再欺负我们新来的妹妹,我把这玩意儿穿咯。”
徐止就啧一声,给她捏得头都歪到一边,说,好好,多个洞也是多个招牌,给姐姐的百花楼添砖加瓦。
那老板娘微微眯了眼,笑意温和,却刀一样抵在他脖子上:“添砖加瓦?要死快哉莫摔我瓦,以为刚才进来我不晓得?”
徐止说,我看姐姐玩的买卖学的。茉莉笑得更深了,那猫耳还在她手里呢,刚要开口,徐止从善如流,说,茉姐,来打听点儿事儿。被叫做茉姐的女人挑一眼瞧他,发间流苏轻晃,如春风生,养万物情,声如脆玉:“小畜生,自说塞话,先去刷碗!”
蜘蛛鬼市开,八方异客来。
“此处暗流涌动,建议探索时掩去自己本来面目,连亲妈都不认得的那种最好。”好心船夫琅钰如是说。
一
街上,曹石一脸粉黛,傲然挺了挺胸前的馒头。
曹石:(无奈一笑)这下谁能识破我无懈可击的伪装呢?
于是下个转角
连珠:是曹哥!你唔唔唔……(被曹石捂住嘴)
曹石:是我!风流绝代,万人惊艳的曹歌女曹姐!
连珠:(愣了愣,点头)
曹石:(放了手)连珠怎么在这?
连珠:琅钰恩人带进来的呀。
曹石:琅钰怎么谁都带进来啊啊不是说连珠不好的意思连珠都能一眼认出我一定有真本事!
连珠:(踮脚凑近曹石胸前嗅了嗅)西市那个早餐摊子,买了豆浆可以自行加桂花蜜,曹、姐虽然总买馒头,但都会塞上三勺蜜。
曹石:(拎着连珠后领把人拉开了点)那不是因为免……咳因为加班太累而生活总要有点儿甜。你一个小姑娘在这太危险了,还是暂时跟着我吧。
连珠:好呀好呀谢谢曹姐!
二
逛街中,突然连珠拉拉曹石的袖子,指着人群中一个有着满头浓密卷发的络腮胡子大汉
连珠:哇,有名人。
曹石:(眯眼观察,不明所以)什么名人?
连珠:(从小包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捡到的荣誉榜上有他,虽然上榜的形象像颗卤蛋,可刚刚有风把他的假发吹起一边角了,仔细看胡子也有点贴歪……
曹石:(看着纸上【悬赏令】几个字陷入沉思)
曹石:(指向【赏】字)这个念什么?
连珠:赏。
曹石:(指向【悬】字)这个念什么?
连珠:奖。
曹石:这三个字一起念什么?
连珠:【奖赏 今】
曹石:嗯?
连珠:(挠头)错了吗?其实我不认得第一个字,我猜的……
曹石:没错没错。(掏出一叠悬赏令塞给连珠)只是你再从人群里认出谁就悄悄告诉曹姐,曹姐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带回去挨个赏了。过年曹姐给你发红包,得有……足足22文!
连珠:(感激涕零)好多啊曹姐好大方——
三
两人继续逛街,路边有一摊位人挤人十分火爆,遂上前凑热闹
鬼市不知名摊主:……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当时我勇敢跳下悬崖,遇到一位叫【碗皮斯】的得道高人,他在飞升之时把自己顶顶厉害的宝贝都传给我了。现在我把它们放在这一个个包袱里,各位交100文结缘费就能带走。开出什么全凭缘分,但绝对不亏!限时限量,欲购从速哈。
平平无奇路人1:(大声)啊!这不是能包治百病的仙丹吗?
平平无奇路人2:(超大声)呵!这不是能发出闪电的神锤吗?
平平无奇路人3:(超超大声)哈!这不是能控制人心的魔戒吗?
曹石:这怎么买都大赚特赚啊,听说小孩运气好,连珠,去摸一个!
……
曹石:为什么仙人的宝物里会有一包香蕉啊!?
鬼市不知名摊主:额,说不定是什么吃了能变身的神奇果实?
曹石:你后面那个嘴碎路人已经指出‘这是驿站小哥顺手带来的土特产’了喂!
鬼市不知名摊主:愿赌服输,不爽你去报镇安司咯~
曹石:……
四
嘴碎路人:不是我说,想要开出什么紫青宝剑,月光宝盒之类的真家伙,还得去猩爷的摊位。
猩爷:(摊位上琳琅满目)自己看,爱要不要。
曹石:我就不信回不了本!(亲力亲为在摊位一番摸索)
由于太过亲力亲为,一个大白馒头掉了出来
曹石&连珠&猩爷:……
曹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馒头塞回胸里,由于动作太大,一枚鱼符掉了出来
猩爷:(深沉的语调带着隐隐的愤怒)你是……镇·安·卫?
猩爷发出怒吼,一掌拍碎了摊位桌子,周身散发的气浪震开了一旁的人和东西,连珠没站稳,咕噜咕噜滚进了倒下的草席堆,场面非常胡乱
猩爷:他娘的最烦你们这些爱装的人,当年我不过是砍了那个男扮女装骗我感情的混蛋全家,八百个镇安卫给我抓去牢子里蹲了五十年!
猩爷:(捶胸顿足)知道我那五十年是怎么过的吗?我连一条最喜欢的香蕉都没吃过!!
猩爷亮出两把大斧头,曹石将手按在刀柄上,双方僵持了起来,战斗一触即发。
突然,一只瘦弱的手从乱七八糟的废品里探出戳了戳猩爷的腿,连珠灰头土脸扬起笑容
连珠:(颤抖着举起一个包裹)你肚子饿不饿?……我剥香蕉给你吃呀?
斧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猩爷边往嘴里塞香蕉边嗷嗷哭,曹石连忙驱散围观群众。
曹石:大家散了吧散了吧。男人的苦,男人的伤,男人的眼泪不能轻易看。
五
曹石:得咧,一包香蕉换五个丸子,真是大大身体小小气量。
连珠:猩爷说我骨骼平平无奇是个练武废材,只能通过后天吃神药碰碰运气……
曹石:前面那些就没必要说了吧,怎么给小孩回礼还瞎铺垫。
连珠:(挑出一颗红色丸子嚼嚼嚼)凉凉的甜甜的,没嚼几口就化了,感觉……力量源源不断涌出来了!
曹石:(浮夸的语气)天呐这说不定是大力神丸,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连珠:啊啊啊这么贵的吗?那剩下的都给曹姐!
曹石:(义正严词)不了不了,把这种奇遇留给百姓是我们每个镇安卫应尽的责任。
连珠:(感激涕零)曹姐好大方——
还是小孩好忽悠啊,几个糖丸就这么高兴。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就暂时不告诉连珠那么残酷的事实了。天上,是不可能掉馅饼的!
曹石45度角仰望鬼市并不存在的太阳,一种责任感和主人翁精神从心里冉冉升起,怀中的镇安卫令牌变得更鲜艳了。
他身后,连珠哼着歌又吃下一颗药丸:噢噢这个吃完感觉身体变轻了点呢……
注:
无厘头怎么能不玩星爷梗呢?
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By《功夫》
肚子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呀?By《大内密探零零发》
是我风华绝代,万人惊艳的石榴呀!By《唐伯虎点秋香》
你知道我这五百年是怎么过的吗?我连一条喜欢的香蕉都没吃过。By《西游记降魔篇》
关键词/出题人
1 斗篷/魇
2 感情/向阳
3 崩解/苑竹
4 终极/青芒子
截止时间:2月29日晚21:00
作者:旬夜
免责声明:随意
备注:《鸣龙少年》燃耀同人
1、
星洲是个什么地方。
省会城市,沿江发展区之一。三十来的机械制造产业连接近几年文化传媒行业的浪潮,交织成型,一片欣欣向荣的面貌。
星洲是个交通枢纽,可早年间附近县城来市区得花上几小时的车程,东西拐弯一天了,风尘仆仆也得拖箱带袋儿地坐着黑车三轮,屁股后面滋溜冒着黑烟一路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
这些年交通便利了些,新商业区连通学院区,高铁连通周遭县市形成地面上的新脉络,哪怕周边县乡到市区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老牌名校坐落在老街区。
沈耀家所在的别墅区平日开过来,大约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记得当初还没并校的时候,鸣英后面的旧厂区还夹杂着两个旧货市场,平日里开车就堵上。
沈耀有时候坐在车里,听着金师傅鸣笛,看着小货车和电动车无规则在小巷穿梭,带着耳机背着今日份的英语单词。
窗外人头攒动。
而往他经常路过的路口,再向后个百来米,是李燃当初所在的电子城。
早几年走过去,没准还能看到戴着个鸭舌帽,穿着洗褪色无袖背心的李燃从小贩堆积的楼梯里穿身而过。
15、6岁才拔节的少年后背还有些单薄,肌肉却悄无声息覆盖着,像颗踩不死的杂草。
-
一八年十二月的大雨浇透星洲市的那天。
李燃在雷鸣家里的角落发现了一个野生的蘑菇。体型茁壮,长势喜人。
葛奶奶最近打算从沈浩家里辞职,一是为了孙子高考,二是身体确实有些差了她本是打算搬家当天就交接工作,但另一个保姆一人也忙不开,新来的人又还没选好,她便答应再顶上一阵。
于是家里添置的新东西,被压在阳台角落里。
联考之后小半周的雨,养了蘑菇,又也养了星洲老城区木质房地面上的斑驳青苔,只等着哪个晴天来,再一起收拾干净。
收到葛桂芬短信的时候,李燃还在刷题。
他嘴角还带着跟踪周伟峰被揍出的淤青,看到手机里的短信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
【燃燃,你和耀耀还有联系的不?他们家里吵了好大的架,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手机里新的消息又跳出来。
【你要不就去学校看一下。记得带伞。】
【这个大雨天我怕出事情。】
少年人思考了片刻,走进房间打开电脑一阵敲敲打打后,随即关门出去。
-
星洲这些年街区改建,几年前拆除了鸣英学校后的两个集货市场,这下半年又大刀阔斧将许多年的莲花池电子城和临街的几个老房胚都拆除了。
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当初李燃和一群人集力抵抗拆除的电子城,此刻已经被重新套上了商业区的钢筋铁骨,想来不要半年,就能正式投入使用。
城市的迭代总是一眨眼的事。
沈耀缩在施工地外杂货棚角落里,看棚外的大雨。杂乱无章的木材板子和钢筋像是巨兽,他蜷缩在巨兽的腹腔里,像要随着这场雨一起被消化掉。
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还渗血的疤,这是他两天前割出来的,脸上是家里花瓶碎裂溅到的伤口。此刻腹腔空荡荡又无法容纳空气,他张嘴呼吸下一秒就大口咳出来。
“呵。”沈耀咳嗽笑起来,嘴角还带着伤口。
狼狈得要命,就和狗一样。
他如今已经18岁,即将高三下学期。
按理来说,成年人应该干不出离家出走这件事。
可就在半小时前,蒋梦瑶在家里歇斯底里地砸了一通。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逃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鸣龙的大门就在两条街外,沈耀如今去医务室或者随便找个快捷酒店都比现在来的好。
但躯体化的疼痛,已经让他懒得再走一步。
刚18岁没多久的少年人想在星洲市这场冬日的大雨里找回点呼吸,可结果,依旧什么也抓不住。
想来怪他。
状态不好,医生新加的盐酸曲唑酮包装没来得及拆,他还没将它们藏进某个不起眼的维生素瓶里,就被发现了。
其实沈耀也没想过,两年多来,他一直守着这个秘密,在爆发的时候会显得那么可笑。
可它就是这么发生了。
-
记得联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沈浩回来随口问了一句成绩如何。
那时餐桌上没有人说话,勺子碰到瓷碗发出“噔”的一声。
年段11名,成功给了沈耀借题发挥的空间。
他责怪了蒋梦瑶一番,给了自己一个最近不想回家的理由。
而所有人都得认栽。
毕竟这是家庭角色问题。他们这个家已经如此按部就班太久了。每个人都该尽职尽责扮演自己的角色。谁没做到,那就是失职。
而作为沈耀的母亲,“错误”理应让蒋梦瑶第一个承担,而蒋梦瑶的痛苦,又会等同地转嫁到沈耀身上。
“耀耀,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要告诉妈妈。”
蒋梦瑶说这话的时候,茶几上还倒着红酒,她画着精致的妆,在水晶灯下露出责备又美丽的笑。她眼里像是要掉眼泪一样。沈耀身体的每处骨头都在疼。
只是看着她:“妈,我没事,下次不会了。”
于是她似醉非醉地说了声。“好。”
沈耀知道,蒋梦瑶自顾不暇,她只是按照“母亲”的功能说出这句话。而剩下的,她希望沈耀自己能解决。
她如今的爱,只够她为一个孩子表演作优秀母亲。
就像当初,沈亮出生的时候,蒋梦瑶整夜整夜不睡,要亲自给沈亮喂奶,哪怕家里已经请了两个月嫂。
她总在每天尽职尽着扮演一个温柔母亲的角色。
而沈耀已经长大,早已不在她重点表演范围之内。
所以很多事情,沈耀都要自己想办法。
但他确实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十八岁的人,站在成年路口,没有见得太多,也没有懂得太多,只能带着一身伤横冲直撞,然后发现很多事情,远超他的预料。
比如,星洲冬天的雨比沈耀料想得要冷的多。
雨水浸透薄薄的校服,带走身体里仅剩的温度。
沈耀靠在一堆杂乱的管道和钢板里,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
他闭上眼睛,身体的疼痛因为低温变得不再清晰,耳边却传来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和雨水打落在屋檐的滴答声不同,像是有人踩过泥泞的地面传来的水声。
少年人皱眉,是野猫,还是工地的人。
他下意识面无表情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色球鞋。
抬头,视线里李燃撑着一把大伞,黑色的伞面,将雨蓬里本就不多的光线遮去了大半。
