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一搞ntxl调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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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拉走进酒吧里,没找到能挂外套的地方。这家酒吧又小又旧,占据一处老旅馆的底商。她当然认得这处酒店——稍微做过投资行业的人都认识这栋砖红色的建筑,实际上,安吉拉有点惊讶于这家旅馆居然还在营业。因为从五年前开始,这里就逐渐变成了房地产业界的噩梦,那在于,旅馆的管道和垃圾处理系统已经开始老化,不符合政府颁布的新要求条款,经营者考虑到罚金和糟糕的地段问题,甚至已经放弃用它来挣钱,因此维护(翻修)费用这一条就变得非常尴尬。
旅馆声音也影响了酒店生意。门口的保安显得像义务劳动的劳改犯一样毫无热情,只在她手心上摁了个章,油墨是新的,红颜料像血一样渗透进掌纹。她穿着外套进门,站在门口往里看,没废任何力气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她本不应该这么确定,但客人太少,而金钱豹实在是太好找了,安吉拉穿过一些零散地坐着人的卡座,坐在离金钱豹两只椅子的位置上,从上到下地打量她。她的参赛者抬起头,安吉拉立时感到心口一跳——这是一张很有吸引力的面孔——即使不坐在这种随时可能会倒闭的破酒吧里也一样,金钱豹一头垂顺的长发,眉毛又细又浓,嘴唇涂成深棕红色,她垂着眼去看杯子旁边的唇印的时候,神态像邀人喝奶昔的乌玛·瑟曼。金钱豹朝她看了一眼,她是那种面无表情时就让人感觉难以接近的五官,眉尾挑进刘海里:“——你好?”
“你好,”安吉拉说,把腿并到一起,她想回忆起金钱豹的本名,但失败了,“P.P?”
金钱豹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个很小的微笑,一小片笑纹在她的嘴唇旁边浮现:“他们说今天有人可能会来——你是我的赞助者吗?”
我是。安吉拉说。“你明天就要出发了吗?”
“是啊,”金钱豹叹息道,一点害怕都没有,听起来更像是在感慨自己将要离开现在这个鬼地方,“我们一共留下三个人,我想你是我唯一的投资者。”
她语气里带着尊敬,安吉拉猜想那是因为自己真的很舍得花钱。事实上,这里有一处误解,她那笔钱其实是投给了十几个参赛者,只不过死得就剩下金钱豹一个人。然而看在这份仰慕的感激的份上,她不打算点破。金钱豹喝掉了最后一口酒,安吉拉问:“你就住在旁边吗?”
“7楼,”她回答,酒精蒸上来,粉红缓慢地爬上她的眼球,她又笑了一下,这次更真心实意一些,颧骨上的高光在酒吧里闪着香槟金色光泽,“你要来吗?”
“我抽根烟,”我就不上去了——安吉拉把这句话咽回去,“——你有打火机吗?”
金钱豹有的。事实上,从以貌取人的角度上来看,她这种长相的姑娘不抽烟才是奇怪的事情,但安吉拉是另一回事,她的打扮和长相都很乖巧,你可轻易地从任何上流社会的刻板印象里拼出她的剪影,还有一套马术装备,以及一打各种素质教育的证书,抽烟像一种叛逆的因素,标签,符号,随便你叫什么,总之,那听起来“与人设不符”。金钱豹“哧”地点燃打火机,这才发觉安吉拉撩起耳朵边上的头发,低着头去找火的样子都很体面,她说:“我以为你不会抽烟。”
“烟枪。”安吉拉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让有害气体充分过肺,再吐出来。她手心的红色油墨这样看起来像一只唇印,含住了闪着火星的烟头,金钱豹又笑了,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但她生疏很多,甚至不会过肺——她才像那个为了显得很酷而学抽烟的人:“我们参赛时会有烟吗?”
“不知道,”安吉拉说,开始蹭自己掌心的油墨——擦不掉,“你想要吗?我可以给你搞点,不过我不保证——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的钱花到哪儿去了。”
“你比我想的年轻很多。”金钱豹说,她的脸埋在白色烟雾里,安吉拉只看清她的嘴唇一动一动:“我能把这个看成一种奉承吗?”
你可以。她回答。安吉拉注意到她的掌心也有油墨。金钱豹又问:“或许你想把手洗洗吗?”
“在你房间?”
她的眼睛说了是。安吉拉笑了,把烟在地上踩灭,扯住她的手指头,掌心里的嘴唇只离着两公分:“那我要麻烦你了。”
离开纽约三小时之后陆弋被颠醒了。他先是在自己腮帮子和牙龈之间找到了一片没嚼烂的生菜叶——来自自己的午餐,已经被口腔捂热。男人缓慢地挪动自己的牙,将生菜挤到臼齿之间,在咀嚼的过程中找回了一点控制脸部肌肉的感觉。他焦急又不得不耐心地嚼了十几秒钟,生菜的最后一丝汁水都快从他的嘴角往外掉的时候,陆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眼皮。
他睁开眼,发觉四周一片昏暗,引擎小声运作,连带着一种空调吹风的声音,气流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流过,空气里随之传来动物的骚臭。他整个人像条狗一般被囫囵塞进某个狭小空间。膝盖打弯着朝两边张开,正好卡在格子状的钢丝网上,脚踝绑在一起,脚底踩着笼子的铁丝,根本没法挪动自己的双腿。陆弋用力低头,意识到自己的上身穿着一件给精神病人穿的浅色拘束服,绑带绞到最紧,他的双手抱在一起,固定在胸口。空间狭小,陆弋被迫弓起后背,头下压,颈椎又酸又胀,肩膀酸得要命。
他喘了一口气,久违地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怪他经验丰富,但那感觉实际上类似一种劣质麻醉药的后遗症——别往更远的地方想,他在高中时就尝试过一次。这不是好行为,但陆弋认为或许考虑上自己的年纪(15岁!多么年轻,勇于探索的年纪啊!),这个选择还有一些值得谅解的空间。
他缓慢地给自己找上一个无伤大雅的借口,而且他对那些带着好奇的眼神贴上来的同班同学们也是这么说的——在年轻的时候,好像遇上了什么东西都能给他一个上天国的机会,你离着诗人的境界只差一次吞咽或者注射,半小时之后,他绝对就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了!
——实际上但麻醉药不是那回事儿,陆弋为了自己的青春期自尊心做了一回撒谎精。他以为自己能上天去,但那点“针管里的好东西”却只让高中时期的陆弋为此付出了半个星期的昏昏欲睡。
他喉咙发痒,闻到任何东西都想吐。副作用把他翻来覆去的折腾,直到他一口也吃不下去,汗水沿着T恤往里爬,就跟现在这样差不多。他在拘束服上蹭了一把下巴上的汗水,推断自己身处卡车的后车厢,刚才那几下多半是开过了减速带。
我旁边有什么?——他猛地扭头,呼吸无限放大,在溺水般的喘息之中,有几只啮齿动物在黑暗里磨牙,那声音活像胶片在放映机里滚动。尽管这样很危险,但陆弋在这种机械的声效里逐渐睡意上头,或许过于冰冷的空调气温也起效了。但他只记得在黑暗里闭了闭眼睛——就像打响指那么快的一下儿,下一秒他整个都横飞起来,“磅!”地一声被粗暴地摁在按摩床形状的手术床上。
枕头那儿掏了个洞,他全身赤裸,脸埋在洞里,瞅见一双皮鞋。他双手双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有那么一刻,陆弋脑子里闪过了好几种可能性,它们多半与“人口买卖”“黑心器官”挂钩。
他晃了一下屁股(这是他除了眼皮之外唯一能动的部位),紧接着一只手在他后背上重重地敲了一把:“醒了?”
——疼死他了。“操,”陆弋骂道,他给这一下敲得头晕眼花,“疼!”
“我不说中文,”男人咕哝道,接着他拍了一把陆弋的后脑勺,他手掌有力,几乎把陆弋的头像一颗高尔夫球那样打进洞里,陆弋用英语狠狠地,字正腔圆地骂了他一句“操你妈”之后,男人发出一声嘲讽的短笑,“——我管你他妈疼不疼?”
他的声音很粗,容易联想到上世纪70年代美国电影里的那些剃着平头的黑帮角色,“skinhead”,骇人听闻,在枪杀任何人之后都会朝尸体吐口水,骂他们是“猪猡”。
陆弋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连他都觉得自己实在太爱数钱,以至于干活时经常不珍惜情分和性命。那种感觉像在透支信用卡,在银行把账单贴到他脑门子上之前,所有的不安和挥霍都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麻痹和解放,以及物质上的爽快和狂欢,这不好,但难以改掉,或许今天是他的缴费日。
那双皮鞋在他眼底停留着,皮鞋的主人抱着手臂,打量他结实,精瘦的后背, 陆弋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后背出汗,在审视下缩紧肩胛。
男人说:“我们找你来,是打算为你找个活干。”
“找个活?像是,”他舌头不受控制了,陆弋咬了一下舌尖,“——像是我之前做的那种,打手的——”
“对,我们打算包下你,按月份给你钱——怎么样?”
“让我确认一下,”陆弋咬着牙,账单还没寄到,他得以逐渐平静下来,“——这是一份固定工作?”
“没错。”
固定工作——固定,工作——他嘴唇发颤,而麻醉药还在他脑子里兴风作浪,陆弋找不着自己的声音,他慢吞吞地问,“是你绑我过来的吗?”
“不是,”男人回答得很快,“是他们。”
“‘他们’是谁?”
“是我的人,我的手下。”
“那就是说,”陆弋翻了个白眼,他开始感到恼火,“是你的手下把我绑过来,然后把我放在椅子上,然后让我给你们干活?”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男人说,“你要不要帮我们干活?”
陆弋又喘不上气来了,他像只王八似的趴在那儿,盯着男人的皮鞋,舌尖来回来去舔自己的虎牙。他最后说:“你何不把我转过来,我们再谈别的?”
“嗯,这有些难办,”男人说,“你现在这个姿势,比较适合我们做手术。”
一阵沉默。手术床骤然发出牙酸的声音,报警器随之响起,另一双靴子冲进陆弋圆形的视野。亚裔男人在四只手下面挣扎,另一个人用胳膊肘压着他的肩胛骨,将他像一条鱼那样摁下去,陆弋骂道:“我就知道你们不打算干什么合法的狗屁勾当——操——”
“但你之前也没做多少合法的事儿,陆弋先生,”新来的男人说,他比穿皮鞋的那个还有力气,“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同意接受岗位,另一个——”
“另一个是你们他妈的把我放开,我他妈要用这张破床把你们俩操了——”
“另一个是你不同意,”穿皮鞋的男人说,“我们就真的让你变成‘实验动物’。”
陆弋顿了一下,他的手飞快地握紧床底的把手,麻醉剂弄得他鼻腔发痛,每一句话都跟嘶吼没有两样,“——这是违法的。”
“现在你又要“合法”了?”穿靴子的男人说,“勇气可嘉,你可以试试,我们其实真的有这个权限,”他语气很平静,居然打算在这里讲讲道理,“只是一只小芯片,放在你的脖子后面,小伤口,局部麻醉,不会留疤的。”
“……”陆弋静了一会儿,他现在应该提出自己想看看身份证明文件之类的,但他没要。在那迟疑的几秒钟里,他一边喘息,一边思考有没有硬闯出去的可能,还有一天两次麻醉剂,他会不会变成傻子——但他们估计不会想雇佣一个傻子来做打手。那种断续的呼吸穿过他鼻腔,空气柱变得很像细小的哨响,几声之后,他停住了,转而用嘴去喘气,问:“时薪多少?”
