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出外办事到这么晚,信使的工作还真是相当辛苦呢。”
-
-
听到认证区域办公室的门发出了响声,星空的神祗从天文台上走了下来。
-
那里说是天文台,其实不过也只有太空望远镜和一套PC设备而已。
纽渥兰情报局认证区域的天台,这里便是现任乌刺尼亚代行者——阿瑞恩·纳斯托利芙在这的办公区域了。
本职是对地球外区域进行观测并记录每日状况的阿瑞恩,因为目前正在收集关于“神”本尊的情报,而自愿来到纽渥兰情报局工作。
-
-
代行者是“神”们在地球区域的使者,但他们与对应“神”本尊的接触沟通方式各不相同。
有的代行者通过梦境,有的代行者通过特殊渠道的信息传递,而有些代行者则需要前往遥远的外太空去与自己的“神”本尊会面来完成与本尊们的情报交换。
纽渥兰情报局作为不限制内容的情报交换途径,自然也是“神”们常用的留言板。
-
代行者作为纽渥兰的执政职位,其实更多地是借用了那些“神”的力量,继承他们离开地球前的凪愿在半空中建设天空岛屿这一拟为【地球的理想乡】地带的。
但最初的代行者们就存在不一样的个人目的,“神”们因为难以顺畅地同地球联系,他们也没办法对纽渥兰作主。
虽然最重要的无法让“神”们作主的原因是因为地球的原主人们——“生物圈人类文明”的生物们。这本是属于他们的家园,外来者尝试侵占这里本身就是不合理,也难以办到的事情。
-
换句话来讲,阿瑞恩其实就是在研究曾经在地球出现过的外星生物们。
-
其实这一天他并不能够好好地继续他的研究。最近纽渥兰的保密系统正在维护,维利姆作为一直以来掌管各种情报的代行者和不得不奔波于各处来备份纽渥兰的情报,因此今天他自己值班。
想要钻保密系统维护空子的不法之徒还是很难搞的,好在阿瑞恩作为研究者也能够对他们做出有效的回击。
-
但现在确实十分疲惫。没办法,自己是代行者,本职工作还是要做的,研究也需要继续。也只有现在这个深夜的时间点,光顾纽渥兰情报局的人才开始变成个位数。
得知维利姆回来的阿瑞恩,内心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了一点。
刚刚上岗就出现工作失误,而且还是情报局这种重要信息枢纽的话,真不知道执行部到底会怎样惩罚自己。
-
“不需要这么拘谨,宇宙的探索者哟。”维利姆从行李箱中拿出打包盒,“既然来了,尽力而为了,我们就是得意的盟友。看,这是图书馆的孩子们为我们提供的一点心意。”
维利姆打开打包盒的盖子,里面是一些青御华地区的菜肴。
-
“看起来,应该是克利欧代行者他们家多做了几份给我们了。找时间可要去感谢邱老先生哦,雷德崴前辈。”
-
阿瑞恩对邱家的料理印象深刻,仿佛上一次造访邱家受他们款待还是昨天的事情。
邱家每一次迎接客人时都总是会做许多吃不完的饭菜,作为实用主义者的阿瑞恩想想那一桌最后都会剩下一半就感觉真的很可惜。
他们家的孩子邱空言曾经和自己讲过,这是青御华的传统待客方式,“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定要让造访的客人们最大程度地感受到他们的热情。
-
回过神来面前的打包盒已经空了一盒。看到旁边的贝壳……
“不用担心,阿瑞恩。平常也不用叫我前辈,叫维利就好啦。我们应该都算是天空岛屿早期建成的见证者,本身也不用在意这么多才对。”
“那么叫维利前辈可以吗?我打心里会佩服一个陌生领域的前辈……”
-
“哎呀真是的。不过这样文绉绉的确实也是你的风格。”
维利姆从随身背包里又拿出一组便当盒,“麻辣花蛤被我吃光了很生气吗?老邱知道你喜欢吃水产,特意给你单独准备了一份。他竟然考虑你的事情这么周到,我都有些嫉妒了。”
-
-
便当盒有五层,五层里面分别是蒜蓉扇贝、水煮生蚝、烤开边虾、清蒸多宝鱼和蟹黄包。
但是没有麻辣花蛤。
-
“结果麻辣花蛤还是没有了。下次掏钱也要让邱老先生帮我做。”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邱家本身是图书馆长了。不过图书馆长和厨师似乎也不冲突。”
-
因为麻辣花蛤没有了,阿瑞恩还是有些失望的。但维利姆是前辈,不可以赌气。好东西也不能独吞。
-
“我错啦,明天你加油研究吧,情报局的工作我来负责就好。毕竟情报局在图书馆秩序形成后基本就是我一个人主管了,我还是很有信心能顺利完成情报局工作的。”
“那怎么可以!这可算是玩忽职守啊,我刚刚来这里任职就偷懒怎么行呢!”