那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手上还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沈耀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真见鬼。18岁沈耀闭上眼睛,在那个倒霉的落雨的下午,吐出一口糟糕的空气。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
糟透了。
2、
沈耀第一次去医院,去的是三甲医院精神科。
因为未成年人不允许独自开药。医生只给他做了表格测试,说要等监护人来才能下处方。
沈耀思考了许久,发现并没有人能充当这个监护角色。
他那时候成日失眠,精神情况很不好,思来想去也没个好办法。他还记得和他开药的医生还年轻,不是主任号排队少,对他还算有耐心。可他胃里像是长了只手,抓着他的胃壁让他止不住想呕吐。
他强忍着起身,说:“我出去打个电话,叫我妈妈来。”
医生看着他点点头:“好,你的表测结果都在这里,一会我会和你监护人细说。你们这个年纪,家长要了解你们的问题才能更好对症……”后面的话他已经记不清,沈耀只记得自己冲进洗手间狠狠吐了一场。
他走去挂号处退了钱,临了还问了句:“能不能销记录。”
柜台护士头都没有抬:“你都没拿药,哪里的记录。”
他说。“好,谢谢。”
然后第二次,他找了一家分院。成功拿到了他的药。最开始是氟西汀,但副作用和戒断反应过于难熬,后来一年多又才换成了艾司西酞普兰。
-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这里找死的呢。”
李燃收了伞走了进来。
沈耀一脸猜忌地看着他,他总觉得奇怪,李燃怎么总能在他倒霉透顶的时候和他撞上。他目光像是把匕首在李燃身上千刀万剐了一遍。
李燃被看得受不了,立马缴械投降。“我用的定位。我奶奶说你家里出事了,让我来找找。你要下次要真不想让人找到,记得把手机也丢了。”
沈耀目光动了动,最后干脆自暴自弃把头往身后一靠。
钢筋脚手架废弃管道堆积的杂物棚里,没有一处好地方,沈耀脑袋被后面钢筋撞了一下,不动声色抻着脖子。
脸上却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他睁开眼,看见一个白色塑料袋,里头装着点绷带伤药,其中还有一个灰白包装的小盒。
解郁安神胶囊。
沈耀眼睛一抬静静看着李燃。
李燃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在骂他。他心想,不想吃别吃。
话到了嘴里又变成了:“将就吃。实在不行我送你去医院你现开。”
李燃觉得自己此刻这能屈能伸的脾气真是个本事。
正想着,沈耀已经低下头,拧开矿泉水瓶把药吞了进去。
他脸上苍白,喝药的时候闭着眼,一双眼睛睫毛长长的。李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得那么清楚。
等他吃完药,又是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
李燃却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松什么气,一路赶过来,他一颗心乱跳地厉害。本质上沈耀和他并不算什么亲近的关系。
可想到沈耀一个人可能在某个地方,他下意识觉得不能不管。
于是他赶着去药店买药,非处方不给开险些和店员吵起来。“凭什么不能买!”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到了沈耀这儿成了。没办法,将就吃。
李燃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沈耀就是想死。
而现在这人受着伤,依旧全须全尾的在他眼皮底下,他一颗心才落了地。“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没想好。”
这次沈耀回地很快。他靠在堆出来的半截脚手架上。李燃看着他身上湿漉漉的,想把外套脱下来给人,又觉得哪里不对。“去找件衣服换吧,我怕你冷死。”
大少爷慢悠悠偏过头,转过眼看他。“你衣服倒是干的,脱给我。”
“好。”
沈耀有些意外。他睁大眼,看着李燃把自己外套脱了下来。他也没走远,就靠着沈耀身边坐了下来,将外套盖在彼此身上。
两个人靠在一起,校服里面是短袖,12月初南方的温度还不那么狠人。沈耀几乎一动不动,李燃感受到冰冷的湿气,沈耀能感觉到的只有干燥又安全的温度。
世界像是被罩上一成红白蓝塑料袋,破破烂烂却隔绝了寒冷。
意外的,沈耀没有很抗拒。
他想估计是冬天太冷了,亦或是,每次最烂的时候都被李燃撞见,他的大脑里已经形成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惯性。
他想,如果刚刚进来的是别人,哪怕是个陌生人,他也不会在这里留多一刻。
可这人是李燃,那就算了。
于是漏风漏雨的杂货棚里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靠近的温度连着水汽交织成一股温吞又湿漉的小空间。李燃的药不是处方药,对他来说杯水车薪。但他确实好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低头看着不远处雨蓬楼下的水珠。
“你身后这里,以前是我想开的店。”
身边的人忽然开口。李燃刚刚一路过来,额头上有一层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的痕迹,沈耀目光落在上面,又移开。
他不知道李燃为什么要说这些。
没应声,却也没让人闭嘴。
李燃自顾自说起来。“当时我认识了一个人,说是要把店铺低价租给我,要付半年租金。那时候我根本没想高考,就像多赚点钱,一时头热就交钱了。”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地段不错,平日里来找我修东西的熟客也多,我心想着,怎么小半年也能回本。没想到,我交钱的第二天,这儿就被拆了。”
李燃盯着门外,觉得这场雨可能要很久才会停。
他又补了一句。“那天,我们租的房子也没了,东西被丢出来砸了一地。那也是我和我奶奶大晚上去你家的那天。”
他那时候一无所有,浑身狼狈,然后在那个暴雨夜看到了开门的沈耀。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想。”他思考了一会,像是在斟酌语言。“那时候,我只能看那么多,我觉得家没了,店铺没了,钱也没了。这辈子好像就到头了。
那时候,老雷来找我,让我去11班,告诉我还能高考。
可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是看不到这些的,我可能就真的把自己困死了。因为一个人总看不到很多,而有人带我看了更多的可能性。所以……”
“所以你对11班就和看门狗一样。”
“……沈耀。”李燃声音顿了顿。“你。”
“是不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沈耀一字一顿。“李燃,不要你觉得你帮了我两次,就有能力对着我人生指指点点了,真那么想当我的老师,不如想想你够不够格。”
小小的温室在风里不堪一击,李燃的衣服被沈耀身上浸透,两个人靠在一起的部分已经不分彼此地湿漉一片。沈耀慢慢转头,呼吸喷在李燃脸上。“你这种自顾不暇的人,何必来管我。”
李燃轻轻咬牙。“是啊,要不是我奶奶说你出事,我才不……”
“她又凭什么管我,她甚至连我长辈都不算。”
“沈耀!”
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睛,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它枯败的心脏里流出腐烂的浓汁,像是漆黑的石油等着一点火星子将它烧开。
李燃觉得自己就是那把火,或者说,沈耀故意的,要他点这把火。
“你不想活谁都救不了你。”
“是啊,我不想活。”沈耀又端起他平日里的假笑。“我求你来了吗,李燃。”
从李燃出现那一刻,他就觉得对方多管闲事,等对方剖开自己的过去想拉他的时候,他喉咙里犯起一阵恶心。
心脏跳得厉害,像是要了命,浑身却冰冷得可以。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医院,人群里每个都是生病的人,他的医生在等着他带着监护人去开药,可沈耀找不到监护人,根本拿不到开药资格。
他想,李燃。你能救我多少次,一次两次,能救我一辈子吗?自己都自顾不暇的人,当什么救世主,去你的康庄大道上,踩着你的未来,你的梦想给我滚。
我有需要你的怜悯吗?
“世界上很多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除了给人增加痛苦还能做什么!”
他又想起蒋梦瑶爆发时候的样子。
酒柜沈浩珍藏的醇酿被砸在地上,碎开一片片,像是暗红色的血液。
“这是你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他在吃这些东西。”
“沈浩,我允许你做那些事,但你呢,你以为耀耀不知道你在外面那些事吗?是你把他逼成这样的!”
那是蒋梦瑶今年来,对他最强烈的关心。但她那时候面容痛苦,来不及看他。
沈耀从来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病情,原因有很多,怕被当成异类,怕失去现在的一切,还有那藏在心里不敢说的原因,他怕父母难过。
可他没想过,他们并不为此难过。
蒋梦瑶知道沈耀得病这件事,沈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从金师傅的车上下来,屋子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看见沈耀回来,蒋梦瑶红着眼过来。她愤恨地把那罐药瓶砸在地上,摔开的药片和那些混杂的酒液一起。
他的病成了蒋梦瑶提刀刺向沈浩最好的工具,看到了吗?孩子病了,你怪我吗?是你害的!
你的腌臜事情害的你孩子抑郁症,是你毁了这个家,你毁了这个孩子,你看到他身上流血了吗?都是你的错!是你!
手腕下还没愈合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沈耀目光掠过地面,又落在沈浩紧皱的脸上。
世界像是开始旋转,他知道自己情况不好,耳边传来嗡鸣声。“妈妈……”他喊。“妈——”蒋梦瑶没有听到。她面容痛苦,却没有看他。
身体又开始疼,他想他该吃药了。
药在地上,他想动忽然又动不了。
怎么办?
“葛奶奶。”他缓慢转动眼珠,落在附近的葛桂芬身上,老人像是察觉到他的难受,上前来。他张了张嘴:“药。”
下一刻,玻璃茶几被掀翻。
玻璃的碎裂声和蒋梦瑶的尖叫混在一起。
“滚啊!!!”
钢筋铁架被推到,李燃身体狠狠撞在身后的铁架上。
他不知道沈耀哪里来的力气,对方喘着粗气一双眼睛都通红。他觉得沈耀那一刻好像站在悬崖边上。
沈耀不对劲。
“……沈耀。”他伸手往前走了一步,沈耀直勾勾地看着他“滚,听到没有。我不用你来假惺惺。”
“对不起。”李燃又朝前走一步,沈耀盯着他往后退。“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刺激他。
“沈耀对不起。”
“我不要你们道歉啊……”他不断后退,整个脚步都在抖。
身后传来什么晃动的声响。
李燃目光一抬,忽然惊恐地朝他冲了过去。“沈耀!”
那一刻,世界好像忽然天黑,下了一场轰隆的大雨。
金属和塑料管道掉落撞击的声音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沈耀只觉又无数东西狠狠砸在他身侧,震动地面,敲碎,可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的身体在黑暗中被一片温热包裹着。
直到他听到闷哼。
在一片黑暗里,沈耀慢慢转动眼球,他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一切,可还是看不清。
最后是一声,金属落地的轻响动。
他只能感觉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个人温热呼吸落在他脸上。
他颤抖着抬手,摸到了一手心血淋淋的湿漉。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李燃。”
3、
在沈耀的眼里,蒋梦瑶始终是个温柔的女人。
小时候,这个人总会牵着他,从放学的大门到停车的路口,会经过一段不长的小路。
路边有一排银杏树,到了秋天会落下叶子,蒋梦瑶的手暖和又柔软小心翼翼拉着他。
她说:“耀耀,今天又学到什么了呀。”
那时候,银杏叶子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踩着一个柔软的秋天。
他一步步走过记忆,又好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成为刻在心底里那点模糊又浅薄的虚像。
沈耀想,爱总是不长久的。
就像他的父亲对他的母亲,就像他的母亲对他。
可没关系,如果他再也得不到爱,那他可以给。让他去爱他们两个人。
只要他足够努力,做到最好,扮演好他们的好儿子,把自己能给的,全部给出去。
可他有天忽然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胸口空荡荡一片。
那儿什么都没有,他想,连一颗心都没有的人。
又要怎么去爱呢?