“50美金。”
“……我要80美金。”
“成交。”穿靴子的男人拍了拍手。他又出去了,回来时带着一辆推车。几个穿着手术服的人围上来,给他注射一些应该正规许多的麻醉剂。在蓝色的消毒布帘遮住陆弋之前,他扯着新员工的后脑勺把他的脑袋从洞里拽了出来。无影灯“啪”地一声打开,陆弋眯着眼,瞅见这个白人有一双温柔的棕色眼睛,男人朝他笑道:“欢迎你,你可以叫我‘园丁’。”
叫你妈。陆弋心想,麻醉剂起效,他又被摁了回去。
欢迎你,我的新朋友。
这里是众神眷顾之地——法提亚。
世界本是一体。
生灵繁衍,世界也在发展。
当你回过头的时候,原来世界已如此繁荣。
【企划背景】
欢迎来到法提亚。
这里是名为“法提亚”的世界。
一个以西幻为主要风格,揉杂了各式各样魔法、奇幻、冒险、武侠等要素的大杂烩世界观。
本世界观参考众多,现实神话、小说、各类游戏等皆有涉猎,基本就是我喜欢的/我觉得有趣的/我看到过的各类元素设定大乱炖。
【企划性质】
本企划主要偏向于日常、探索、剧情。可爆肝可养老。
本企划分为长期与短期俩种形式。
长期企划一直开放,长期企划为日常向养老企,不设主线、支线任务。
短期企划是【以同一个世界观下】世界的某个方面为题进行的短期企划。短期企划可能会有强制打卡的要求,具体详见当期企划。
文画皆可参与。
不接受全文设,至少需要有半身立绘,接受捏人或约稿。捏人网站:https://picrew.me/
【背景设定】
以太
充斥着世间的一种特殊能量,是构成世界万物的基石。也因着有以太的存在,人们得以使用以太魔法。
以太魔法
生物有意识的使用以太能量产生的超自然现象技术的总称。本世界观魔法浓度较高,但并不是只有法师可以使用魔法。一些简单的魔法可以在民间广泛传播。
以太科技
虽然是魔法的世界,但是科技水平并没有止步不前。因为以太魔法的影响,本世界观内的科技基本都与以太或魔法息息相关。同时,以太炼金术也在此大放异彩。
信仰
众生万物,皆有信仰。信仰的对象可能是童话中创世的神明,也可能是路过时救你于危难之间的英雄。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信仰,请务必要记得尊重他人信仰文明。
冒险
虽然人类文明发展的很快,但世界的脚步也没有停下来过,人类的社会文明只覆盖了一小部分的世界,许多好奇心旺盛的冒险者与学者相继外出,探索世界与魔法的关联。
【可选种族】
人类本是一体。
随着时代的变化,人类也出现了不同的相貌。
基础种族:人族
世界上最普遍的种族。体态匀称,适应力强,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能很好地适应。
基础种族:精灵族
精灵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早已无从考究了。为了适应环境,精灵族大多身姿矫健,体态高挑,比人族更为宽大的双耳有助于他们更好地捕捉到细小的声音。如今的精灵族经过数代的繁衍,人数已经快要赶上最为普遍的人族了。
基础种族:兽人族
兽人一族通常都具有一些轻度兽化的特征,如兽耳或是兽尾,以及一些具有动物行为特征的行为。在早期的时候,兽人族因为这些兽化的特征以及行为常常难以融入其他人类群体,但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的兽人族已经是人类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群体了。
其他有关世界观、详细种族等设定请移步:种族志·通论
【参与方式】
目前以ElfArtword网站为主。创作请投稿至Elf网站,后续视参与人数开放其他参与方式。
投稿人设请私信。
【注意事项】
本企划主要分为主企划与小型主题企划俩种形式。
主企划为长期企划,将持续开放,接受投稿,欢迎随时参加,参与角色不限背景不限身份,但需要符合本企划世界观逻辑。婉拒玛丽苏,战力爆表,强无敌等设定角色。
小型主题企划为短期内开放的时限性主题企划,在企划预告发出后接受投稿,参与角色需要与该期主题相关,且符合世界观逻辑。(没人一起玩的话可能就鸽了)
神明的视线倾落,世界会对您的创作做出回应。您所创作的一切都会成为构成世界的基石。
每一个投稿成功的角色都会被世界记住。如果您的角色超过半年没有进行创作,企划组可能会接手该角色的后续剧情。若您的角色只参与短期企划不参与长期企划,在短期企划结束后,并不会因为半年以上无创作而被企划组接手。
*目前长期企划绝赞开放中!
企划初始只开放三个种族,四个城市。
后续种族,城市,职业等需要参与企划解锁。
【各设定正在龟速更新】
快来催促这个咕咕怪吧【划掉
虽然打了winter不过是夏天的时候的事呢[。
故事也还没能讲完,先丢上来点
自己似乎是变“坏”了。由于变质而获得的这份力量,在得到的瞬间便能使用得得心应手,莫非自己天生就是个坏孩子?又或者,渴求爱意这样的事本身就难以用好坏来定义。
悄无声息地抽取出对方那些美好动人的记忆,非人之物将这些情感与思绪全部吸收享用之后,便会化为世上最柔软又致命的武器。已至暮年的富商望着面前清秀的亚裔少年,泪水艰难地攀过他脸上那些层层沟渠,在坠落之前,被少年温温凉凉的手给接住。
据说,富商对白净的少年有着特殊的癖好,碍于面子的妻子似乎是默许了这一切。传言,富商秘密包养过一个被贩卖至此的黑发奴隶,对其偏爱到了不愿归家的程度。听闻,有个不知身份的东方人惨死在了马路中央,头部被轮胎碾压得面目全非。
那天突然消失的少年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失而复得的富商一时失语,只能颤颤巍巍地捧起脸边的手,虔诚地吻着少年的指尖与手背。少年被亲得发痒,轻笑着忍不住微微蜷起了手。那纯真的笑容以及青涩的反应牵扯起了更多过去的记忆,枯竭了许久的心被汹涌地翻卷起来的爱意滋润,再一次加速鼓动时带来的冲击,让人感到一阵如浸泡在美酒之中那幸福的眩晕。
身型小巧的少年蜷在富商的怀里,像是从未离开过一般温顺如一只家猫。富商老了,只是这样搂着他可爱的小猫便已经心满意足。而少年则热情又不黏腻地诉说着他的思念、以及一直以来的痛苦与挣扎。片刻的失落后,他发出了一声幸福的叹息,对着爱人兴致勃勃地提到了对未来的畅想——不用太大,略微偏远——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住所,可以不用在乎他人的目光与言语,只用享受着属于彼此的空间、相爱着便好。
富商怜爱地抚摸着少年的黑发,起身来到了书架前,默声细数着排列整齐的书脊,抽出其中一本后打开了书页里被挖空的暗格。许久未见天日的钥匙与支票还保持着数年前的原样。他又何曾没想过那样的未来,只是没能来得及——
哪怕已经不再是“芙洛丽亚”,自认是“福克斯”但也知晓自身并不完整,现在的他——姑且代称为F。这说法有些敷衍、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又有什么难以割舍,可他的主人就连这么简单的音节都难以说出口。F对此毫无怨言,并报以理解。毕竟“F”只是为了带她逃离现状而存在于此的亡灵。
他永远是在为了爱而一如既往。
待准备充分,洛斯塔与F离开了蓝花楹,奔向新的据点。离开要比来时方便得多,借着夜色,F抱着洛斯塔轻巧地在屋檐间穿梭。
“会很沉吗?”
“不会。”
F跳上屋檐,小心地将怀里这位年轻的女士在相对平缓的地方放下。他低头扶了下帽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洛斯塔,而后突然笑了起来。
“你长高了。”
“……”洛斯塔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没有分别那么久。”
那一如此刻披洒在两人身上的月光一般温和清冷的微笑,轻轻地刺戳着洛斯塔心底柔软的某处,这酸涩的感觉让她很难把自己的嘴角扬起令人满意的弧度。于是她只好背过身,朝着目标所在的方向僵硬地迈步,F则不紧不慢地跟上,安静地走在靠外的那侧。
*把之前写的东西都放上来了,热热闹闹地毕业!高中篇在这里结束,还会有大学的番外,努力不鸽掉!
*感谢大家,玩得好开心嘿嘿,有机会再见吧!
01 游泳社的日常
青木夕纪走出更衣室,迎面便撞见一脸严肃的酒井悠人。酒井伸出一只手,意图将她拦下,青木不解:“让我过去啊?”
“把你的泳圈摘掉。”酒井板着脸。
“才不要!”青木吐吐舌头,稍微弯下身子便从酒井的胳膊下钻了出去。她无视身后酒井的抗议,径直跳进了泳池,发出巨大的“扑通”一声。
“说了多少遍不要跳进泳池啊!”酒井气急败坏地喊。青木冲着酒井做了个鬼脸:“哼,少管我!”
“青木同学很有活力啊,”游泳社顾问岩崎雪之丞从更衣室走出,“不过不能在游泳馆内奔跑,也不能直接跳进泳池,这些都是很危险的事。”
“知道了——”青木虽然嘴上答应,但显然没往心里去。她看了一眼酒井悠人,告起状来:“老师,悠人君要抢我的泳圈,这个是不行的吧!没有游泳圈,我会在游泳池里淹死的,这绝对是谋杀!”
“你还好意思说啊!”酒井悠人抗议,“你加入游泳社这么久了,还完全不会游泳,这简直是游泳社的耻辱!”
“我们又不参加什么比赛,会不会游泳又怎样啊。再说了,你这个戏剧社的成员,不也是压根不会演戏吗?”青木反唇相讥。
酒井的脸色变得更差了:“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啊?”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岩崎老师试图缓和气氛。他看向酒井,说:“泳圈这件事,酒井同学也跟我提起过,嗯……等大家都到齐之后,让酒井来解释一下如何?青木同学你也先从泳池里出来,如果拉伸不充分的话,很容易抽筋。”
青木点头照做,反正不管酒井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泳圈。
游泳社的社员陆陆续续到齐了,所有人站成一排,听岩崎老师讲了些老掉牙的注意事项。
“啊,还有一件事,”岩崎老师看向酒井,“作为社长,酒井同学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是的,那个……成为社长之后,我也想了许多,作为社长,我至少不应当毫无作为,也是时候为这个社团做点什么了。虽然因为今年大家都会因为升学考试或者其他事情变得忙碌,可能无法顾及社团这边的活动,但至少在这一年里,我希望大家都能不留遗憾。”
酒井的目光转向青木:“让那些至今都没有学会游泳的人学会游泳,让学会了游泳的同学们游得更好,这就是我的目标!”
岩崎适时接过话头:“在我看来是相当切实可行的目标。所以青木同学,你也是时候把游泳圈拿掉了吧?”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青木缓缓摘下了泳圈。
想不到青木夕纪这么配合,酒井有点吃惊,正当他打算说点表扬的话的时候,只见青木把泳圈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休想!我才不会离开我心爱的游泳圈!”青木夕纪大声喊,“我明明可以靠游泳圈游得很快,为什么不戴着它呢?人可以借助工具的话,为什么还要徒手劳作呢?而且啊,为什么是悠人这家伙当社长啊?我觉得让我来当这个社长才比较合适!如果投票选举的话,肯定是我的票数比较多!”
“让悠人君当社长,我想是因为他看起来还算可靠吧?”一旁的树木树理说道。
“树理姐姐!你居然不站在我这边吗!”青木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树理走过去摸了摸青木的头:“不过小夕纪当社长的话,估计会很有趣也说不定哦~”
“对吧?”青木一秒钟便恢复了笑脸,“如果我当社长的话,我绝对会让社团活动变得更有趣,比如举办泳池party之类的!”
“青木同学,那种事情老师是不会允许的。”岩崎说。
“所以说,让悠人君成为社长是老师在背后支持的啊,”青木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所谓的傀儡政权……或者是你们在背地里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什么的?”
“哪有那种事!”酒井悠人显而易见地脸红了,“你不要胡说啊!而且你也过于自信了吧!你以为谁会给你这么胡来的家伙投票啊?你不是连游泳都不会吗,怎么可能当社长啊?”
“你不是也不会演戏吗?”
“所以戏剧社的社长也不是我啊!”
酒井悠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青木,你说过你要考东大的对吧?明明能够学会游泳的人,比能考上东大的人多得多吧,那么,一个连游泳都学不会的人,要怎么考上东大,你倒是说说看啊?”
青木因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这,这,游泳这种事,我当然是学得会的!”
“那你倒是学会游泳给我看啊?”
“不要小瞧我!我可是非常聪明的!游泳什么的,我很快就学会了!”青木跳起来,把泳圈踢到一边,“我今天就学给你看!”
“激将法大成功啊……”树木树理叹了口气,看向酒井悠人,对方得意地冲她比了个V字。
“不要害怕,小夕纪,把头埋到水面下面,自然就会浮起来了。”
“不要啊!好可怕!我感觉身体在下沉啊!这样把头埋进去的话肯定会淹死的吧!”
树木树理好言相劝,但青木夕纪完全听不进去,抓着栏杆不停地扑腾,就是不肯把头埋进水里。
岩崎老师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冷静一下,青木同学。我有一个快速学会游泳的秘诀,你想听吗?”