阿瑞恩在工作上似乎有巨大的执念。代行者组织有这样一个不是因为人设而认真负责的成员其实还不多见。
-
“那么,至少吃完饭安心把工作做完,然后睡个好觉吧。明天正常上班,但希望你可以好好睡觉再投入工作。
阿瑞恩的寝室还没布置完毕吧?现在这个时间到早上也不会有很多人来这里,我自己看守就绰绰有余了。阿瑞恩就先暂时在我的房间住一晚吧?”
-
-
“……那就要劳烦维利前辈把寝室借给我了。谢谢维利先生的关心。”
为了高效率的工作,往返神灵座的时间都可以节省下来。这时有点羡慕有高速移动权能的代行者了。
“不填饱肚子不会有力气工作的。现在就好好品尝老邱家的料理吧。”
“好的,维利前辈……白天也请多关照了。”
==
隶属爱面的魔方,其本身也是极具积极特色的存在。自认为自己是主人公的Cube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就立刻投入到寻找能与自己共鸣变身的存在,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能碰上出云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与出云的相处模式大概是食物链顶端(出云)对上食物链底端(Cube),无血无泪的压迫者欺负可怜的小魔方。
太惨了,Cube酱。
==
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魔方驱动器。
时常会以自豪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事实上并不是为了炫耀。最后一个魔方驱动器意味着自己的族人已被赶尽杀绝,自己只不过是受世界规则的保护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背负着如此沉痛真相的Cube并未选择逃跑,他更想尽自己的力量战斗。将痛苦的事情转换方式试图以加油打劲的感觉说出来,Cube想多给自己一些动力。
这件事他也不愿意对出云说出口,担心着出云会由于同情而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行为……虽然等到他知晓出云的真相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
==
由于受世界规则的保护,Cube在战斗时其实有些有恃无恐。反正自己是不会死的,反正自己是不会被抹消的,所以无论怎样我只要拼命向前冲就是了。即使在战斗中感到害怕Cube也会如此安慰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任出云也暴露在危险之中。
也正是由于这份有恃无恐,在长谷川清和变身成的假面骑士五魔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会突然感到泄劲。
有另一条魔方驱动器的存在意味着他不是最后和唯一,但由于另一个假面骑士的腰带不像他一样具有自己的意识,在他看来就好像是人类中的活死人一般。不知来历的魔方腰带算不上他的同族,不再是唯一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在战斗中死去,Cube因此开始有些恐慌,但也不愿意向出云暴露自己的小心思。
让他庆幸的是出云并未深究此事。
无需知道腰带的真相,Cube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无论如何,自己的使命不会发生变化,保护人类,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保护世界。也从那时起初次萌生了“我死去也没有关系”的想法。
==
对出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类似老母亲的心态。在Cube得知出云的真实身份之前,Cube事实上一直试图以长辈的感觉自居——尽管自己在自己一族还是孩子,但应该比身为人类的出云要大得多(虽然会被出云指出Cube的心理年龄几乎还是高中生)
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战斗的,是因为有出云我才可以战斗,出云是被我卷入进来的。
