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填坑,41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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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威尔讨厌乌鸦,是从最近才开始的。
这些长着黑色羽毛的鸟类仿佛能提前嗅到死亡的气味一般,于城市上空交换情报、看到奄奄一息的动物就结队飞来,在旁边用锐利的目光观察审视,时机合适便一拥而上。
乌鸦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且无情。
正因如此,罗威尔开始注意到这些平日里随处可见的生物。他感觉最近总是在被它们注视,被它们囚禁在漆黑眼珠的倒影里,等待一个不幸的宣判。
不幸总是平等地降临。这宣判上周落在河岸边一条濒死的野狗头上,今天落在了公园里、眼前这个陌生的大高个身旁。
特殊时期,人们其实都不太想靠近看起来健康状况欠佳的陌生人。高个儿独自蜷缩身体蹲坐在草地上,抬手揉了揉眼睛,眼眶上面顿时现出一道殷红的血印。罗威尔快步走过去,挥手赶走了一旁的乌鸦,天知道它是不是想把喙伸进伤口里叼块肉出来……希望再过两个月也能有人愿意为他做同样的事。
“哈哈……”那人看了看手上的血,面带无措地抬起头,“吓到了吗?”
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先别碰了,很快会凝上的。”罗威尔不知道怎么应答,胡乱地说着条件反射般映在脑中的话语。
那人用略带沙哑的干嗓,继续喃喃道:“太快了,果然还是习惯不了啊……
“小哥,你说这病来了,是死得快,还是药研发的快呢?真想现在就听到好消息说已经到临床阶段了——虽然也不一定是好消息——我应该会第一个报名吧,感觉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罗威尔的脸色难看起来。面对这样一个患者,他真的很不擅长隐藏事情。
“或许你当不了第一个了——前三十还有希望。”他挤出这么一句,每个字都重得把他压矮一截。
高个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等他追问,罗威尔便说了试药广告的事。这能帮到他吗?但既然这是他自己的愿望……
“说起来,”高个儿的陌生人若有所思,“刚才有个穿牛角扣大衣的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谢谢你,我会去看看的。”
他本能地伸出手来想要去握,又突然停滞在半空。罗威尔立刻理解到,他在害怕手上的皮肤也因为接触脱落。那人略带尴尬地转了话头:“不过你怎么这么清楚,是有熟人……”
年轻的机修工故作轻松地笑笑,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挥了几下,陌生人也跟着挥挥手道别,他们就这样分头消散在晨雾中。
或许因为治安太差,基于CDS的不见光交易在老城区越来越明目张胆。被奇怪的小个子当街拦住,罗威尔下意识抓住了别在腰间的大号扳手。可以的话他不想用这玩意来防身,但出门多个心眼总是好的,在老城区,随身带点家伙已经成了许多人的习惯。
小个子打量两眼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机修工,稍微收敛了方才到处吆喝人的不客气。
“喂,你身份证明卖不卖?”
罗威尔本想拔腿就走,但又想听听他接下来还能说什么。
“CDS的五千,好人三千。附赠高级病房哈,我们在医院有人,亲戚朋友都能安排。”
或许是盯上了持证领取的政府补贴吧。不过即使是老城区的医院,没身份证也能住高级病房,听起来实在不算靠谱。
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小个子赶紧又补上几句。
“哎呀总比在家等死强不是!新药也都给大家用,又不是光安排个床。真不骗人!给你看照片。”
收证的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敲几下,伸到罗威尔面前。“这个,还有这个,你看。配置不错吧,咱这的医院不比对岸差。还有五千呢哈,不少了!”
看个热闹罢了,他现在已经被标上了更高的价格。浮现出这个念头的瞬间,罗威尔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恶心。
眼看没戏了,小个子只好作罢,临了不忘喊几嗓改主意了随时再来。“再晚点儿可就不要了,医院也不敢收一看就状态不行的。”
这话说的可真难听啊。不过老城区需要这笔钱的估计大有人在,罗威尔对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很是清楚。没走多久,他就迎面撞上一个。
那是个病得厉害的家伙,肯定已经不是一阶段了。他拖着一条看上去残破不堪、几乎快断了的腿,摇摇晃晃地挪过来。功能上或许还能称作是裤子的布片上,脏污像打翻了红和黄的大染缸。
“您需要……身份证明吗?”他窘迫地开口,“四千八……再便宜也成。”
“好像是有人在收,”罗威尔点点头,怎么还有二百差价。
“那些人非得分期……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罗威尔想起上周路过医院绿地的时候,有两个人在吵着“交的钱用完,只能赶他们出去”、“下一批人快来了”之类。事情在他不太聪明的脑袋里转了几转,也就明白了。这些人打着别人苦难的主意,把病人招揽过来,当他们变现链条上随时可以替换的螺钉。
看样子不论是卖身份证明还是什么,这人铁了心要弄来点现金。但罗威尔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属实无能为力。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替这不走运的人祈祷了几句,便继续往街道深处走去。
初冬的太阳只是懒懒地出来打个转就又向地平线下沉。白昼越来越短,黄昏似乎变成了一天中的 大多数时间。旧厂区的小楼已经算得上低矮,但还是只有少量的日光才能透过缝隙照亮这冷硬的墙和地面。许久没有打开过的卷帘门上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小广告跟涂鸦,甚至还有寻猫启事挂在不太高的地方。还有闲情逸致养猫吗,在老城区大概算不错的人家了吧。墙上重复画着很多奇怪的三角符号,像登上峰顶插的旗帜,又像在走路的人。
绕过街角,一个身披白色外套的身影闯到视野里来。是天使吗?罗威尔下意识地这么想;看清楚后又觉得,无论是拯救世界还是昭示末日,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来说似乎命题都有点宏大了。她盯着墙面,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在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在打听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传言、新闻,不同形式的情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那确是一部分人活着的依赖。罗威尔觉得今天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帮上谁。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话语在空中凝成一团白色的水汽。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大概是不能讲话吧,她没有应答,而是打开怀中抱着的笔记本。
‘你好。你有没有见到魔方的涂鸦?’
罗威尔摇摇头。那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接头暗号吗?
女孩有些泄气的样子。她跟莉迪亚看起来年纪相仿,还停留在情绪会挂在脸上的时期。
“我也没看太细,之后会多留意一眼的啦。”
女孩点点头,将本子翻到写着谢谢的一页。她独自一人在这里找了多久呢?
“注意安全,天黑了就早点回家吧。”罗威尔忍不住叮嘱道。说完他才发觉,刚刚还笼罩在这里的最后一点阳光也消失得无踪无影,夜色正沿着街道一点点漫上来。
踏着月色走下台阶,路灯和霓虹招牌陆陆续续点亮。附近飘来面包的香气,生者结束一天的辛劳迎来晚餐时间,逝者的照片还和花束一起摆在街角没人人领。这世界到处都是残破不全的东西和伤痕累累的人,但明暗烁灭的路灯也可以短暂地照亮一小块空间。罗威尔想起《烂吉他》的歌词,阿格尼斯在里面写道:
它烂了
也还能用
车锈了
也还能开
脸肿了
也还能笑
啦啦 啦啦啦 啦
我的吉他坏啦啦啦啦
罗威尔不由吹起口哨来。即使像一团半干不湿的抹布,看起来好好的,一拧就会浸出苦涩;但他还能活着,还是活下来了。像附和着他一般,不知哪里飘来断断续续的口琴声,不断重复着相似的音调,像初学者在练第一首曲子,音调又颇有些悲凉。他转了个弯准备抄近路回家,音乐声也渐趋遥远。只是思路很快又被打断,因为猛然间他发现巷子里多了个人,正站在昏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很好搭话的样子吗?希望这是今天最后一个了。
“你好,我想请问下,你是想要去斯芬克斯研究所参加试药吗?”
男人开门见山,言语间的礼貌让他和这条街的氛围有种疏离感。罗威尔警觉起来,想不通对方怎么突然丢出这么个问题。
“失礼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并非针对你。”男人掏出名片递过来,“我是一名医生,算是受人之托独立进行研究工作。你可以叫我菲尼克斯。”
是医生的话,判断对面站着的是患者还是健康人应该也不会太难,但罗威尔也没打算在口头上就范。
“同行挖实验对象墙脚吗?但愿你能开出更高的价,医生。”
男人苦笑了一下。
“你不否认啊……我绝无强迫之意,只是这附近有贴着招募广告,我就打了一下上面的电话。”
罗威尔刚想问健康人要怎么报名,看男人的打扮不像会为钱所困,又想起刚才拖着一条腿的病患,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打过去了,然后呢?”
“看来你没有打,那么还有其他的报名渠道。”医生锐利的眼睛在镜片下一闪,继续说:“我打过去了,的确是斯芬克斯的电话,但接的人说他们并没有对外进行试药招募。”
罗威尔心头一惊,不仅是因为轻易被看穿。如果医生所说属实,那么居然有人敢在阿斯塔特明目张胆冒用斯芬克斯的名号做这种交易。或许正是因为作风大胆,才能骗到像他这样的傻瓜吧。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啊,但是……好吧,我叫罗威尔。我是给他们发的邮件,内容写市民编号就可以,他们会对受试者条件进行筛选。回复我的邮件也是斯芬克斯的署名。”
“这样吗,那确实会产生矛盾呢。”
“是啊。”
“方便的话,可以告知我邮箱地址吗,罗威尔?”
罗威尔耸耸肩,“本来是想……反正对面说了三周之内会给答复,有什么情况再交流……你想自己报名参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有名额限制,不知道满了没有。”他从医生手中接过便笺本和笔,默下了邮箱地址和自己的联系方式。
“很高兴认识你。”仔细看了看纸条后,医生的眉间似乎舒缓了一些。“名片上有我的电话,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
“……握手就免了吧,我还想多工作几天。”
菲尼克斯点点头表示理解,任何多余的接触对CDS患者来说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奢侈。
他们简单地相互道别。
直到医生走远,罗威尔才后知后觉地难受起来。或许,根本没有即将到账的钱,没有特效药也没有什么斯芬克斯。他的希望再次虚无缥缈,甚至可能只是铁钩上的鱼饵罢了。
要骗一个人,第一次很容易,第二次就会变难。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太过轻信他人,这一切的情报里又有几分真实,几分是阴谋?事情发生得未免太巧了,刚好有个人来问他试药的情报,又或者说刚好在有人需要的时候,他带着情报突然出现。如果这些都是事先安排的剧本,那他也算助纣为虐的一分子了。究竟谁是那只乌鸦,抑或他们都是乌鸦的傀儡,在舞台上被操纵着,一直表演到生命的尽头?
罗威尔想起公园的人。他不该出手干涉别人对于生命的选择,这实在太轻率了。说到底,他的判断力光是用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都难说是否足够。他们都被算计了,从活生生的人成为一组可以量化、可以删改的数据。或许这才是CDS患者身处的真实世界,人人被放在天平上衡量。他真正了解了这一身份作为事件参与者的意义,也真切地意识到生命在倒数。
他开始锈蚀。
机修工摸了摸口袋,那是上周捡到的、某位斯芬克斯倒霉研究员的工卡,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即使是生锈的砝码,被放在天平上的话,也总要做点什么以示抗议吧。
文:雪咲
关键词:大雨
文体:小说
标题:《雨天》
天色阴暗下来。潮湿的水汽开始蔓延。
街上的行人或是快步跑起来,或是用什么东西挡住头顶,或是撑开了伞。
——下雨了。
我原本正普通地在路上散步,看着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还是决定就近找个便利店的屋檐躲雨。
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出一张沾满了潮湿气味的网。地上斑驳的水迹扩大成浅浅的水洼,不断被砸出一层层涟漪。雨滴落在挡雨棚上、树叶上、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交汇起来成了催眠交响曲。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我想。
站久了有些累,我便倚着便利店门边的墙坐了下来。
我一度担心这会不会令我看起来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但久站的疲惫还是战胜了理智。
反正现在这会儿的客人不算多,我应该不会挡到他们的路。
这家便利店并不是位于什么热闹的街区,这个时间点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顾客过来。
雨下了多久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漫长且无聊的等待让我有些失去时间概念。也许该感谢店员容许我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也没有出来赶我走。
雨势似乎完全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几个没带伞的女学生用手遮着头顶,从街的那头一路跑进便利店里买了伞。
兴许是我全身湿透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女学生们围在我身前看了我一会儿,亲切地递给我从便利店里刚买的干毛巾,还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或许我真的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上去那么落魄了。
老实说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我也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善意,只能向热心的年轻女士们致以谢意。
——毕竟无论何时都不能忘了应有的礼仪。
女学生们又塞给我一些吃的,就撑起伞离开了。
隔着雨幕能依稀看见她们的笑脸,听见她们银铃似的聊天声和笑声。
真好啊。
年轻的女孩子们。
女学生们离开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偶尔来便利店的其他客人也少有愿意给我一个眼神的。
天似乎要黑了,雨呢?
街上零星走过的行人还都是撑着伞,这雨似乎奔着夜里下过去了。
难道我今天就得露宿街头了吗?
乏味的等待时间让我有些犯困,睡意朦胧间我仿佛梦见了她的脸。
她离开我的那一天,好像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只要稍微在这样的雨里站上一会儿,就会全身湿透。
我曾经和她一起度过了许多日子,其中自然也有很多个雨天。
我还记得她会撑着伞和我走在一起,甚至贴心地给我备一件雨衣。她会笑着和我说话,问我今晚想吃什么,或是和我分享最近在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有时也会用撒娇般的语气向我抱怨一些琐事。
她不富裕,却活得很好。亲切待人,努力生活,谈吐举止优雅大方,从不会失了分寸。
“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应有的礼仪呀。”她常说。
她总是那样明媚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浅浅的酒窝里全是甜甜的笑意。
即使是下雨天,无论外头大雨大风,或是黏腻潮湿,伞下的空间都会因为她的笑容而变成小小的晴天空间。
我很喜欢和她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也很喜欢她。
她也是喜欢我的,我坚信。
虽然她的家人应该不怎么喜欢我。
毕竟我既没有独立生活的本钱,也没有赚钱的本事。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只是一个赖在她身边蹭吃蹭喝不肯走的家伙吧。
不过我并不是太在意那些,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可以的话,我当然也希望一辈子和她一起度过。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意外的话。
那也是个大雨的日子。
橡胶轮胎在潮湿的马路上失控打滑,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恶魔的笑声,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大雨从我身边带走了她。
……话虽如此,事实上我并不能分辨现在的雨究竟有多大。
自从她离开我之后,我就无法分辨外头的天气了。因为从我的眼里看出去,那天以来,大雨就从未停歇。
绵密潮湿的空气,低沉昏暗的天空,一切都和那一天一样,再没有起任何变化。
我知道这显然是我的脑回路出了什么问题。
这座城市从来也不是那么多雨的城市。况且如果天天下着那么大的雨,这座城市恐怕早就被淹没了。
我知道她的家人不会愿意再见到我,当然也没有再回到那个家里去,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游荡。
那段时间我常常上街散步,观察周围的人群。
他们大部分时候只是普通地走在街上,偶尔才会撑伞,或是想方设法遮住自己头顶——不管那样做是否有用。
我渐渐学会了通过街上人的举动,和空气中潮湿气味的微妙变化来判断是不是真的下雨了。
也许我学得不错,我的判断几乎不怎么出错。
天色完全转黑,便利店的夜班店员撑着伞过来换班,收下的伞上水珠滚滚滑落。看来雨不仅没停,也许还更大了。
我终于对这雨死了心,准备淋着雨出去找个能凑合一夜的地方。
“你在这儿坐了一天了,没地方去吗?”
头顶传来了温柔的女性嗓音。
我抬起了头。
似乎是店里刚交班出来的店员。她戴着一副细边圆框眼镜,看上去很是年轻。工作时被扎成马尾的及肩栗色头发现在也已经披散了下来,模样比工作的时候更加温柔甜美。
看起来像是个在便利店打工的大学生。
“没有地方去的话,我带你回家好吗?”
说话间她已经弯下腰把我捞了起来,撑起雨伞带着我走进了雨幕。
——你不怕我吗?