“当然啊!是什么?”青木喜出望外地问。
“听好了,首先要深吸一口气,不要从鼻子呼吸,而是慢慢地从嘴巴吐气,然后……”
然后岩崎老师就伸手把青木的头一把按进了水里。
“老师!”青木从泳池里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抗议,“不要对学生使用暴力!”
“但是,有感受到水的浮力了吧?”岩崎笑眯眯地说。
“啊,确实有一点,”青木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感受,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把头埋进水里真的能浮起来呢。”
拜岩崎雪之丞的教育所赐,接下来的游泳训练进行得还算顺利,这一天结束的时候,青木已经能洋洋自得地漂在水面上了。
“我就说我很快就能学会的吧?”她得意洋洋地向酒井炫耀。
“等到你真的学会游泳再来这样讲吧。”酒井相当头疼地说。
“不好意思,打扰了。”
社团活动即将结束时,渡边诚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小盒子。
“是来找名取川同学的吧,我们这就要解散了。”酒井说。
“是的,那个,我还给大家带了试做的布丁……”
“什么!布丁吗?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青木夕纪一个箭步冲上前,从渡边诚的手中拿过布丁和塑料勺子,“我不客气啦!”
“等一下……”一旁的名取川星想要拦下青木,但在他的手碰到青木之前,她就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把布丁送到了嘴里。
“呜,这味道……”青木夕纪的脸皱到了一起,然后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哇啊!青木同学!”大家立刻乱成一团。酒井大声呼叫岩崎来查看状况,名取川星拉着渡边诚,犹豫着要不要逃离案发现场,女生们七手八脚地把青木扶到一边的躺椅上。
岩崎很快赶到了,他查看了一下青木的状况,摇了摇头:“我救不了她。”
“什么!”酒井冲到青木旁边,“青木同学,你不能死啊!”
青木的眼睛缓缓睁开,声音微弱:“我还有……最后的心愿……”
“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我们都尽量满足你!”酒井快哭了。
“把……社长的位置,让给我的话……”
“那你还是死了算了。”酒井毫不留情地说。
“不要这么冷漠啊!”青木弹了起来,“我死了就没关系吗?”
“青木同学,你要是还有什么心愿,就托梦给我,我会烧纸钱给你的。”酒井悠人冷酷无情地走开了。
“那个,青木同学,没事吧?”渡边诚担忧地询问道。
“刚刚只是闹着玩的,嘿嘿,”青木挠了挠头,“但是布丁真的好难吃,我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呢。”
“难吃……会死掉一样的难吃……”渡边诚宛若遭受雷击,瞬间失魂落魄了起来,一旁的名取川星皱眉:“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渡边很努力做的布丁啊。”
“那你要不要尝尝看这个巧克力布丁的味道?”青木问。
“是芒果布丁……”渡边诚的声音宛若幽魂般在两人旁边响起。名取川星打了个冷战,赶快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赶紧去换衣服吧,也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了。”
“啊,一切平安真是太好了,”树木树理感叹道。她转头看向岩崎,“但是岩崎老师,那你刚刚说,救不了小夕纪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需要救,自然就救不了啊。”岩崎理所当然地说。
“下次还是不要用这种让人误解的表达方式了吧……”
鸡飞狗跳的游泳社活动终于结束了。青木夕纪回到家,读起竹内法树给她整理的物理笔记。她翻过一页,读到讲述“浮力”的内容时,突然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感觉。
“什么事啊?我正在上课呢……”竹内法树压低了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青木夕纪可不顾忌这个,她充满着喜悦地冲着自己的青梅竹马大声宣布自己的发现:“我懂了,原来游泳就是阿基米德原理!物体受到的浮力等于排开液体的重力,所以游泳的时候要把头埋下去!”
“啊?是这样没错……但我还在上课,先不跟你说了……”
竹内法树挂断了电话。青木夕纪并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大发现里。
啊,我果然是个天才,青木夕纪愉快地想。
02 蝴蝶结
“我说竹内,你其实是有女朋友的吧?”
“啊?为什么这么说?”
竹内法树看向身旁挤眉弄眼的社团前辈,有些不解。他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面套着一个蝴蝶结装饰的发圈。
“这不像你用的款式,应该是给女生准备的吧?真好啊,我也想要个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竹内摇头否认。他看了一眼发圈,叹了口气:“是女朋友就好了。”
社团前辈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拍了拍竹内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兄弟。”
竹内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发圈是什么时候跑到他手上的。上周末,青木夕纪一大早用十五个夺命连环call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要他陪她去海洋馆玩。
“再不出来透透气,我就要变成一台机器了!”青木说。她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绑麻花辫,而是扎了一个马尾,看起来有点新鲜。
据她所说,最近她几乎把所有闲暇时间都拿来读书了,放学后还要去补习班继续念书。
“哇啊,累都累死了!每天要做好多好多题,看好多好多东西!呜呜呜,小树,你可不可以把你的脑袋借给我?”她一只手按住竹内的头摇晃起来,竹内被晃的有点晕:“别晃了大小姐,我快吐了。”
青木听了,吓得后退两步:“你可别真的吐出来!”
“……”竹内心情复杂。
两人搭电车去海洋馆的路上,青木的手机响了。她先是挂断了电话,但对方再度打来,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她终于接了电话。
“什么?补习班?我forget了。”
“on the电车啊。”
“不要,我才不要上课,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变成robot了!”
“老师好啰嗦!不能打扰别人的date不是常识吗?”
“我说了是约会,D,a,t,e,Date,老师你是嫉妒我吧?毕竟一把年纪还是个单身汉,没有跟女人约会的机会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你也不忍心看你心爱的学生因为压力过大而Boom了吧?”
“什么!这里要用break down吗?英语好麻烦……好啦好啦我会找时间补上缺掉的课程……什么,双份作业?再通融一下啦!”
青木挂断电话,转头向竹内抱怨:“补习班的老师好啰嗦。”
“我以为你今天休假。”
“没差啦。”青木笑嘻嘻地说,“反正我是不会去上课的。”
“课程不要紧吗?”
“不要紧不要紧,那种事情什么时候都好,我今天就只想和小树一起去海洋馆。”
竹内的耳朵有点热,这基本是常有的事。
“那,这算是约会吗?”他试探着问。
“啊?”青木稍微愣了一下,“刚刚是故意想要气那个死板老头的,不过小树你要是想当成约会的话也没关系哦。”
青木夕纪用手指戳他的脸,揶揄他:“是不是上了大学之后发现周围的人都有女朋友,开始觉得寂寞了?会想着‘我也好想把女朋友的合照发去ins炫耀啊’这种事吧?不要不好意思,这种心情大家都能理解,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发我跟我的合照嘛,文字就写‘今天和jk约会了’,绝对会被羡慕死的吧?”
“这个就免了吧。”
“真的吗?真的不用吗?”青木一下子把脸凑得很近,“难不成,你已经交到女朋友了?真是的,好歹也告诉我一下嘛,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啊。”竹内稍微与她拉开一点距离,摆了摆手。
“我想也是啦,”青木回到原位,“你交到女朋友才奇怪呢,感觉你非常没有女人缘。”
“……”
竹内决定换个话题。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你讲了不少英文单词。”
“还不是那个死板老师要我平时多应用英语,”青木气鼓鼓地说,“我希望他有一天能冲我大喊‘我受够你的说话方式了!’,但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
“最近很累吧?”
“累死了!所以今天一定要好好玩一下,玩够接下来一年份的!”
“要玩够一年份的也太难了吧……”
竹内叹了口气,跟着青木走下电车。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来海洋馆。青木轻车熟路,抓着竹内直奔水母馆,掏出手机对着玻璃缸疯狂拍照。拍够了,她又把手机递给竹内:“给我拍一张。”
“这里光线不太好……”
“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于是竹内认命地按了几下拍摄键,照了几张青木夕纪在水母前比V字的照片。
“根本看不见脸。”
青木翻看照片,发现在水母馆的灯光下自己只是个黑影,不禁用责备的眼神看着竹内。
“就跟你说了不行的。”竹内摊手。
“算了,反正也没关系。”
青木收起手机。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一边看水母,一边聊一些琐事。竹内法树给她讲了一些大学的事情,基本都是挑有趣的事情讲,希望能让青木对升学这件事更有动力。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她能拥有一个更好的出路。青木笑个不停,把头靠在竹内肩膀上。竹内本应该对她的这种举动习惯了才是,但不管是多少次,他都会觉得有些紧张。
“小树,我困了。”青木打了个哈欠。
“熬夜打游戏了?”
“哪有那种时间啊,习题多到做不完啊……”
青木又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地说着各个学科的习题,最后以一句“学习好难”做了结尾。
“其实要是找对方法会容易很多,比如记忆就有很多诀窍……”
他只说了个开头,便感觉肩膀上青木的头稍微往下滑了一点。她显然是睡着了。竹内小心地动了动身体,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想去揽她的肩膀,但觉得那样太过亲密,又害怕吵醒她。她显然累坏了,竹内法树想,是什么让她这么拼命?她终于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了吗?
总归不会是为了我,竹内想。
就算她是害怕两人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才采取行动,那也只可能是出于友情上的不舍。那种因为追赶心上人努力学习的少女漫画剧情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如果说得残酷一些,青木夕纪通过一年的努力考上东大的希望也全然没有。她不是什么天才,更算不上聪明,努力得又太晚,比起那些努力的天才们,从起跑线上就落后太多。
他对青木夕纪有些担忧,如果这样努力过却失败了,她会不会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她不像是会自暴自弃的人,但谁又说得准呢。
他想摸摸青木夕纪的头,又把手放下了。竹内法树悄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前置摄像头里的他们在水族馆的昏暗光线下只是两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只有游动的水母在他们身后清晰可见。
他按下快门。
从水族馆出来之后,两人去纪念品店逛了一圈。青木对一个企鹅形状的发圈很中意,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她把头发解开,把原本的发圈递给竹内。
“替我拿一下。”她不等竹内回答,便跑去一边的镜子那里绑上新买的发圈,显得很满意的样子。
竹内接过发圈,顺手套在手上。他随后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青木似乎也忘记了这回事,没有向他索要。两人接着又去了甜品店,青木说要请客,竹内便不客气地点了豪华芭菲,给青木的钱包做了瞬间瘦身。他们又去逛了游戏中心,在外消磨时间直到天黑才分开。
那之后他就一直把发圈戴在手上了,就好像这是他自己的东西一样,直到被社团的前辈提醒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给青木夕纪发了条消息,告诉她她的发圈丢在自己这里了。青木夕纪过了好一会才回复他,“那就放在你那里吧,反正也戴得够久了”。
竹内法树随便回复了几个表情,把手机扔在一边。他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些发圈和发卡,无一例外都有大大小小的蝴蝶结。他取下手上的这一个,放了进去。
总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他想。
03 六一儿童节特别篇
最近,孩子们之中开始流行“勇者斗恶龙”的游戏了。没有什么复杂的规则,只是一个孩子扮演恶龙,另外的孩子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追着他到处跑罢了。一般这个恶龙的角色都是由竹内法树担任,毕竟他又瘦又小,讲话也轻声细语,就算要他扮演这种角色,他也不会说上半个不字。
虽然如此,但不代表竹内法树就喜欢这种角色。每次被大家戴上象征恶龙的犄角和尾巴的时候,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到为首的孩子下命令之后,他才跌跌撞撞地跑起来。他不太擅长跑步,从来都甩不开身后的人,只能任由孩子们用手中的树枝,纸糊的剑,或者充气锤子一类的东西敲敲打打。等到他再也跑不动了,那些孩子就哄笑着一拥而上,轮番用手里的东西打在他身上。
竹内法树蹲在地上,护住自己的头部。他不觉得疼,只觉得害怕,明明大家只是在玩,他却觉得很害怕,怕到快哭出来。很快就过去了吧,他心里想着,他们很快就会玩腻了,他紧紧咬着嘴唇,等着孩子们停下来。
“你们干什么呢!”突然,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了孩子们之中。青木夕纪双手叉腰,神气十足,冲着孩子们大声喊道:“不准欺负小树!”
“我们才没有欺负他,我们只是在打恶龙。”为首的孩子反驳。
“就是啊,我们只是在玩而已!”其余的孩子也七嘴八舌地吵嚷起来。
“小树才不是恶龙呢,你们就是在欺负人!”