-
周末晚上的急诊区忙忙碌碌。
沈耀坐在CT室外面,等着检查结果。
三十分钟前,他在一片大雨里,扛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去了最近的医院。
他想,下次离家出走,他也不能把手机丢掉,否则连给人打车的钱都没有。司机大哥是个好心人,看他们两个浑身没几块好肉,洗车钱都没要,直接送医院门口来了。
沈耀倒是没什么事,他被李燃保护在身上,也就救人的时候,被脚手架划出了几个口子。
CT室的灯由红转绿。
李燃被推出来的时候还睡着。
医生交代了情况,没有骨折问题。脑部扫描也都正常,没有内出血。但部分伤口缝针之后,要注意不碰水和做好愈后工作。
沈耀静静听着,看着人被推进住院部,被放上病床。
他就一步步跟着,最后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
手机里,葛奶奶和金师傅他都通知了,只要人来,李燃也就没事了。
李燃的手还沾着血和灰,看上去糙糙的。
沈耀的手苍白,被血痂凌乱包裹,看着也狼藉一片。
他下意识将手握了上去,哪怕昏迷,李燃的手也是温热的。
他张了张嘴,呼吸困难一样终于吐出一口气,手攥紧,用力到他们交握的指节都发白打颤。
他好像飘在空中,忽然抓到了属于自己的线稳稳落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将头倾斜靠在病床边,抓着李燃的手却没松开。他手腕上还是包扎过的绷带,此刻渗出一点红色。
“蠢。”
他动了动眼球,看向昏迷的李燃。“好蠢。”
他看着输液点滴一滴滴落下,眼角的泪也一点点冒出来,又渗进病床床单上。
沈耀就这么迷迷糊糊睡过去。
那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第一个,安稳又绵长的梦。
-
李燃醒来的时候,是昏暗的天花板。
屋子的房门半开着,好像能听到厨房做饭的声音。
空气里带着一种熟悉的气味,他在脑子里思考了许久,直到目光落在墙壁的一张装饰画上。
他才确定这是沈耀的家。
他想,这应该是二楼的客房,他当时乱开门的时候,见过这张画,就在沈耀房间附近。
他捂着脑袋起来,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耀呢?
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床家居服的人。
沈耀看到他醒来没什么反应,只是开了客房的灯走进来道:“葛奶奶在楼下说给你煲汤,你们今晚先睡这,刚金师傅先来接我们,我就把你也带回来了。”
沈耀换了套睡衣,除了脸颊和手上几处绷带,看着到也还好。李燃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没事吧。”
“比你好得多。”
沈耀开门进来,坐在他床边。他面对这衣柜,背挺得很直,紧绷着。
李燃下意识观察对方,直到沈耀转过头漆黑的额眸子对上他的。
李燃心里咯噔一声。“你干嘛?我也算救了你一次。”不是打算杀人灭口吧?
“我知道。”沈耀回答得很干脆。
李燃“嗯”了一声,觉得不对:“我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
“‘挟恩图报’,你们班最近语文确实请了个好老师。”
“沈耀你不这么说话会死吗?”
“那要我怎么说?”沈耀看着他微微歪头笑道。“谢谢你?还是我应该三跪九叩现在就在你病床前面哭一下。你们十一班好像就很喜欢搞这种东西。”
李燃咬了咬牙“说我们的事,不要扯其他人。”
“我们。”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沈耀神色变化片刻低头,轻声道。“算了……你好好休息。”
“喂!”
沈耀沉默转头,脸上还贴着纱布,比常人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血色,一张脸依旧冷冰冰的。可就这么看着他,让李燃心不知道为什么软了下来。
干嘛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谢谢。”
李燃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鬼说话。
恍神间,沈耀看他额头的伤口伸出手,却在快碰到的时候收手了。
李燃盯着他皱皱眉。“干嘛,割自己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这又怕疼了。”
沈耀没说话,只是起身离开前轻轻说了声。“怕你疼。”
耳边像是被深水炸弹炸在原地。
咕噜咕噜耳边是溺水的声响,直到沈耀关门离开,李燃还没回过神。
-
那天晚上李燃没有再睡着。
他打打开沈耀的对话框,是最开始那次送汤的时候,沈耀让他加的。
一个小狐狸的头像,ID是renardeau。
他加的时候只觉得,沈耀这么一个人,竟然用个狐狸当头像,真是诡诈的一只狐狸。
而他们的对话框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当初通过好友申请的系统对话框。
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发了消息过去。
“如果你情况不大好,可以试试去找找桑老师。”
他没指望沈耀回他,却不想,对面很快回了一条消息。
“我看过精神科。”
我看了,没有用。
“心理医生和精神科不一样。”
【你可以试试,或者找个心理医生疏导,她不会告诉别人的。】李燃又打了一串字,最后又删了。
葛桂芬在隔壁房间睡着。凌晨1点23分,带着一身绷带的李燃换上鞋开门出去,不知怎么的一步步走到沈耀房门口。
门缝是暗的,那人想来应该是睡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又望着空荡无人的走廊。
忽然想起自己搬家那一天。
雷鸣带着桑夏一起来帮忙,将他们为数不多的家当搬上车。
沈耀回来的时候,从金师傅车上下来同他侧身而过。
那时候沈耀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望着他的背影薄薄一片。像是破败的风穿过一片空荡的走廊。
一颗心忽然闷闷地难受。
他似乎忽然冒出了一种叫同理心的东西。
那本不是李燃该对沈耀多产生出的心思。
于是这么措不及防,他在一场大雨里找到了沈耀的位置。
受了一身伤,换了一句谢谢。
可他忽然觉得这声谢谢不够。
又不知道哪里不够。
于2019年的前夕,12月的某个深夜里。
李燃隔着一扇门和沈耀说了声“晚安。”
他想,如果可以。
希望沈耀,今晚好梦。
-END-
作者:喵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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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姆,你胖了。”亚特兰娜瞥了一眼刚刚结束陆地旅行的儿子,张开双臂给了次子一个热情的拥抱。“地面的伙食怎么样?是不是听信亚瑟的话,吃了很多垃圾食品。”
奥姆穿着一身休闲装,麻质的衬衫和西服,轻薄又贴身,所以才让当妈妈的一眼看到了明显比以前大了两圈的肚子。
“陆地居民的食物,确实多种多样,热量高,味道丰富,烹饪方法也各有千秋。”奥姆微笑着回答,“我大概确实吃的太多了,等我回海里就好好锻炼起来,把这些多余的脂肪给消耗掉。”
“奥咪,你来啦,看我今天可是准备了丰盛的大餐!”亚瑟听到门口的声音,从餐厅跑了过来,腰上还扎着粉红色印了水母的围裙,他正在煎牛排,奥姆最喜欢的一种陆地烹饪方式。
“不要叫我奥咪!”奥姆虽然早就和亚瑟和解,但这并不表示亚瑟可以叫自己幼年时侯的小名。
“妈妈就可以叫。”亚瑟不满意的嘀咕着,伸手突然拍了一下奥姆的肚子。“嘿,看上去这次旅行伙食不错。”
房间里响起了响亮的一声“啪”,奥姆有点点恼怒,只有一点点。他讨厌别人没有边界感,但亚瑟大大咧咧的碰触,又时常让他感受到真正属于家人的热闹。
但是很快他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被亚瑟打过的地方,皮肤的下方,肚子的深处猛地绞痛了起来,仿佛有人插了一把三叉戟,还拧了两圈。他捂住肚子,猝不及防的跪了下去,眼前蒙上了一阵黑雾。
“嘿,你这么快就学会装疼了啊!”亚瑟有点意外,但以为奥姆在开玩笑,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正在无奈摇头的亚特兰娜,伸手去拉自己的小弟。“你可真是个戏精,妈就在这,不用玩我要向妈妈告状的戏码了吧。”
奥姆伸出手,凭着直觉抓住了亚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抬起头,视线恍惚,汗水瞬间就布满了额头。
“肚子……有点不对劲……”他喘息了两次才说完这句。要不是亚瑟拉着他,几乎就要躺到地上去了。
“!”亚特兰娜快步走进,伸手抚摸了一下奥姆的肚子,发出一个无声的惊叫。
亚瑟也很快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奥姆微微隆起的肚子下蠕动。
“去医院?”亚瑟脑中一下子略过了无数电影,异形小怪物破体而出的画面杀出重围最后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回亚特兰蒂斯,地面的医疗设备对我们没什么用。”亚特兰娜非常果断的一脚踹开了大门,示意亚瑟把弟弟抱上,赶快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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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亚瑟听完医师的检查之后,拔高声音怪叫了一声。
“……咳咳……就是,奥姆亲王肚子里有两个心音,但是不知道有什么能量场包裹着那团东西,我们看不到是什么在他肚子里。”两个皇家医师互相看来看去,惶恐和困惑布满了脸庞。
“那不能动手术切除吗?”亚瑟思考是不是和涅克柔斯大决战的时候奥姆中了什么诅咒,又或者在恶魔深渊被食人花吞下去的时候奥姆不小心吞了什么变异怪物的卵。
“呃……从我们能看到的部分分析,那些东西长出了很多血管和神经与内脏器官相连,如果不能看到清晰的三维透视图,贸然开刀的话,我们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女的那个皇家医师犹犹豫豫的开口,“而且……”
“而且什么?”亚瑟的眉头可以夹死一只陆地虾,他讨厌这些皇家医师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亚特兰蒂斯人普遍身体强壮,一年到头难得生病,这些医师完全就是摆设。
“从可以观察到的外部组织看,它很像是一个子宫……”
亚瑟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了,然后脑子里迅速的飘过了各种关于海洋生物雌雄同体的知识点。他几乎是飘出去的,飘出去之前也不忘叮嘱医师保密,否者就“莎莎”。
他第一个去找的是妈妈。奥姆打了镇静剂正在休眠,亚特兰娜就坐在水母床旁边,一只手握着小儿子的右手,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整理着奥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白金色发丝。
“妈……”亚瑟鼓足勇气进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怎么了?亚瑟。”
“奥姆是不是像有些海洋生物那样,有两套生殖系统?”他选择了开诚布公。
“什么?!”亚特兰娜吃惊的站了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啊,那个,医生说,呃,那个,奥姆可能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亚特兰娜快要晕倒了,她脸色苍白如纸,踉跄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亚瑟的手臂问道:“谁的?”
“……”亚瑟的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他回来以后可没敢和母亲汇报沙漠监狱里奥姆被人群殴虐待的事情,奥姆自己也绝口不提。他原本看奥姆入水就复原,以为最多只是一些肉体伤害,但想到陆地上监狱经常发生的一些令人发指的虐囚事件,他整个心脏都拧巴了起来。
“不知道……也许等奥姆醒过来,再问……”他看了看休眠中的奥姆,突然感觉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兄弟了。杀了渔夫国王,入狱服刑本是天经地义,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沙漠一族的死亡修道士居然会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早知如此……
第二天,奥姆醒过来的时候,肚子已经不痛了。他想问问医师到底什么情况,却被亚特兰娜和亚瑟堵在了房间里,两个人如丧考妣的样子,让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母亲,亚瑟,你们怎么了。”他决定坐在水母床上,来听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免得自己过于失态。
“奥咪……”亚特兰娜游到他的身边,并排坐在了床上,伸出手轻轻的搂住了儿子。她心中还有一丝希望,“你在陆地旅行的时候,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哈?”奥姆一脸困惑。“我都是一个人来往,暂时还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还有,为什么是男朋友?”
“啊……那……那个……”亚瑟张嘴啊了半天,突然对亚特兰娜说:“妈,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亚特兰娜一脸悲痛的冲了出去,奥姆怀疑自己还听到了母亲的抽泣声。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从床上蹦了下来,面色不愉的飘到了大哥的面前。“我承受的住。”
“……那个……在沙漠监狱里……那些守卫,除了殴打你,限制你饮水进食,是不是还做了别的什么……”亚瑟不敢直视奥姆的眼睛,视线固定在墙角一个灯座上。
“?”奥姆一脸的困惑,“这些还不够吗?”
“……呃,我是说,他们有没有……呃,侵犯你?”亚瑟的声音都发抖了,他很愤怒,但这种愤怒不仅仅是对那些施暴的狱卒,也针对毫不知情把弟弟送入火坑的自己。
“……啊?”这下轮到奥姆发呆了,“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医生说,你怀孕了,还是双胞胎?”亚瑟豁出去一样的把肚子里憋了半天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伸手抓住了奥姆的肩膀,直直的看着兄弟的眼睛,“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生下来,我们都会保密的。”
“……慢、慢着,你说什么?国王可不该开这种弱智的玩笑,就算是你,这个玩笑也太过分了。”奥姆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试图摆脱亚瑟的控制。
“创伤后应激障碍有可能导致失忆什么的,我想你忘了也许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没事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亚瑟着急的都快哭了,声音哽咽。
奥姆直接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谁造谣我怀孕了!!!”