我想问问她来着。
“我一个人住,你不用怕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安,她低头笑着说。
虽然这回答好像和我想问的方向相反,但是好歹让我知道了她应该是不害怕我。
哦天呐,我真的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于是只能由衷地对这个善良又热心的姑娘致以谢意。
毕竟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只常常被人视作是不吉象征的,无家可归的流浪黑猫而已。
——希望这该死的雨有一天能停下来才好。
—End—
免责mode:笑语/求知
文:旬夜
关键词:柳暗花明
原作:《棋魂》-剧版
CP:俞亮×时光
标题:《即夏而眠》
1、
他在方圆市度过许多夏天。
夏日的声音似乎在哪儿都是一样的,灼热的阳光还有街道匆匆的车流,以及往来攒动的人群。
初次踏上异国土地时,俞亮耳机里播着一首小夜曲。高高的机场穹顶仰头望去是国内无差蓝白色的天幕。来接他的人在机场出口处举着写着他名字的牌子。
摘下耳机时,身后有人将他撞了一下,身子微微趔趄。接着,无数陌生的声音清晰汇聚而来。
行李箱滚轮拖动声,机场广播英韩交替声,风吹过机场穹顶的呜呜声,最后,是人与人之间的交谈。它们来自彼此亲密的人群,亦或是隔着手机连接着两端,语调起伏上下,汇聚成一张细细的网,将他网罗其中。
只不过,这一次,那些声音,俞亮听不懂。
-
他在国外不经常做梦,大概因为睡眠时间很少,常常精疲力尽倒头就睡。
几乎昏睡。
只是睡前,他总会给自己妈妈发一个短信或者打一个电话。去听下对方在电话里唠叨些日常关心,或是交代一些家里的事,说说他的父亲,说说师兄方绪,说自己院子种的木槿花开了。
那些柔软的语调会将他慢慢从几乎警备的状态拉回来。
绷紧的呼吸会舒展开,屋子里的光是暖黄色的,他仰头眯起眼,小声得“嗯。”一下一下应着。
暖黄的光圈映在他眼里,像是从那些黑白棋局的杀戮中卸下一方柔软的小天地。
那天地间有思念,有记挂,还有只属于他一个人吞咽的小小孤独。
2、
——你有过后悔吗?
——什么?
——为他一个人出国六年,后悔吗?
俞亮曾想过无数种,和时光相遇的场合。
在道场,棋馆,亦或是隔着一个屏幕,他见到时光意气风发的赛后采访。
那人光鲜瞩目。他在他心中被描绘过无数次,像一座山,又像一面遥不可及的风帆。
只是他从没想过,在那六年里,时光是不下棋的。
“他和他爸去非洲了。”
“非洲啊……信号也不好吧。”
大约是基于某种直觉,他将自己的留言塞进门里的时候,仿佛抓着最后一个救命稻草。
为什么呢?大概是那些捧在心里的期望鼓得太满,找不到宣泄口。
于是仓皇又迷茫只能无助得病急乱投医。想无论谁都好,告诉他吧,告诉他,我在这里,那个叫俞亮的,曾经被时光打败的人,正在等待他下一盘棋。
只是想来,世间许多事情,总不似少年人所想。
高不可及,遥不可期。
大多如镜中花水中月。
—
俞亮当年出国的理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除了一个人——方绪。
大抵是这个年长些的师兄总比父亲来得和善些。
他会在他小时候偷偷看父亲教他下棋被骂时,悄悄来房间,给他一些小礼物。开始是一颗糖,到后来是他一盒拼图——错落得在盒子里散开,像是无数棋子散落在棋罐中。
俞亮喜欢拼图。这是他幼年时期乃至现在,围棋之外唯一的乐趣。
可拼图与围棋不同,它们总会有答案,只要愿意花费时间,只要不残缺,最后都能安然走上正确的轨道。
而围棋,哪怕拥有所谓定式,哪怕再苦心钻研,不同人,不同心境,不同时间,造就的棋局千变万化。
他曾经在那人的棋子中看见过森罗万象。
那六年里,俞亮甚至记不清时光的脸,却清楚记得他每一步,用笨拙得姿势下出的棋。
浓墨重彩落子下近乎压迫的棋盘。
纵横交织,步步杀招。
他在脑海中与之抗衡过无数次,却无一例外得败下阵来。
俞亮不怕输。
从俞晓阳教他的第一局棋开始,他就直面过无数次惨败。一次他在中盘一招恶手毁了一条大龙,指尖离开棋子的瞬间,他愣在原地,抬头是俞晓阳正颜厉色的目光。他说。“小亮,落子无悔。”
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以颤抖之身追赶,怀敬畏之心挑战,哪怕兵挫地削。
那是俞晓阳教会他作为棋手对自身的追求,也是他对人生的追求。他一直奉行着父亲教他的道理。
直到时光的出现。
他像是夹杂了一道寒气的冷风,泛着凛冽的白光将他的人生一分为二。
少年天真时光里出现的一道惊雷,映在瞳孔中,从此他的目光被他吸引。他从未见过的动魄惊心,于是朝着他的方向狂奔。
只是,他怀揣着全部的力气,哪怕做着他过去为了骄傲从不愿做的事。
却没想过,他心中的目标会是个幻影,到了最后,他可能连一次堂堂正正输掉的机会都没有。
3、
俞亮曾被打碎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儿时的棋馆。
第二次,在六年后的赛场。
-
未及深秋的雨在窗外淅淅沥沥流过。
在听到定段赛最后一个对手认输后,少年人将背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看着屋外的大雨滂沱。
那时,距离他和时光的对局已过去许久。
他呆呆坐着,像置身于人间,又像是坠入深海。指尖好像失去触觉。它们刚刚正触碰过棋子,但他仔细想回想起刚刚接触它们的感觉,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世界像缺乏实感。
他不知怎么,回想起出国前方绪问他,为什么要离开。
那时候俞亮还小,答不出。
直到某天,他在电话里说道。“师兄,其实,我一直以为我在一片海里。”
他那时候微垂着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那片海很大,也很空,我躺在水里看着四周漆黑一片。
遇到时光的那天,我好像看见那片海的上空出现了一个白色光圈,光圈里伸出一只手,我在水里看他。才发现,我所在的地方不过是一口井。
所以,我想去井口看一看。哪怕这可能要花掉我一辈子的时间。”
而现在井口消失了。
-
方绪在屋子里找到俞亮时,他正在屋里拼拼图。
总是晨兴夜寐的少年人,像是终于获得了人生中少有的任性,放任自流得冒出了属于他年纪才有的自暴自弃。
“不就是输了一场棋吗?你的斗志去哪儿了?”
“我现在挺好的。”
他盯着拼图,看着所有散落的方块正被他一片片拼凑好。
他想,他并不是怕输,输了没什么,再赢回来就好。
他只是有些惊讶。从天元预选,棋圣战,到最后和许厚的网络对弈失败,他竟然没有从那些失败里感觉到一点恐惧——愤怒感消失了,那种不甘,想要伸手去够,奋力拼杀乃至最后一刻的决心失去了踪影。
散落的拼图像是碎落的棋子杂乱无章得落在棋盘上。那种握不住的空洞感越来越强。
他像是一块积木,被抽去了最中心的一块,他倒在那片湖里,麻木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他有些害怕。
所以他试着把自己退回房间里,把拼图拆开,又一片片拼上。
他想从里面找到答案。如果拼图永远有正确的路,那能不能告诉他,所谓正确的路在哪里。
如果他能把自己拼好的话。
“你晚上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不去。”
拼图落进自家师兄手里时,少年的眼中流露了少有愤怒,火苗般一扑而过。
他想拒绝,对方却耍起了无赖。“你跟我去了,我就把这片还给你。”
少年人垂下眼。“少一块就少一块呗。”
方绪倒笑得胸有成竹。“我太了解你了。”
也是,他这个师兄自小照顾他,甚至比起他的父亲,更知道他心里最记挂,最害怕的是什么。
于是那天他跟着方绪上了车。
一路前行,直到拉开门。
最后。
他抬头,看见了弈江湖的大门。
-
天上是否有启明星,照耀东方。
指引迷途者通往黎明的通路。
4、
听到时光被罚的时候。
俞亮人还在黑白问道里打谱。
方绪边脱着外套,边讳莫如深还有点意味不明得向他表示,弈江湖旁边那小公园有多大,这入秋了叶子能掉多少的毛,还有时光拿着个笆篱子扒树叶的时候,那张苦瓜脸有多好笑。
俞亮不觉得方绪是个幸灾乐祸的人,哪怕他平日有些吊儿郎当。
——项庄舞剑,醉翁之意不在酒。
少年人单手合上棋谱,偏过脸看他师兄,后者脸上哈啦啦的笑没了。抬手比了个“你继续”。
他家师兄很显然是话里有话,比如他今早想让俞亮出去散散步被俞亮拒绝后又“怀恨在心”之类。
想来这棋是肯定下不了了。俞亮起身推门而出的时候,方绪在后面喊。“去哪儿呢?”
俞亮无奈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逛逛。”
-
弈江湖离黑白问道倒不算太远,坐个公交,走个路一会就到。
俞亮本意不过是散个步,好顺了他师兄的意,逛到弈江湖门口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些刹不住脚。
入秋了,路旁的树木果然都掉叶子。
头顶上的太阳晃晃悠悠还能扰得人眼睛疼。
俞亮找到时光时,对方正趴在树荫下的石桌上睡大觉。
少年人一只手臂枕着脑袋半边嘴都压嘟了。用来收集落叶的扫帚和簸箕被搭在一边,薄薄的外套扔在桌子上。
俞亮走过去。石桌上摆了个简易的棋盘,上面还有张死活题的试卷,其中两道画了个大拉拉的红叉。
他看了两眼,题目虽然是错了,但解法却有意思。他俯下身,想将那卷子抽出来,却发现熟睡的人正皱着眉。
俞亮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荫漏下一点阳光,刚巧落在那人鼻尖上。
几乎下意识,他伸手挡住了那点光。
秋日的日头不算恼人,落在手背上是温温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时光——皱着的眉眼舒展开,鼻翼微动,似乎是睡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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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其实很难形容时光这个人。
他就像是一团掉进了猫舍的糟糕的线团,而俞亮是那猫舍里唯一的猫,爪子还不锋利,被无数杂乱的线条缠住了身子,他张牙舞爪想战胜它们,到头来,他累了,想走了。
那些烦人的线团又缠了上来。
在黑白问道,在所有他们遇到的地方。
明目张胆得朝他挑衅。他在七年前浓墨重彩撞进了俞亮的世界,在他心里留了一块裂口,填满了愤怒和不甘,而现在,他将所有的期待与愤怒清空,将自己装了进来。
俞亮至今还记得那晚,在弈江湖,要离开前身后那人对他喊:“俞亮你听好,我是绝对不会放弃追上你的!”
是愤怒亦或是别的什么,很难形容。
指尖发麻,冒出一种难以抑制的笑。他想,你凭什么,凭你那手我都看不上的棋吗?
但心脏跳得很快。
一声一声像是把那片空荡荡的天幕撞开。
他倒在那片水域里即将溺亡。
而在那一刻,恼人的光扎了进来。
于是漆黑的天幕剥落下黑色的碎壳,露出白色又刺目的明亮,他回头看那个叫时光的人,第一次看清清楚楚看清了对方的脸。
不是虚无缥缈的棋盘。
不是另他追逐不到的背影。
而是一个少年人,一脸固执,好似天不怕地不怕,坐在了他的棋盘对面。
他问。“你敢吗?俞亮。”
他忽然笑了起来。
“等你追到我这个位置。我早就不在那儿了。”
所以你要快点追上来。
你要快点。
“……俞亮……”
太过清晰的呼吸声将他惊醒。
因为贴的太近几乎能看到熟睡人睫毛下薄薄的影子。
太近了……
俞亮的手还撑在时光的脸颊上,遮着阳光,又像是遮着自己。
少年人有些愣怔,半晌听到熟睡人的小小声。“……你等着。”
他沉默着拉开他们的距离,手悬空半晌已经酸了,俞亮看着时光和那些被压皱的棋谱,忽然嘴角扬起。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
远处车辆发出一声鸣笛。
石桌上的人挠了挠脸,似乎要醒。
他张望了四周又看看自己的手,似乎在苦恼阳光和离开的问题,最后苦思冥想,终于在对方即将醒的瞬间,抓起桌上的一件外套砸在对方脸上。
远远传来身后人醒的响动,那人正抬起头大声哼哼。“是哪个要害我?!谁啊!”
那哼哼还带了十分的委屈。
5、
那天俞亮穿过公园的小径走向大路,临近傍晚,下班和放学的人潮拥堵在马路。
他挤进人群停在红绿灯面前。
倒数计时。
一共45秒。
密集的人群联络着无数的陌生与熟悉。
【不要,明天你帮我请个假。】
【中午加班饿一天了。晚上吃什么呀?】
【今天没有数学作业。你记错了。】
那细密的网又将他笼罩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俞亮听懂了。
【我一会就到,你等等……】
红灯转绿,所有的人群四散开,通往各自回家的道路。
秋初的风席卷着落叶,夕阳在落下余晖中燃烧起霞光。
俞亮今天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快点回去。
是的,要快。
于是他一路往前,终于奔跑了起来。
夕阳鎏光映在他眼中,他恍然又记起六年前他降落在首尔机场的晴空,他在天幕下攥着一颗心。
他想。
俞亮,俞亮,你要快点。
时光快要追上了。
俞亮,俞亮你要快点啊。
你爱的那个人,就要追上来了。
-END-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写在前面的话,聊天室中的人都是企划真实玩家,有兴趣的可以来猜一猜是谁?
为了趣味性,我就不关联了,感谢大家让我写!!
——————————————————————
老城区·菲尼克斯诊所
黑漆漆的屋内,黄色信息灯在屏幕的一角闪烁,转而变白,黑色的屏幕重新显露画面。
…………
趴在屏幕前面桌上的罗谢尔手指动了动,他缓慢的睁开了眼睛,昨天研究的太晚了,导致他今天在写报告的时候居然睡着了。
屏幕上,聊天室的界面还开着,“关于阿斯塔特发生的那些事,欢迎来聊”,标题如此写着,不过开了很久都没有人进来的样子。
不受欢迎吗?
在睡着之前他曾经如此思考过,但下一秒他就放弃了寻找答案。
尼尼4618(以下简称尼):哈喽,有人吗?
这句话在屏幕上出现了三遍,而后就没有了声音。
进来人了啊,看起来就是这件事才引起了屏幕的变化,罗谢尔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让精神振作一些。
心理医生汉尼拔(以下简称汉):有人,不过刚刚睡着了。
尼:原来是这样,那不打扰了?
汉:没事,已经醒了。
尼:抱歉抱歉(笑),不过我看见你的标题,关于阿斯塔特发生的那些事,是你觉得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吗?
汉:也不是只是感觉碰到了一些可以闲聊的事情,比如小女孩找猫啊,比如最近的CDS病情发展一类的。
尼:是这样。
对方没有了声音,也没见到退出的提示,不知道是不在还是在思考。
“紫色相机进入聊天室。”黄色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汉:你好
紫色相机(以下简称紫):你好你好,这里是?
汉:聊天的地方。
罗谢尔将刚刚对尼尼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讲明了这个聊天室的作用,就如题所示。
紫:有趣的事啊?好啊,我最近还是加过了一些的,刚好可以聊聊!
紫:我想想,关于那个猫,我觉得我好像看到过什么?(沉思
汉:(正在输入中…………
紫:啊,抱歉!我去冲杯咖啡,太困了,要睡着了!
汉:好的。
尼:不好意思,刚刚我去做晚餐了,我们说到哪里了?
汉:简单介绍了一下?你不在的时候有其他人进来了。
尼:是这样,刚刚说到的那只猫,有找到吗?
汉:还没有,不过感觉是有了眉目样子。
尼尼现在说的猫事件是有一个小女孩在找一只患了CDS的三花猫,看消息说猫怀孕了,小女孩正在忙碌着。
尼:这样啊,我只在自己这边走了走,教堂附近都找了,但没看到。
尼:不过我没过河,老城区有吗?
紫:你也在教堂这边吗?