竹内法树抬起头,从孩子们组成的人墙的缝隙里看她。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环,手上拿着一根小木棍,嘴里哇哇叫着什么动画里的台词,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哇啊,恶龙的同伴要把恶龙救走了!”为首的孩子匆忙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充气狼牙棒,试图拦下青木夕纪,但她只是稍微弯了下腰,就从那男生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很久以后,竹内法树偶尔回忆起那个金色的下午,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但他还记得青木夕纪向他跑来的时候,落日在她身上洒下金色的光。她像个威风凛凛的骑士,手持宝剑披荆斩棘,只为救出落难的公主,虽然她没有穿着盔甲,手里也只有一根可笑的小木棍,但在那一天,她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他的骑士。
竹内法树看得呆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来到自己面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发什么呆啊,快走啦!”青木夕纪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这样拉着他跑出了那片空地。
“真是的,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欺负你啊。”
他们跑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青木夕纪扔掉手里的木棍,三两下便爬上单杠架,居高临下地看着竹内法树。
“只是在玩游戏而已啦。”竹内法树说。
“是这样的吗?”青木歪了歪头,“玩游戏的话,应该是大家都开心才对,但你一点也不笑啊。”
竹内法树不说话了。他的头上还戴着恶龙的犄角,腰上绑着的尾巴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把犄角从头上摘下来,纸板做的犄角歪歪扭扭的。
“不开心的话就不要跟他们玩了,真是搞不懂你们男生,”青木夕纪鼓起脸颊,试着爬到更高一点的地方去,“他们为什么总是欺负你啊?”
竹内法树本想解释一下,他们并没有欺负他,但想了想还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因为我跑不快,跳不远,一点都不厉害。你知道丛林法则吗?动物里最弱的那个,会被其他的人淘汰,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我觉得小树很厉害啊!”青木夕纪想都不想地说,“我做不出的填字游戏你都会做,算数题也一下子就解出来了,你连丛林法则都知道,这个词我都完全没听说过呢!不管他们怎么说,小树在我心里就是最厉害的!”
“是,是吗……”竹内法树因为对方突然的夸奖有些脸红。
“真的!小树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我最喜欢小树了!”青木夕纪笑着说。
竹内法树的脸更红了:“我,我也喜欢你。”
“嘿嘿。毕竟我可是人见人爱的美少女嘛!”青木夕纪得意地说。她从单杠架上跳下来,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都这个时间了,该回家吃晚饭啦!”
她看向竹内法树,发现他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木棍。
“你捡那个做什么啊?”
“嗯……防身用。”竹内含糊不清地说。青木也没在意,她拉过竹内法树的手,两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当孩子们再次提议要让竹内法树做“恶龙”的时候,竹内罕见地摇了摇头。
“我不愿意,”他说,“如果你们一定要我当,我以后也不会跟你们玩了。”
“而且,”他补充道,“我也不会把作业借你们抄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对他突然的转变感到惊讶,他们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玩起其他的游戏来。
从那之后,竹内法树便再也没有戴过那个犄角了。
“小树,这是什么东西?”
“啊。”
青木夕纪把一个盒子递到竹内法树面前:“可不是我故意打开的,我只是不小心把它碰倒了。你怎么把垃圾装在盒子里啊?”
“这不是垃圾,”竹内法树随口答道,“这是骑士的剑。”
“少来!又在糊弄我!”青木夕纪不满地说,“把树枝装进盒子里,小树真怪。”
竹内法树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青木皱起眉头:“干嘛那么看着我啊?”
“没什么。”
等到青木夕纪离开竹内家,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现,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啊,该不会是那个吧!”
但她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啦,算起来,都已经过了十几年呢……啊,我和那家伙认识那么久了吗?说起来那个时候的小树,好可爱哦,感觉很好欺负的样子呢……长大了之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她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愉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04 圣诞节
竹内法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皱着眉头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包间里吵吵嚷嚷,几个前辈有点醉了,正高声吵闹着什么。
他站起身。
“对不起,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啊?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我们可还要去喝第二轮呢!”
“竹内君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吗?明明今天可是圣诞节,不趁此机会狂欢一下吗?”
几位前辈转向他,你一言我一语地挽留他。竹内法树略略低头说声抱歉,绕开几个缠在一起的酒鬼,拿过挂在衣帽架上的帽子。
“不好意思,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所以只能失陪了。”
“哎呀,既然这样就只能放你走了,竹内君。下次我们可一定要玩个尽兴啊!”
对其他人说了声感谢的话,竹内法树裹紧大衣,戴上帽子,踏入冬日的寒风之中。
街道上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气息。圣诞老人,圣诞树,喧闹的人群,竹内法树穿行其间,步子迈得很大。从这里到他的出租屋要十五分钟,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三十分,之后乘坐电车……预计到达时间是九点左右。稍微有些晚,他想,但也还算在接受范围之内。
九点一刻,竹内法树艰难地按响青木家的门铃。开门的是青木的母亲,她先是吓了一跳,看到是竹内之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快进来吧,我去叫夕纪。你拿的是给她的礼物?可真是了不得。”
“真抱歉,这么晚打扰了。”竹内跟着青木太太走进客厅,把礼物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
青木夕纪很快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沙发上的一人一熊吃了一惊:“天啊,这是要送给我的?”
“我记得你说你想要来着?”竹内法树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记得这个还挺贵的……你不会反悔的吧?”青木夕纪若有所思。在得到竹内法树的保证之后,她高高兴兴地扑向那只一人多高的米色毛绒熊,力度之大仿佛要将熊身首分离。
“这只熊身上好冷。”青木夕纪仿佛想到什么,松开熊站起来,片刻后给竹内法树倒了杯热水。
“总之多谢啦,小树。圣诞快乐!”
“嗯,生日快乐。”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同时也是青木夕纪的生日。从前每年的这一天,青木家都会庆祝一下,也会请一些朋友来家里。但今年因为青木是考生的缘故,并没有举办什么庆祝活动,只是一家人简单地吃了晚餐。
“我也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青木夕纪递给他一个盒子,示意他现在就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副毛绒绒的耳罩。
“可别小看了它哦,”青木夕纪得意洋洋地从耳罩下方扯出一条线来,“这可是具有保暖功能的耳机,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你很会挑东西嘛。”竹内法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苦笑。他还是挺看重耳机的性能的,不过以青木的财力,大概只会买到性能差劲的东西。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他还是把脖子上的耳机放进盒子里,戴上了青木送他的那一个。至少保暖性能应当不错,他想。
“那么我也该回去了。复习要加油。”
“你这就要走了吗?真是的,多留一下嘛,我复习好无聊,快闷死了。”
“毕竟现在也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
“那我送你去车站。”
青木夕纪不由分说,冲进自己的房间里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如果自己先走的话,她搞不好会追过来的,竹内法树这样想。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同她一同出了门。
“最近……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他跟青木夕纪一同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冬天的风有几分凛冽,让人不由自主地裹紧衣服。
“真是的,怎么你也问这种问题啊。”青木夕纪撇了撇嘴。
“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也快到一月了,”竹内法树犹豫再三,说道,“我有点担心。”
“没关系,没关系,肯定没问题的啦,”青木夕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可是信心很足。”
但是,竹内法树充满担忧地想,青木夕纪现在的成绩,距离东大依旧很遥远。虽然她的偏差值的确有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提升,虽然仍然有些不太稳定,但如果运气好的话,应当能够考上不错的学校。但是,以东大为目标,是否有些过于自信了呢?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是否该把这些话讲出口。再怎么说,那都是青木夕纪自己的选择,自己只要在一旁守望着,支持着就可以了。或者说,这必须由青木夕纪自己来做选择,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也好,也都应当她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建议她重新选择志愿的人,建议她将眼光放得实际一些的人,一定不止一个。即便如此,她却依然固执地想要走上这一条道路,那么自己又凭什么让她回心转意呢?
他为此烦恼了很久。也许从青木夕纪说出想要上东大的那个瞬间就开始了,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应当按着她的脑袋,要她更换一个更加实际一些的志愿,好让她不至于面对如此努力也达不到目标的失落。也许现在已经晚了,但他也终于下了决心,自己应当为此做点什么,哪怕是徒劳的努力也好。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考上东大,你还有其他学校作为保底吗?”竹内法树试探地问道。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啊?”青木夕纪仍旧满不在乎,“我肯定能考上东大的啦。其他的学校我才没有在考虑,不然会分心。”
他甚至对她的自信有几分恼火了,她为什么就如此轻率地对待自己的未来?为什么就敢将自己的全部赌在那个伸手也抓不住的目标上面?
“你这样是不行的。”他停下脚步,罕见地对自己的青梅竹马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也许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你有好好考虑过你的未来吗?”
“小树……”青木夕纪惊讶地看着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有些不知所措。
“我并没有不支持你去读东大,但到了现在,你也该明白,你现在的成绩是没办法的吧?考上大学不是你喊几句口号就能成功的,整个日本又不是只有东大这一所大学,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非考上东大不可啊?你也该给我清醒一点了吧!”
竹内法树借着气势一股脑喊出这些话,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开始觉得后悔,也许他不该说这样的话,也许青木夕纪会哭,会讨厌他,可是他非说不可。他看向青木夕纪,准备着只要她哭出来,就立刻认错服软,但青木夕纪只是笑着看向他。
“没想到,小树你还是说出来了啊,”青木夕纪微笑着,“我还以为,至少你会支持我到最后呢。”
这次换成竹内法树愣在原地了。青木夕纪踢了一脚路边的电线杆,像是发泄般把话说得飞快:“我早就没有以东大为目标了,我并没有蠢到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清的地步。我的志愿表里连东大的影子都没有,虽然我的的确确非常想去东大,可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至少,我想要说些大话,在大家面前,在小树面前装酷耍帅,到时候大家发现我没有被东大录取,而是考上其他大学的时候,一定会‘哇’地叫出声吧,不过说不定,是因为我还不想放弃,我还是想去东大念书,所以才一直这样讲的吧。”
青木夕纪抹了一把眼泪,看向竹内:“我很害怕,如果大家都去读大学了,而我却没有,是不是就会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了?所以我要比任何人都走得更远,所以我才想要去读东大。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现在的我,应该已经不会被你和大家抛下了吧?但我现在还是想要去读东大,只是因为我为了这所学校,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可是,我的努力还不够多,所以我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不管是同学也好,老师也好,爸爸和妈妈也好,大家都对我说,应当现实一些,最后我也的确这样做了。但只有小树说,你一定可以的,一定能考上的,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很高兴。我一直以为,你会支持我到最后的,小树。”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让你担心了。本想等到被录取的时候再吓你一跳的,现在这样,算是计划失败?”
青木夕纪笑着说,但眼泪一直流个不停。竹内法树朝她迈出一步,想帮她擦掉眼泪,却感觉脸上落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ゆき。”*
“啊?”
青木夕纪呆呆地看向竹内法树。一片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紧接着是更多,不知不觉间,天空中便飘满了雪花。
“下雪了。”竹内法树说。
青木夕纪这才回过神来。她三两下擦干眼泪,兴奋地看着飘洒下的雪花:“下雪了,今年又是白色圣诞节呢!”
*夕纪(yuki)与雪同音。青木以为竹内叫了她的名字。
05 毕业
到哪里了?
快了。
十分钟前你就这么说!
已经在电车上了。
到底还有几站啊!
嘛……这个……
你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啊,被看穿了吗……
竹内法树挠了挠后脑,把手机放进口袋。在青木夕纪的揭榜日睡过头这件事肯定要被她好好念上一顿,钱包的缩水也是逃不掉的既定事项,青木可是对他承诺过的大餐充满了期待。
啊,揭榜日啊。竹内心中感叹着,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也过了一年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顺利地考上了东京工业大学。揭榜那天青木跟着他一起来,看到录取名单的时候激动得又蹦又跳,好像考上大学的是她一样。
“你啊,好歹操心一下你自己吧,”竹内法树叹气,“之后你也是应考生了,到底是要读大学还是工作,到底有没有在考虑啊。”
“我当然是读大学了啊!”青木夕纪叉腰,“我可不想现在就工作!”
“是么?”竹内法树不客气地指出事实,“你现在的成绩,大概只能去北海道读书了。”
“北,北海道?”
“是啊,家人和朋友全都不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北海道……你在那边能照顾好自己吗?”竹内法树故意把事情说得很夸张,青木完全被他唬住了,回去的路上满脸惨白,时不时地念叨着“北海道”。
青木之所以说要去考东大,应该也有竹内自己这番话的原因。就结果来讲,还算是好事。竹内笑笑,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果然收到青木发来的一连串骂他的消息。
电车在此时到站,竹内迅速按了几下屏幕,报告电车已经到站的消息,站起身来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真是的!”青木一见到他,就扑过来扯他的脸,“我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迟到!”