他愤怒的指着亚瑟骂道:“我和湄拉也就订婚仪式上碰过一次嘴,你这个翻车鱼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我都没有女朋友,怀个海螺啊?不对,为什么是我怀孕,我是男的!”
亚瑟被踹的脑袋瓜子嗡嗡的,但还是不死心的问:“海洋生物不是经常有雌雄同体的吗?”
于是他们在病房里大打了一架,直到奥姆发现亚瑟因为惧怕打到他肚子,只挨揍不还手,才悻悻的停下了拳头。
亚特兰娜找来了皇家御医,把昨天的诊断结果又看了一次。
对着仪器的实时画面,奥姆皱着眉头,好奇的按压着自己的肚子,看着那个被能量包裹的肉团随着压力一会圆一会扁。
“真奇怪,我完全不记得有什么机会怀孕。”他小声的嘀咕着。脑袋上戴着的脑磁波检查装置正在分析他是否有脑损伤,造成的失忆等等。
全面的身体检查,亲王的身体十分健康,也查不出任何旧伤。毕竟亚特兰蒂斯人的体质太好了,被黑蝠鲼烧伤的皮肤修复也不过是三五天的事情。
最后奥姆留在了亚特兰蒂斯王城静养,观察一下肚子里两个生物的发展情况再说。
湄拉听到了风声,也来探望了一次。她来的时候,奥姆的肚子已经几乎有怀胎六月的孕妇那么大了。两人点点头,相视一笑。毕竟除了已经解除的订婚关系,他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
“你真的除了我,亲都没亲过别人吗?”湄拉拉过椅子,躺了下去,好奇的盯着奥姆的肚皮。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撒谎的。”奥姆白了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给我看看你的肚子。我有个猜想……”湄拉突然凑近了。
“随你……”奥姆翻了个白眼,他在接受现实以后,已经适应了别人或明或暗的关注。毕竟亚特兰蒂斯是有魔法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双胞胎不知道怎么来的,但是既然来了,也没什么不妥的感觉,又切不掉,那就只好养着了。
湄拉小心的把双手放在了奥姆的肚皮上,两眼开始微微的发光,人体内含有大量的水分,能够操控水流的湄拉试图用魔法去感知一下奥姆肚皮里的生物到底是什么。
然后砰的一声,她被突然爆发的强光弹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了房顶上。奥姆也因为这个冲击,痛的缩了起来,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现在就算用肉眼都能看到一圈从腹部投射出来的魔法咒文,显然是非常非常古老的亚特兰蒂斯文。
因恨而生
湄拉摇晃着脑袋,从屋顶飘了下来,她指着那圈铭文大喊:“果然是那个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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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是一个古老的诅咒?”亚瑟和亚特兰娜异口同声的问道。然后又一起闭上了嘴巴,看向奥姆。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奥姆摇了摇头,一副你们别问我的样子。
亚特兰娜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亚瑟:“我们用于关押王室成员的黑水厅,在王城的最深处,那里有几块沁了诅咒之血的基石,传说那个房间里,有很多古老的诅咒。”
“但是,这个诅咒触发的条件是相互憎恨的死敌亲吻在一起,才会在弱势的一方体内埋下复仇的种子。这种子会帮助复仇者积聚力量,诞生出名为海生灵的怪物……”湄拉翻着从自己家图书馆深处挖出来的黑暗魔法禁书,读着上面的记载。
“而海生灵会在辅助寄生者复仇的同时维持他的生命,直到复仇成功或者寄宿者彻底死亡。”她指着页面下端的插图,瞪大了眼睛。“海生灵长大了就是……卡拉森,哦,波塞冬在上啊。”
所有人的视线又再次集中到了奥姆身上。
“那天……”奥姆露出了回忆的表情,然后突然一阵恼怒闪过他的面庞。“都是你!你干的好事!”
他把尖锐的指控丢到了亚瑟的脸上,亚瑟也突然明白了过来,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原来是那个!”
“什么?”这下轮到屋子里两位女士齐声发问了。
“……哎呀,就是奥姆刚被关押那晚,我悄悄的带了威士忌和止疼药去找奥姆,本来是想和他谈谈心的。结果这小子不领情,骂我喝的是海马尿,并且还打算下药毒死他。于是……”
于是那晚火气上头的亚瑟,直接猛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抓着奥姆的脸,嘴对嘴给他灌了下去,还给奥姆的伤口涂了药膏,当然药膏是亚特兰蒂斯产的。
被剧烈的酒精辣到的奥姆呛咳了半天,用各种丰富的海底生物名字把亚瑟问候了几百次。以至于亚瑟最后落荒而逃,从此觉得弟弟是个大混蛋,还不如家里的狗可爱。
“……”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用眼刀狠狠的戳着亚瑟。
身为罪魁祸首,亚瑟无奈的抓了抓头发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奥姆,你还恨我吗?”
“……本来不太恨了,但是现在……”奥姆垂下眼看了看自己和海马一样的肚子,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等我把这个解决了,我要和你重新决斗,不打死你我不是人。”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下一步就是考虑怎么把诅咒生物从奥姆的体内给弄出来。遗憾的是古老的魔法书并没有说明解法,但是从字里行间的暗示看来,海生灵的寄生仿佛一种贷款,它会给复仇者预支生命力量,但是一旦愿望满足或者复仇者彻底失败,它将会从寄生者的身体里破体而出,收回所有的利息或者成长为怪兽帮寄主完成遗愿。
在亚瑟不知道第多少次悄悄探望奥姆的时候,被弟弟抓了一个正着。知道真相以后,亚瑟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奥姆,又怕自己的存在让奥姆不开心,所以总是在奥姆休息的时候来偷看。
奥姆的肚子现在已经比足月的孕妇还要大了,看上去还丝毫没有要卸货的样子。亚特兰蒂斯人传统的服饰早已不再适合他,现在只能穿一些蓬松柔软水母一样的罩袍。而他也需要非常长时间的睡眠,那两只因恨而生的怪物时不时在他的腹腔里游动,让他吐的昏天黑地,哪怕什么都不吃不喝,肚子还是继续的膨胀着。
“对不起……”亚瑟看着奥姆青白的脸色和眼下重重的黑眼圈,道歉着。
“你知道吗……在沙漠里很多次,我都觉得快死了。”奥姆盯着他,平静的说着恐怖的话。“他们用各种方法给我脱水,吸血或者用强光灯照射。刚入狱的一周,我就变成了你来救我时的样子。我太虚弱了,总是没有办法接到他们故意丢下来的水。一天只有一杯,那么小的一杯,还大半洒在了干的起烟的沙子里。”
“有时候我就算尽力的爬过去,沙子也早已干透,就算含在嘴里,也咂不出一丝水分。”奥姆的眼神看向了远方,仿佛沉浸在了记忆里。“但是很奇怪,当我躺着等死的时候,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能死,我要复仇,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亚瑟脸色沉痛,他安静的听着弟弟的诉说,这是这么久以来奥姆第一次提到那段经历。他也很害怕,因为奥姆不是那种会把伤痛公开出来给人看的人。
“我像咸鱼一样躺着,整整一夜,准备去死。但是睡梦中,我会回到大海。我能感受到海浪从重新拥抱我,滋润我的每一个细胞。于是第二天,当炙热的阳光从头顶照下来,我还活着,并且那种致命的饥渴感也会稍稍减弱。”
奥姆抬起手,放在了亚瑟的肩膀上。
“我想那时候,是这两个诅咒生物,帮我活了下来。”他甚至微笑了起来。“往好处想,正是因为你的鲁莽,才让我幸存了下来,而现在只不过是我欠的另一笔账,需要偿还了而已。亚瑟,我不怨恨你。命运待我如此,我也只能坦然接受。”
“……不!”亚瑟痛苦的摇着头,“你不该承担这一切的。我会想办法救你,我已经有了卡拉森的消息,她听到了我的呼唤正在赶来。她一定有办法的……”
“随便吧……”奥姆拍了拍亚瑟的肩膀,然后这就是他对亚瑟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等亚特兰娜发现奥姆不见得时候,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在所有人找奥姆找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卡拉森从天而降,在引起全城人恐慌之前,亚瑟赶紧把自己的怪物老友引到了城外。
“亚特兰的继承者,听说有喜事。”卡拉森端坐在海床上,巨大的钳子和触角都收的服服帖帖,安稳的放在身体四周,听声音确实挺高兴的。
“……不,现在糟透了,奥姆失踪了。”亚瑟一边给全海洋的生物发消息,让他们寻找自己离家出走的弟弟(真没想到这把年纪还能体会一次弟弟的叛逆期),一边回答深海巨兽。
“他只是寻找一个合适的产房,我的亲族将要诞生,这么多年来我孤独的生活将要结束了。”卡拉神举起一只触角,指向了某个方向。
“什么?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快,带我去,他现在的身体,我真的很怕出意外。”亚瑟立刻跳了起来,他看向卡拉森指的方向,突然意识到了那边是哪里。
“海沟国?”
“是地心藏海。”卡拉森纠正他。
“奥姆会死的……”亚瑟脸色难看极了,他拿着三叉戟,全速的冲刺了起来。
卡拉森不解的游在他的身边:“他是你的敌人……”
“他不是,他是我的家人!我深爱的人,我绝不允许他就这么死去。”亚瑟很难三两句把自己和奥姆复杂的关系解释清楚,毕竟当初卡拉森离开的时候,奥姆还是一个战犯。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他,我只是想阻止他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哪怕我们决斗的时候,我也从未想过置他于死地!他也是,他只是生长在一个糟糕的环境,因为身份和责任,不得不做很多狠绝的残忍的事情。”
“后来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同甘共苦,抵御外敌。他是一个臭屁但又听话的可爱弟弟,虽然总喜欢用教条来挤兑我,但是他是真的是一个好弟弟。”亚瑟想着短暂相处的那些时光,把奥姆的种种优点列举出来。
“救他,求求你,帮我。”亚瑟心中总是怀有一丝希望,他看向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古老巨兽,“我不能失去他。”
“啊……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呢。”卡拉森的钳子碰撞的咔咔响,这大概是她烦恼的模样。
“如果正常情况,他会遇到什么?”亚瑟急得就差哇哇大叫了。
“他会自己游到地心藏海的入口,海沟族会确保他抵达那个大门。然后才会分食他,剥去外面的皮肉骨骼,让我的同类诞生。海生灵会游进地心藏海,在那里成长,长到足够大的时候,离开完成寄主未尽心愿——复仇。
“什么!!”亚瑟就差哀嚎了,他闭上了嘴巴,游的更快了。
奥姆开着小艇,毫不犹豫的冲进了海沟国的领地。他曾经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在父亲献祭母亲的时候,此时此刻,那些凶残的海沟族并没有表现出攻击行为,而是整齐的挤在两边,留下了一条刚好够小艇通过的窄巷。
肚子占据了驾驶舱太多的空间,奥姆艰难的侧着身子,才能让自己勉强塞进座位。心中的那个声音不断的催促着他,召唤着他。
他几乎早已明白自己必死的命运,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三十年的人生从未为自己而活,好歹最后还享受了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亚瑟说的对,陆地也并非一无可取。
海沟族用身体组成的道路,指引他来到了目的地。他看着前方闪电和漩涡纠缠的秘境入口,明白到了自己的墓地。数千年前,亚特兰因为内疚和自责把自己封在这里,带着遗憾死去,今天他的后裔将要同样葬身此地,这也许就是命运的轮回。
奥姆打开了舱门,拖着笨重的身体游了出去。他看向四周跃跃欲试的海沟族,坦然一笑。
“上吧,还等什么?”