尼:啊不,我只是最近有事到那边去了一趟,顺路看看猫。
紫:丢失的猫,不是还有一只报纸上带铃铛的吗?
尼:是,但那只感觉更没有什么线索的样子。
“Greenhell进入聊天室。”黄色的提示再次跳了出来。
尼:你好。
紫:新来的小伙伴你好?
Greenhell(以下简称G):你们好?
G:大家在聊什么?
紫:是关于走失的猫!
G:走失的猫啊……
尼:只不过周围有好多猫,不知道哪只才是小女孩要找的那只,感觉在哪里都没有看到。
G:那只猫有什么特征吗?
尼:得了CDS,在背上,而且还怀了孕。
G:得了CDS啊,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紫:不会吧?虽然CDS很容易死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快?
G:但不是找不到吗?
紫:新城区这边找不到,老城区那边也没消息吗?
汉:我住在老城区,散步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种猫,不过不能确定是这只。
罗谢尔只是去倒了一杯咖啡的功夫,聊天室之中就热闹了起来,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跟上大家在说的内容。而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还有一个匿名用户出现在列表中,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有一种神秘人在观察这里的感觉。
汉:有时间的时候,我再去找找吧。
尼:嗯。
紫:不过,既然猫怀孕了,那为什么还要跑啊?
G:我觉得是它的主人对它不好,忍受不了才逃走的。
紫:不会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找呢?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尼:为了要小猫?毕竟大猫患病了,小猫应该没事?
G:那可不一定,CDS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下一代。
紫:!!!!!!
汉:CDS现在出现的时间还没多久,而且现在还没有消息说会传染给自己的孩子,不过也许只是我没有听到。
紫:这样啊,G不要吓唬人啊。
G:没有证据说传染,但也没有证据说不会传染?
尼:汉尼拔先生你怎么语气这么肯定的样子?
汉:我……(正在输入中……
罗谢尔思考了一阵要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去,但最后还是接着打了下去。
汉:我是一个正在研究CDS的医生。
紫:哇!
尼:哇哦!
G:真的吗?但我感觉你们这些研究者没什么用啊,都没有任何进展。
汉:……
紫:诶呀,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
看着屏幕上的话语,罗谢尔的眉头紧锁,G说的没错,研究确实没有任何进展。马上就是跟皮克曼财团报告的日子,但他现在的材料还不够,不知道为什么,研究遇到了阻碍,而他找不到方向。
紫:除了猫,还有什么新鲜事吗?
尼:新鲜事,招募试药员算吗?
紫:试药员?
汉:是贴在墙上的小广告,上面写着Sphinx研究所在招募CDS的病人进行新药试验。
尼:嗯,就是这个。(点头.jpg)
紫:这是好事啊,这不是说明CDS的研究有了新的方向,所以才找人试药吗?
匿名(以下简称匿):不光是墙上贴的小广告,有人在聊天群里也发了这件事,只不过报名的方式是邮箱。
似乎是关心的事情,那位匿名者插了话语。
汉&尼:邮箱?但墙上贴着的是电话号码?这是怎么回事?
汉:而且我还打了电话,接转前的提示音是Sphinx研究所,但接通之后他们否认自己张贴过广告。
匿:这就有些奇怪了,两方面的信息不一致……
尼:这样确实有些问题,不过不知道是什么。
匿:可是我收到的邮件确实显示是那个研究所的署名,同意我去参加试药实验。
紫:什么什么?有什么大新闻的样子?我们要去查吗?
G:算了吧,我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兴趣,试药不试药的,跟咱们都无关吧。
匿:怎么可能无关?药做出来可以帮助好多人!
G:但又有什么帮助吗?还不是都一样。
匿:你!
紫:好啦好啦,不要吵了,只是讨论嘛。
尼:是啊,不要吵了。
紫:但既然有冲突的的话,是有人在借着试药这件事在散播假消息吗?
匿:无法确定,不过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屏幕前面的罗谢尔静静的看着这些话语,他也在思考这个可能性,两方面的信息,不知道到底哪一头是确切的消息,虽然他想了办法混去报名试药,但还没有进展,不知道结果如何。
办法,不如聊聊那件事吧。
汉:就是因为这件事,街上才有人在买卖身份吧。
紫:这是怎么回事?这边没有听说过。
尼:嗯?
汉:在老城区有人在贩卖自己的病人身份。
匿:贩卖?我看到的是收取身份。
紫:这,听上去很乱,也很麻烦。就没人管管吗?(抓狂.jpg
尼:…………
紫:哎,也不知道CDS这个病什么时候才会过去,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的样子。
G:所以我说不用想那么多,烦恼也解决不了问题。
紫:那要是事情发展越来越大,全世界的人不都死光了?
G:这样有什么不好么?
尼:怎么看都不好吧?
G:但是,世界上的人很多,总不会死到我们头上,还能减轻生存的压力。
紫:可是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没有去体验过?
尼:没错,我认为还是等待研究药物的出现就好了。
有什么不好呢?
罗谢尔笑了笑,他很同意G的意见,这个世界的人死光了似乎没什么不好。如果是在以前,玛莉亚又会嫌弃他的想法阴暗了,她与他就像光明与黑暗,永远都会彼此对比,且心知肚明,却又互相包容。
汉:研究药物的近程如果真的要去猜测谁最快,那么我感觉应该是Sphinx研究所,毕竟现在什么准确的消息也没有,就算他们下个月放出已经可以治愈的消息,也不是没有可能。
紫:真的吗?
汉:个人猜测,不可以当真。
尼:哈哈哈,医生真的会开玩笑。
G:也许,这个病没有能够治好的时机也说不准……
紫:啊,你这个人真的是……太悲观啦!!!
尼:啊,抱歉,到了要休息的时间了,我先走了,再见!
“尼尼4618退出聊天室。”跟进入提示一样的黄色系统提示。
紫:那我也走啦,聊天很开心,再见!!
“紫色相机退出聊天室。”
G: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夜安。
“Greenhell退出聊天室。”
“匿名退出聊天室”
看着成员一个一个的退出,罗谢尔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关掉了聊天框,只是瘫在椅子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思考今后该怎么去继续下去。
此时的他就如同迷失了方向的牧羊人,找不到目标,出于迷惑当中,但这个时候并没有圣母和天使前来指引他的方向。而他能做的,也许只有不断前进,直到抵达下一阶段的彼岸。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那么一样的敲门声连续响了三遍,然后就归于了沉寂。
罗谢尔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圆表,指针正正好好指向了十二点的方向,这个时候来的访客,不是天使就是魔鬼,而他全然清楚,没有天使会来找他。
“亲爱的罗谢尔,好久不见啦。”
是资助菲尼克斯进行研究工作的皮克曼财团代表人,格瑞·兰斯先生。
红发的男人将厚重的毛呢大衣放在座位的靠背上,抬头微笑着看向正走过来的菲尼克斯。
“晚上好,兰斯先生。”
菲尼克斯将冲泡好的咖啡放在对方的面前,然后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研究如何?”
并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而是直奔主题。
“没有什么进展,只是找到了了一些可以研究的病人。”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是观察报告,我做了一些尝试性的研究。而且最近也在调查研究所,那边好像有些动作。”
将手中的观察报告放在兰斯的面前,菲尼克斯重新恢复了坐姿,并没有任何的多话。
“是吗?”
兰斯翻看着手中的观察报告,仍然是面带微笑。
“虽然说财团并没有任何的期限,但如果你一直拿不出成果,会很难办啊,你应该懂的,菲尼克斯。”
“我明白,我在尽力。”
“尽力啊,那我觉得你应该抓紧一些。”
“………………”
“研究所的事情财团暂时不会关心的,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兰斯说着,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观察报告,起身绕过桌子,坐在了菲尼克斯的旁边。
“罗谢尔……”
“……”菲尼克斯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尽量在保持自己的头脑冷静。
“我刚刚说的话,你应该可以听明白的,对吗?”
“兰斯……”
“No,no,no,你不应该这么称呼我的对吗?”兰斯轻轻抚摸着菲尼克斯的下巴,那里有稍稍扎手的胡茬,因为过于忙碌的生活而有几天没有清理。
“……格瑞,我觉得……”菲尼克斯攥紧了拳头,他在压抑,压抑着心中怒嚎的猛兽,不让自己将背后的手术刀拿出来。
“嗯?”
“我觉得,我还是继续去研究吧!”突然站起来的菲尼克斯差点把兰斯撞翻。
“罗谢尔,你还在想念玛莉亚吗?”
“……”听到这个名字,正在准备离开的菲尼克斯停下了脚步,“兰斯先生,您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出现,现在就不要提这件事了吧。”
“哈,好吧,我明白了。”兰斯重新整理好了衣服,站起身,捞起了放在桌上的观察报告,“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期待下次的重逢。”
“慢走。”
“不过,你要记得,你永远都无法摆脱我。”兰斯优雅的跟菲尼克斯摆手告别,“毕竟你娶了我最最可爱的妹妹。”
是啊,哥哥,玛莉亚最喜欢的那个哥哥,却在她即将凋零的时候没有出现。再次现身时,竟然带来了对菲尼克斯的资金支持,只是并非单纯的帮助。
菲尼克斯看着出门的兰斯,面无表情,只是安静的点了一根烟。看着飘然而起的烟柱,他的心情似乎有了恢复了一点平静。
他对兰斯说了自己研究的大部分内容,但他没有说的是,他要将阿斯塔特变成大型的试验场,直到达成他的目的。而这当中遇到的所有人,只要有可能,就会成为实验的小白鼠。
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地图,有几个地方画了红色的叉。
该去睡了,以后的路还很长。
群鸟飞过,光明下也许隐藏着未知的罪恶。
·序章End
文:伊西多
关键词:柳暗花明
文体:小说
正文:
“还给我。”
“不给。就不给。”
“还给我!”
“哈哈哈!你碰不着我!诶,碰不着。你要哭了。杨天,你又哭了!”
“我去告诉老师!”
“别。对不起。”
“还给我。”
“给你就给你。你别哭了行不行?”
“闭嘴吧你!跟你就从来不哭似的。”
“我什么时候哭过?”
“你被朱向东打哭了。”
“你一被他打就哭。”
“叶欣源!傻逼!二百五!有病!我又没说我从来不哭!”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女侠,天姐,我错了,对不起!”
“二百五。”
“你是三百六。”
“你是四百八!”
“等等,等等。别走了,咱们来玩丢窝吧。”
“不干。我和她们说好了。”
“这儿有树荫凉啊。你走这么远回家不觉得热吗。”
“不觉得。”
“你都出汗了。”
“你不也出汗了吗。咱一块儿回家吧。”
“先在这儿玩一把。好不好?我这儿也有弹珠。你喜欢绿色的吧?”
“……行吧。就一把。”
“谁先来?”
“你先吧。”
“好。”
“你打不中。”
“你闭嘴。”
“杨天打不中!……”
“叶欣源!你自己一个人玩吧!我不玩了!”
“别走,别走!求你了行不行?你再陪我一会儿。我教你做柳哨。拿柳树枝编花环。”
“柳树枝编的才不叫花环。用花编的才叫花环。”
“那我教你做柳哨。”
“不干。我爸爸会吹口哨,我学吹口哨就行了。他还会用口哨吹歌。我不用学做柳哨。”
“那你会吹口哨吗?”
“我……不会。”
“你爸爸是怎么教你的?”
“他说,把嘴撮成小指头这么细,然后再把舌头卷起来……你别动我!你手指头那么咸,呸。”
“我手指头可不咸。”
“把手拿开!你再动我就咬你。信不信我咬死你。”
“你咬啊,我看你咬得多厉害。”
“你有本事伸手啊。”
“给你!”
“怎么样?”
“没感觉。”
“你还没感觉呢。”
“就是没感觉啊。不熊你。”
“你的手破没破?”
“破了点,但是没流血。我得去打狂犬疫苗。”
“滚!”
“就不。你咬我咬得这么厉害现在还想走?”
“刚才你不是还说不重吗?彪子。松手。快点儿!”
“不放,不放,就不放!”
“叶欣源!你膈不膈应啊!你今天怎么这么烦人!操你妈!靠!你得干什么啊!”
“我害怕。”
“你害怕!哈哈哈,你有什么害怕的?”
“你不害怕?你不怕黑?”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你害怕什么啊。”
“你别说了。”
“你还拉着我的手呢。”
“你先和我聊聊天吧。”
“不知道说什么。”
“你平时和她们都说什么?”
“什么都说。”
“那你把我当成她们。”
“你今天怎么这么怪啊。你吃饭了吗?”
“没吃。”
“中午为什么不吃饭啊?”
“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
“他们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
“昨天晚上他们在家吗?”
“昨天晚上就不在家。”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别乌鸦嘴!”
“你自己说的呀。你说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我知道他们上哪去了!”
“他们上哪去了?”
“上医院了。”
“这不就是出事了吗?”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叶欣源,这不是我自己愿意和你说话。是你拉着我和你说话!”
“行行行,对不起行了吧?小心眼。”
“你才小心眼呢!那你怎么不去你奶奶家吃饭?”
“我忘了。”
“你不饿?”
“不。”
“你妈妈给你留饭了吧。”
“没有。”
“那是为什么啊?我爸爸妈妈出去都会给我留饭的。”
“不留饭也行,我又不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
“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不知道我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也没锁门。我爸爸早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出去干什么了啊?”
“他去商店里面买饮料。”
“什么饮料?”
“你也想喝?”
“你寻思谁都跟你一样馋啊?”
“我看见你捡地上的方便面渣渣吃了。你还喜欢吃方便面调料。”
“你也吃。”
“我才不吃呢。”
“净瞎说。你爸爸买了什么饮料?”
“早餐奶。”
“那个挺好喝的,挺甜的。牛奶没有什么味儿。”
“我还没喝呢。他到现在都没回来。”
“为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
“你啥都不知道啊。”
“我就是不知道。”
“你真无聊。我走了。”
“别走。不行。”
“你怎么这么讨厌?”
“你才讨厌呢。”
“那你还不让我走?”
“你觉得我讨厌,我不得讨厌死你吗?”
“放手。放手。你放不放?”
“你不走,我就给你早餐奶喝。”
“你都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知不知道什么叫‘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我还要去和她们玩。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啊?你放手,你放手,我要告诉我爸爸!”
“我爸爸肯定就快回来了。我们都从商店出来了。”
“你和你爸爸一起去了吗?”
“嗯。我爸爸让我坐在他后面。”
“那为什么你爸爸没回来?你先放手!叶欣源!”
“我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了!我再也不和你玩了!我们绝交!”
“我爸爸让我回头看看有没有车。”
“什么?”
“他让我看看后面有没有车。我没看。我跟他说,没有。我爸爸去医院了,但是我回家了。”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第一轮结算
索娜塔·轻歌被吓到了少许。
月光公被吓到了少许。
之后,月光公又被吓到了一点点。
=======
在你们面前,月光公说话。
在他说完话后,他会转身消失在楼道间。
你们从来没能追上过他,却偶尔能捕捉到一两声脚步。
那脚步声沉重无比——或许月光公那严实的斗篷下,还暗藏着什么机关?