如此想着的Cube对出云总有一种愧疚与感激交织的心情,不过轻易表达出来的话会被出云仿佛感到好笑一样地弹脑瓜崩就是了。也因此在各方面都对出云非常维护,非常听不得别人说出云一点点坏话,时常因为清和对出云面色不善而充满敌意,又会因为Sera对出云的不屑而愤愤不平,叽叽喳喳地非要讨回公道。
大概对于他来说,出云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吧。
==
在得知出云没有感情之后,Cube的第一反应是反驳,但出云将他按在心口,要他感受自己毫无变化的心跳频率,Cube才不得不相信了真相。其实一切早有预感,但Cube更希望出云是无暇的人类。
他仍旧全身心信任着出云,信任着他独一无二的搭档。
从那时候开始他致力于想让出云获得感情。情感是人类最好最优秀的宝物,连Sera那种女人都能拥有,我家出云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不能没有。抱着这样的想法Cube开始努力。出云倒也由着他闹,也还会安慰他几句。
出云就是出云。
如此的信念在得知出云事实上是boss的儿子之后也未曾动摇,因此大概无论如何都无法上演心生芥蒂而无法战斗的戏码了吧。
==
Sera投奔他们的阵营之后,Cube的危机感空前爆发。看谁都觉得对出云图谋不轨,担心总会有什么人从暗处出来把出云拐跑。
Sera那女人怎么总找出云聊天,难不成暗恋出云?青花为什么跟出云语气那么亲昵,他俩难道要交往?Esther那女人为什么总在青花跟出云说话时站在旁边,难道也伺机搭话?清和那家伙为什么总是对出云臭着一张脸,难不成他是gay?!还有那个室友,那个室友为何总找出云夜谈?!
出云不得不让胡思乱想的Cube冷静一点。
对情感方面说迟钝也相当迟钝,没能看出清和与sera、青花与Esther之间暗生的情愫的Cube,只是忧心忡忡地对出云说,你稍微警惕一些啦。
==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为我感到悲伤吗?
在决战前夜如此认真地问了出云,没有情感的骑士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Cube也并未期待得到什么回答,仅仅是想要缓解自己所做决定为自己带来的不安而已。这个问题或许撼动了出云心中那块荒芜的土壤,为一年间播种的种子准备好发芽的条件。
Cube希望出云能够拥有感情……不如说Cube相信出云一定能够拥有感情。乐观又中二的Cube心想石田出云怎么能没有感情呢?感情可是最美好的事物啦,别人都有的我们家出云可不能落下!Cube相信着相处的这一年一定能为出云留下影响。如果我的死能让出云感受到一点点悲伤……或是说拯救了世界的欣慰与喜悦的话,出云总有一天会变成完整的、优秀的人类吧。
他是对的。
石田出云为他流下眼泪,一切的一切开始萌芽。
他是看着出云一点点由人外成长为人类的角色,他对于石田出云来说是无法替代的存在。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32726/
================================
虽然是流水账,但因为有必要的剧情,还是闭眼一发。
如看到并觉得有点趣,留下观后感会很高兴……
================================
前情回放:话说田知甚随着阿羡一行人深入黄龙岛禁地,合力开启万星阵后顺利取得碧舌珠,然而碧舌珠豢养之法颇类邪道,令他一怒之下出手捣乱……
================================
田知甚一口气离了石桥,直达铁链垂下处,他掷铜匣不过意气行事,既已一吐郁气,便只想尽快离开,可刚攀了一段,就听见遥遥传来异响,他心想不知又是什么诡计,连忙加快上攀速度,可那声响越来越大,他耳朵一动,这是——怎么可能?
那声响大得犹如海上龙王吸水!
田知甚松手落地,掠回桥头,只见几人朝桥头急奔过来,身后湖水掀起数丈高的水幕扑上桥面,灯渠节节淹没,转眼间天地堕入晦暗,混乱中田知甚拽住奔过的一人问话,“怎么回事?”
那人拂袖甩脱,“原来是你呀。”
田知甚一听就忍不住皱眉,听她的语气好似他恶贯满盈。“是我又怎样?”
阿羡道:“不是你踢落铜匣,黄圭吕三何须再度入水,又怎会惹出湖中怪蛇死无全尸?你真是害人不浅。”
田知甚一惊,“你又撒谎——”他只是看不惯潜渊会的行事作风,不想让他们取走碧舌珠,根本没想过害谁。
旁人忽地惊呼:“来了!”