“哎哟……”竹内理亏,任她蹂躏,“你可以不用等我,自己去看啊……”
“我不敢看!”青木这话倒说的理直气壮。竹内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陪你去总行了吧。不过之前你不是说十拿九稳的吗?”
“啰嗦!我就是不敢看!怎样!”青木夕纪大力把竹内法树的脸往两边拉。
“松手吧大小姐,我们还是把正事做完了再说……”
“我找左边,你找右边。”
“喔。”
“我还没看到,喂,你找到了吗?”
竹内转头看向青木,发现她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
“你完全没在看啊!”
“我不敢看嘛!小树你替我看!”青木死活不肯把手放下来。
“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来看才行。”
“可是……”
“那好,我替你看。咦,不管怎么找,我都找不到你呢……难道是没考上吗?”
“才不可能呢!”青木猛地松开手,仔仔细细地在名单上寻找起来。过了一会,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跳起来抱住了一旁的竹内法树。
“啊!我考上了!我可以去读大学了!”
“呃,恭喜?”
竹内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好。他猛地觉得脚下一空,兴奋的青木竟然把他给抱起来了。
“哇啊!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啊!”
虽然是堪堪两脚离地的程度,但也够惊人了。
“是肾上腺素啦肾上腺素!”
青木放下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妈妈?我考上啦!我考上东学大啦!”
青木夕纪的脸上满是心愿达成后的幸福笑容。
趁着新年参拜的时候,竹内法树好好地与青木聊了聊对以后的打算。得知青木夕纪的目标是东京学艺大学的时候,竹内不免松了口气。原来她真的有好好地在考虑,这对于青木夕纪来说还真是难得。
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深深的挫败。明明自己应当是最了解她的人,明明一直以来都在她身边,却一点也没发现她一直以来的谎言。他真的了解青木夕纪吗?还是说,那些只是陪在她身边的漫长时间给予他的幻觉?
青木夕纪对他的烦恼一无所知,她倒是显得很高兴,滔滔不绝地对竹内说起自己对未来的想法。
“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觉得我可以去做老师,幼稚园的老师!我很喜欢小孩子,能在幼稚园工作一定很有趣!”
“估计也会很辛苦。”
“我才不怕呢,复习这么辛苦我都没有怕!我以后肯定能当个好老师!”
“嗯,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被大学录取才行。”
“我肯定能考上的啦!模拟考试我可是得了S的!”青木大言不惭地说。
“哪有S啊……”竹内叹气。
满怀着对青梅竹马的担心,竹内为她祈愿考试顺利。也许是青木的努力被神看在了眼里,她的心愿,竹内的心愿现在都已经达成,她离自己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不得不说,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我肯定不会哭的。”
青木站在校门口,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毕业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很让人高兴的事。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搞不懂为什么每年都有好多人在毕业式上大哭。”
“……”竹内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是青木夕纪的毕业典礼,同时也是灰羽高校最后一届学生的毕业典礼。作为往届生,想到自己的母校要被拆除,竹内也觉得隐隐有些难过。
一年前他从这里毕业,虽然知道灰羽在送走下一批毕业生后就会废校,但毕竟还有一年时间,并没有什么实感。只是现在,他切实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青木一家往礼堂的方向走了,竹内说自己想在学校里转转,跟他们暂时分开。他找到自己班级的教室,里面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几个后辈认出了他,笑着与他寒暄了几句。他随意在教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莫名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才是今年的毕业生一样。他去年从灰羽毕业,进入大学,所有的一切都崭新而陌生。新的知识,新的朋友,独居生活,兼职打工,联谊活动,社团聚会,世界一瞬间变得很大,可他并没有与高中生活切断联系。
很显然的,是青木夕纪将竹内法树与他的高中生活连在一起。只要她仍在灰羽读书,他那已经结束了的,珍贵的高中时光,就仿佛没有结束一般延续下去。
只是,在今天,青木夕纪也即将毕业了。
竹内法树有些伤感。毕业生们都去参加仪式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人。他听着礼堂里隐约传出的声音,不由得想着,青木的未来,他自己的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他们会不会在某一天也与彼此分开?当青木也离开了家,进入了大学,拥有了新的朋友与新的生活,甚至有了倾慕的对象之后,仅仅是青梅竹马的他还能陪在青木身边多久呢?也许他应当表明自己的心意,可是青木夕纪并不对自己抱有恋爱感情,自己对她来说更像是兄弟或者友人,如果贸然踏出这一步,她还会与自己这样要好吗?
竹内法树后知后觉地想到,新年参拜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祈求恋爱顺利。
想着毕业典礼应当快结束了,竹内法树便离开了教室。他在礼堂门口找到了看起来心情不错的青木夕纪。
“叔叔和阿姨呢?”竹内问。
“他们先回家了,我还想跟朋友多说些话。小树你呢,不回去吗?”
“我也有些事,你回去之前给我发个消息,我今天跟爸妈说好要回家住,正好一起走。”
“ok!”青木冲他比了个手势,一溜烟地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虽然是跟青木说了自己还有事要做,但竹内法树事实上无事可做,只是随意闲逛,与认识的人闲聊上几句而已。由于这是灰羽的最后一次毕业典礼,也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往届生回到学校。竹内遇到不少高中时期的同学,彼此聊了聊近况,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学业上的,以及恋爱上的。
“说起来,天野君交到女朋友了哦,真是令人羡慕的家伙。”
“啊,我也听说了,好像还是JK来着?”
“这家伙经常在ins上秀恩爱照片,可恶,他到哪里找到这么可爱的女朋友的啊!”
“哇,真的好可爱!可恶,我要去暴打天野那家伙一顿!他今天来了吗?”
竹内在一旁听着,觉得话题事不关己,倒也懒得插嘴讲话。他心中为可怜的天野君祈祷的时候,不知为何,话题却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说啊,竹内,你跟青木之间有什么进展吗?”一位友人问他。
他喜欢青木这件事在朋友间算是公开的秘密,虽然他从未正面承认过,但也默认了他们的猜测。倒不如说,没有察觉到的应该只有青木自己才对。竹内法树摇了摇头:“没有,老样子。”
“你也争气一点啊,都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了,就算直接去告白也不会怎样吧?”
“希望如此吧。”
“她今年也该毕业了吧?是去读大学还是工作了?”
“她考上了东学大。”
“哇哦!真了不得!”
看着友人惊讶的表情,竹内的心中涌上一股满足感。这是名为骄傲的感情,他毫无疑问地,为青木夕纪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
“很了不起吧?”竹内法树用罕有的,得意洋洋的语气夸赞道,“她可是向来最出人意料的那个。”
收到青木夕纪的消息,竹内法树与她在校门口汇合。
“我可没哭哦。”青木夕纪得意地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真了不起。”竹内法树说得敷衍,两人一同往家的方向走。
他们走过熟悉的十字路口,走过街边的老式自动贩卖机和章鱼烧店。本该是再熟悉不过的放学路,对于青木来说,已经是最后一次走了。
竹内法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回头去看青木夕纪。她像是要对竹内法树说些什么的样子,停下了脚步。在他们开口说话之前,一个孩子唱着童谣从他们身边跑过:
“淡淡晚霞中的红蜻蜓
姐姐背着我看见你是在哪一天
在山间田野提着小篮子
采摘桑果难道只是一场梦幻吗”
他们因为这曲调愣在原地,看着那孩子就这样向着他们的反方向跑远,而灰羽私立高校的影子,却早就一点也看不见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
竹内法树听到青木夕纪哽咽的声音,回过头去,看到她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我还不想毕业!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话没有说,我不要就这样毕业!”
竹内法树叹了口气:“不是说了不哭的吗。”
他想帮青木夕纪擦掉眼泪,却没想到她一把抱住了他,一边用他的衣服擦眼泪,一边大哭起来。
也许是因为青木弄脏了他的衣服,还在他的衣服上擦鼻涕的缘故,竹内法树也有些想流泪。但更多的是因为从此以后,他与他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将消失不见,他即将完完全全地从这所学校毕业,并且再也无法回到这里来了。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几滴泪水,低头却发现青木正看着他,一脸坏笑。
“被我逮到了,小树也哭了!”
她带着满脸的泪痕,却笑容满面地说。
“还不是都怪你,搞得我也想哭。”竹内戳了戳她的脑门。
“那到此为止,我不会再哭了,”青木把眼泪擦干,“毕业的时候,还是应该开开心心的才对!小树你也不准再哭了!”
“好啊,”竹内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前,“但你把我的衣服弄成这样,你要怎么赔我?”
“哼,我给你洗干净就是了,你把衣服脱掉给我!”青木作势要扒掉他的衣服,两人又打闹起来。
他们吵吵闹闹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但这样与青木一同嬉笑打闹,是否也是最后一次了呢?
竹内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被青木紧紧抱住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直到他们在青木家门口分别,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对青木说一句“恭喜毕业”。
有些话一旦错过了时机,就再也无法说出口了。好在,这句话只是无关紧要的祝愿,即使没有说出口,青木夕纪也一定能听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那么,他想说的那句话,她究竟什么时候才听得到呢?
The end
☆写了半天其实还在summer……不打t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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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女士端坐在大厅的中央,礼帽边缘坠下的黑纱勉强遮住她额前只折断了一半的尖角,又有谁能够凭借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皮囊,看出洛斯塔·格罗夫纳是个天生且彻底的女巫?古旧的行李箱不痛不痒地压在她的膝上,黯淡的合页死死地铰住箱盖和盒身。提手的正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锁孔,没有打开它的打算,也就没有去寻找钥匙的必要。她重新抬起头,看见多蒂将叮当作响的金属环收回怀中:“他说东西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好。”“我了解了。这段时间感谢您的照顾。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到现在都想不出当初还能怎么办。”“也算不上是什么帮助吧。”
蓝花楹的主人没想到能够等来失踪人士的去而复返,当然也不会料到这一送就要送走两,不,三位顾客:“可惜芙洛丽亚走得实在太急了,我没能赶上和她当面道别。”“……毕竟突然有些要紧事,我见她最后一面时也很匆忙。”“将来你再见到她的话,替我转告一句吧。要是她将来还有住宿在外的打算,我这儿可以给她打个折扣。”“我会如实传达的。”“嗯,那,你和拜斯坦德接下来——”
名唤芙洛丽亚的小姑娘,有着格外天真浪漫的做派,真诚得招人喜爱,所以她没花多长时间就和多蒂混熟了。然而洛斯塔却并非如此。这位实质上相处了更久的好租客,待人的态度一贯是礼貌且克制的,从不给人添麻烦,但也同样不给旁人以接近自己的机会。因此话音尚未落地,多蒂就自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稍稍越过了亲疏的界限,迅速地止住了话头:“不,没什么。”“请别介意……虽然我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就是了。他回来了。”
福克斯·拜斯坦德恐怕本就没有置办私人物品的必要,会遗留在临时落脚处的行李其实相当于没有。照旧穿着一身白色长外套的男人自走廊深处现身,手上甚至没有多拿一个纸袋。好似是习惯使然,他自然而然地抬手、稍稍压低了宽边的帽檐,于是几缕自肩头垂下的发梢,就这样奇迹般地显出一种沉稳的深色。实在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但却让注意到了其中意义的人的呼吸倏地急促起来。沉默的呜咽困在下意识咬紧的唇齿间,一些未能成型的话语切实地扼住了她的脖颈,让她不可避免地生出窒息的错觉。洛斯塔的右眼不再需要借助单片镜来矫正视力了。它恢复了原有的模样,而现在,当它对上对方满怀爱意地投来的视线,那枚虹膜的颜色好像更红了些,仿佛下一秒就会涌出由鲜血构成的泪水一般。
但它毕竟没有,它仅仅是干涸的,并且认知到一些孩童长大成人时普遍会感受的阵痛。如此想来,她一直在等待,她一度做不了除此之外的任何事,而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由谁来看都会觉得无足轻重。她不过只是等了实在太久、太久了,久到记忆都横陈进棺椁,秘密积攒成了禁忌,于是再轻的碰触都能叫人疼痒难耐。前来迎接她的人,在过分漫长的缺席之后,终于来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属于男性的、宽大而厚实的掌心。她心爱的人露出温和的笑容,给出一个她绝对无法拒绝的邀请:“来,洛斯塔,我们回家吧。”
启程离开至福的乐土,就这样寻到塔尔塔洛斯,花费九天九夜的路途中,可不会找到比这位还要摄人心魂的卡隆。尽管在这之后,或许不得不在满溢仇恨的河流上漂流,可那又如何呢?至少她的舅舅是知道她该往哪里去才能回到家中的。啊,家,甜美的家,洛斯塔·格罗夫纳命中注定是一个归乡人,从不知何时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在期盼着回到不知坐落何处的家中。她现在也只不过是,总算能够回家了而已。许下的愿望一个接一个,不论是已然遗忘到脑后的、还是依旧牢记在心的,如今全都实现了。那么,只要笑容仍是论证幸福的最简单的途径,她或许就应该笑一笑、甚至真的笑出声音也不会为过吧。
“我们就此道别了。”洛斯塔抬起右手拎好行李箱,把左手交付过去、借力站起身;她的目光却早早地转回旅馆女主人的身上:“请多保重,祝您有个美好的一天。”
转移阵地是件迟早要做的事。哪怕是在事发突然的前提下,寄人篱下也只能作为下策考虑,虽说如此,这也并非眼下最为迫切的事项。可家精还是第一时间就为她找到一处过分美好的居所,几乎和她梦中构想过的一模一样:一座独栋的别墅,有着占地可观的花园,出行方便的同时还足够幽静,仔细打量那些林立在院墙边上的精美廊柱,竟然还是标准的科林斯式!一份小心翼翼的珍爱就这样从众多的细节里透露出来。这份爱是屋子原本的主人给别的什么人的,是芙洛丽亚给她的。唯独、绝对,一定不能被当做是福克斯·拜斯坦德给洛斯塔·格罗夫纳的。
洛斯塔偶尔会想,初生的婴儿同幼兽毫无分别,皆为血肉骨的团块,并且他们一致赞同,活着的本质就是片刻也不停歇地哭嚎。既然如此,与生俱来的烙印就不会是罪恶。因为罪恶是知晓了之后才会切实背负起来的质量,时常伴有尖锐而深刻的刺痛,从左心穿到右心,给腔室拓出空虚的孔洞——但就是不教它流血。对,没有鲜血,没有眼泪。洛斯塔·格罗夫纳的罪恶甚至无需本人支付任何代价,她就是如此地被芙洛丽亚深爱着:百般呵护、万般珍视,不论牺牲什么都在所不惜,只要是为了她,一切付出都能甘之如饴。
“你想要种些葡萄吗?我们经过阿尔萨斯的时候,你站在那里看了很久,还记得吗?”