字数:1372
关键词:镜子,隐藏房间,旷野,不明符号,鬼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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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角是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是科内卢恩小有名气的镜子工匠,他制作的镜子种类繁多又十分精美,经常能接到来自各地商会的订单。
起因是来自于一个加急的等身镜订单,史密斯先生很少制作这种大镜子,特别还是加急的,但你要知道,对方实在给的太多了。这面镜子差不多有两米长,并且雇主提供了许多珍贵的宝石,希望能够镶嵌在镜框上。史密斯先生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这面镜子上。他将这面镜子设计成椭圆形,镜框是互相缠绕交错的蔷薇花,史密斯先生把雇主提供的宝石都镶嵌在了这些蔷薇花上。事情就发生在一个深夜,这面华丽的等身镜基本已经制作完成,只剩下一点镜框上小小的装饰。
或许是连续几天的工作太过劳累,史密斯先生在对镜框上漆的时候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房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本该放在左侧的杯子好像跑到了右边,墙上的时钟好像也不太对劲,但是史密斯先生并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自己睡糊涂了。他继续进行着工作,但当他扶着镜子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镜面,手中并不是碰到镜面的感觉,而是黏糊糊软糯糯的。
史密斯先生尝试着把头探进去,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他又朝里走了几步,大概有一两米的时候,眼前突然亮了起来。这是一个镜子迷宫,周围全是镜子,完全无法分辨哪里是正确的道路,在史密斯先生想要返回时,却发现背后并没有自己来时的通道,他只好尝试穿过迷宫找到出口。他穿梭了有一阵,突然发现眼前的镜子上有一个类似于蔷薇却又很抽象的印记,图案上的尖刺看上去更加锋利,将蔷薇紧紧地缠绕在其中。史密斯先生摸了摸这面镜子,发现它是一扇门,推开进去是一个白色的房间,整个房间爬满了蔷薇,就像是史密斯先生自己制作的那面镜子上的一样只是上面的尖刺更加锋利。在房间尽头的的墙面中心,有一面和他制作的镜子一模一样的等身镜,甚至连没能涂完的油漆痕迹都完全一致。
他再次触摸了这面镜子,又是熟悉的,黏糊糊软糯糯的质感,这一次他穿过镜子来到了一片蔷薇花田,明明是月中,但天上却挂着新月仔细看好像月亮上也缠着蔷薇。背后的镜子就像是第一次那样,在史密斯先生来到花田的瞬间就消失了,就好像他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一样。尽管这是在野外,但史密斯先生感觉不到任何的声响和风的痕迹,这里太安静了,就连这片花田都像是假的。史密斯先生朝着月亮的方向走,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小片空地,空地的中心是那面被平放的镜子,月亮正好映照在镜子的中央。
像前两次一样,史密斯先生再一次穿过了镜子,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到达任何奇怪的地方,只是在一片黑暗过后,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是自己的学徒。
听学徒说,史密斯先生在制作好镜子的当晚就去休息了,但第二天早上学徒来到店里时却发现史密斯先生怎么喊都醒不来,之后整整昏睡了三天。
史密斯先生醒来后马上去看了那面镜子,那面镜子还立在原来的位置,但是在史密斯先生印象中未完工的部分却已经完成了,没有丝毫的瑕疵,无论他怎么摸都是普通的镜子,但是仔细看却能发现镜子的中央好像有那个奇怪蔷薇印记。他喊来自己的学徒,但是那个印记似乎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自那之后史密斯先生认为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世界,而那个奇怪的符号就是不同的镜子世界的印记。并且开始探索如何再次进入镜子里的世界。尽管没人知道史密斯先生的经历是真是假,但自那之后的几年间,每过几个月史密斯先生都会毫无预兆的昏睡几天。
1748字。关键词-异响&婴儿
“怎么……他怎么突然…”
“只是魇住了吧……没事的。”
兰登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
粗制的棉布被上全是冬日的寒露,而火炉内的柴禾已经彻底失去了红色,变成了一圈蜷曲的灰烬。透过已经攀上绿苔的百叶,水车吱吱呀呀在晨曦的雾气中吱吱呀呀地转动着,而开垦过的田地和果园内甚至土壤都是带着些微湿润的黑色。
白昼的光亮对于卓尔仍然太过刺眼,此时的村落里也鲜有人迹。今天轮到他去巡视森林。 兰登下意识地握紧了匕首,柔韧皮革绑好的握柄给了他一定的安心感。即使回到了地面上, 那些难以逃避的事情仍然给他留下了一些习惯,而最近森林中的异样事态也让他心生警惕。
他轻巧地穿行在针叶林中,黑暗与密布的苔藓在地下世界里是卓尔的朋友,在地上世界亦如是。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嗅觉在此时会比听觉更加有用。风声会将各种各样的信息从带给有心之人,地下河或是溪流、野兽或是尸体、追杀者的皮鞭上久久难散的血腥味。
“叮——铃铃——叮铃铃——”
兰登猛地停下脚步,躲到附近的一块岩壁后。心跳和呼吸声被收敛到极缓极慢。
在他上次巡逻的时候就能听到那样的声音。但当他回到村子警告其他巡林人时,却得到的是善意的拒绝。 “兰登肯定是听错啦,我上次认认真真地巡查了3个小时,都完全没有听到呢。”
年轻的女性卓尔端着一副正经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又绷不住地笑了出来。
“要不要我给你去拿一点安神的草药,啊,多加点加糖再喝也可以哦。”
“没事……也许是我多疑了吧,阿丽娜,你先去忙吧,我没事的。”
常年紧绷下垂的嘴角被手指往上拉了拉,扯出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阿丽娜又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兰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羡慕这些出生在地上的同族的心态。
那么…天真,那么无忧无虑。
随着越发接近铃声的来源,兰登的手心渗出冷汗。在靠近的过程中他仍旧收敛着声息,就算是带着可憎魔物的女牧师们也不能发现他,但面对未知仍使他紧张。
潮湿的水汽……在湖边吗,难道是某种魔物引诱人过来的手段?
他透过缝隙向下看去。月光照耀在空无一人的湖岸,将裸露的鹅卵石和枯木都镶上白色。在波光粼粼的湖水旁,银白色的摇篮车散着微弱的光芒,而铃铛随风摇摆着。
几乎是在他目光扫到的同时,那摇篮车自己转了过来,里面躺着一个皮肤雪白的孩子。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被发现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兰登向着原方向飞奔而去。然而森林一改庇护者的姿态。黑暗的通道中连风的流向都是紊乱的,让兰登晕头转向。更让他惊惧的是那些杂乱的,野兽的腥臭味。
这森林里怎么会有……它们不都是在地下世界吗……利刃撕裂他的旧伤口,他忍着痛顺势滚地躲过了第二下。夜枭般桀桀的笑声从他头顶呼啸而过,破碎的玻璃沾在了他的伤口上,烛火熄灭,只留下了一丝青烟,像是他曾经掌灯人同伴的油灯。
然而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不断地跑着。野兽们仿佛在玩弄他一般,时不时在他的旧伤上反复添加着新的伤痕,而那铃声忽远忽近,似乎也抱着游嬉的态度。
"该死的,如果我不是卓尔的话……"
陡然闪过的念头让他心中一惊,然后又是一阵剧痛。巨大的魔兽的爪子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在逃出地下城时差点被女牧师的秘法射穿心脏,而这次他可没有那么幸运了。
铃声变得急促起来。魔物似乎不满的将他甩下。兰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可能流了太多的血,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而那铃声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脚掌踩在落叶上的细小声音。
你究竟是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兰登的意识逐渐变得遥远起来。意外的是,那东西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残酷,它既没有拧断他的脖子,亦没有打开他的头颅。他只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压迫在他全身上,而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思维却越来越轻盈。
他想到那些在地下城暗无天日的日子,第一次逃出来的激动,加入掌灯人组织的肃穆……他想到求生时挣扎,苔藓中挤出的水分意味着生,而久久无法愈合的伤痛意味着死,还有他的同伴们,大多都留在了地下,有的还在救助想要脱离的卓尔们,有的已经随着他们的风灯留在幽暗。
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看到了一些完全不同的形象,在茂密的林间,白皮肤的精灵们激烈讨论着什么,又突然大笑起来。他找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是肤色完全不同,在长桌的一角,他看到了最为熟悉的面孔。
原来如此,原来已经……
那些睡梦中的人们担忧和惊惶的声音又离他越来越近,可惜的是他已经无法去回应了。兰登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松开了手里的东西。
小声的啜泣声响起,哀悼着年老卓尔的离开。
故事是这样的。
说是有这样一个人,很喜欢吃鱼。照他自己的说法,是有一次不小心掉进河里被冲到河流下游,他跋涉很久,迷失在森林中,几乎就要死了,不过他运气好,碰到护林员,被带回了森林边缘的小木屋。那正是晚饭的时间,他披着干燥的毛毯坐在火堆旁烤火,温暖与安全感让他渐渐被睡意淹没,他就要闭上眼睛——
“别睡过去!”
护林员将他摇醒,并递给他一个小碗,碗里盛着乳白色的鱼汤。
他这才重新找回饥饿感。
这人不怕烫似地将一整碗鱼汤吸进肚子里,这碗汤没什么特别的调料,只有盐和姜,可那股鲜美与热意仍冲击了他。
这是他活到现在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他从此爱上吃鱼。
幸运的是,他现在在德菲卡,这里河流交织,水网密布,“门”让货品的交流变得方便快捷。为了吃到最新鲜的鱼,他干脆给渔家做工,求人家给他做自己最拿手的菜。刚开始时一切都很好,他每天都能吃到各式各样的鱼,指头大的小鱼裹上面粉与经过同样处理的小虾一起放入油锅,面壳金黄,鱼骨也炸得酥脆;辉王国来的厨师将鱼取皮去骨,又施以花刀,同样过上面粉油炸(他们喊“宽油”),等出锅后再淋上酸甜的酱汁;或者清蒸,只点上几滴当地特有的豉油,让鱼特有的清甜带上发酵后佐料的浓郁滋味。
最初,他处在尝试新菜品的喜悦里,可鱼的做法不外乎那么几种,等到连温斯蒂海岛上生吃的做法都尝试过后,他终于明白心底那股随着时日长大的感觉是什么。
——差了点东西。
什么都比不上那天的那碗鱼汤。
于是他接着寻找。
这时候,一位渔民开口:“听说最鲜美的鱼是长着人的牙齿的鱼。”
他出发前往河网联邦。
“长着人的牙齿的鱼”。
听见这句问话的渔民们都摇头说不知道,他们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这听起来太邪门了。”
“哪有鱼长着人牙齿的?”
“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胃因为得不到满足而抗议,那股蚂蚁爬过的感觉更多次地出现,痒得难受。每当这时,他就拿舌头舔自己的犬齿,感受牙尖划过舌头。饥饿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他像要发疯,几乎想吃掉门框,吃掉道路,吃掉自己。
“我教你一个法子,”一位老人说,“在月圆之夜顺着荧光到山里,你会走过一片坟场,不要怕,别往两边看,也别回头;找到一棵长着双头的树,一边干枯一边繁茂,往有树冠的那条路走,走到底,你会找着一个小屋。敲它的门吧,屋子的主人会给你你需要的东西。”
说完,老人眯着昏黄的眼睛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显出十分愉快的样子。
他照做了。
他在月圆之夜顺着鬼火的痕迹踏上小路,青白色的月光仿佛死人脸;他听到背后的轻笑,有什么东西往他脖子后头吹气,他忍下回头的冲动,加快脚步离开安眠之地;双头蛇缠在枝干上,一黑一红,它嘶嘶吐信,却不是攻击的先兆。
木屋就在一棵槐树下,藏在一堆乱石里。
他敲了敲门。
木制的墙壁裂开一个缝,黑暗中浮出一只眼睛。
“我要找长着人的牙齿的鱼。”
“哦……”
粗嘎的笑容被挤出喉咙。
“你等着。”
说完,房屋的主人关上门,隔绝了他好奇的视线。
一阵响动。
房门再度被打开,一阵哭泣从门中传来,恶臭伴随潮湿的空气从门内涌出。他看了看自己手上被交托的东西——一只不停扭动的水蛭样子的东西,它口器上沾着腐肉,不知是什么。
“拿着这个,去后山的池子那里,鱼竿自己取吧。快去!趁月亮还在天上。”
他吞回未出口的疑问。
或许是错觉,他想,屋子里没点灯,风又那么大。
那些涌动的、几乎要连成潮水的虫群,还有那些依附在什么人形东西上的,密集如毛发的水蛭……月光照进去一点,刚好落在一只年轻的、睁着的眼睛上。
那只眼睛突然转向他,眨了眨。
救救我……
他摇摇头,走向房屋主人口中的地方。
那是一个血池。
这人仿佛着了魔,他竟没生出一点畏怖,也不去想眼前的一切与他以为是幻觉的景象之间的联系。
救救我……
是无数的呢喃。
他终于找到了长着人的牙齿的鱼。
他挥刀时似乎听见了一声尖叫。
这的确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鱼。
他还想再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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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524
关键词:不死生物,异响
写到最后才想起来,啊,还有关键词!
字数:5537
老套的恐怖故事,也没能血浆起来,当然也不好吃。(悲
我感觉其实并不恐怖,甚至场景还有点浪漫。
恐怖故事,好难。
混乱邪恶!!!!闭眼扫射!!!!
关键词:鸟、异响、阴影、视线、未知语言
猜猜哪个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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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到我了啊……
实话说,在此之前我没怎么认真地讲过这类吓人的故事。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能与这次活动贴得上边的经验,也不过是在床头为自己年幼的弟妹读睡前故事而已。我实在没把握把故事讲得吓人,但是——嗐,来都来了。既然我坐在这儿,就还请大家费神听听我这个可能一点都不恐怖的故事吧。
这故事发生在伊莫亚,它隶属于河网联邦,是个掩映在红树林中的可爱小镇子——或许你们有人没听过这里,请还容我介绍一下它的基础情况吧:它是个很小的小镇子,藏身在红树林中,居民总共大概也就几百人,森精灵和翼族一半一半。你们看,那儿真的是个很小的地方,没什么特别有名的出产,放在以前,交通也不怎么便利,信使都不乐意去。不过500年的时候那里也开了一扇门,现在想要去游览虽然也花时间,但也不至于穿行错综复杂的湿地树林或者搭乘晃得昏天黑地的渡船……扯远了。伊莫亚的风情还是很有趣的:整个镇子都被当地的能工巧匠建筑在高大的红树上而非地面,因为满月的大潮时,海水会漫上来淹没这个滨海小镇的土地。在月夜时,从滨海的树屋里望出去,月光粼粼投在水面,两侧的窗子会为你框出不同的景致。不过也导致这镇子的地面总是很湿软,绝大部分地区都不便行走,也不便于建设,伊莫亚的居民——翼族不必说,自然是展翼飞在空中的,就连常住于此的森精灵,比起行走在地面,也更习惯在枝杈间穿行。
我初次抵达伊莫亚时,已经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但我这次要说的事情发生在大概四十年前。那时候我已经组建起了“翠色之风”,是首次以商人的身份前往那座小镇,可惜时间不太恰巧,所以我先写信给了常住在当地的一位我认识的朋友,得到他的回复之后,才独自一人动身,倒了三趟船,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我的朋友——兰达尔,一个有着稻草色短发和树芽新绿双眸的森精灵——在河口迎接我。伊莫亚,或许因为是个小镇,那里的人总是显得淳朴而热情,但那次,兰达尔在见到我时脸色可不太好。他不顾我刚刚经历了长时间颠簸的航行,还一脸菜色,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劈头就问:“索娜塔,你怎么非要在这个时节跑过来呢?”