浓重的腥风自湖上吹来,突然失去灯渠的照耀,山谷周遭上微弱荧光只能令一切更加可疑,田知甚只能跟着众人退后,每退一步,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更靠近一些,直到有人的后背撞上桥头石碑,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羡立即唤道,“泷泷。”
背抵石碑的江泷泷应道,“我在这!”
“带碧舌珠先走一步,吕大与你同行。”
阿羡的声音低柔,却毋庸置疑,江泷泷立即接过递来的东西,和吕大绕过石碑退走。
“符千、吕二,那些怪蛇喜好腥味,拦住一盏茶的功夫,拦不住的话……跳湖可会?”
“是!”两人咬牙应道 ,各自上前一步。
那第三句却是对田知甚说的。
“若是你又想逃走,现在也还来得及……”
“谁要逃?”田知甚忿忿打断,前行数步,有意要拦在三人前头,就在这时,有东西闪电般缠上足踝,田知甚劈手截抓,拔出刀就斩,只觉满手坚硬鳞片,天下岂有如此坚硬的蛇?耳边疾风擦过,阿羡已扬手发出暗器,符千和吕二双剑齐挥,生生将潮水一般的蛇群挡住。
田知甚倚仗螳螂弯刀锐利,在蛇群中纵横来去,一时间腥血横飞,引得众蛇纷纷扑咬,然而蛇群打头的体型尚如竹管,到后来已如臂粗,一刀一剑实难斩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吕二就被拽倒,片刻间没了声息,符千飞剑去救,亦被咬中手臂,阿羡听到呼救,猛然回首,但见昏暗中两点绿光大如鸽蛋,正朝桥下钻去,那蛇身之大,衬的其余小蛇在旁犹如泥鳅一般,她心中凛然,这根本非人力能敌。
却听田知甚大喝一声,纵身扬手,一刀追射蛇眼,那大蛇痛极松口,将符千甩下地来,田知甚急展轻功,于蛇阵之中连变数种身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符千抢在手中,同时大喊快走,阿羡闻声即退,两人一路狂奔铁索垂下处,连上数十层石台,直到到达最初发现田知甚的地方时,才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已无路可走。
阿羡仰望高处石桥,那里的铁链早已斩断,如果从这里开始,江泷泷想起要斩断每一层铁链,那就是说她和田知甚除非徒手攀上百丈深渊才能逃出生天,这怎么可能?
阿羡突然哧的一声笑出来,江泷泷已带走碧舌珠,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倒是自己的疏忽。
“有什么好笑?等水涨起来,那怪蛇不必爬也能游,到时我们就是活饵。”
田知甚没好气的瞪着阿羡,不能理解同门遇险不救还要断其后路的行为,而阿羡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从未逃的如此狼狈,身上被咬掉好几口肉,好在不是毒蛇,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你老实说,离出口还有多久路程?”
阿羡看着手上蛇眼玉戒的微微荧光,敛起笑容,“如今离涨潮约摸还有一个时辰。即使铁锁不断,到达出口也是刚刚来得及,何况现在……”
田知甚眉头皱起,暗忖若是只有自己一个,未必不能一路急攀赶到出口,可带着伤者却施展不开,这要如何是好?
阿羡默默出神,这里的山壁上被人凿出个不大不小的洞,之前田知甚正是自这个洞里穿出,吓了众人一大跳。她又看向符千,他被蛇咬断左臂,几乎痛晕过去,好在途中田知甚已替他点穴止血并裹了伤,但伤口流血过多,根本无力动弹,而田知甚却看着符千,似乎正在发愁。
阿羡缓缓开口,“田公子,不知我们能不能从暗河出去?”