怪物们互相推挤着,发出刺耳的嚎叫,奥姆甚至往前送了送,但那些怪物们居然默契的往后退了退。
奥姆失去了耐心,他转身看向那团愤怒的雷电和狂暴的水流,加速游了过去。他的身后,那些海沟族骚动了起来,纷纷伸出了尖锐的爪子,想要抓住他。
这迫使奥姆加速起来,他冲进了风暴团,而混乱中似乎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被剧烈的漩涡裹挟疯狂转动,闪电一次次的集中他,却并没有让他感到什么痛苦,反而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从腹部生气。他低头看了看,肚子果然在发光,几乎透明的皮肤正在被高高的顶起——怪物要诞生了。
“奥姆!”亚瑟怪叫着冲了进来,原来刚才听到的喊声不是错觉。但是水流立刻又把他们分开了,就算是亚特兰蒂斯的王族,也难以抵挡这大海原始的力量。
“亚瑟,不要管我。”看到亚瑟,奥姆不想承认心里还是有点点高兴的。他原本离开就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死的时候的丑态,但亚瑟真的做到了他所承诺的,永远不会让自己孤单一个人。
“胡说,你是我弟弟,我唯一的弟弟,我不管你谁管。跟我回去吧,卡拉森说她在想办法。”亚瑟又艰难的游了回来,上一次他没能抓住湄拉的手,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奥姆的。“不要放弃,我知道你是个勇士,你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的,我需要你,亚特兰蒂斯需要你。”
奥姆没有理他,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肚子吸引了,金色的光芒透过皮肤照亮了四周,一对长着螃蟹爪子和章鱼身体的小怪物正在透红的肚皮下高速的游动厮打,仿佛这对兄弟在母体里就打算斗个你死我活。
之前困扰他的疼痛现在被一种难以描述的温暖和幸福所替代,他仿佛小时候被抱在亚特兰娜的怀里,听着动听的歌声,进入梦想。
然后亚瑟的手捉到了他,把他拉进了一个巨大的有力的怀抱。奥姆自认为长得十分高大,但在更加高大魁梧的亚瑟面前,总是会有低人一头的感觉,所以他总喜欢飘的高一点,好俯视他的哥哥。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仿佛快要融化了似的,被包裹着的感觉十分的安心。他跟着亚瑟被水流激烈的甩来甩去,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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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后海生灵是怎么生出来的呢?”湄拉托着腮帮子,好奇的趴在奥姆的床边询问。从地心藏海回来以后,奥姆昏迷了很长时间,身体也消瘦了不少,肚皮上多了一条很长很可怕的伤口。刚刚苏醒的他,还很虚弱,所以在卧床休息。
“湄拉,你该走了,奥姆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亚瑟一进来就赶人,他身边跟的两只小海怪还配合的开始攻击泽贝尔的公主,仿佛两条忠诚的猎狗。
“剖出来呗。”奥姆比划了一下,“用三叉戟。”
湄拉打了个颤,没敢问具体细节。她拍了拍亚瑟:“诅咒消除了吗?”
“算吧……”亚瑟尴尬的挠了挠头,努力的把两只活泼的小海怪圈在怀里,毕竟只有他听的到两个小怪物喊得啥。
“明明是从我肚子里剖出来得,为什么它们和你这么亲?”奥姆皱着眉,撇了撇嘴,有些不满的发言。
“啊,因为它们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我复仇啊,所以天天盯着我。”亚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生怕我背叛你。
那天突破了雷暴结界之后,亚瑟把奥姆带上了母亲隐居了二十年的岛屿。卡拉森告诉他唯一可能保住奥姆性命的方法是叠加一个诅咒,用深爱之吻置换掉诅咒之吻,然后由亚瑟亲手用海神三叉戟剖开奥姆的肚子,取出两只海生灵。那么至此海生灵的目标就会由复仇,转化为监督和守护。
他在海边深深的亲吻了他的弟弟,怀着真心诚意的爱,然后用黄金三叉戟小心的划破了奥姆的肚皮,里面两只海生灵几乎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一只一口咬在了他的心脏和脖子上。
拉卡森给出的解释是,世仇可以因为真爱而消融。唯一能够战胜仇恨的力量是宏大的真诚的爱,如果你足够爱你的弟弟,那么他就会活下来。海生灵会成为亚特兰蒂斯的新守护神兽,捍卫亚瑟和奥姆的一切权力。
奥姆奇迹般的没有流血,腹部的伤口也随着海生灵的诞生而很快的合拢,但那条巨大的淡金色的伤口永远的留在了光滑的皮肤上,成为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痕迹。
“我现在又不不恨你了,其实我很早就不恨你了,从你给我了自由的那天。”奥姆招了招手,两只海生灵迅速的游到了他的身边,乖巧的一左一右贴在他的胸口。
“它们倒是挺可爱的,就是这个吸盘老是吸在我身上。”奥姆摸了摸两只听话的小怪物,并且顺手把粘在身上的触手给扒拉下来。
亚瑟咬着嘴巴里面的肉,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来。他知道奥姆听不懂海生灵在喊什么,如果哪天奥姆知道真相,恐怕是要狠狠的和自己再打一架的。
“妈妈!奶奶!饿饿!”不屈不挠的小怪物继续爬回奥姆的胸口,试图钻到衣服下面。最后还是亚瑟伸出手,把两个小海怪抓到了手里,笑眯眯的说:“来,papa带你们出去吃大餐,让奥姆好好休息。”
“不要和自己的宠物过度亲密,你这样把宠物当自己的孩子是不对的,特别你还是亚特兰蒂斯的国王。”奥姆又忍不住开始说教。
“我的错,但我不会改的。”亚瑟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一口一个亲了两只小海怪。“他们就是我可爱的宝贝。对了,什么时候给他们取名字吧。我打算让卡拉森给他们当教母。”
“……随你吧……”奥姆最后还是放弃了纠正亚瑟的行为,“诅咒真的消除了吗?”
“真的。”亚瑟难得的正经了起来,他走到面前,轻轻的吻了一下奥姆的额头。“我很努力的向波塞冬祈求和发誓,我们不再有任何仇恨,只有真诚的爱在彼此之间。而你活着,便是我誓言的铁证。”
“我觉得你太浮夸了……”奥姆沉默了半响,才嫌弃的擦了擦额头。“真的。”
“和你学的。”亚瑟哈哈大笑着游了出去,他喜欢奥姆的这种迟钝,并且期待他自己醒悟过来的那天。
作者:亱煌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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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声笃笃的敲门声后,经年未见的同门师兄为渡边谟渊打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佐佐木鹳玺有些不悦地打量着来客:“辟雾需要休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来打扰她。”
渡边谟渊淡漠地扯了下嘴角:“浅仓小姐之前委托我调查的那个古老部落的祭祀习俗已经弄好了,我还带来了一份祭品。”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子,露出背后的箩筐。里头装着个六七岁的小孩,满脸是血,缩成一团安静地睡着。
见对方是来交差的,鹳玺也不好说什么,仅瞥了眼箩筐里的孩子,便侧身让开了门。
“辟雾这会儿在主屋的起居室里,我去准备热茶。”他抬手为谟渊指了个方向,自己则走向另一边的偏房。
顺着鹳玺的指引,渡边谟渊敲响了浅仓辟雾的房门:“浅仓小姐。方便进来吗?”
“谟渊?”略带疑惑的女声从室内传来:“啊,可以的。”
“失礼了。”渡边谟渊将门缓缓拉开,紫发的少女跪坐在房间正中的榻榻米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浅仓辟雾回过头来,讪然一笑道:“辛苦你了。”
渡边谟渊点点头拉上门,将身后箩筐取下,捧出里头的孩子放到辟雾面前,自顾自地说道:“祭祀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意外。那个部族全员死于不明原因的大火里。我趁乱把祭品偷了出来。”
浅仓辟雾抬手摸了摸那孩子满是血污的脸,似是呢喃道:“她还那么小……”
“嗯。”渡边谟渊垂眸盯着面前的孩子出神,似乎躺着的不是别人,而是年幼时的自己。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孩子?”浅仓辟雾抬头看向渡边谟渊。
渡边谟渊耸耸肩,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回道:“或许会收养她?”
“就像我父亲收养你时那样?”浅仓辟雾掩嘴轻笑起来:“你可没到把这孩子当作女儿的年纪。”
“我还没决定下来。况且,我完全不知道怎样去照顾一个孩子。”
浅仓辟雾恍然道:“所以你就跑来找我了?”
“是的。我小时候也承蒙你关照过不少,想着你也有些经验可以指导我一下。”
“嘴上说着还没决定就跑来找我了。”浅仓辟雾摇头好笑道:“其实更多时候都是你自己在照顾自己呢。”
渡边谟渊抿了下嘴,没继续说话。
起居室的敲门声忽地响起,佐佐木鹳玺端着两杯热茶和热水盆进来:“连用水给那孩子擦擦脸都不会。”他翻了个白眼:“还想养小孩?”
显然,佐佐木鹳玺已扒在门后听了许久。
“好啦好啦,你俩这么久没见了还要吵架吗?”浅仓辟雾微嘟起嘴,有些不悦地盯着鹳玺。
后者挪开视线,将水盆放到渡边谟渊身旁。“擦脸消毒不会也要我教吧?”
渡边谟渊没做回应,伸手将热水盆里的毛巾拿出,拧成半干,开始擦拭那孩子脸上的血污。
清澈的水被染红大半,白皙的脸蛋慢慢露出来。三人赫然瞧见女孩的右眼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浅仓辟雾掩着脸往后仰,不觉蹙起了眉:“这居然只是祭祀的第一步……”
“在这之前还不知道活祭了多少个这样的孩子。”佐佐木鹳玺沉声道。
渡边谟渊补充道:“信仰邪神的可不止这一个部族。他们信仰的火神已经算是邪神信仰里比较好的那一类了。”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浅仓辟雾率先开口询问渡边谟渊道:“你真的想好要收养这孩子吗?这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她会占用掉你许多的时间和精力。”
“嗯。”渡边谟渊点点头:“她跟小时候的我并无差别。如果我没被您父亲收养的话,早就没有今日了。”
“我尊重你的想法。”浅仓辟雾点点头:“那我让鹳玺为你准备一间起居室,你可以先带着这孩子住在这。”
听到这番对话,佐佐木鹳玺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渡边谟渊毫不在意鹳玺是怎么想的,低下头朝浅仓辟雾行了个大礼:“多谢。”
作者:青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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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登法环同人,一周目normal ending背景,有设定更改
第二人称,褪色者无性别
1.
“看了你之后,就觉得那句话不是空穴来风——褪色者能当上艾尔登之王啊……”
“徒弟啊,当上艾尔登之王吧。”
“请你一定要当上艾尔登之王。”
“你是我的王。”
“永别了,一定要当上艾尔登之王呐……”
“吾王、吾王、吾王啊——请您当上艾尔登之王。”
要成为艾尔登之王啊。这一路走来无数人这样对你说,一开始像是祝福,同行之人暂时告别时的美好赠言,但当他们在你面前一个个的死去,自然赴死,或是死在你的手里,这句话便成了诅咒。
影影绰绰的身影,只言片语般的话语,轻柔如同神的箴言,每到夜晚便会乘梦而来,又像是命定之死的烙印般在你脑海里镌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你挣扎着从梦魇中抽离出来,浑身汗涔涔,胸腔不断起伏汲取着空气。睁眼却是无数的绸幔,从女王闺阁的房梁下垂下,把你囚禁在这空荡荡的、硕大如巨人般的床上。面前的赐福烛火耀眼,围坐在一旁的你却感到寒意刺骨。
这一切都结束了。
当你九死一生的打完拉达冈和艾尔登之兽,抱着濒毁的玛莉卡修复了艾尔登法环后,熊熊燃烧的黄金树再次释放如太阳般的光辉,落叶捎来消息,命定之死被释放,徘徊的灵魂得以归树,交界地的万事万物得以恢复理智,生命开始轮回交替。
当恢复理智的王城士兵、贵族们从灰烬里爬出来,紧赶慢赶地跑到艾尔登宝座之时,只见小个子的褪色者坐在远比他身形大数倍的王座上晃荡着脚,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象征着玛莉卡的神锤被随意地丢弃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古朴狰狞的黄金刺剑。
你还沉浸在打败艾尔登之兽的兴奋之中,正埋头品鉴刚获得的传说武器——神躯化剑。不知何时你面前来了乌泱泱一群人,你手一抖就准备挥个黄金波动,却发现下一刻他们就全部朝你跪拜下来。你那双失去赐福而褪色的眼睛看不见的是,在他们眼里你的身后浮现出一棵灿烂的黄金树,如果你能回头的话,你会发现这棵小黄金树和梅琳娜为你回血释放的那棵如出一辙。
不知道有谁颤巍巍地喊了一句;“艾尔登之王万岁!”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朝你虔诚地跪伏。在如潮水般朝贺声中,你朝人堆里望了许久,却找不到一个熟人,是啊,那些由衷为你祝福的人,早就死在了途中。
你挪了挪屁股,摆出那副罗杰尔都说你凶的臭脸,努力装作王的样子。内心里却在吐槽王座好大好空,连带着你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原来这就是艾尔登之王啊……
之后你做了很多事情,整修灰城罗德尔、清理腐败树灵、复活蒙格特,跑去和蒙格叫板迎回圣树,但是交界地的命运却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逐步步入衰败。你只能祈求无上意志让祂衰败得慢一点。但二指仍并拢如天线般耸立,一旁解指老妪也摇了摇头,“吾王啊……无上意志还是没有回应。”
神抛弃了交界地,抛弃了我们。玛莉卡知道,于是她砸了环,身体破碎,但你又固执地把她修好,那半幅残容像是在嘲弄你的无知,空洞的眼眶里流出黄金色的泪滴。
你无力地躺倒在石舞台——黄金树的内部上,脑子里无数人的期盼如法姆亚兹拉的风暴一般盘旋,你愧疚、你彷徨、你几乎要被这既定的命运压垮。
半梦半醒间,你又听到一个声音在你耳畔,苍老沙哑如干枯的树干,“褪色者,你想要开启第二次世界吗?重新踏上艾尔登之王的旅途,去追寻新的希望。”
你忙不迭地点头,想要起身醒来,却瞬间如坠山崖,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石舞台之上,一双五指完整的巨手从天而降,将你的身体轻柔地包裹起来。
2.