我能明白他对此有所抵触的原因,因为我是故意挑在这个敏感时期前去的:这座小镇北边一些的湿地是好些珍贵鸟儿的栖息地,其中有一种羽毛华丽的,叫做紫鹭,目前为止,德菲卡人们只知道它们每年会固定迁徙到那片湿地去繁衍后代,除此之外,这种神秘的鸟儿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伊莫亚的历史中,正是迁徙的紫鹭带领小镇居民的祖先,让他们找到了这样一个繁衍生息的地方,所以那里的人对这种鸟儿爱惜有加,每一个小镇居民从出生起就会被教导要珍惜和保护这位美丽而脆弱的邻居。然而,紫鹭的羽毛实在是太漂亮了——它有一种如烟、如雾的紫色,随着照射在上面的光线的不同,还会焕发出一种迷人的金属冷光——它们本身就是常受追捧的装饰物,用这种羽毛制成的首饰或者工艺品更是有市无价。总会有盗猎者在暴利的驱使下强行夺去这些鸟儿的生命,因此,每到紫鹭迁往湿地繁殖的季节,伊莫亚的人总会紧绷起精神,以怀疑的目光审视每一个外来人。
我抵达伊莫亚的时节,恰巧就是紫鹭的繁殖期。这算是我故意踩在当地人敏感的神经上来回跳舞,因此我立刻陪上笑脸:“嗨呀,这不是有些不情之请嘛,我也自知理亏,所以才一个人来了。”
紧接着,我便向兰达尔叙说了我这次前来的目的:简单地说,是我想要取得一些紫鹭的羽毛,做成首饰。个中缘由又是另一个复杂的故事,在此便不多赘述,不过听过这个复杂的故事之后,兰达尔的眉头倒是没有刚开始听见这要求时皱得那般紧了。每年这个时期,伊莫亚中能够战斗的人都会自愿拿起武器,为了保护紫鹭的繁殖与栖息而组成巡逻队,兰达尔也不例外,因此他答应在湿地中巡逻时可以帮我捡拾一些鸟儿们自然脱落的羽毛。虽然这样的羽毛品相可能不太好,但只要数量足够,被做成首饰后看起来也是一样的,因此我们双方对这样的解决方式都没什么不满。
随后,他帮我安排了一间空着的书屋,又嘱托我乖乖待在镇子里,不要随便乱跑。考虑到当时算是敏感时期,这也算是合理的要求,但要知道,我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兰达尔在时,我们一起吃饭喝酒聊天,而他不得不去休息或者前去巡逻时,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又很无聊,只好在小镇里闲晃。在我从前的印象里,这小镇总是被悠闲而平静的气氛围拢着,人们会在路上微笑着打招呼,谈论天气、作物、渔获,或者烹饪和手工这类轻松的话题,但那一次不同。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偶尔有停下碰面交谈的人,话题的十之八九也围绕着北边的那块湿地。
我就这么无聊地闲晃了两天,倒叫我抓见一个有趣的名词:“千湖之主”。讲出这个词的翼族脸上带着忧心忡忡的表情,但没等我详细询问,她便注意到了我好奇的目光,因此迅速地飞走了。于是,我只好等兰达尔有空与我见面时向他询问。兰达尔听了这个问题后顿时皱起眉头,似乎不太想告诉我。
“对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拍着胸脯跟他打包票,如果这算是什么重要的情报,我绝不会泄露出去:“我是个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
兰达尔摇了摇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太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了,所以才不想告诉你。”
一听说这并不怎么重要,我顿时来神了。兰达尔最后也没捱过我的软磨硬泡,不得不松了口:“千湖之主”是随着伊莫亚的历史一同口口相传在本地居民中的一个神秘的……某种东西。目前为止,没人能说得清它到底是什么。有人说它是栖息在湿地底下的一种生物,有人说它是侍奉优泽的准神,有人觉得它是某种怨念的聚合体,又有少数人认为它侍奉的应该是瑞图宁。但总归还是有一部分的说辞是能够相符的:它注视着整个湿地,其中大小数千个星罗棋布的湖泊和之间的沼泽与芦苇荡都逃不过它的眼睛。通常的情况下,它只是看着,但如果它认为某种栖息在湿地中的生物数量过多,即将毁坏它领地脆弱的生态时,它便会展现自己巨大的身姿,将那种泛滥的生物削减到它认为合适的数量,以维持平衡。
这么看来,兰达尔的确了解我:要知道,我现在虽然是个商人,但从前可是冒险者出身,这种对未知生物和奇怪现象的好奇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几乎是在知道了这个故事的下一秒,我就再也没法安然待在镇子里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湿地一探究竟。兰达尔显得很头疼,拼命劝说我这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根本没有现实依据;况且湿地中地形复杂,很难判断眼前生着植物的地面会不会让人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泞之中,如果没有当地人引路便随意进入,恐怕隔天就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但要知道,即便那时,我也很少在一场谈判中落败,又得益于伊莫亚实在是个小镇子,绝大部分问题都能用人情解决,因此转过天去,我这个外地人就被安排进了兰达尔的巡逻小队中去。森精灵对此十足地崩溃,用剑柄敲了我的头,头一天巡逻时一路上也都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总归还是忠告我别抱什么希望,因为“千湖之主”的故事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早已经习惯与此的我自然点头称是: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也经常仅凭借兴趣和一腔热血试图寻找这类传说的源头或者本貌,自然,失败的时候占绝大多数。但我还是乐此不疲,或许只是觉得好玩。
就这样,我又和整个巡逻队在湿地上一同度过了两三天,同时自己也捡捡羽毛。这么一来,我的进度大大加快,估计再有一天的时间就能集齐我所需要的数量。兰达尔看起来很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们刚见面时,谈起话来还能有说有笑的,可过了快一周的时间,他显然已经巴不得我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当时还有些受打击:我有这么叫人讨厌吗……哎呀,又扯远了。总之不提闲话,最后一天里,我们在湿地中夜巡时出了点状况:我们遇见了偷猎者。
那天是大潮的日子,水位有些上升,但夜里的天色不太好,总有大块的乌云挡住星光和月光。兰达尔大喊着带着我向偷猎者追去,哗啦啦惊起了一大片沉睡的鸟儿。我不熟悉地形,渐渐有些跟不上,于是兰达尔干脆叫我待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带着队伍中的其他人追逐前方那个模糊的黑影。我被落在原地,听着渐行渐远的混乱脚步声与水声,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因为帮不上忙而感到懊丧。然而就在此时,地面陡然震颤了起来,湿软泥泞的土地令我脚下打滑,差点没站稳跌入附近的水塘里去。我有些惊慌地向下盯着地面,附近原本平静的水波因为这股震颤漾起了水波,一种雷鸣般的异响随着这股震颤轰鸣在地面之下,并且似乎越来越近。
我没有余力去观察其他人的动向,只凭听觉大概知道附近的所有鸟儿都被从睡梦中惊醒,在一片叽叽喳喳地嘈杂中振翅飞向天空;远处传来一声辨不出音色的惊呼,随即是扑通的水花声响,似乎有谁落水了,但我不清楚到底是谁。过于黑暗的光线和无处下脚的环境令我精神紧张,更加糟糕的是那种异常的巨响似乎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兰达尔突然从前面折了回来,抓着我的手向来时的的方向跑去,同队的两位翼族从我们上空掠过,其他人也无一不大喊着“快逃”、“别回头”之类的词句。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现在,这让我知道了事情是在哪个方向发生的。要知道,好奇心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因此我违背了巡逻队成员们对我的忠告,转回头去向着背后看过去——
某种巨大的物体正随着地面与水波的颤动而缓缓升起。
那真的非常、非常巨大。起先,我以为那是个形状怪异、近似于半圆形的东西,但紧接着,天上的乌云恰好散开,满月皎洁的银光落了下来,驱散了阴影,提供了对于精灵的眼睛来讲很足够的光线,我才看清——那远远不是这东西的全貌。我说不清我看见的具体是什么,因为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东西,不过我猜想,那不过是它的鼻尖。
隆隆的巨响暂时止息,它在月光下裂开了巨大的嘴,那血盆大口或许堪比一间体面的客厅,里面森森林立着带着骇人锯齿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没看清它是怎么做的,只知道那口中正落着一个瘦弱的、带着弓箭的人类,想必就是方才被我们追击的盗猎者。当时,他还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浑然不知,然而那巨口的上颚已经缓缓落下,逐渐覆盖加深的阴影或许令他明白了什么。兰达尔用力扯了我一把,叫我快些跑,因此我没有注视到最后,只听见那人发出了凄厉的喊叫;很快,这喊叫声被闷住了,但仍旧一声紧似一声;又过了一会儿,不知是因为我们跑远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男人的惨呼逐渐消失。
等到我们都筋疲力尽了,巡逻队才停下脚步。月光还没有躲藏在云层后面,数万只不同种类的鸟儿仍旧喧嚣着飞翔在空中,清澈的月光铺散在它们的羽翼上,勾勒出剪纸贴画般银白的边,鸟型的影子从地面上飞快地掠过。若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这场景的确十足的梦幻,但我的心思全不在这儿——惊慌是全然没有的,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奇心将兴奋慢慢地填在我的胸腔里,我的心脏都快从那里蹦出来了。
我还想回头再看一眼,但这次,兰达尔发现了我的动作,立刻以一个娴熟战士的敏捷与力量按住了我的头,用唇角低声叱责我:“绝不要回头看!绝不要和祂对上眼睛!”
说实话,当时我是有些不服气的,但紧接着,我的脊背便生出了一股如芒在背的寒意。我想反驳的话立刻被噎在了喉头,感觉自己全身那原本马上就要沸腾的血液几乎都凝结了,兰达尔大约也没比我好上多少,因为他按在我脖颈上的那只手也抖得像是筛糠一样。我们谁都没回头,但就是无端知道,那东西——从地底下升出来的那东西在注视着我们!那是不同于我以前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注视!那断然不是在看活物,也不是在看死物,其中大约蕴含着些杀意,但我无法辨清,或许捕食者面对食物时的目光更接近一些,但那之中不会有我所感到的那种全然的厌恶——我说不清,只记得自己汗毛倒竖,虽没有回头看,但却能凭空勾勒出一双眼睛:昏黄的颜色,笔直的瞳孔,令人两股战战、几欲呕吐的视线,带来不可名状的恐惧。
我们就仿佛被冻结了一样,在原地不知站了多长时间,直到那种隆隆的异响再次出现,然后逐渐远去,回到地底,空中的飞鸟纷纷落下,才记起自己应该呼吸,同时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手脚冰凉,忍不住跌坐在地上。这样讲出来很丢脸,但那时的我们的确几乎难以走动,还是先一步回到镇子里的翼族们向其他人告知了这次遭遇,有另一些人带着担架前来湿地迎接我们,才把我们弄回到有人烟的地方去。
因为这件事,我多在伊莫亚盘桓了两天,因此得以知晓这奇遇的后续:另一个巡逻队在湿地中找到了之前那个偷猎者的尸骨——他们是从携带着的弓箭上确认对方的身份的,因为那具遗骸在两天之内已经腐烂得面目不清了。伊莫亚人没有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将那具尸体收殓到墓地中去,在我询问原因时,大部分人只是说那尸体已经腐烂发臭,没有人想冒风险去搬运。然而兰达尔却告诉我,被“千湖之主”所“抓到”的人就会变成那样子。这显然激起了我的更多好奇心,但不论我再怎么询问,他也不肯对我这个外人透露更多有关这传说中生物的信息了。
这次神奇而可怖的际遇于此便截止。我带着足够的紫鹭羽毛作别兰达尔,然而在回到四季时,却又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状似随意地将他已经将自己的家搬到了镇子的最南边,靠着海的部分,又以一种急迫的语气没头没尾地告诫我不要再到伊莫亚去了。我不是很明白这到底有什么缘由,因此回信询问,然而隔了很久,久到几乎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兰达尔才回复。然而我拆开厚厚的信封,掏出里面的一大叠信纸,却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几百遍,却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回来吧!”
不得不提的另一点是,信纸上的墨水黑得发绿,又有些许臭味;兰达尔的字迹也仅有一开始是工整的,越往后便越混乱。我每一页都翻过,试图从上面找出些什么别的信息,可似乎除了这越来越难以辨认、到最后几乎发展成另一种混沌的、我所不知道的语言的字迹,我什么都没发现。这件事总令人有些不好的联想,或者坦诚地说,这挺怕人。如果这是个恶作剧,那么兰达尔的确吓到我了——可他那样古板的人会做这样的恶作剧吗?我忍不住又写信去问,可这次再没有回音了。
此后我给兰达尔的信都没有收到过回复。无论如何,在那之后,我也的确没有再去过伊莫亚了。
——END——
文:拾阶
关键词:磷
原作:《摩登三国》
CP:曹操×陈宫
标题:《白磷》
徐州陷入战乱已有些时日,曹军杀伐不休,大有摧枯拉朽之势。有能力远离这是非之地的,早已拖家带口,收拾行囊奔逃出城,剩下些心存侥幸与有心无力的,听着一日日的坏消息,过得愈发麻木惶恐。
城一日未破,便多一日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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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颗“焰火”炸裂于城头时,所有人仰望半空,心下皆是茫然。
军中联络焰火,多是一颗光焰直上云端,光芒于至高处最盛,然后猝然熄灭,几十里外也能看清。这一颗,看这光芒四散的样貌,更应出现在新年时的花街。
这倒霉年岁里,谁会有闲心搞来花街焰火呢?
眼看火星渐近,不见有熄灭之意,倒愈发耀眼,反常近似妖异,随着一阵大风纷纷向街上吹拂而去。
接着,凄厉的惨叫声便再也不曾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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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四年,无论日夜,时有焰火于高空洒落,望之璨然如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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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见过白磷的人都不可能忘记那副地狱一般的惨烈光景。
耀眼的火星从天而降仿佛神罚,在烧尽一切之前,绝不止息。烧伤财物林木已是万幸,一旦落在人体之上,立刻灼穿肌肤,穿肉刺骨。被灼伤者每每蜷缩在地,哀叫不已,水土无济,直至白磷彻底燃尽,在身上留下一块块烧穿骨头的焦黄创口。伤者不出几日便会要于溃烂感染。更有意志薄弱者,当场被活活痛死过去。唯有那眼疾手快又坚忍甚于常人的,白磷甫一刚沾上,便拔刀将皮肉剜除,才能捡回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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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公台坐在桌前,展开最新战报时,葡萄味戒烟棒摇了摇,最后啪地一声掉在了纸上。他抖着手将它塞回齿间深深吸了一口,沉默良久,直到听见廊外喧哗,方才披上外套出去查看。
血腥味混着杀伐气从敞开的大门涌入,正是刚从徐州赶回的自家主公一行。
所有人具是风尘仆仆,即便是为首的也没体面到哪去。曹孟德脚步虚浮,身披红色外套,被染成暗红色的衣摆一步一摇,头发散乱,嘴唇干裂,满脸憔悴之相,唯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精光,仿佛是骇人的修罗杀神一般。
显然,这人的肉身已熬到极限,只靠着一股心劲撑着才不曾倒下。
“不必担心,我略作休整之后便回徐州去。”曹孟德嘶着喉咙,声音不大,在场者听清后俱是一惊。
陈公台闻言愕然,心念流转之间,皆是前方战报中白字黑字的种种惨象。
鸡犬无余,泗水不流。曹孟德已经杀红了眼,要拿整个徐州给曹父陪葬。
这世上还剩什么是能够阻止这个疯子的吗?陈公台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脚步却不曾停下:“主公!”
曹孟德闻声转身,脸上浮起一丝欣喜之意,眉头也舒展了些,又在看到他动作后顷刻冷了下来。
“主公!”陈公台跪在地上,与曹孟德四目相对。后者眼中浮起的恼怒之意并没能阻止他,陈公台深深地向地面俯下身去:“求您放过徐州的百姓吧。”
两人相识以来,陈公台第一次行此大礼,却是为了……忤逆。
曹孟德眼前一阵发黑。这一路昼夜兼程,几乎数天未曾合眼。如今终于赶回,却不想倾心托付的自家人们,一个个全站在外人那边!
他一言不发,只盯着陈公台的后脑,看这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却不想陈公台竟一心长跪不起,俨然无声的示威。
好。曹孟德气急攻心,怒极反笑,他踉跄一步,挥袖甩开身旁赶来搀扶的几双手,冲上前揪着陈公台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嘶哑的嗓子吼得堪称凄厉。陈公台任由他摇晃着自己的衣领,闭眼垂泪,分不清是因为不忍看那张伤心欲绝的脸,还是自己从此彻底心如死灰。
这个疯子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除非烧尽一切,或是烧尽他自己。既如此,便只能提刀剜肉,方能及时止损,为这一方百姓,为这天下留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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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信念支撑着他,直至白门楼之上。曹孟德恩威并施,他陈公台却油盐不进。盖因当年已下了决心,便不会回头。
这大概是他同这个疯子唯一的共同之处了吧!陈公台笑了笑,闭眼等待着刽子手闪着寒光的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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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孟德跌坐在地,呆愣愣地看着前方,轻轻打了个寒噤。
他感到有些冷,唯有脸颊溅上的血滴此刻烫得要命,仿佛白磷灼烧。
-FIN-
评论要求:笑语
文:多财
关键词:柳暗花明
原作:《银河英雄传说》
CP:莱茵哈特 X 吉尔菲艾斯
文体:小说
备注:很雷 很雷 很雷 女装情节有 另有两毛钱先罗、缪毕
正文:
“……以上,关于校园祭本社营业类型,大家有什么提案?”咖啡社社长安妮罗杰柔声发问。
她是个金发大美人,会做美味蛋糕,泡美味咖啡,当社长实属众望所归。安妮罗杰三个月后毕业,曾见证咖啡社连胜红茶社拿下两年度的校园祭人气冠军的她,打算将蝉联冠位的任务交给预备社长,这是对新上任社长莱茵哈特的第一个考验。
安妮左手边坐着的莱茵哈特心不在焉地拨了下金色刘海,除了奥贝斯坦,在座众人无不自觉视网膜被镀上金光。
“我来说明。前两年我社均以执事主题在祭典上获得高人气,去年红茶社效仿此法将人气分流,因此今年需要另辟蹊径。“奥贝斯坦面色苍白,靠喝热咖啡补充血色。”况且时代不同了,学生乏味的生活需要一些新鲜主题的刺激。”
“这题我会,”罗严塔尔双瞳异色,黑瞳冷静,蓝瞳能够蛊惑人心。他伸出三根手指。“提案有三:人兽、搞基、泥塑。这三种都是破受女生喜爱的主题,无论哪种,沾一即可收获高人气。”
“确实不错,绝非走亲民路线的红茶社会会考虑的主题。”蜂蜜色短发的米达麦亚扶额。
“倒也不一定。红茶社新晋社长杨威利,被称为“魔术师杨”。“梅克林格端起咖啡,仪态优雅。”拥有这种外号的人,想来是位敢于创新的艺术家。”
“或许美女贴贴亦不失为一种宣传手段。”缪拉红着脸说。
这时莱茵哈特回过神来,冰青色眼瞳紧盯发声的社团骨干。
“厚,缪拉学长,“莱茵哈特修长的手指叩击桌面。”本社只有两位女性,你的言下之意是希望姐姐和希尔德配对营业吗?”