那个人靠在缎面的扶手椅里,语调里满是生疏的怀念,夏日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把轮廓照得柔和且模糊,仿佛这就要化开了、彻底失去原有的形状,就像是融入热牛奶的蜂蜜、巧克力,以及甜软的太妃糖:“你看,现在我们有一个挺大的院子,如果你想要,我这就去把架子搭起来,让藤蔓爬上去。等到果实熟成、从木条的缝隙间垂下,我们就可以吃掉一些,然后用剩余的做一些果酱。可惜再怎么种,要酿酒的话恐怕怎么着都很勉强,而且你……哦对,我真是糊涂了,你已经可以喝酒了。我不知道你喜欢酒吗?”
有一瞬间,她迫切地想要走过去,哪怕只是将那层遮不了多少光的薄纱窗帘拉上,但只一秒她就放弃了。盘桓在她心头的仓惶被更沉的苦楚所碾压,碎片一路滚落,化作衣袖下刺眼的红印。直到尖锐的疼痛如实地传导过来,她这才稍稍放松了十指:“福克斯·拜斯坦德暂时不要抛头露面为好。我们至今不知道那时候出现在巷子里的是什么人,但我们很清楚他们想要谁的命。”“一个人太危险了。”“拿着箱子的我是诱饵,守着箱子的你是陷阱——我们就是这么制定的计划。”“你知道我并没有同意。”“现在同意也还来得及。”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对方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摆摆手,算是妥协了:“晚饭前回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一个小时只够我往返下城区边缘,那和我不出门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到了夜晚我活动起来才方便。”“但是……”这张因为长久的忘却而总是留着几分陌生的脸上,唯独在这个时候突然浮现出一个她所熟悉的神情,“太晚的话,我会担心。”
于是那一点微末的、大约只占几个字母的憎恨(hatred),动摇了,在熄灭的边缘颤动起来。洛斯塔·格罗夫纳到底为什么不能去过普通的生活呢?她为什么不去回到那栋红砖的小楼?不去敲开艾利克教授的办公室?不去签下柯罗诺斯的合同?父母早已离世,此世间唯一的、能够带领她找回过去的领路人如今也不在了,她在近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吞咽下一种超额的损害,那她究竟是为什么不去将这箱子,这该死的箱子,一起失去呢?她真的需要这让她沉沦到更不知所谓的惊惧中去的箱子吗?她真的想要回到一栋空无一人的老房子中去,而不是留在她爱也爱她的人身边吗……芙洛丽亚,唉,可怜可爱的芙洛丽亚,她本不用失去她的容貌和名姓,不用去当一个她从来都不会成为的人……她曾经是那样珍爱那些小小的、随处可见的奇迹啊,可怜的芙洛丽亚!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牺牲其实是不值当的,与交换得来的事物是不对等的。天真的家精是不会知道的。
可洛斯塔知道。洛斯塔·格罗夫纳也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就连失魂落魄地走在曼哈顿的十字路口时,她也会看到福克斯·拜斯坦德出现在她的面前。比她时常见到的要年轻许多,甚至可以说仍是少年,喊住她之后,他露出一个青涩的笑容,向她张开略显细瘦的双臂。是她在那个时候没能得到的一个拥抱。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她的表情是哀切的,迈出的步伐是迟缓的,异色的眼瞳——尤其是那抹足以用不详来形容的血色——不知为何,在夜色之中显眼得可怕。伫立路口的神秘少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笑着,看着已经不再算是少女的女人一边向着自己走来,口中一边说着什么:“书本,历史,电影,甚至活人——我穷尽我所能利用到的一切事物,却始终无法解答,这并不合理,对吗?因为,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顺顺利利地得出了结论,不是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就连你也要用那张脸来见我吗?”
行李箱颇为尖利的边角结结实实地撞上少年的太阳穴,考虑到箱子本身没有多少重量,她的腕力也并不算过人,这因“敌人”过分的挑衅而导致的一时失控,并不会带来任何灾难性的后果。然而并没有碰到实物的感触。洛斯塔的反应倒是极快,她迅速弯曲膝盖,压低了身子,正正好好地错开呼啸而来的刀锋。看起来,就算她没有先一步发难,他依旧会尝试割下她的脑袋。来者不善的狭路相逢,实在是不需要、也没法有多余的开场白。在纽约曼哈顿平静生活了五年的洛斯塔·格罗夫纳,到底不是天赋异禀的刺客,不会无师自通杀人的技术,她连体态的调整都笨拙得很,电光火石间,她干脆大胆地向前了半步,试图冲撞对方的下颚,没成想居然就这样直接撞散了对方躯体的一部分。
这家伙不是人类。意识到这一点,洛斯塔竟然感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轻松。她又一次抬起手,用手提箱招架住第二次指向脖颈的攻击。这个箱子不愧是封存了女巫的秘密的物件,有着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的坚固品质,只可惜拿着它的人是过于专业的门外汉,被非人的力道震得直接脱了手。眼见着第三次的斩击已经蓄势待发,大概是没有什么补救的机会了,洛斯塔转动那只赤红色的右眼,死死地盯住了少年怪物幻化而出的稚气面孔。
她心怀千言万语,不是对芙洛丽亚,而是想对福克斯·拜斯坦德说,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除了此时此刻。洛斯塔·格罗夫纳表情安然、万分平静地开口道:“我恨你。”
箱子摔落在路沿上,可能是被石子砸开了陈旧的锁,里面装着的、比预计要来得多得多的东西,因着惯性飞散而出了大部分,几乎像是某种琐碎的呕吐物。越过这些漫天飞舞的大量纸张和信件,她伸手抓住一柄没有鞘的匕首,就这样顺势扎进了对方单薄的胸膛里。
“保护好这个箱子,不要把它交给任何人。只有你有资格拥有它。”
“然后,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打开它。只有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做。”
“因为我要是打开了的话,就会发现你连妈妈都弄丢了吗?”天生且彻底的女巫,将怪物尚未消散干净的半个头颅提到自己的眼前,十足畅快地笑了,“没用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声轻响,又像是轰隆而来的雷雨声。颜侧着脑袋听了良久才缓慢地迈开了步子。
她对这片大陆并没有什么留恋的。云启已经现已先一步回去了,他似乎还在生气,又或者说在闹别扭。
这是正常的,且十分地不好哄。
“你在为这种事情所担忧吗?”
“人生苦短罢了。”颜回过头,看见那依旧盛装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您的梦醒了?”
“这是我该问你的小姑娘。”浅川泉撑着一把巨大的红色油纸伞,状似无意地漫步在这片荒野间,“你又是为何从梦中那么早地醒来。”
“那一切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和我所窥视的,探求的都无所关联。”她笑起来,温柔且艳丽,“对我来说,那应该称之为扰人清梦。”
“那你可真可悲。”男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您这就要走了吗?”颜微微躬身,却依旧仰着头颅。她揶揄道:“国君殿下。”
“和你一样,这就要走了。”浅川泉并不生气,只是将伞举得更高了一些,好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那一点,却又不让面前的姑娘淋着水。
“雷雨声,很好听。”
“我以为你只对这片大陆的真实感兴趣。”
“那我可就太过无趣了。”颜•格维塔此人与她一丝不苟的着装不同,反倒是和那双眼睛以及头发一般,黑得深不见底,“如果只谋求真实,那我可就要先找办法长命百岁了。”
“你们为什么都急着去送死呢?”
“何来的复数。”
“喏,那对双子神。”
“哦,她们。”颜点了点自己的手腕,她才出一个细小的水花,将自己的长靴沾湿,有意地退到了伞外,营造出了一种狼狈的模样,“她们可不是急着找死,那是急着重生。”
“多浪漫?黑暗碎裂的时候是春雨,是夏初,是丰收,是离别。”
“只希望那些人走得不要太急。”浅川泉,难得附和这么一句,“你说得对,雷雨很美。”
少女早已消失在雨幕之中,带着一丝笑和餍足。
她湿淋淋地拥抱住自己的恋人,将冰冷的侧脸贴在了那张温热的皮肤上。
“我回来了,你走得太急,我没追上。”
“雷雨太吵,让我听听你的心跳。”
——END
感谢几个月来大家和我一起玩呜呜呜
来最后看看不要脸的疯女人!
“你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神明的目的,又为何进行残杀?”弗莱茵面前站着的是那位幼小的神明,他早已褪去了那幼稚且可笑的过去,在那两个双子神一同消失的同时,弗莱茵已经不愿意将其与之前的那个神明相提并论,“众人已然归去,你又为何还在这里。”
“这似乎并不是现在的你应该去思考的事情。”弗莱茵坐在地上,毫不顾忌形象地盘起双腿,那根给大陆带来过一点麻烦的蜈蚣已经消失了,哪里都找不见它的影子,她垂着脑袋给自己编着头发一边与那唯一的神明对话,“正如我来时说的,我从不对你,或者说你们将我拉到这个世界来感到有任何一丝的怨怼,倒不如说我在这里很快乐。”
“甚至于你愿意留下来被枪决?”
“不。”弗莱茵甩开了那束还没有被编完的头发,冰蓝色的眼睛里并没有神明的样貌,只有那纯白的,堪称可笑的庄严神殿,“不,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并没有乖乖受死的意思,必须要澄清的是,我确实在赴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是这不代表我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手无缚鸡之力地屈辱地死去。”
“你在谈尊严。”
“尊严?”少女歪着头,否认道,“不是的,我的尊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就是那黑色旋涡中,无数眼睛的其中一只,你如果渴望一个怪物有什么尊严和道理甚至于人性,那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弗莱茵站起来,盯着地板,始终没有看向那个神明,她似乎试图在这里看见那片被她骚扰过的,破坏过的大陆。
我后悔吗?