再次恢复意识,你正躺在一簇篝火边,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火光驱散了黑暗和寒冷,几乎陪伴了你整个旅途,好叫人怀念。这时一旁又响起了流浪商人地拉琴声,啊静谧……
不对!
你翻身坐起,只见伽列身着初见时红白圣诞配色的服饰坐在教堂废墟的角落里拨弄着琴弦,驮着商品的小马在一旁甩着尾巴吃草,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
见你看向他,伽列抬起了头,“啊褪色者,你醒了,我是流浪商人伽列,不过我想让你先见见那边的那个女孩,她等你很久了。”
你视线茫然地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下一秒被泪水模糊。熟悉的赐福边,浅粉色短发的女孩穿着旅行者长袍,像记忆中那样安静地坐在赐福旁等候着你。
梅琳娜……在雪山巨人大锅边代替你女巫使命,甘愿投身锅内化作火焰点烧黄金树的女孩。你想张口喊她名字,喉咙里却像是被塞进了拉达冈的缝衣针一般刺痛,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不甘地发出一声嘶叫。
“你好,穿越雾前来的人啊,我是梅琳娜,我想和你做个交易。”见你没有回话,她这才抬起眼来看你,浅色的右眼见你流泪有些诧然,下一秒又被隐去,她抬手想要帮你拭去泪水,却因为是灵体而穿过你,“你在悲伤,不要害怕,虽然你的女巫没有在你的身边,但是我可以代替她履行女巫的职责,将卢恩化作你的力量。作为交换,我希望——”
你没有回答,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就像前世你重复了千百遍那般。泪水断断续续地穿过她的手,落到你的手背上,温热的,砸得你心里比拉达冈的神锤还痛。
“我明白了,”她神色还是淡淡的,就连赴死前也是如此宁静,“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带我到黄金树脚下,现在我便将卢恩化作你的力量,将你的想法、信念和野心分享与我吧。”
随着一阵金光,你感受到体内的变化,你又回来了,梅琳娜将灵马哨笛珍重交付与你后,化作淡蓝色的光粒消散在黄金树影下。
你吹响哨笛,熟悉的老伙伴托雷特踏空而来,懒洋洋地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呛鼻,似乎是在抱怨你为什么来得那么迟。托雷特还驮着你的装备,从上一世带来的东西完好无损地放在它的背包里,你的法杖、小曲、粪叉、黄金大盾……一件件你如数家珍,你当王当了太久,久到你再次握起那把名刀月影时心潮澎湃,隙间月影的淡蓝剑气向前一劈,伽列骑上了他的马……
你忏悔,大乌龟在一旁慈祥地看着。
你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是来挽回上一世的败局。你虽然不能说话,但你的实力还在,就像上一世一样你顺利的和你的伙伴们在大赐福会晤。罗德莉尔和铁匠谈论着你今天又带来了什么新骨灰、新武器,D还是一脸死样的坐在圆桌旁边,狄亚罗斯二吊子一样倚在墙边,涅斐丽守在她的义父百智爵士一旁,菲雅给了你一个紧紧的拥抱,一切都恍若隔世,一如初见。
你重活一世,决心改变众人的命运。于是你没有先去打葛瑞克,而是拉着罗杰尔往史东薇尔底层走。温文尔雅的魔剑士争不过虽然是个哑巴但是凶巴巴的你,老实地待在你身后探查着死亡子的那张巨脸,你在一旁戒备着,咒死无解,在罗杰尔还没反应过来你就趁条没满拉着跑走。回到大赐福后,看着完整无缺的罗杰尔,菲雅警惕地看着你,似乎是在警告不要插手她们的计划。你说不了话,只好给菲雅比了个双手高举,你没想阻止她,你只是不希望你的好友为此白白送命。但是你错了,你经历了小葛之战后就见菲雅和死去的D躺在那间屋子里,菲雅宣誓要夺回属于死者的一切,柔弱的少女眼中满是不屈,又挑衅地看着你,“再次声明,我的名字是菲雅,死眠少女菲雅。”随即化作粒子消散,只留下D布满咒痕荆棘的身体和满地鲜血,你还没来得及清理菲雅留下的痕迹,就听见——
“D……”罗杰尔也听到了这屋的动静,赶了过来,却见昔日相伴冒险的友人躺在血泊里没了气息,“你看见了什么,是谁杀了他,是……是她吗?”
他悲痛地抓着你臂膀不放,眼里却带着自责和绝望,你拼命地摇着头,在他手里画着叉,你想告诉他不是他的错,狩猎死亡而生的D终究会被代表死者的菲雅杀死,只不过这一次提前了。
罗杰尔走了,像之前一样留下了信,拜托你调查死亡咒痕的事情,找到月之公主菈妮揭开黑刀之夜的真相。你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和你再次不告而别。
之后你虽然有意挽回你的友人,盲女永远会死在她父亲来的路上,即使你把她藏到了洞窟里也被不知何处跑来的亚人杀死。狄亚罗斯永远也会为保护壶村而战死,濂瑟老师永远会为了起源魔法变成人脸球,亚历山大壶永远会碎裂而死。
菲雅、罗杰尔和D的弟弟死在了一起,菲雅孕育出了死亡卢恩,自愿被前来寻仇的D的弟弟杀死随后自杀,赶来的罗杰尔没能救下友人的弟弟,自身也被咒死侵蚀得不成样子,随即在两者尸体旁边自杀。
你赶来时只能为他们入殓埋葬。深根底层不得安眠的葛德文默默无闻的注视着这一切,干完这一切后你握着死亡卢恩,苍蝇环绕在你们之间,不断腐烂的尸块,和半死不活的骸骨死尸化的他。
你突然好羡慕他。神人黄金葛德文,玛莉卡和初始艾尔登之王葛弗莱之子。在黑刀之夜被命定之死杀死之后,玛莉卡为他重新封印命定之死,死龙弗尔桑克斯为了阻止友人的死亡咬断了黄金树根,于是葛德文随着黄金滋生暗长遍布整个交界地。甚至后面衍生出了像是菲雅这般化作了死王子的信徒,追寻并尊崇死亡的法则。
但是你不希望你的同伴为你去死,所以你怜悯地看着——灵魂已死、尸体不断生长、死也不得安宁的他,转头离开了。
变成哑巴像是无上意志给你上的枷锁,更像是一种施舍,让你更加绝望、也更加清晰地看着一个个友人为了自己的立场或者理念,选择离开或者赴死。
至于梅琳娜……你格外地珍惜每一次与她相处的机会,又苦恼怎么面对这块木头呢?她在每一个赐福点都如约而至,有时吟诵玛莉卡的留下箴言,有时又关心你身边的伙伴,她尽心尽力地替代着女巫的使命,直到亚坦高原附近她才拾起自己最初的记忆。
在王城内短暂的分别后,她在对战蒙格特的时候再次现身,与你并肩而战,再次交给你了雪山符节,再次告诉你要去雪山寻求巨人的火焰去烧毁“拒绝的刺”,她的“使命”于此相关。她说这是母亲给予她的使命,那是她想走的路。
你有些愤怒,愤怒她从不为自己而活,于是你死死地盯着她,想要看出她脸上的任何异样,悲伤、愤懑,甚至是高兴也好,可惜你一无所获。女孩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直到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你都吃完了流氓的第五盘烤虾,你才读懂你当时的怒火包裹着的是委屈、不甘和一丝无奈。
正当你前往禁域盘算着怎么避免她的死亡之时,电梯闪过一个小小的房间。你好奇心被勾起,上次听了梅琳娜的建议后你兴致勃勃地出发了,并没有留意这里竟会有一间暗房。于是你推开了这扇门,正对着的是一扇窄窄的窗户,能看到王城雪白的墙壁和金色屋顶,黄金树低垂着枝桠,落叶散落一地。窗户下放着一张书桌,两侧都是堆得满满当当的书架,门前也是书。桌上放着一把刀,刀锋锐利、染着金光,你认出那是梅琳娜使用的短刀,正如少女一直念叨着的使命一般,那是一把使命短刀。
“伴火同行者,终有一天会遇见命定之死。”
你不知道梅琳娜此时在不在看,你只知道梅琳娜曾到访过这里,她生活在这里,也被烧死在这里。她在交界地徘徊着,看着失去理智而尸化的同胞。直到她遇到你,让她得以故地重游,留下这把短刀,然后决定随你前往云海之上,雪山之巅,然后葬身火海。从初见开始,她就为使命而活,有那么一瞬你心里像是被火撩过一般。她过于的无私,无私到愿意为交界地而死;她又那么的无情,无情到愿意让你看着她葬身火海,踏着她鲜血燃烧的火焰,成为艾尔登之王。
你想起了贝纳尔,那个因为自己女巫牺牲烧树却没能点燃火种白白死去,为了复仇而化身成亵渎弑神者。也想起那个准王维克,你拿镇静教堂里他的女巫染红了宣誓布。
“不该燃烧那个女孩,该燃烧的,是您的身体。”前世夏波丽丽宛若癫狂的话语浮现在你眼前,对啊,你没法阻止他人的死亡,但是梅琳娜的使命与你息息相关,你能代替她履行使命。
于是你跳下王城下水道,打过恶兆,踏过堆叠的大商队流浪商人一族的尸体一层一层往下,商人拉得小曲在这布满绝望的空井里回荡空响,如泣如慕,连绵不绝,你这才听懂这首曲子,是流浪一族的挽歌,更是招来无尽癫火的蛊。
“不要否定生命的存在,世间生生不息这些事。……否定这些了,那也算不上是王了。没有生命的世界里,哪里会有王呢?”癫火门口,梅琳娜苦口婆心地劝阻着你,说到后面,声音染上了哭腔,“拜托你了,能不能悬崖勒马?癫火之王根本算不上是王——”
你当然知道,但是这是唯一能够挽救梅琳娜生命的办法,哪怕你离我而去,哪怕你从此以我为敌。喉咙变得更痛了,听着梅琳娜一遍遍挽留着你,你却无法张口反驳,你胡乱地比划着,却无比地恨着9智的自己,竟连写字都没能学会。
“你受赐癫火了,那么你我就不能共存,这里就是我们旅行的终点,永别了……”胸口和后背被癫火灼烧的痕迹还在发烫,你的内脏和脑子都还在岩浆里搅动着,口里满是灰烬。
癫火可以抑制,只要拿到米凯拉的针,你再陪我去圣树好不好?如果抑制不住了,你再把我杀死。求求你!想想你自己,也想一想我啊……
无上意志的封印解开了,你准备好的话都还没能说出口,梅琳娜就决绝的朝你道别,你想再去碰碰她,但她的指尖慢慢抽离,转瞬即逝。
3.