安妮罗杰柔声道:“有何不可?今年红茶社新晋社长“魔术的杨”人气颇高,只要能给本社人气增添一个百分点,什么事我都能做。”
莱茵哈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此时缺席已久的吉尔艾菲斯走进屋,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吉尔菲艾斯,我等你好久!”莱茵哈特抱怨道。
“莱茵哈特,人有三急。“安妮罗杰略带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即使是吉尔也需要一点上厕所的时间。”
“可我们平时都是一起上的!吉尔菲艾斯,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频频上洗手间?”莱茵哈特神情关切,“你的前列腺出问题了吗?”
正喝咖啡的毕典菲尔德喷了,他频频咳嗽,缪拉递给他一张纸巾。
”莱茵哈特大人,我没事。”红发少年镇定自若,拉开手提袋将焦糖布丁取出,“只是路过餐厅停留了一会,买了莱茵哈特大人和安妮罗杰大人想吃的限量布丁。”
安妮罗杰微笑:“三天后每人总结一份具体流提案,主题不限,不超过预算即可。”
众人纷纷点头,随后安妮罗杰提起布丁先行离座。
”莱茵哈特,提案就交给你审查了。”她摸摸弟弟豪奢的金发,看着吉尔菲艾斯关切地问。“吉尔,莱茵哈特烦你照顾,但你也要注意身体,前列腺兹事体大,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就医。”
吉尔菲艾斯苦笑着答应了。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频繁离开莱茵哈特大人,只是临近毕业,众多学姐抱着一试的心态向他投掷告白信,信中约定告白地点。吉尔艾菲斯为人诚恳,无论多忙都要拔冗正面婉拒,这毕竟是她们高中时代最后的浪漫了!
“又不是我想让前列腺出问题的。”吉尔艾菲斯喃喃道。但是他看着莱茵哈特眯着眼睛吃布丁的样子,胸中得委屈旋即被幸福感取代了。
三天后课间,莱茵哈特从教师办公室出来,门外等待他的吉尔菲艾斯正和一位学姐对话。
“谢谢学姐的好意,只……抱歉,我早已心有所属。”
“骗人!”美人学姐哭得梨花带雨,“莱茵哈特成天占着吉尔艾菲斯的时间,怎么可能有机会和女孩子恋爱呢!”
吉尔菲艾斯脸红得发烫,“学姐说的没错。”
学姐一边擦眼泪,一边狐疑地看着他,妆容糊成一片。接着她看到朝这边走来的金发少年。
“真晦气!”学姐突然扔掉擦泪纸巾,拉下吉尔艾菲斯的衣领试图亲吻。吉尔菲艾斯有些惊讶,他侧身躲闪,试图降低推搡间可能会有的伤害。
他本可以避开的,只因偏头看到莱茵哈特的脸,动作迟滞了一瞬,美人的唇印落在他喉结上。
莱茵哈特看着吉尔菲艾斯快步朝自己走来。
“吉尔菲艾斯,“他睁大冰蓝眼睛,”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不是的,莱茵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头摇得飞快,头上如果有耳朵。此时必定沮丧得紧贴脸颊。
“不……莱茵哈特大人,我们走吧。”
“等等,吉尔艾菲斯。”
莱茵哈特没有动。他掏出姐姐给他绣的手帕——这年头也只有他仍随身携带手帕。莱茵哈特为吉尔菲艾斯擦拭唇印。
“太下流了,求而不得的感情竟会对人产生这样低级的影响!”他擦拭吉尔艾菲斯的脖颈,气得双颊生粉,“明明只要对我和姐姐好就行了,都怪吉尔艾菲斯太温柔,让她们对不该肖想的东西起了心思!”
“莱茵哈特大人说得对,我会注意的。”
“但你没能躲开她。吉尔菲艾斯,是什么麻痹了你的反应能力,难道是她那美丽的脸蛋吗?”
“或许在遇到莱茵哈特大人之前,我会因此困扰,”吉尔菲艾斯低头任由莱茵哈特抚弄他的刘海,“然而即使每天都要直面莱茵哈特大人的脸,十年过去我依旧无法免疫莱茵哈特大人的美丽。请原谅,刚才看到您时,我不由自主地又走神了。”
拥有豪奢金发的少年看着他,神情古怪,像是想抱怨他,又觉得他是什么惹人怜爱的可以捧在手心的小东西。
莱茵哈特抑制住心头澎湃,“原来如此,吉尔菲艾斯。”
“?”
“我知道了,是美丽!美丽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
“光是采用执事主题,学生们是不会一直买账的。而纵观上交的提案,人兽的服化对于咖啡推销的过程而言不够轻便;男性配对营业虽好,却只能吸引特定的的客户群,且男性配对营业与咖啡推广的目的或将有本末倒置之嫌,也不利于干部之间真实友谊的发展。那么就只剩下……”
不愧是莱茵哈特大人!吉尔菲艾斯用爱怜的目光注视眼前闪耀的少年。思路清晰,决断分明,实在是令人敬畏的反应速度。以这么多年对莱茵哈特的了解,吉尔菲艾斯已预料到莱茵哈特紧接的发言。
“吉尔菲艾斯!”金发少年几乎要贴到吉尔菲艾斯的鼻尖上,像一只扑扇薄翼的金粉蝴蝶。“你懂的吧?为了我,你可以做到的吧!”
“莱茵哈特大人,你是说?”
“男性性转与美女贴贴都是美丽的事物。罗严塔尔调察过了,红茶社的社员不乏英俊之流,但作为社长的‘魔术师的杨’拥有普通英俊的相貌,穿上女装不会比奥贝斯坦高出太多人气。杨行事风格虽灵活却缺乏魄力。何况是令全员穿上女装的魄力?“
金发美人朝吉尔菲艾斯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天真笑容。时间想到了什么,莱茵哈特感到雀跃。
“一起穿裙子吧,吉尔菲艾斯!我会让姐姐和希尔德“他夹住红发少年红宝石溶液染就的刘海轻微拉扯,”我想看吉尔菲艾斯穿裙子的样子,一定很可爱。真奇怪,这么多年,我们竟都没见过对方穿裙子的样子。”
吉尔菲艾斯赞许地点头。
看着哈特大人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总是情不自禁地点头,有时候把自己卖了都没有察觉,这一卖就过了十年,吉尔菲艾斯却还在为对方数钱,实在是两相情愿,令人争相艳羡。
当天下午,莱茵哈特召集社团干部举行了紧急会议,当干部们走进会议室,他们由衷感叹任何一间放置着莱茵哈特的屋子都会蓬荜生辉。
“一个停电的夜晚,年幼的我因为处于黑暗中而感到不安。”莱茵哈特端起吉尔菲艾斯研磨冲泡的猫屎咖啡,沉吟道:“姐姐循着哭声找来,告诉我,不要害怕黑暗,因为——”
米达麦亚抢答,“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我懂那种感觉,就像我和艾芳——”
“倒也不必。“莱茵哈特戳一口咖啡,”姐姐说,不要害怕黑暗,我——”
“黑暗之中我睁开了眼,混沌之中我彻夜难眠。”异瞳的罗严塔尔搅动着咖啡,将平静水面倒印的俊美脸庞搅碎去,“自由对我来说太遥远——”
“劳驾,停停。”莱茵哈特突然站起,旋即坐下。“我好像永远地遗忘了什么。哦对了,希尔德学姐,请你公布此次学园祭最终确定的主题。”
在莱茵哈特的示意下,浅栗发的干练丽人将资料本分发给众社员。
“这世上有谁不爱欣赏美人呢?”她面带微笑,胸有成竹,“既然没有,也就没有人不爱欣赏两位美人的互动。这一次,我们的主题是:‘女仆咖啡厅’
,请各位干部穿上漂亮女仆装,尽情发挥魅力进行揽客。”
毕典菲尔德心神巨震:“怎么会有这种事!”
希尔德以外的一屋俊男都朝他投以怜悯目光,仿佛他是个不懂风雅的黄口小儿。
“本次活动,需要以两位干部为一组,在摊位客座充当机动服务生,剩下的社员负责前台,后勤,运输。相关服化交由我与安妮罗杰社长负责,请各位在调察表上填写详细的身高与三围。”
毕典菲尔德站起来:“我拒绝。”
“没事的,毕典菲尔德。”缪拉温柔地将他拉下,“不过是女装罢了!想想红茶社的情况,他们绝不会放飞至此,我们稳赢!”
“我宁可和红茶社先寇布打一架来争取胜利。”毕典菲尔德嘟囔道。
“那我们输定了。”罗严塔尔的异瞳闪动着异样的光辉,“他练过——”
这时隔间的门打开了,安妮罗杰走出来。
“好了,请大家看看我的手艺。”安妮罗杰满面春风。她从身后拉出一位高挑美人,美人拥有红宝石溶液染就的卷发,脸上靓丽淡妆,配色得当的短款女仆裙衬得双腿修长。
她镇定地提起裙摆,口吐吉尔艾菲斯的声音:“莱茵哈特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莱茵哈特抚掌而笑,“不错,吉尔菲艾斯果然很可爱!但这种事我是不会输的,姐姐穿不下的旧裙子,小时候我已穿习惯了!”
穿上女装之后,吉尔菲艾斯身上那种温和稳重的气质更为明显。顷刻间,屋中的心中无不憧憬自己拥有一个像吉尔艾菲斯这样的姐姐。
“不错!”激动得站起的毕典菲尔德立刻扭头坐下,“缪拉!你说得对,不过是女装罢了。”
“太好了,毕典菲尔德。你会和我一组吧?”
“当然,我可不想留到最后和奥贝斯坦一组!”
“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缪拉把手放到毕典菲尔德的大腿上。
毕典菲尔德惊得几乎又想站起。可是他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握住那只手,因为站起来会使那只手滑走,那时候毕典菲尔德再想握住缪拉的手,将会困难得多。
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学园祭如期而至,活动前夕,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布置好场地,回家前一同在外解决晚饭。
进入餐馆前,一对情侣手挽手迎面走来。米达麦亚认出男生是红茶社的先寇布,他们曾一起打过篮球。
“先寇布!这么巧,你们也来吃饭?”
“原来是你,米达麦亚。刚才没看到,还以为你躲在罗严塔尔背后唱双簧!”
先寇布身边的女孩脸色苍白,罗严塔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俊朗的红茶社员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松开女孩的手,看向罗严塔尔。
“罗严塔尔,又一次?”
“又一次。算来已是本学年五例了。”
米达麦亚感到困惑,“你们在说什么?”
“罗严塔尔,我怀疑有人将脚踏你我两条船设为传统赌博冒险项目。”先寇布不怒反笑,“算了,明天学园祭营业,你有空吗?”
“我和米达麦亚在咖啡社摊位营业。”
“有空来红茶社的摊位玩,请你们喝红茶。”
米达麦亚点头。他看到先寇布压低身音,对异瞳的好友又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你们说了什么?”
回家路上。米达麦亚发问。好奇心环绕着他,此前他从未想过罗严塔尔和先寇布不仅认识,相处的气氛也很融洽。
“他说如果我单独去,就给我上红茶加白兰地。”罗严塔尔毫不隐瞒。“味道还不错,但我想你应该不喜欢——”
果不其然,米达麦亚给了他一拳。“罗严塔尔大混蛋!喝什么酒,你还未成年啊!”
“你不觉得高中生喝酒至少比咖啡社、红茶社的存在靠谱多了吗?”
异瞳的好友反问。米达麦亚摇摇头,难得罗严塔尔心情高涨,也就不啰嗦些什么了。
次日上午,学生结束课业后涌入场地,学园祭的较量正式拉开序幕。
“妈耶,红茶社今年的摊位好远!”
“为什么啊?红茶社一贯走的亲民路线,场地都在进门即可见到的地方,今年是打算避开咖啡社的锋芒吗?”
“我晕了,咖啡社根本挤不进去!外面排了超吓人的一条龙。”
一个路过的雀斑小帅哥接口:“不是吧,红茶社才没在怕的!他们摊位有好多猫可以撸,选在僻静的场地,估计是怕猫被嘈杂的环境惊扰吧?”
“什么,居然有猫可以撸?”
“我丢,我去了,什么都不能阻挡我吸猫的脚步,就算是帅哥也不可以——”
这么说着,走来两位身着窈窕的美女,皆着荷叶边裙装,头戴纯白喀秋莎。
两人紧紧地挨着,有些明亮红卷的女孩更为高挑,她面庞标致立体,那海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弥漫出一种温柔,她抱着兜满草莓的纸袋,隔一段时间便捻起一颗,哺进金发女孩口中。
“啊!大美女!”
“我校何时有这么高的漂亮姐姐噫呜呜噫,毕业狗完全错过……”
人群沸腾起来,甚至有人吹起口哨。
听闻声响,侧身玩弄赤色卷发的金发女孩转过头,碧眼湿润明亮,红唇咬着半颗红果,白瓷娃娃般的细腻脸蛋完美无瑕。在场的学生无不感觉身镀金光,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是他们总结出的制胜法门:紧紧挨着的美丽女孩们,至少是一副老少皆宜、动人心弦的风景画。
吉尔菲艾斯见状,拉起莱茵哈特的手,朝众人点头。
分明是男性的声音,却从可爱的美女口中传出:“咖啡社女仆咖啡厅,欢迎您的光临!”
两人返回咖啡社摊位,身后缀着一群晕乎乎的客人。
吉尔菲艾斯悄声问:“人数够了吗?”
“暂时足够了!”莱茵哈特靠在他耳边回答,“想不到姐姐临时规定指名率最低的组合明天要站在门口揽客。揽客倒没什么,只是不能因为懈怠之心,就让自己成为最后一名。”
吉尔菲艾斯紧紧拉住他的手。
回到摊位时,莱茵哈特睁大了眼睛。原因是毕典菲尔德再一次把客人的饮料弄洒了,而莱茵哈特意外踩到,滑倒在地。
“莱茵哈特大人!没事吧!”
“左踝,扭到了。吉尔菲艾斯,扶我起来。”
金发女仆痛苦地咬住下唇,柔软金发沮丧地贴于脸侧,模样楚楚可怜。几位客人已经站起来,想抢上来扶她。
在他们眼前,红发女仆将莱茵哈特打横抱起,大步行至墙角沙发。
红发女仆神色隐忍而担忧,美丽面容流转母性柔光。“请等一等,莱茵哈特大人,我去找些冰块来……”
在外排队,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以重拳捣心。“这种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即有美女贴贴,本质又是男性配对营业,细想还有男性性转,啊,难道这就是一菜三吃!”
而毕典菲尔德的这边的表现也颇为不俗。
“客人,对不起!”