并不啊。
我半点也不后悔,甚至于毫不在意,也不愧疚。
“正如之前的你所做过的那样,弱肉强食,输了的一方活该被沉海。”
她说得毫不留情,神明像是没有听见那般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我不对我做过的任何事情感到后悔感到愧疚,因为那一定是当时的我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不论重来多少次,失败多少次,又或者被唾骂多少次,我的选择一定不会有所改变。”
“BOSS一开始就答应了我,只是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我很感激她们。”
“那是我的选择。”
“不是,那不是你的选择,我也不是在感谢你,佳斯特托里。”少女第一次如此称呼这个世界的神明,也是第一次抬头去看他,像是终于愿意承认他,“我感谢的永远只是那对双子,芙和帕秋,而永远不会是之前的你和现在的你。”
她勾着嘴角,直指神明。
“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只不过是一个妥协的,迟来了的,亡羊补牢的最终决议罢了。”
神明站在原地,俯视着那个口吐狂言的少女。
“你即无目标,也还毫无作为,丝毫没有威信,甚至于劣迹斑斑。你的臣民暂且没有得到你的任何馈赠也还不愿意忘记你那愚蠢的所作所为。”
“你又如何呢,如此指责我的你,又何谈高洁。”
“高洁。我自然高洁。”弗莱茵毫无惧色也并无半点心虚,“弱肉强食本就是我的选择,我未曾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没有挡在我面前的人类,也并没有杀害过哪一个无辜的穿越者。”她吐了吐舌头,“甚至于有爱同僚,帮助那些可怜的亡魂。”
她将一切恶行系数否定,桩桩件件说得都像是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然而这并不能改变这个看似普通的姑娘手染鲜血的事实。
那就是我成长的世界给予的规则,我又何错之有呢?
她讥讽道,大言不惭地将自己死性不改的行为推卸给了芸芸众生。
“是你将我从那个即将死去的世界里拎了出来,时隔这么久,你还想来问我的罪行吗?”
“你必将死于非命。”
面对神明的陈述,弗莱茵嘻然一笑:“那便是我的末路,也是我的追求。”
她缓步踏入那扇门扉,悠悠唱着小调。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请带我向住在那里的一个人问好
他曾经是我的真爱
告诉他为我做件麻布衣裳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不用针线
然后它会成为我的真爱。”
歌声悠扬回荡,废墟之中,少女手中拎着金发男人的头颅,一如斩下美杜莎的英雄,血滴为她打着节拍轻轻缓唱。
“请他用皮质的镰刀去收割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请带我向住在那里的一个人问好
他曾经是我的真爱。”
——END
BGM取自斯卡布罗集市
再次感谢企划组带来的欢乐!!!!
时刻更新的QA问答☆
Q:恶魔可以跟恶魔绑定吗?非要是人类和恶魔两个不同类绑定吗?
A:1·组队打卡条件必须是【恶魔】和【人类】。
2·在cp或其他身份问题上,可以协商好之后来说明,比如有四位都喜欢ntr的朋友恶恶和人人,然后就像是换妻游戏一样!并不推荐这么做!
3·*如果是恶魔看上了我们的老师,追上了就可以哦,因为老师没有{感情缺少症}。
Q:企划运行主平台是?
A:企划群和e站。
Q:人类完成契约后能待在地狱继续工作或跟对象在一起吗?
A:当然可以,地狱欢迎你,我的朋友。
Q:能做羞羞的事情吗?
A:本企是恋爱企!没有羞羞的事情那能是地狱吗(没这回事!)只要双方同意,r18,r18g都可以哦。
Q:文手可以参加吗?
A:当然可以我们欢迎各种朋友加入!但是要自备一个至少到腿的立绘哦。
Q:人设要到哪里算合格?
A:至少到大腿,但是要是下半身非人或者有独特设计还是希望画出来能让互动方知道,本条不强制。
Q:一体双生恶魔算双开吗?
A:本体是1个化形两半的算一个,双胞胎那种算两个。
Q:支持双开吗?
A:支持,就是要自己协商好cp之间的关系,当然也可以自己开两个绑自己(……)
Q:愿望可否中途更换?
A:不可以,一旦签约就会生效,如果想要更换愿望首先要毁约,在恶魔这里失信相当于给他们一个合理吃掉你的理由哦。
Q:地狱的人类罪犯有任何罪行限制吗?
A:1·真正的恶人是不屑于减刑的,ta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
2·通常都是勉强有救的家伙们有这样的机会。就像死刑犯没有出狱的那一天一样。
3·*当前新闻时事类无理型罪犯最好不要出现,从行为来说,做了不入流的事情还假装圣人是会被恶魔们耻笑的,这是对力量的否定!
Q:什么时候恶魔可以穿常服?
A:不上课的时候,比如活动时间,但是必备饰品必须有(详情请等15号制服更新后得知!)
Q:寝室安排?
A:15日同步更新寝室平面示意图(?)
Q:我们平时都在学院内,有机会外出吗?
A:可以的,就像普通学校的“请假回家”一样,我们可以提出“请假去跟对象约会”,很爽吧一般学校里说都不敢说的理由,在这里光明正大的提还能得到学习中心的支持送你附近特色店的优惠券。
Q:人类来到地狱没有自保能力吗?
A:没有!(爽快)有事喊救命,特殊危机情况附近的蘑菇先生也可以感知到你的生命线出现问题来救你的。
Q:恶魔会去人类世界吗?
A:一般是人事部的到处跑跟人类签订各种契约。不过经常有其他工作或者放假的恶魔会窜到人间去休息。所以就算不留在地狱也是有机会见到对象的。
Q:NPC也在契约内吗?
A:老师们是自由哒~但是可以追(?)追不追的上全凭本事。
Q:不打卡会死吗?
A:不会,只是不能顺利毕业的话就要被生气的那位大人送去深渊看守那些妖魔鬼怪。
Q:双生恶魔算一个还是两个?怎么打卡?
A:1·情况一,同源同体,相当于左右手的,俗称共用一个脑子的“两个人”算一个人,他们的言行举止和性格特点是一样的。这种特别种族可以“两个人”放在同一张人设纸上,作为一个人来看待。(此类稀少,会被严审)
2·情况二,双胞胎,左右手都不是一个基因的,即使是一个藤上七个葫芦娃那也是七个不能算一个,言行举止性格各有不同,有自己独立思想的,这就是两个人,不能塞进同一张人设纸,开了就是双开,放两张不同人设纸,可能会有自己不同的辅导员,和不同的故事。
3·情况三,一个身体两个头,之类的长得奇形怪状的恶魔,这算一个人,人间还有连体婴呢恶魔还不能长得更随便点……
Q:人类是怎么知道契约的?
A:像是广告,书籍,图像,灵感,等一切办法。没有人事部不能签的活人,诱惑人类的方式当然是千奇百怪了。(灵魂体是服刑中被强制来减刑的,不需要恶魔们再去诱惑。)
{更新中……}
报名结果将在2小时内陆续通过私信回复,感谢大家的踊跃参与!
如无特殊情况,需要参企玩家加入企划官方交流群。
如有需要放弃企划资格的玩家请在24小时内回复私信。
因为是个P图废,就不上图了..哈...
年龄:18岁
性别:女
身高:164cm
工作职业:学生,兼职宠物店饲养员
姓名:沐晚璃
角色简介:
喜欢唱歌,跳舞,弹钢琴,做数学题;
成绩异常优秀,很活泼,不过在陌生人面前会有点紧张;
音乐和文笔都很好,数学也不错,体育方面一般般般般般吧...
01.
她笑着,赤裸着双脚走在沙滩纸上,不适合她的白裙贴合着小腿,被风轻轻扬了起来。伊芙洛维亚似乎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女儿笑得这么开心,或者说——如此的像个女人,丝毫不抑制地散发自己的魅力,在黄昏下勾勒得清晰的身体曲线,被海水打湿的头发粘在后颈,菲菲娜的手上扣着手枪,却笑得灿烂。
正如她说伊芙洛维亚难以取悦一样,她也是个难以取悦的女人,以至于伊芙洛维亚就算身处在对方面前,也不明白如何她现在会如此开心。而在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与别人在应酬场合碰杯的他突然意识到了,或许菲菲娜就是像将自己这样刻在他的脑子里,毕竟——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的菲菲娜带着手枪来敲门,伊芙洛维亚没有注意到人的裙摆沾着血迹,只是被她吓了一跳,半响询问出一句你是想来杀我吗?菲菲娜翻了个白眼,和往常一样不讨人喜欢,自顾自说着借用总裁大人一些时间,把自己的养父几乎是强拽着的拉了出去。
伊芙洛维亚不知道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干了些什么,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能干什么?去逛街?谈情说爱?买衣服?噢,对着普通小姑娘刚见面也不会蹦出这家伙是来杀自己的想法。那么菲菲娜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会干些什么呢?她干练的办完了所有的工作,自然也会肩负起清理道路上一切垃圾的责任。
然后时间再回到几天后,在法庭上失去理智而暴跳如雷的男人一般控诉着自己没有做任何奸杀的事情,而更不应该因此让自己对一具污蔑自己的尸体做赔偿。“她想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和前途!她还对我开了枪!”伊芙洛维亚坐在旁听座上,他自然不相信这个现在看上去有些可怜的大儿子能干出这些事情,甚至他能够想象出菲菲娜充满余裕地对着人脚开了一枪,漂亮的脸上几乎除了笑容以外没有任何表情,血溅在她的白色裙子上,突然她突然捂住脸颤抖着身子弯下了腰,刻意发出了一声尖叫跑出了那栋房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在菲菲娜来找自己的时候还真应该好好说一下人,用几乎自毁的方式去毁了另一个人是不值得的。
菲菲娜几乎准备好了所有证据,甚至拥有着目击者,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大哥对最后收养的妹妹动了手,但那天跑出去的少女狼狈得甚至丢掉了自己的鞋。在休堂时男人来找自己,他看上去无助地像是要哭出来,为我证明,父亲,为我证明,我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做,把公司收回去吧,把房子收回去吧。而伊芙洛维亚什么也没说,只是整理好自己被人扯乱的衣服,而绕过了人的身子。
菲菲娜死了,甚至尸体都消失了,只留下了视频留言与遗书,经过被煽动的兄弟姐妹们的添油加醋,这场审判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分好了。伊芙洛维亚始终没有参与在其中,他靠步行走回了家,甚至与自己的妻子擦身而过,那个女人揽着一个法庭上勾搭的男人对自己点头,菲菲娜是个好姑娘,对吧?——不,她从来不是。伊芙洛维亚没有说出来,有些僵硬的点了一下头,接下来还有着后续工程需要来操办,菲菲娜为了自己收回一切而铺好了路,自己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这是她设计好了的,菲菲娜绝对会因为自己按照她的计划走而眉飞色舞。
难以取悦又很容易满足,像是小孩子一样,菲菲娜。
他没有回到海边的家中,到了市中心的某栋房子里,与人情味气息完全不同的现代化气息,房间里面没有任何人——静悄悄的,唯有灯光感应到进屋的人而自动亮起,伊芙洛维亚在玄关处换好了写,走向厨房,从里面取出了一些冷冻的鱼和虾贝,在房间深处按下几个密码,将密码门解开后走向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与外面对比稍微显得有些黑暗,但是依旧是眼睛能够适应的程度,在楼梯的最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平静的水面却深邃得无法看清里面,伊芙洛维亚坐在了水池边上,一只白皙的手腕就这样顺势握住了他的脚。伊芙洛维亚挑了一下眉,大概认为这是对方为了引起自己注意力的恶作剧,将鱼肉举起抛向了空中
“吃饭了,菲菲娜。”
那本应该是死者的名字,难以取悦又容易满足,像是小孩子一样,菲菲娜。
一下子跃起的什么生物,滴下了几滴水珠,在偏暗环境中依旧似乎闪烁着光芒的鱼尾,她蓝色的头发被打湿了,贴在脸颊上,脖颈处,有一瞬间她与伊芙洛维亚对视了。
那是菲菲娜。
02.