你又恳求无上意志让你重来一遍,只是这次癫火把你的双眼都挖去了,但是重活两世的你不再需要眼睛就能判断敌人的攻击。篝火边梅琳娜温声细语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只是末尾加了一句,“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和托雷特能成你的眼睛,指引你的前进。”
或许梅琳娜也在疑惑你一个又哑又瞎的褪色者是怎么循着赐福的指引来到交界地,托雷特又是为什么固执地选择你成为主人。但是善良的她还是愿意给我们一次机会。
你这一次又遇到了你的同伴们,只是这一次你没有再去干涉他们的选择,你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支持着她们。为罗德莉卡拿回同伴的遗物,给铁匠足够多的失色锻造石,和濂瑟老师学习魔法,夸柏克长得很好看(虽然你看不见),帮助菈妮拿到狩猎指头刀,和狼人布莱泽一起对抗前来刺杀菈妮的黑刀刺客们。
你尽力去读懂他们的抱负,理解他们的志向,形形色色的他们才构成了你想守护的交界地。你和米莉森去了圣树,你在树干上找到了那个能发出“我爱你”的唤声泥壶。你知道梅琳娜因为你绕过火焰大锅而跑来圣树而生气不愿理你,但你还是不厌其烦的拍着那个唤声泥壶。
“我——爱——你——”一句告白被用古怪扭曲的声音发出显得有些可怖,但这是你能找到最好的方法了。于是你不断地重复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直到树冠上的蜜雪冰城都听不下去扭动着身子过来用笛子把你敲死。
米莉森带着尊严死在了百合花里,经历了两世后你不再感到不甘和难过,你只是给她就地堆了个土堆埋了,不愿屈服于腐败而盛开,那就作为一粒充满希望的种子潜藏在泥土里,等待春日的雨声,再次破土而出吧。
然后你对上了玛莲妮娅,不是你俩现在是敌人,你真想冲上去说莲莲我懂你,听声辩位真是太痛苦了。
你艰难地抵挡着玛莲妮娅的水鸟乱舞——那纷乱的刀锋逼迫你节节败退,丧失了听力后你第一次感到吃力,这也重新点燃了你的斗志。黄金假面下昔日的女武神挥舞着义手刀无情地将你一次次地砍死,你一次次地复活又一次次地投入战斗。
刀尖划破空气的声音,盾牌受击发出的钝响,她腾空起手的片刻宁静,甚至刀刃没入你血肉的声音都成了你判断的依据。她抬手,你就知道格挡;她突刺,你麻溜地翻滚。你就你的血和她的猩红腐败混杂交融在一起,溅满了圣树树根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你将刀刃插进猩红女神的腹部,那红发与鳞翅缠绕而成的翅膀濒死地颤动,连带着你的刀也发出嗡嗡悲鸣,女武神无可奈何地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叹息,你知道你赢了。疼痛已经麻木了你的神经,你只是抽出刀来,和那只死去的蝴蝶一同脱力倒下。
猩红之花绽放,花蕊里你见到了那根能够阻断一切的银针——米凯拉的针。
你在火焰大锅上和梅琳娜见了最后一面,她还是想骗你去烧树,但是你拿出了米凯拉的针,又拿出了唤声泥壶,“我爱你……”
梅琳娜只是轻叹一声,“这是我的使命,请不要阻止我,我能解决火种,你只需要成为艾尔登之王,让生命轮回再次回归交界地。”
她没有回答你,你心里好难过,只是拒绝伸手给她。
然后就是重复第二世的操作,只是这次你给自己扎了一针,菈妮也在石舞台出现了。她邀请你成为她唯一的王,去探索群星时代,让黄金律法消散,交界地重回群雄争锋,百花齐放的莽荒时代。
你点了点头,跟着菈妮走了。
你知道梅琳娜在身后注视着你,但是你没有回头。
4.
你再次醒来时发现你又能视物了,篝火边却少了那抹熟悉的黄光,你眯起眼有些难以置信,你现在是失去赐福的褪色者,如假包换。
你没了赐福,也就意味着你现在不能无限复活,也就是说你终于可以慷慨赴死了!但是你也失去了一切,没了灵马,没了梅琳娜,也进不去大赐福,只能凭借三世的回忆去做事。
还好你是三世的艾尔登之王,和流氓在湖区吃烤螃蟹,也跟菈雅回了火山官邸,甚至和白面具去了鲜血王朝。
但你还是会晚上做梦梦到之前的事情,梦到梅琳娜,你的心似乎已经习惯了癫火的温度,它在渴求着艾尔登之王。你的脑子拼命告诉你那是一条注定孤独的道路,你会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交界地总有一天会迎来新王,没必要是你。
你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狗一样蜷缩着身体,一旁的帕奇见你有些伤心,拍了拍你顺便顺走了你的卢恩,嘿!
“凡人,杀不死神。”
百智爵士在艾尔登宝座前阻挡你的脚步时曾这么说,是啊你能杀死破碎君王们、龙王、葛弗莱、黄金律法拉达冈、繁星艾斯缇、甚至是象征着艾尔登黄金树的艾尔登之兽。但你甚至成了王都没见过那个无上意志——至高无上的神。
你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于是抢走了帕奇的商品就跑,帕奇追了出来,火山官邸前的机械人偶扔起了飞刀,他吓得又跑了回去。你却畅快地开着猎犬步伐跑路,你要去找菈妮,你准备要去“弑神”,以凡人之躯。
作者:顾箐
评论:随意【骂我请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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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来一张单程的轮回车票。”
伟拉了拉自己脸上有些厚重的遮挡物,带着不必要的刻意,他低着声音敲了敲售票员面前的玻璃。
从伟坐下就没停下过手中动作的售票员抬了抬青黑的眼皮,简单粗暴地把刚刚反复翻阅的文件胡乱扫到一旁。他抓了抓自己糟乱的头发,没有多少素质地点了根烟含在嘴里,对着伟瓮声瓮气地喊:
“证件,资料。”
伟的喉头微动,带着皮质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辛苦伪造完成的一打材料从牛皮纸袋里掏出,递到面前的那个小窗口前。
“啪。”
售票员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迅速地将文件扫进自己早已塞得满满当当的桌子上。
他扶了扶自己那厚重的黑框眼镜,眯着眼睛飞快地滤过一行行密集而枯燥的身份信息。他的浏览速度实在太快了,以至于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确认这些冗杂信息的真假。
伟轻轻松了了口气,除了放松之外,他有些轻微的后悔,后悔于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伪造过关材料。
也许这本不必要。伟偷偷地撇了眼正在漫不经心吞云吐雾的售票员,他留意到对方轻易地略过了自己没能完美掩盖的公职信息,按照道理而言,这原本或许是他不能通过轮回认证的一大阻力。
“……伟•汤普森,43岁,历史修正与改善部门,本次轮回的原因是为了修缮被时空乱流破坏的梦玛丽教堂的圣母雕像,是这样吗;”
“嗯……是的?”沉默许久的伟对着面前的售票员故作坦然地耸了耸肩,他透过厚厚的帽沿小心地观察对方的神情。
售票员显然对伟的心理活动没什么兴趣,他一目十行,面无表情地朗读伟的申请文件上的信息,接着就开始毫不留情地吐槽:
“为了修缮一座没什么人祭拜的破雕塑而专门申请一次轮回活动?老天,这理由真够扯蛋的,政府整天就拿公民的税金干这些事?有这个鸟钱怎么不见他们修修这破车站,尤其是这破办公室!从上个世纪前这里就是这副鸟样子了!通风管道在我爷爷坐在这里时就是时灵时不灵,直到现在!一直坐在这里受罪的可不是那群蠢猪,所以他们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看着我们受罪!”
伟撇了一眼因通风不良而发霉的墙角和溃烂的墙皮,他原想对售票员先生的一席话表示赞同,可介于他现在伪造的身份,他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作为对方口中的蠢猪之一,或许沉默才是更好的肯定。
“呃……真该死……去他妈的圣母雕像和教堂,我就不信少修一座雕像能对这破历史产生什么影响!反正所谓的历史早就被那群研发出时空穿越的家伙搞成一摊烂泥了!现在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说要修缮?他们的脸皮比鳄鱼还厚!”
售票员紧皱着眉头看完了伟递来的文件的最后一个字,他脱力一般往身后破破烂烂的座椅靠背一靠,疲倦地就着嘴里的劣质香烟开始吞云吐雾,他把手中的资料简单地整理了一番,通过小窗口推回给了伟。
“教会批准的修缮许可和文物修复三级以上的证书,先生,我需要检查你的这两份文件。”售票员按压着自己的鼻梁,他对着伟说,“请见谅,这是上面的规定,最近有很多偷渡客……查的总是比平时严些——无论如何,至少得走个形式,对吧?”
伟点了点头,他将早已备好的证件一一递出,纸张因手心的汗液而变得有些潮湿发软。
他又低头查看对方检查完毕的文件,出人意料地,这些文件被整理地整整齐齐,也没有可疑的污渍或者揉皱的痕迹。
售票员默不作声地检查着伟的证件,他对着显然早已过时的计算机敲敲打打,反复地确认着什么。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显得格外让人心烦意乱,伟庆幸自己穿的足够严实,否则他慌乱的心跳声肯定可疑的要命。
售票员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他抬起眼皮,再次撇了一眼伟,接着突然叹了口气。
伟的后颈紧绷的要命,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和坦然:“怎么了吗,先生?”
“……说实话,先生,我本不想多嘴的,但是您实在伪装的太差了。”售票员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对着伟开口,他把手上的印章在面前的文件碰碰地砸来砸去,“要知道,从您进门的第一刻起我就注意到您了……那群把自己吃的溜光水滑的蠢猪们不会像您这样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们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看见自己的脸——以炫耀那些有的没有的苍蝇大点的权力。”
伟僵在了原地。
“更重要的是……先生,那群公职人员可听不得别人这么诋毁他们的头头,更何况一个能被派遣修缮教堂建筑的人,理应虔诚地听不得一点宗教相关的歧视与污蔑。”售票员挑了挑眉,“您表现地太坦然太谨慎了,在面对一个……小小的售票员的时候。”
“……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你打算告发我?”伟强装镇定。
“哦……老天!谁会蠢到告发!每次告发这里都会停工一周时间来供那群蠢货来【搜查取证】,可问题是这一周时间就算我矿工!我压根捞不到一点好处!”售票员吐出了最后的一口烟圈,他将没有完全熄灭的烟头按在面前的烟灰缸中,将手中的文件和证件退回给伟,附带一张华丽繁复地与这个狭小空间格格不入的车票,“恭喜您,您成功通过了,您获得了轮回的资格。”
伟不可置信地接过了证件和车票,他喃喃道:“……什么?可是,我是说……你就这么给我通过了?”
“当然,如果您反悔了,可以把车票还给我。”售票员不经意地翻了个白眼,“老天,在这种事情上较真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如果你是坏人,我巴不得给那群饭桶制造更多麻烦;但倘若你不是……这年头有需要轮回的私人原因也是可以理解的,至少我认为你的理由应该比那群蠢货所谓的修雕塑的理由更紧急更有说服力。”
“好了,您该走了——还有,这几份证件伪造的不错,下次见到其它人,记得准备地更充分些,我是说,表情和语言。”
售票员对着眼前看不清面容的伟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他挑了挑眉:
“先生,祝您的轮回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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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灵感随便写了个片段,出发点是:想把轮回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写的更加接地气一些,就这样!下个月再见!!
作者:绿鲤
评论:以防电脑抽风我先占个坑,你且等等。
落地窗外的花园下着雨,湿润的气息直漫入窗内。
一前一后走过走廊的两个脚步声停了一个。走在前面的青年戴着眼镜,回过头等一直低着头的那一个。
“你脸色好差。”
被等待的那一个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停在了原地。
“为什么你要加入项目?”
前者从鼻子里轻轻叹一口气,像是等到了一滴注定落地的雨:“风格数据化是大势所趋。”
“别说得那么好听,AI就是AI。你要把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画了这么多年积累的风格喂给AI?你怎么想的?”他的朋友依然低着头,咕哝着。
“我决定要把自己的作品有偿授权给ATGS用于培养我的个人风格AI,用户付费使用,而我收取授权费用。归根结底,它就是大势所趋。”
“……为什么?你是各大平台第一梯队的画师,你就是因为独特的风格出名的、你根本不用怕它会取代你!”
戴眼镜的青年重复着叹息,但语调平静,仿佛他叹息的是“对方怎么会不理解”,而非其他:“大众——最大的市场,想要廉价的,可控的,只需要提要求和筛选就能获得的理想图像,他们不在乎手画还是渲染,是张图就可以,越便宜越方便越好。”
“所以才要抵制AI啊!他们不经允许偷别人的劳动成果喂给AI弄出这种尸块一样的东西!是畜生的行为!”
“所以我才决定这么做!”
走廊这一头的青年对另一边戴着眼镜的人怒吼起来,而对方也回以提高的声音。
外面的雨透明晶莹。
“舒沫,你能保证以后你的作品不会被人偷去喂给AI吗?你能防住有人打着约稿的旗号偷偷培养一个AI来以你的风格牟利吗?”