毕典菲尔德身穿女仆围裙,胸肌将衣物撑得紧紧的,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桌布擦抹地板。
毕典菲尔德的短裙翘得很高,跑来帮忙的缪拉穿着束腰款式,更显腰肢纤侬合度。米达麦亚组的客人直勾勾地朝那边望去,手中咖啡浇在裤子上才回过神。
罗严塔尔感到荒唐:“呵呵,男人。”
“你竟然涂了指甲油。”蜂蜜色短发的女仆岔开双腿,“不用拿搭配服装的的理由搪塞我,罗严塔尔。你是不是想这么干很久了?”
“米达麦亚,米达麦亚。”异瞳友人用咏叹调回话,“你知道得太多了!”
米达麦亚一惊,“你去哪?”
“我想喝红茶加白兰地。你来吗?”
“我——”蜂蜜色短发的女仆突然坐直身体,合拢双腿。
原来是艾芳来了。真稀奇,直男也会因为害羞合拢双腿。
罗严塔尔微笑着走开。
“罗严塔尔,明天你到门口揽客。”安妮罗杰觉得好笑,“你们知道谁是指名清单第一名吗?”
休息时间,所有人累得趴在桌上。除了罗严塔尔,他刚从红茶社的场地回来,略有些衣衫不整。
“莱茵哈特?”罗严塔尔将几兜零食堆在桌面,“还是吉尔艾菲斯?总不会是奥贝斯坦。”
奥贝斯坦抬头,“是我。”
桌上众人跟着猛抬头。
“没错。”安妮罗杰兴致盎然,“你用了什么方法?”
“没什么办法。”奥贝斯坦的义眼红光闪烁,他将一侧眼取下。“当时我正将眼球取出调整,客人投诉我不讲卫生,于是便离开了。”
“?”
“接着,有个客人在我身旁停驻。等我调整好眼球,放入眼眶之后,我看到那位客人跪在脚边,他满面通红,声称他在我机械眼的注视下,他竟感到自己的性冷淡被治好了。”
毕典菲尔德呆若木鸡。
“于是我打开菜单打开,让他进行消费活动,他倒是不吝啬。”奥贝斯坦将机械眼推入眼中,“接着,他提出要求,希望我将他当做人桥踩踏。”
吉尔艾菲斯捂住莱茵哈特的耳朵。
“?????”
“就是这样。之后又来了几波要求古怪的人。“奥贝斯坦重新趴下,”我觉得只要不越线,给钱就可以。”
“吉尔艾菲斯,这实在太下流了!”莱茵哈特靠着吉尔艾菲斯感叹。
灯光在他脸上留出一部分阴影,仿佛那里流淌着灰色的平静。吉尔艾菲斯于是明白他兴致不高,他卸下妆容,与莱茵哈特先行回家。
公交车上,吉尔菲艾斯贴着莱茵哈特坐,路灯转啊转,在他们身旁一遍又一遍地亮起。
在新的光亮中,吉尔菲艾斯听见莱因哈特在喊他,但他没有听清。
“什么错了——莱因哈特大人?”
“没什么。”莱因哈特别过脸,“吉尔艾菲斯,今天我看到许多人和你相谈甚欢。他们喜欢你。”
“莱因哈特大人,社交是技巧性的东西。人们喜欢我,或许只是因为我在这项事务上得心应手,“赤卷发的少年语带笑意。”但我很清楚,这项技能是为谁而精进的,莱因哈特大人因此需要我,我很开心。”
“或许是我多想。”金发少年仍将脸朝向窗外。“但意识到自己不如吉尔菲艾斯的时候,有时我会感到快乐,因为我有吉尔菲艾斯可以依靠;有时却感到痛苦,因为我不够格。被优秀的吉尔菲艾斯追随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何等层面的完美……而这些不安的心情统统会被吉尔菲艾斯包容。恐怕我有时未免会有一些卑劣!吉尔菲艾斯,有时我认为这是爱,有时却利用它,将它视为嫉妒和妄自菲薄的理由。”
吉尔菲艾斯有些着急,他张开嘴,突然感到他的手握住了他的。暖和、熟悉的手。
“吉尔菲艾斯,对不起。”莱茵哈特转过头,却没有直视红发少年。“我知道我不好,但其他人甚至远没有我这么好!哼,那天发生的事我知道,学姐在对你表白,而今天又几个男生找你要联系方式。”
“莱茵哈特大人……”
“我认为不行。”
因为手心抵着手心,吉尔菲艾斯感到莱茵哈特躁动的心情。他镇定下来,甚至做好了微笑的准备。
“什么不行,莱因哈特大人?”
“非要我讲得这么清楚吗,吉尔菲艾斯!”金发少年抬头,脸上的神情像是在忍受什么奇耻大辱,脸上却不自禁地泛起羞窘的红。
“当然是不行的!下流的事情。“莱茵哈特闭上眼睛,终于将真心话宣之于口:”我不想看到别人对吉尔菲艾斯做下流的事情!但是——我想对吉尔菲艾斯做下流的事情,对不起——”
吉尔菲艾斯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得像刚掠过窗外的人行道红灯。他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热得快要晕过去,眩晕之中,他贴在拥有豪奢金发的、聪慧美丽又可爱的莱茵哈特大人耳边低语:“只有莱茵哈特大人一个人能对我做下流的事情……请对我做下流的事情吧,莱茵哈特大人……”
Fin.
评论要求:笑语
备注:这篇是存货 被雷到的朋友们 万分抱歉x
可是真的好爽哦!
轻微g向,可能引发不适,谨慎阅读……200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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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类站在高处向下眺望,总是会产生再向前多迈一步、靠近边缘的冲动,重力成了一种魔力,吸引着人以最直接的方式——坠落——回归大地。罗威尔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可以阻止人们靠近那些有生命危险的地方。
但早在他了解到这一点的很多年之前……在遥远的童年时代,他就已经体会过了。
那被称作一起“生产事故”。在阿斯塔特的钢铁厂,事故是一个并不能被随意提起的隐秘词汇。实际上没过几年,还记得这事的人也确实就不多了。事情的起因不过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烂醉的工人漫不经心踱到了上班的地方,又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启动了大型轧钢机。或许是靠太近的缘故,莫名其妙地,他自己就被卷进去轧成了片。或许也不该叫作是片;这位工人最终留下的绝不是什么规整优雅的姿态,只不过是均匀分散在整个履带上、又从边缘滴落的血和碎肉罢了。人们赶到的时候,除了尚在轰鸣着的巨大机器,便是这样一副惨烈的光景。罗威尔跟着父亲也混在人群中,还没走到边上就嗅到空气中大量的铁锈味(还夹杂了一点酒味,死者分解得有够彻底,甚至混入空气中连同呼吸一起沾染了在场每个人的身体)。他透过人群的缝隙勉强看到了一点粉色的人体组织,看起来就像市场摊贩卖的肉馅。人类真是非常奇怪的生物,一旦认识到那些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血和肉都是自己的同类,瞬间就会被凉意侵袭脊背;唯独孩童对这类事情的敏感度还算差些,因为他们尚不知死亡为何物,也没有彻底形成共情能力。罗威尔只对“危险”有隐隐约约的概念,就像亮起红灯时火车的铁轨、动物园猛兽的牢笼一样,轧钢机也是不能随意靠近的存在。他再大一些才能明白更深层的含义。
他本以为他不会再回到这台机器前了。
高大冷峻的机器沉默在眼前。机油气味一阵一阵,在冬日的冷空气中飘荡又凝滞。老旧的厂房墙皮有些脱落迹象,角落还发了黑霉;天花板边沿的水管高高盘踞头顶,锈红色蜿蜒出崎岖的纹路。换气窗小小圆圆的,视线透过去还能看见一片狭小的蓝天。
罗威尔抬起右手,皮肤光滑完好。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不仅仅是因为他想不起家人的模样;这个厂房早在前几年就关停了,讨薪的工人跑到新城区,拉起人墙把交通主干道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在眼前的不过是他童年的景象。谁知道呢?他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改变,衰败的街道、烂病和光天白日下飞行的天使才是虚妄的幻想。
而且他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要做的事情也再明显不过——
一副鲜活、有弹性的肌体,多么具有碾碎的价值。
罗威尔平静地启动了轧钢机,调到慢速挡位。他很轻松就跨过了黑黄相间的警示栏杆,一只脚踏上了移动的钢卷。做出这种事,已经完全称不上正常了吧?机械对所有喂给它的东西一视同仁,先是鞋子、脚,很快就开始吞咽脚踝和小腿。罗威尔听到声声脆裂,身体探进缓慢运行的关卡被一点点碾碎,却因为这早已在脑内模拟过一万次的场景终于实现而感到宽慰。
剧烈且大量的疼痛从已经不存在的身体末端爬了上来,灼热彻骨。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口香糖被肆意地压扁拉长,早已失去了内脏的概念。痛觉像万花筒里的虚像裂成无数碎片,被放大到几亿倍,流遍每一个神经末梢。他发现自己在过呼吸;的确,过不了多久连呼吸用的肺部也即将不复存在。他正在一节一节失去自己。
人类的大腿骨硬度堪比混凝土,罗威尔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有走马灯,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只剩眼前冰冷的现实。进度条在他身上走到一半,他眼看着自己从履带另一头递送出去。滴答滴答,鲜淋淋的血液;扑通扑通,活跳跳的心。都是他自己。
谁会在意一个无名之辈的死?所有人都会淡忘。他们只是说:“可惜了,这么大一卷钢。”
但他还是想要,即使无人坐在观众席……他渴望着一场盛大的死亡。 那个工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究竟有没有一瞬是清醒的?他知道吗,他的细胞涂布在这具钢铁身躯的每个缝隙里,许多年如一日,依然窥视着这座城市来来往往的所有人。
时间的确是相对的。超越生理承受极限的痛觉,让他感到思维速度成倍加快。他要用每一秒记忆这种感觉,无论能留存多久。他不是什么擅长观测记录的研究者,不是执着于缔造美丽情节的作家,不是杀伐果断的英杰也不是虔诚善良的教徒;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故事里一个不起眼的逗点,一个承上启下,一个未完待续。
钢辊徐徐转动,闪着炫目的光,一边全无悲悯地倾轧牙齿和下颌骨。机器的内部也一定十分美丽吧,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到。耳鸣取代了机器的隆隆声响,把他一生中听过的所有话语尽数回放。癫狂的思念随死亡到来归于平静,也归于浓稠的黑暗。
阳光亮得刺眼,意识从汗涔涔水淋淋的噩梦里被打捞起来。晃了一会神,罗威尔才敢确信自己已经醒来。梦里许多不连续的片段一点点变明晰,他才敢小心使用贫乏的知识存储中、那几个并不算熟悉的词汇。
原来在潜意识深处的角落里,他还是隐约想过去死。
但反过来,罗威尔又发觉,也许他只是想要不成样子地嘶喊;他想要疼痛——独属于人类的疼痛,那让他感觉到生命的余量尚存。
而不是像现在……缓缓注射的、冰冷液体般的死亡,和空洞的、近乎痕量的恐惧。
写在前面的,是群里给的闪光一现出现的文,关联了好几个人,打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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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区·罗谢尔的卧室
艾莉莎离开了,当晚,罗谢尔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看见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它,它的眼中出现了一座城市,而它此时正站在靠近城市的一根电线之上。
“嘎!”它振翅而飞,同时还大声叫了一声,以宣扬自己的存在,黑色的羽毛在它离开时缓缓飘落在地面。
快速飞上天空,翻身转了一个大回环,它向着视野中的城市前进。
在它的前方,是阿斯塔特,原本就是个工业污染严重又没有什么风景可看的城市。赖以为生的人力在逐渐被大量机械所取代,逐渐变成了一座钢铁森林,而现在,森林变得腐朽、杂乱,像是繁盛过极而走向了枯萎。
大量高楼大厦倒塌,到处都是残桓断壁,钢筋裸露在外面,像极了树上无法重新生长的枝杈。
城市并不大,它振翅几次就跑到了另一端,那里也是一样,没有任何人烟,有的只是寂静与枯萎的森林。
而这一路上,它不光看到了塌掉的楼房,还看见了被压在断裂墙壁下面的人腿,那是只露了半截小腿的人类,想来应该是已经死了吧?它这么理解着。
视野稍偏,一道掉落的招牌出现在它的视野中,那上面写着《幻梦境》,而此时的招牌已然碎裂,耀眼不再。在招牌的边上,仰面躺着一个人,肚子上被一根掉落的钢筋穿过,这人头发天然白,一动不动。
是百眼井小子,不知为什么,它的脑海中跳出了这个名字。
那么旁边的那名血肉模糊的小女孩他的妹妹了吧?她还如此年纪小小,就遇到了如此不幸。
它如此猜测着,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翅膀,而是转头向另一个方向飞过去。
在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也躺着一个青年,拥有着一头火红。他的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几只黑色的同类正在啄食尸体,看起来报餐了一顿。
嘎!它高亢的叫声一闪而过,算是打了一声招呼,而在它的身后,传来了几声回应。
继续前行,几个街口闪过。
一名头发棕色的男子站在地面上,一动不动,胸前一片血红,他的脚边掉落一把乌黑的手枪,它以前应该在其他的地方见过,所以才知道手枪这个词,但那是它此时无法理解的死亡。而在他的身后则躺着一个少女,身穿蓝白色的衣服。
是埃罗伊特和菲奥娜,它知道这两个人,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阵狂风吹来,将它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为了躲避这阵阻碍,它再一次调转了自己的方向。
汪汪汪!
狗吠,那是它讨厌的声音。
几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流浪狗正在舔着地上的污水,而在讨厌的它们旁边,却躺着一个人。穿着它根本不认识的装备,帽子上的水管破裂,管中的水早已漏光,变成了流浪狗的补给。
欧文,有些神秘的男子。
穿过高耸的钢铁森林之间的枝杈,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它的眼中。他们要么肠穿肉烂而死,要么身上一片血红,插着一种名叫做刀的东西。
而在这些不断出现的尸体中间,再一次出现了它觉得熟悉而且知道的身影,那人叫罗威尔,是爽朗的青年。此时,他的一只手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患病的那只脚也只剩了一半,泡在充满了垃圾的污水中,不只漂向何处。
滑行向前,它的眼珠转动,扫视着这片已经变得荒凉的城市。
远处,白色的建筑一如既往的屹立在那里,只是它的背面早已不再完整,变得跟其他地方一样破破烂烂。
一个转身,返回了老街区,它来到了别墅区的一栋房子前面。穿过打开的窗子,它到了一间白色的屋子。
这里应该叫做实验室吗?它的脑中疯狂转着,浮现出不属于它的知识。
两个一人高的大玻璃罐放在角落,里面装着一名十几岁的男孩子和一名已经成年的大人。罐子上的标签是它不认识的字,它只知道标签的读音,阿列克斯和克里亚斯。
而罐子的后面,躺着一个白发青年,紧闭双眼,胸前被手术刀破开一道割口,皮肉翻出,血早已流干。为什么克莱因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它容量不够的脑袋瓜思考不明白。
它停到了这个白发人的面前,啄食着流出来的肠子。
飞了这么久,有些饿了,吃饱了再出发,它如此想着。
将肚子填饱,再一次穿过窗子展翅飞翔,向着随便一个方向而去。
城市中,没有一个活人,有的只有到处流浪的野兽,它们靠着啃食死尸生活。这里是食腐动物的乐园,是被人遗忘的地方,是人类放弃之地,是魔鬼肆虐过的城市。
沙尘随着风卷而起,掩盖了地上的一切。它此次并没有受到阻碍,而是得到了强大的助力。
它随风爬升,一直向着昏黄的天空而去,在那里,有着火热的太阳,它想到那里去。
突然,在它的身旁快速飞过了什么,那个不明生物拥有一双白色的翅膀。它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不明生物的样貌,就被对方带起的强大气流吹得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而当它稳住自己时,不明生物已然消失不见。
不再去想,它仍然继续向上飞着,不断挥动自己的翅膀,奋力向上攀升。只是,这一切并没有如它所愿。
它,或者说是他,他的翅膀渐渐变成了双手,而爪子也变成双脚,他在此时变成了人。他记起了自己的名字,罗谢尔。
他停止了自己的飞行,他开始下落。
而在他掉落于地面之前,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开始溃烂,肉片,肉块,血肉化成了碎片开始下落。溃烂的速度非常的快,就像砂糖融化于水中。
他的视野开始旋转,他看见了自己的嘴唇与鼻子。
而此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说道:
百鸟在天空飞翔,
天使回归天堂,
复仇杀戮疯狂笼罩大地,
神说:试着去原谅吧,
却无人听从,
邪恶的怪物露出身影,
血腥,再次降临
巴别塔倾倒,
人类无法沟通,
魔鬼喜笑颜开,
他们,
同人类交易,
同天使交易,
同彼此交易,
将欺诈与隐瞒带来大地
黑暗中,
勇者试着寻找出路,
却发现,
尽头只有深渊,
投入其中吧,
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呐喊道,
只有那样,
才能得到救赎
罗谢尔的眼前变得黑暗,他的双眼慢慢睁开。这里没有尸体,没有残破的城市,这里只是他的家。
原来是一场梦,他看着高举的那只手,那里有一道银光闪烁。
这样的情景也不错,你说对吗?我的女神。
——————————更新至20.11.29
Q:我可以开BOSS级别种族身份的冒险者吗?