菲菲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也不知道,不过对于伊芙洛维亚来讲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偶尔他也会怀疑,比起菲菲娜死后变成了这个样子,或许更有可能是人鱼变成了菲菲娜的样子更有可能。
而落下叼住鱼没入水中的人鱼再一次浮起来靠近了他——人鱼比菲菲娜本身似乎更要亲近着他,而始终也是沉默着不说话的态度,看上去并不是能够交流的样子,比曾经水族馆里的孩子更加沉默寡言。但是、姑且要乖巧一些吧。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人鱼的头,再一次思考这真的是那个难办姑娘吗。
“……真的变成这副模样了吗,菲菲娜。”
人鱼似乎在抗拒人摸头,而转过脑袋,把嚼了一半的鱼吐在了他的裤子上。
……是这个兔崽子没错了。
“菲!菲!娜!”伴随着伊芙洛维亚的震怒,人鱼发出了一震轻快的咯咯咯的声音,一下子又一次潜入了水中,甚至故意的激起了一点水花来挑衅这个男人。伊芙洛维亚皱着眉头把这条只能微妙看出形状的生鱼从自己裤子上拿起来丢到了一边,无奈的叹口气思考着果然不能给人喂鱼。他只好重新拿起一只虾,逗着人鱼过来。一个脑袋重新浮出水面,似乎在盯着人手里的东西警觉到底是什么。
“不是鱼了,我可不想我的裤子再被吐一些啥奇怪的东西。”伊芙洛维亚也会心痛裤子上的血丝唾液和水渍弄上的污迹的,被这样说了的菲菲娜像是放心一般,才慢悠悠的游过来,咬住虾的同时故意咬了咬人手指。
(没有后续了)
从对方的指尖传来的是微微的弹火味,他的老师带着平和的微笑,将自己护在了身后。对面的男人在吼着什么,手中握着闪光的金属利器,锋利,轻而易举就能够割开一个人的血肉,然后将疼痛的刺激传递到大脑,让大脑给予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你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为止。那个男人吼着,然后哭着,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刮胡子,用醉醺醺的姿态摇摇晃晃,阿九祈祷着人不要踩到脚边的啤酒瓶而摔伤——阿九拽紧了尹昼白的大褂,嗅着他衣服上的医用药水味与指尖的火药味。
尹昼白注意到了孩子的动作,他忽略了不友好的成年男人,低下头对人微笑。老师说了什么,但阿九只注意到当时他的笑容从容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不,他在意的仅仅只是他的老师现在是在安慰自己。尹昼白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手枪?这就是火药味的来源吗,男人蹲了下来,将手枪放在了阿九的手心里,用手去矫正人的动作,手指和他的手指重叠,放在了扳机上。
然后便是这段记忆里唯一清楚的话语。
“再见,爸爸,再见。”他的声音发怯,却掩盖了所有的响声:枪响,男人的哭喊,身体与地面的撞击,啤酒瓶的滚动。“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他也哭了,为了不让父亲痛苦太久而又连开了三枪,这次没有让老师帮忙——他太清楚持久性疼痛的滋味了。
——他太清楚持久性疼痛的滋味了。
尹初九睁开了眸子,他再一次在办公室里睡着了。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什么该死的打盹魅力,而几乎每一次都是让人生厌的梦。整个办公室中只有他一个人,其实在墙边有一张用于休息的小床,但已经在叠好的被子上积累起了薄薄的灰尘。头上的灯毫无慈悲的照亮任何房间内的东西,不封昼夜的光亮让人产生疲惫,这也许是阿九会睡着的原因吧,他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将已经放凉的咖啡一饮而尽,又吞下了两颗胶囊来保持自己的精神力。苦涩的咖啡没有丝毫香味,还未褪去涩味的舌尖又接触到胶囊的口感,涌上来的生理厌恶反而使他头脑明晰了些。所以事实是,他一个人在办公室睡着了,梦见了和老师初次见面的时候。
他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因为那个可怜的男人希望和自己一起去死,即便被打骂使唤的孩子依然想要活着,所以他在老师的温柔鼓励下开了枪。尹初九身体上的伤口早就不会再疼痛,曾经的淤青伤痕也几乎消失不见,但是啊,尹初九,为什么你还是像是活在地狱里呢?
大脑阻止了他的思考,也许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他低下头去看自己桌面的文件,关于妖怪的血液样本和人类区别,如何通过外力改造达到切换效果。好好笑,阿九觉得自己在看什么可笑的玄幻小说,如果是老师的话,一定会研究一些更加厉害的东西,而不是现在过家家一样的,只是通过大量的实验来得到规律——再称之为结论。
所以这就是老师不回来的原因吗?他开始拿起红笔在报告上勾画,对于一些结论刻薄的批评了。他会回来的,即使他们的实验还没有公开,但是要是哪一天真的被这个世界所接纳,在闪闪发光的拍照镜头面前,争先恐后来采访的记者询问着无趣的问题,阿九会依然穿着白大褂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在无意识的一瞥中看见了尹昼白的出现。他会丢下记者,飞奔过去,白色的衣摆扬起,尹昼白穿着什么?便服?他失踪那天穿的衣服?——那件和自己几乎无异的白色大褂,上衣的第二颗纽扣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在左上方的口袋处别着一支钢笔,衣服的右下摆有些泛黄,阿九全部都记得,然后尹昼白手揣在兜里,对自己说着:“阿九。”——“阿九。”就和现在一样,他会拥抱住老师,不让他再到什么地方去。
尹初九的笔迹突然停了下来,甚至因为停留过久在纸张上晕染出了墨水的痕迹。不,不会的,老师不会希望这些事情公开的,那样太张扬了。也许是某一天,当他彻底能够取悦对方而交出成绩的时候,尹昼白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抬手摸了摸阿九的头,说到你已经很辛苦了,就很以前一样。尹初九突然感到有些喉咙发紧,他曾经会避开人的手,有些闷声闷气的说到希望不要被老师当做晚辈对待,尹昼白哈哈一笑,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到了现在,他却希望人能够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即使是用着看当初因为家庭暴力而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孩子的眼神和态度也好。
尹昼白对于阿九似乎始终带着一些可怜,像是对待捡回来的小狗或者猫咪一样。这个教唆孩子杀掉父亲的男人甚至出资举办了那个可怜男人的葬礼,显而易见的,一个与社会脱节的男人的葬礼没有一个人来,阿九站在尹昼白的身边,询问着他什么时候回去,尹昼白就摸摸他的头,回答道马上。——他除了那次之后还去过一次父亲的墓地,有个女人站在那里,是个漂亮得有些刺眼的女人,她没有表情的站在那里,只是低低的看着墓碑,没有带祭品,也没有带鲜花,只是站在那里而已。阿九就突然明白了尹昼白对于自己眼神的意义,对于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同情。而尹昼白失踪了,大家都传言所长是搞实验把自己弄死了,但是阿九并不相信,他没有见过尹昼白的尸体和墓地,他也不是被老师留在这个世界的人。
“阿九,你觉得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呢?等我达到了我的目标以后,这里大概会更热闹吧。”他的老师笑着,眼神却注视着很远的地方,没有将这个地方的任何一个人映入眼底。那是谈论着永远不可能的远大未来的晴天。
头顶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而下一秒就是一声轰鸣,开始下雨了,看上去是场难得的大雷雨,让这个本来不是温暖的地方变得更加阴冷了起来。尹初九放下了笔,只是直直的看着面前而已。
“现在这里谁也不在了呢。”
——他太清楚持久性疼痛的滋味了。
“……啊啊,是啊。”
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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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字符数(不计空格): 2,052
今天注定是特别的一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纳尔就发现了。
小小的手掌,低矮的视角,不合身的衣服……他变小了。
没错,纳尔变回了少年的模样。
纳尔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这是梦吗?纳尔也不明白。
这梦好像太过于真实了。
纳尔坐在自己的床上,脑袋有点混乱。
这是纳尔在苏古塔的房间,天鹅绒芯的被子柔软地搭在身上,身下的床垫微微陷落,抬头是琉璃做成的吊灯扇,伴着扇叶的转动,灯光在轻轻晃动的灯罩里折射出各式光彩。
现在大约是清晨,天还蒙蒙亮着,但欢快的鸟鸣声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窗外钻进房间里,似乎在邀请纳尔起床外出。
纳尔费力地把绕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拎开——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撑起成年的他的衣服,他太小了,衣服滑落,给他绕了好几圈。
这大概是梦吧……纳尔迷迷糊糊地翻身下床,却不料一下子被绊倒,砰的一下摔在地上,弄出了巨大的声响。
呃……
纳尔爬起身,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买的东西没放好……不对!这是昨天在苏古塔转了一整圈才弄得手的礼物!
顾不得自己身上衣服乱七八糟一团糟的模样,纳尔急急忙忙地打开盒子,翻出昨天买到的礼物仔细检查。
呼……幸好没事。
纳尔手上拿着的是一个很普通的水晶球,球体放在一个木头制成的底座上,水晶球里是一个微缩景观,做成了纳尔的家乡——深林城的模样。水晶球非常普通,就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水晶球,翻转过来的时候,还会有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下来,轻轻地盖在那微缩深林城的房顶上。
这是纳尔昨天在苏古塔转了一整天才找到的一家店里买的。
说是买的,其实更应该说是自己做的。
那家店是一家制作和贩售这种飘雪水晶球的手工店,门面不大,甚至不用心留意还会错过的那种。纳尔在苏古塔的大街小巷里转了半天,路过了好几次这家店,直到后面提斯卡尔突然落到这家店的门前,纳尔才终于发现了这家店。
这店里的水晶球有许多款式,小人儿的,植物的,苏古塔地标的……款式很多,但都不是他想要的,不过店里的一个贴在墙上的传单吸引了纳尔的注意力——本店可教学DIY制作水晶球。*注1纳尔在跟店主交流过后,决定制作一个微缩的深林城景观作为这个水晶球的内部装饰。
眼前这个水晶球就是纳尔昨天制作的成品了。
纳尔抱着这个水晶球,仔细地收好。现在烦恼的问题来了,这变小了,衣服也不合身了,这……难道在梦里裸着吗?纳尔不太能接受。纳尔爬起来,把地上跟床上一团乱麻似的被子衣服什么的收拾好,打开衣柜翻找。
纳尔是精灵,这般小的身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一时半会的,纳尔还真找不到能穿的衣服。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箱子底下找到一套衣服,那本来是纳尔打算在放假回深林城时,送给提尔斯先生的孩子做手信的苏古塔传统服饰。
反正是梦,应该问题不大吧……纳尔这么想着,就穿上衣服,打算出门去看看。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出门的时候,纳尔碰到了同住的切尔跟拉薇俩人,而且……他们居然也变成了孩童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们的特征太过明显,纳尔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看着眼前这个孩童版的拉薇跟切尔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样子,纳尔觉得这一幕真的是太……太神奇了。而且最神奇的是,梦里的这个拉薇跟切尔居然还跟自己打了招呼,这个梦是这么真实的吗?
梦里的拉薇跟切尔与现实之中没什么不同,无论是语气语速,还是微表情的变化,还是说话的时候的不自觉的手势,都让纳尔感觉似乎穿越了时间来到了他们的小时候。
太神奇了吧。
不知道埃尔小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这么想着,纳尔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埃尔塔宁的门前。可站在埃尔塔宁的房间门前,纳尔又不敢了。
如果就这样去敲……好像不太好。
纳尔在门前徘徊,纠结无比。也许是心有灵犀,就在纳尔纠结的时候,埃尔塔宁突然打开了房门。
眼前的这个埃尔穿着一件大大的毛绒外套,头上的帽子歪歪斜斜,急匆匆地就想往外冲,不过看到纳尔站在门前又突然停住,有点疑惑地打量着纳尔。纳尔只觉得埃尔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轻轻落在自己身上,又觉得那视线似是带着神奇的魔力,让纳尔的整个耳朵都在隐隐地发烫。
“小哥哥,你的耳朵好红啊?”
这声音跟平时听到的埃尔塔宁的声音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些奶味。
“……我,我没事。”
纳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眼前的这个埃尔塔宁也太太太太可爱了吧!!!
不过眼前的埃尔塔宁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就打开了房门邀请纳尔进去了。
孤男寡女的。
纳尔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肯定红得不行了。
梦里的埃尔塔宁似乎并没有现实记忆,完全就是一副童真的模样。她湛蓝的双眼直直地看向纳尔,似乎对纳尔为什么脸红十分感兴趣。
如果这是梦……
纳尔突然觉得,他可以在梦里演习一次啊!纳尔想起昨天做的礼物,没错,那个礼物就是准备送给埃尔塔宁的,埃尔塔宁跟纳尔一样,都来自深林城。来苏古塔也有半年多了,而且未来似乎还要待上很长时间的样子,于是昨天纳尔在那家制作水晶球的手工店里便突然想到了要送一个深林城的微缩景观给埃尔塔宁,算作是即将到来的秋节的礼物。
只是礼物制作好了,纳尔却想不好要怎么开口来送出这份礼物,昨晚纠结了好久,都没想到要怎么把这份礼物送出。
反正都是梦嘛。
于是纳尔就掏出了那个水晶球送给了埃尔塔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