“不是这三年,就是下三年,它总会来。我只是想跳过无益的抵抗,减少损失。
“ATGS的模式已经是目前最讲武德的了,也是AI绘画正规化的先发平台,赶上这一波,先占住位置,才有公道一点的价格,签约太迟只会变得越来越白菜。
“我知道你很讨厌AI,但我已经决定了。你说我是财迷心窍也可以,临阵脱逃也可以,我不会请求原谅。”
他停下之后,舒沫很久没有出声。
那年他们二十多岁,已经一起画画十几年了。圈内齐名,且齐头并进的个人插画师。关系好到喜欢他们的粉丝走过路过都会嗑一口“铜盐×舒沫”。
那天两人之间的空气是灰薄荷色的,透明如同晚夏的雨水。
“铜盐……你就像个叛徒。”
“不用像了。我就是叛徒。”
那是二十几岁的他们对彼此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久后,第一批名画师的风格数据化AI绘画服务就在各平台浓墨重彩地上架了。舒沫工作间隙一划手机,一日之内AI绘图便铺天盖地。
第一次看到那标志性的透明冷色调、水彩一样的笔触、纤细的线条时,神经上奏响一个清脆如雨滴的跳音。他以为铜盐发图了,但从账号到头像没有一个对,只有tag里明晃晃打着“#铜盐风 #AI绘画”,配文里满溢排不上稿也能获得喜欢的图的欣喜。他在各种各样熟悉的画风里迷了路,签约ATGS出售了个人风格的画师不止铜盐一个,要不是知道有些人绝不会画的题材,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里面有没有“真的”画。
他想着对方的账号下面现在应该很热闹吧,点过去一看果然什么都有,那天甩给对方的一句“叛徒”已经是最最文明的一挂。他盯着屏幕恨恨一笑,在评论输入框里洋洋洒洒声讨几百字,看着电脑上又刷新了更多的咒骂,恍惚中忽然萌生了一丝担忧对方的心情。
就像这些年里养成的所有条件反射。哪怕对方自诩一块“会思考的石头”“可能是硅基”,他也一直以“对方有心”为前提来思考。
铜盐就是这样的人——他最清楚了。所以如果AI化就是时代的必然的话,那么他们迟早会迎来分道扬镳的这一天。
他删掉了输入框里的字,点进了对方的相册,从能看到的第一张看到最后一张。透明冷色调、水彩一样的笔触、纤细的线条时,他的神经上奏响一曲清脆如雨的歌。
熄灭了的愤怒上开始氤氲起湿意,继而下起一阵叮铃透明的雨。
他想起自己是因为对方才开始画画的,年少赤诚的时候他因为喜欢对方的画而开始拿起画笔,又因为喜欢和对方一起画画,而许愿可以一直一直一起画画,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无法用语言说出的话。可那个让他拥有了梦想的人,他的英雄,却背叛了这个梦想。
趴在被窝里的舒沫关掉手机与浏览器,创建了新画布,在迷途于“假画”的迷宫后开始创作一幅新的“真画”。弹性变化的线条与标志性的温暖光影,在逐渐沉淀的意志与腾起的倔强中化作一簇火花。
天亮时他将那张图发了出去,带着一个#纯碳基绘画 的tag,投向了信息流正涨潮的无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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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十年,铜盐的头像没有再亮起来过,他的声音从互联网上消失了,有的只是持有他风格的那个AI产品一代代更新的通知,用他的风格制作的图像仍然铺天盖地。从铜盐1.0到铜盐4.0,他应该一直在某处继续精进着自己的技艺,强化着自己的风格来保持竞争力吧。
而后来的一些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又莫名熟悉的新风格AI产品,会不会是他尝试突破的小号呢?
而舒沫,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取的“纯碳基绘画”的tag就那么火了起来,坚持亲手绘制作品的画师们聚集到了这个tag之下,像火焰一样产出了许多饱含热情的作品。可能没什么人知道他是第一个“纯碳基画师”,但这个tag的传播和繁荣一时成为了一种互联网现象。他有了志同道合的新朋友,一起创作,一起工作,小小的火花啊,在风格数据化的时代之潮下呈现出浩大的逆流之势,烈焰滔天。当然,那也是一时。
绘画的工作大量地由规范化养成的合法制图AI承担了,生产中不再需要那么多的碳基画师,但这些人并不会像他们在互联网中的声音那样消失。
他们都还在人海之中,有一个嗷嗷待哺的碳基身体,有的人还有一整个家需要养活。有的人放下了笔转向了别的行业,有的人成了填补AI素材库边角盲区的“饲料”的生产者,有的人在来得及寻找另一条生路之前就倒下了,有的人还在这条道路上活着。
只是艰难。
灰色的城市下着雨,像一幕透明的冷色调水彩画。舒沫坐在输液室里,前几天扎针的任务都在他的要求下交给了左手,要拿笔的右手今天终于没有了活干,脑子也可以歇歇了。冷色的天光透过百叶窗散射进来,不挑不拣地漫过他全身。
他仍然是第一梯队的画师,没有丢掉饭碗。只是人工赛道的对手也减少了许多许多,这个第一梯队变得怪冷清的,每个人都是一座清高又有病的山,且鲜有后来人。
有病是真的。大家是都有病的。他相熟的那几个不乏发图之外就是发病的,而他自己不知道精神还健康不,但身体确实病了。
这养在逼仄房间里的身体虽然没有见光即死,但比起一般人确实脆弱许多,免疫系统杀红了眼当然差点连他一起杀。
都不用换季的buff,只是一次降温了,他就烧糊在床上,连挂了一周的水。好在稿子交了,尾款收了,这一单结了,财政暂时不紧张了。舒沫半躺在输液椅里,放任意识四处流动,它就流向了那些从tag下消失了的id,会不会也经历过比自己更甚的窘境呢?
在这个年头纯碳基画师并非没有市场,某种程度上他们被追求人工绘画的一批人支持着,但这个群体并不能养活他们所有以此为生的人。AI规范化制图让以图画为商品的相关行业都经历了一次大震荡,能够通过更便捷的方法获得想要的图画的人们对类似的游戏等产品的需求降低了,要求也提高了。另一方面,说是为了让这些产业不要消融得那么快,AI产品也有了个人版与企业版的区别,个人只能通过各种更高的消费获得更好的服务,当然少有能企及企业版的水准。而许多无力担负专门生产工具的公司,有些直接消失了,有些在靠人类画师努力维系了一段时间后多半也消失了。
那些曾经与他带着同一个tag发布作品的人当中,应该不乏竞争力不如那些名画师的作品绞碎喂出来的AI、还无法给自己的作品争取到公正的价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步到可以讲价的朋友。他们当中,也一定有人没有足够的收入,也没能攒下兜底的钱,生一次病可能就会让他们脆弱的生活濒于崩溃。
几年前他还对一个个伙伴的消失感到不解。但在自己体质明显下降变得容易生病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无法责怪任何没能坚持下来的人了。
“谁让咱是碳基的呢?”
雨声淅沥,只有按铃呼唤护士与护士工作的声音的输液室里突然有人声响起。
“……舒沫?”
———TBC———
作者:夜雨
评论:随意
这当然是一场梦。我的脑袋持续地钝痛,视物不清,只能通过触觉认为自己睡在柔软的皮革制品上。耳边传来挂钟的滴答声,男子播报新闻的声音混杂着老式电视机的底噪。新闻的内容是国内某地新引进的工厂,预计将带来多少多少亿的经济利益和工人岗位。话锋一转,他又说到国外某地的紧张形势,令人担忧。
我的背因不当的睡姿而酸痛。转个身,我仰面对着天花板,视野逐渐清晰。电视还在播放新闻,恍惚中我坐起身,窝在沙发里愣愣地看着。
沙发是深棕色的,因为保护不当,皮革上出现了一条条裂纹。我的手就随着裂纹的走向移动抚摸。
“吃饭了~”妈妈来叫吃饭了。
我坐在小凳子上。桌子很小,高度只到我的膝盖,上面摆着三样菜,一碗汤,一碟炒青菜,一碟豆腐烧肉。妈妈捧着碗吃饭。我不喜欢那样,碗里盛着热饭,很烫。我刚想低下头扒饭。妈妈就瞟了我一眼。我连忙端起碗。
“你之后有事?”妈妈问。
“我待会儿要去把书还了,借了好几天了。”十字路口的租赁书店,有些正经的书,但我更在意那两书架的闲书,和那个粉红色的书架。
闲书都很厚很大,印刷质量差所以味道很臭,很难藏住,但妈妈并不管我这个。她乐得我不闹不跳,安安静静地看书。
“最近外面不安稳,还完书就早点回来。”
我点点头。
妈妈吃完饭就去上夜班了。我回到自己房间。这里之前是仓库,窗户被报纸糊上,光线很昏暗。我打开电灯,翻找之前借来的书。
我的写字桌是之前就在的,上面布满了凹痕,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书就落在书桌旁边。昨晚在床上看完书,顺手把书扔到床尾,不知怎么掉到了地上。
我拿起书,拍拍灰尘。租赁书店的闲书总是又脏又破,有些还有缺页。
我也负几分问题。
我把书抓在手上,出门去了。
我住的地方是一处环成一圈的大院,建筑都很灰。院子里没什么东西,如果有小孩子丢了玩具,那他能在三楼就看清玩具掉在哪。
我一路小跳到楼梯。楼梯是灰扑扑的石头做的,因为楼道里没有阳光所以一直很凉,或许是因为用得年月久了,台阶的边缘是圆的,而且很滑。我用脚掌踩着边缘,一阶一阶滑下去。脚掌踏在每个台阶上,响起一连串的笃笃声。
下到二楼时,小时候的好朋友,林妹刚好回来。她吃惊地看着我:“宇哥,你现在还要出门吗?”
男生女生觉醒性别意识后往往各自成群,原来的朋友也不像是朋友了。我有点尴尬:“嗯,现在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市里出了一个杀人魔,夜里逮谁杀谁哩。”
“市里,市里也是很大的吧。”我都在看闲书,实在不了解最近的新闻。
林妹有些惊讶,“宇哥你不知道?前些天死的那个就离我们没几步啊。”
我心里一紧,近邻的人不多,我多少都见过面。
林妹蹲了一下才往下说:“是个外地的哩。他老母都哭惨了。”
我松了口气,但又想起什么。外地的人又带自己老母来,估计也没什么亲人可依靠了。她儿子一死......
我对林妹说:“没事,我就去还本书,马上就回来。”
林妹朝我挥挥手,“早点回来哦。”
到书店,和平时差不多的路感受却大不一样。一路上见不到几个人,我努力回忆平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每到无人的时候总觉得是不是身体在往下掉,出现了人却总有怀里揣着刀的幻觉。
是我,是我揣着刀,如果那杀人魔出现,我就。
我到时书店还未关门。光头老板坐在店门口,看着落日从十字路口的一头落下去。他好像是为了这个才盘下的这个店面。
“哟,小子,看得挺快!”他笑着对我说。
我也笑着回应,“老板,这次我想多借几本。”
“啊,好好好,你自己看吧。”
光头老板的影子拉进书店里。第一个书架上放的成功学、管理学的书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而我对其毫无兴趣,往书店的深处走去。顿时一股灰味,劣质纸味扑面而来。两架子闲书和一架子粉色书籍都在这里。我站在几本探案系列的前面,眼神却往粉色书架那边看。
粉丝书架和别的书架不一样。别的书架挤得很紧,只露出书脊。粉色书架却堂堂地把封面露出来,一册一册分开拜访。女郎穿着比基尼,扭着腰肢,表情......我想起林妹,女郎的脸僵硬得像是戴上一副面具。
我挑了一本探案集,又挑了一本昨天看过的御兽文的后续。虽然犹豫着要不要挑一本粉色书架的书带回去,但那些封面的字体颜色一个比一个臭,女郎们的脸也一个比一个更像人偶。
我向老板付过钱,回到家去。几星期前,老板面临我的押金,我也因此更常来了。
走出书店,太阳已完全落下去了。它的光还照在天上,只不过已是最后的余晖。
我有点慌忙,想趁这最后的光回到家去,几乎要跑起来。脚步在小巷里激起回音。
回到大院,林妹坐在台阶上玩。
“宇哥,你回来啦。”她自然地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上楼,“你借了什么书啊。”
我翻开书给她看,两本说实话全是烂书,凭这三流的装帧就知道。但她的眼睛好像亮了起来,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抓着书,蹭了蹭下巴。到了三楼,我们各自回家。
“宇哥,我回去啦。”她摆摆手敲门喊妈了。
我拿起钥匙,打开门,把书扔在沙发上。开了灯,又想打开电视多点人声,但是妈妈大概会气呼呼地把电视关上吧。
“又不看,开什么电视。”
我本来想躺在沙发上看,但是那样光就照不亮字,只好盘腿,把书放在灯光的下面,头伸过去看。
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九点过了。
我拉开窗帘,窗户能从客厅看到大院。我趴在窗户上往两边看。走廊没人。
我打开门,扶着栏杆往外看。妈妈和两位工友正走过来。三人都大声地说着话。
妈妈看到我,笑着伸手和我打招呼。
另一名工友回头向另一名工友摆手说再见。她好像不是这大院的。妈妈也笑着回头和她说了一句。
那工友抓着包,很腼腆地笑着,走了。她很年轻,好像还没结婚的样子,身材很纤细。
“妈,你们陪着那位姐姐先回家吧。”我对妈妈喊到。
妈妈楞了一下,牵起她工友的手,转头去追另一位工友了。
她们消失在大院的墙后。
我走回房间,等着妈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