A:为保证种族平衡和餐厅安全和谐,请大家不要选取具有
1·唯一性(例如魔王,神明,传说生物,等)
2·等级max(例如区域boss,全属性大神,无CD必杀,唯我独尊,等)
3·怪物设定(例如副本里才能遇到的怪物,大型怎么看怎么餐厅盛不下的生物,一只纯种小猫咪,等)
等一看就容易被当做安全问题处理的人物。希望大家能保持平常心,不要想有氪金冲顶的梦,在冒险者内容设定本身上钻研闪光点,快乐的和同伴们一起升级。
虽然本餐厅内容有许多游戏玩梗,但是希望人人都可以做自己的主角,人人都可以做故事的主角,而不是人人都去做世界的主角。
Q:我可以开怪物吗?
A:不可以,可以进入企划后绘制怪物审核后更新入怪物图鉴,让冒险者们拥有与您绘制的怪物互动的机会,也可以应征任务板上的探索任务,根据推荐内容绘制您锁探索到的怪物进行提交。
怪物在本餐厅一般分类为食材。“请不要作为食材出现在本餐厅,我们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Q:我可以开龙之类的种族吗?
A:可以,但是【龙】分为
1·种族:类似“小龙人”,拥有龙的特征但是不拥有变成完整的龙的能力,模糊分类甚至可以分到【兽人】中去,通常拥有xxx族这样的种族名,可以俗称为龙人。
2·怪物:完全是龙的形态,大小不一。小型龙骑算坐骑,也不能算冒险者,大型龙可能作为区域boss在自己的地盘,也不能算冒险者,更不能变成人。
作为种族可以使用,作为怪物范围出现请参考上面两条答案。
我们尽量严格区分冒险者种族与怪物的区别,防止出现油炸冒险者的情况威胁到您的安全。(虽然拉拉肥可以吃。)
Q:我可以从小动物或者其他形态变成现在这样吗?
A:不可以的,类同龙族问题中的“变形”,这个过程也存在分类模糊概念,举例来说就像是猫人族生下来是猫人,而不能从小猫咪长成人,曾经是小猫咪这件事——相当于您小时候能不能吃,我们想您应该不想被如此询问。
总之“变态”和“变形”是尽量不要出现的。可以与魔法有关,但不能与种族有关。
Q:我是没有魔法的人类,矮人或者其他魔法耐受度极弱的群体,虽然可能拥有高魔抗,为了和魔法对抗我可以拥有枪械武器吗?
A:现代枪械禁止。
枪械水平仅到燧发枪水准,需要装填火药等行为,或装填魔法弹,或可物理保存魔法作为加强火药。
建议使用加强类冷兵器,例如复合弓,加强弩等。
Q:我去野外探险可以发现野区boss吗?
A:可以。但冒险者探索野怪等级最高为五星。(空星为半星)
更高的话冒险者生命可能有危险,暂不开放自主设计(?)
老街区·菲尼克斯诊所
女孩睁开了双眼,木然转头,昨天的那位医生站在她的旁边,对她微笑。
她的手臂已经经过专业的手法被包扎完毕,还被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而她所在的这间屋子是昨天看着医生收拾出来的,一切都被重新布置过。
与晚上的气氛不同,白日的客房之中阳光和煦,暖洋洋的照在她的脸上,而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从窗外隐约传来了说话的人声,那是邻居们在闲谈。
“早上好哦,艾莉莎。”菲尼克斯向躺在床上的女孩招了招手,“衣服就在床边的柜子上,起来自己换衣服,要吃饭了哦。”
但女孩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
菲尼克斯看着没有任何动作的女孩,安静思考了十几秒钟,然后走到了窗边将隔光窗帘完全拉展关严。
几分钟后,换好了衣服的女孩被他带着离开了房间,前往楼下的厨房吃早餐。
“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只能随便做做。”
他将夹着鸡蛋、鲜虾、番茄和培根的三明治放在了女孩的面前,还有一杯正温的牛奶。
“来,我拿着,你吃?”
坐在了女孩的旁边,他伸手拿了一块三明治举着。
“…………”
女孩没有回答他,不过也没有拒绝他的意思,只是慢慢的,一口口咬着三明治。只不过因为有半张脸的肉已经烂光,只能用还算完好的那面咀嚼,一些三明治的碎渣掉在了女孩的身上,被他轻轻收起放在桌上。
“还有牛奶。”
眼见着一块三明治快要被吃光,他将牛奶如法炮制,也被喝了个精光,在牛奶调皮的从敞开的一侧溜出来的时候,被他抓了个正着,接在手巾上。
看起来,以后吃饭的时候要想想办法,不过这个精神状态,是脑子被侵蚀了吗?
菲尼克斯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放下了杯子的手中多出了记录用的纸笔,将女孩的状态完全记录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是整理的时间。
菲尼克斯在帮女孩换衣服的时候,就按照以前的照顾玛莉亚时候攒下的经验,给女孩洗了澡。
简单的事情变得不那么简单,给病人洗澡不能按照平常的习惯来进行,他只能用浸湿的布慢慢擦着,血污,掉了的皮肉,混合着血水,弄了一地,缓缓爬行,消失在下水道的入口。
“我要检查了,如果痛的话要开口说。”虽然知道大概没有什么回应,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说了一句。
女孩患病的部位已经看过了,主要在手腕和脸颊的这些位置,他在病例记录人体图上画上了对应的位置,还额外加上了双手。
在他的记忆中,那双已经烂了的手因为女孩的粗暴复仇而彻底掉落。
他小心翼翼的将已经烂了的皮肉收集在袋子中,并且从女孩的病患处轻轻刮下了一些还带着健康细胞的皮肉。但就算是这样,女孩也毫无反应,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在做事。
旁边的电视中传来了阿格尼斯的歌《烂吉他》,爵士的曲调悠悠扬扬,摇摆跳动的乐符欢快衬托在词句之下。音乐声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将头转到了电视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那是沉浸在音乐中享受的微笑。
“你喜欢阿格尼斯?”菲尼克斯注意到女孩的变化,摘下了手套,刚好他做完了手边的事情。
“嗯。”这是第一次,他听到女孩发出了声音,不同于昨晚的嘶吼,是那种略有些柔弱的感觉。
“刚好,我儿子也很喜欢,他还吵着让我带他去演唱会,你要不要一起来吗?”
“嗯。”女孩点了点头,“我想去,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
“那个,医生您可以帮我缝这个小熊吗?”女孩用仅剩的手臂指着放在手术台旁边,被撕烂的小熊,那是她一直抱在怀中的布偶。
“叫我菲尼克斯就可以了。”菲尼克斯想起自己还没有报过姓名,然后他看了看那只小熊,点点头,“可以哦,不过要等检查结束?”
“谢谢您,菲尼克斯。”女孩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个熊对你很重要吗?”菲尼克斯有些好奇的问着。
“嗯,这个是妈妈送的,但被我不小心撕坏了。”女孩点点头,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菲尼克斯的手术刀碰到了健康的皮肤,鲜红的血珠滚落皮肤,掉落在手术台上碎裂,溅到了两个人的衣服上,还好只是些许污迹。
“抱歉……”注意到女孩反映的菲尼克斯也注意到了自己手术刀的错误指向,连忙用酒精棉球对伤口进行消毒。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其他的抱怨,而是开口转向继续回答医生刚刚的问题,“妈妈死后,它是我唯一的陪伴,所以我不想让它那个样子。”
“我明白了,那你先休息一会。”菲尼克斯将女孩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之后,帮女孩将衣服重新穿好。他将人扶到了客房的床上躺好,还盖上了被子。
而后,他转身从客房的柜子中拿出了针线,又将被撕坏的小熊从手术室拿了回来。一针一线,穿过小熊身上的可怕裂口,布料听话的随着他手中针飞舞而合在一起。
一侧的伤口缝合,菲尼克斯找出了家里还剩下的最后一点用作填充物的棉花填进小熊的肚子,以补充遗失的部分。另一侧的伤口,被他用漂亮的外伤缝合针法,针脚密实,尽量藏在了让人不注意的地方,就好像是一道装饰在小熊皮肤上的拉链。
“小熊已经缝好了,你看看怎样?”他将手中的小熊举到女孩的面前,“可以吗?”
“嗯,谢谢您,医生。”女孩点点头。
“那你好好躺着,我去做午饭,吃过饭之后我们去外面走走。”
“好。”
喜欢阿格尼斯的音乐,珍惜妈妈送的小熊,妈妈已经死了,精神状态稳定,看起来会对给自己带来美好回忆的事物反应稳定,而且会恢复正常。其他症状,待进一步观察。
在刚刚那个记录的本子上,菲尼克斯填上了新的观察记录。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让人很想在毯子上睡一觉,就像路边的猫一样,暖和而舒适。菲尼克斯开车带着艾莉莎到了离自己家最近的河边,但这里的风景并不好,垃圾漂流在河上严重污染,还好离着比较远,没什么特别难闻的味道飘过来。
菲尼克斯皱了皱眉,他拉着艾莉莎刚想转头走向另一个方向,却突然看到了一个双手溃烂的女人正慢慢走进河里,他不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也不打算去做这件事,只是慢慢看着。
那个女人的计划似乎没有成功,被呛了一阵之后就重新回到了岸上。而此时,在他身后安静跟着的艾莉莎突然有了动作,她挣脱了他的手掌,奋力向那个女人跑过去。
“妈妈!妈妈!”女孩大喊着,“妈妈!不要丢下我!”
“艾莉莎,那不是你妈妈!”菲尼克斯虽然不知道艾莉莎的妈妈是谁,但他记得艾莉莎刚刚还对自己说过她的妈妈已经死了,死人显然不会复活。
他在女孩跑出去之后也赶紧追了过去,抓住了女孩还没有溃烂的部分,只是比较轻微,害怕再次早晨新的伤口。
“放开我,那就是我妈妈!”并没有顾及到自己的病情,艾莉莎用尽所有的最大力气挣脱抓着自己的手,被抓住的部分血肉一点一点剥落,让菲尼克斯的双手染上了血红。
“……”菲尼克斯没有再辩解什么,只是拦在了女孩的身前,轻轻抱住了对方,让女孩无法继续前进。
“妈妈……”女孩的眼泪滚落,带下了片片皮肉,仿佛飘散的纸片。
就在菲尼克斯以为这件事还要经过好久的时候,他感觉一片阴影飘过头顶,女孩的动作突然停下了,她呆呆的看着天空,嘴里说着两个字,“天使。”
天使?
菲尼克斯在确认女孩真的不会再挣扎之后,才顺着女孩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能看到有什么飞向了远方。
“天使带着妈妈离开了。”女孩自从刚刚那一幕之后,不再哭也不再闹,而是慢慢变回了早上的那种状态,只是这次她的口中一直在念叨着这句话。
将女孩送回诊所的客房,菲尼克斯替她打开了窗。
“我出门一趟,你好好的待在家里。”他如此说着,这次却没有得到回应。
老街区·某条小巷
菲尼克斯将脸埋在刻意耸立的衣领当中,眼睛躲在头上帽子的帽檐后面,他没过几秒钟就向巷口看看,却无果而回。
就在他马上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巷口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等着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他走来。
“钱呢?”那个男人问着,手里拿着身份证件。
菲尼克斯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并且从自己的衣服口袋中拿出了一个信封。
那是他们在昨天相遇时谈好的价钱,用来购买男人手中的病人身份证件。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场交易中不存在声音,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
衣着破烂的男人将信封中的东西倒了出来,那是一沓钱币。他仔细又小心的数了数,是五千块,比他索要的价钱还多了两百块。
再次抬头,得到了身份证件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巷子,在他数钱的时候,对方已经验证过证件的真伪。
离开了巷子的菲尼克斯的眼前出现了一张黑色的小卡片,上面带着他有些熟悉的log,那是Sphinx研究所的标志。但他还没有看清那个卡片上的信息,卡片突然被一个黑色卷发,身穿黑背心的少年捡走了。
“前面那个先生,可以请留步吗?”菲尼克斯快走了两步,追上了那个黑发的青年。
“你有事?”对方有些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你是想要去Sphinx研究所应征试药员吗?”凭借着医生的直觉,看到了对方手脚上的绷带,菲尼克斯迅速做了判断。
“……”这名看上去只有19岁的少年并没有回答。
“我劝你不要去,我按照街上贴着的告示打了电话,是研究所的电话没错,但对方说自己并没有进行招募试药的工作。”菲尼克斯直白且坦诚,“而且我自己就是一名医生,我也在进行研究工作,也许我可以帮你?”
“……”少年沉思了几秒钟才回答“可是我已经应征了消息群中发的那个试药项目,也发了市民编号给邮箱,得到的结果是那个研究所署名的入选邮件。”
“那能麻烦你……”菲尼克斯请少年为自己写下了邮件的地址。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招募的详细情况却不一样……”少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菲尼克斯摇了摇头。
“想不明白。”
“菲尼克斯,很高兴认识你。”决定离开的菲尼克斯主动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啊,罗威尔,您好。”罗威尔同样的回应,也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那么,再见。”
“再见。”
偶然碰面的两个人,擦肩而过,去向不同的方向。
轻微的钥匙声伴随着门锁的转动,诊所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艾莉莎?”
怀中抱着装着一个纸袋的菲尼克斯发现房间中黑漆漆的,而且没有人回应。
熟练的伸手按下开关,光明被人工制造了出来,但艾莉莎却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放下了手中装满食物的袋子,他走去了二楼的客房,只是艾莉莎也不在哪里。
人会去哪儿呢?
他站在原地思索,按理来说,艾莉莎那个情况应该不会到什么地方去才对。
而就在此时,咚咚咚,咚咚咚,楼下传来了敲门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ASPD,阿斯塔特警局。”
警察?为什么警察会找上门?难道前几天废弃工厂的事情暴露了?一边思考着各种可能性,菲尼克斯一边走下了楼。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打开了内侧的屋门,却没有打开外面的防盗门,外面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请问您认识艾莉莎·伊万斯小姐吗?”门外的警察向他询问道。
“……艾莉莎?她怎么了?”菲尼克斯反问道。
“艾莉莎小姐被在河中找到了,是自杀。”
“……”听到这个消息,菲尼克斯的本来有些惊慌的目光慢慢变得冷静,“她是我的病人,最近刚刚被我带回来治疗。”
“原来如此,那可以让我们看看她的私人物品吗?”
“当然。”说话的同时,菲尼克斯想到了一个问题,停下了开门的手,“请问可以看看两位的证件吗?”
“没问题。”两位警察拿出了自己的警察证,菲尼克斯看了看,确认是真的。
“请进吧。”他打开了自己家外面的防盗门。
随后的事情就很常规了,警察们带走了艾莉莎的私人物品,包括那个小熊。这倒是给菲尼克斯省下了不少的功夫,不用他去收拾和丢掉那些东西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再看艾莉莎一眼,仿佛这个人从来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这天晚上,菲尼克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变得有那么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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