田知甚一怔,他不是没想过这条路,只是这不算一条好路。
“暗河水虽急却不深,逆流而上不难,只是后面的水道却很长,黑暗中潜泳本就极为难办,”田知甚斜睨着阿羡,“就算我能引路,水性寻常之人只怕捱不到出口就要溺毙,你们可要想清楚,这条路回不了头。”
阿羡凝目微笑,“这条路虽险,总也胜过坐以待毙,”她目光朝符千飘了飘,“何况田公子不愿丢下受伤之人,足见侠义心肠,阿羡信得过公子,还请劳烦引路。”
“多谢你出手相救……我…也信得过你……”符千也喃喃开口,谢字比蚊子声还小,圆脸涨的通红。
田知甚没想到阿羡会开口相求,何况引出怪蛇多少是他的责任,当即用鼻子答应一声,算是同意。
田知甚将符千的外衣撕作布条,将符千绑在自己背上,符千苦于伤重,只好紧闭眼睛半声不吭。田知甚又取一根长布条在自己右腕绕了两圈绑好,朝阿羡一掷,“暗河水流湍急,目难视物,一旦被冲走神仙也难救,系不系且随你。”
阿羡见那布条轻飘飘的飞来,抬手一握,正钻在掌中,不由含笑,“还是田公子思虑周到。”说罢依样在左腕系好,田知甚再三叮嘱,才钻入那黑漆漆的来路。
钻过石洞,往浅滩下数十步就是暗河,河水虽湍急冰冷,中途尚能浮出水面呼吸,好不容易摸过河来,便是来时的水道,自此之后再无换气的机会。
三人一同吸足了气,由田知甚打头,他游动速度极快,好像原本就是水里的一条鱼,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水道初时平缓很快便逐向上,他来时半昏半醒,如今才发觉水道弯折崎岖,不由心中生疑,莫非暗河中有还有其他水道,自己认错了路?
但水道中不比陆地,要问一声也难,何况此时掉头半途而废,符千伤势不轻经不起折腾,田知甚将右手布条紧挽两下,察觉到那边亦有回应,知道阿羡尚能支撑,便继续向前游去,又挨了半盏茶的功夫,浓黑中现出一隙光亮,他心中一喜,奋力向上游去,没料到越是往上四周越是狭窄,仿佛是往石头璧里钻,但到了这里,水流越来越细,一股股间歇的灌入,不再尽是水下。
田知甚精神一振,也不顾四周乱石尖利,手攀足蹬,那片光越来越大,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口鼻一凉,已钻出狭长的裂口。
田知甚解开背上的符千,又将阿羡拉出缝隙,见符千早已昏死,阿羡亦一动不动,急忙扶起两人,两掌同时运劲,拍在两人腹间,这海上救溺的手法颇有奇效,霎时间符千吐出一大口水,身子软倒,阿羡却陡然清醒,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直咳的肩抖身颤,挨着石壁说不出话来。
田知甚为昏迷的符千逼出呛水,见阿羡咳的辛苦,忍不住道,“没事吧?我还有几招可对付呛水,定然有效。”
阿羡脸色发白,连忙摇手示意无碍,这段水路之长超过了她的极限,可田知甚却浑然无事,真不知是鱼精还是蟹怪。
“这里……是什么地方?”阿羡好不容易顺过气,但觉耳中水声轰然,举目四望,见三人同在一块大石之上,一株数人合抱得老树深深扎入岩壁,盘结的树根深入山壁裂隙之中,已与山体浑然一体,头顶树冠如巨伞,分开数股水流,如幕布般挂下。
田知甚心中已猜到几分,起身自水幕缝隙间大步穿出,阿羡紧随其后,霎时间凉风扑面,眼前豁然明朗。
只见脚下飞涛走雪,横开十数来丈,原来这大石自瀑布高处挑出,犹如江海一舟,凌驾于霜波之上,时值子夜,举目眺望,但觉天地如墨,霜月当空,仿佛身处缥缈仙境,说不出的通澈开阔。
果然/原来这出口在瀑布之上!
田知甚和阿羡不禁相视一笑,尽管模样狼狈,但逃出生天的心情,足以令人察觉呼吸是这般美好,好似乘风一般。
借着月光,阿羡瞧见田知甚脸上有两道划伤,心想这人虽自视甚高,心地却是不坏。
“你脸上的伤口……疼不疼?”
田知甚只见阿羡口齿在动,却因水声太大,听不分明,“什么?”
阿羡只好挨近了大声重复一遍。
田知甚抹了把脸,有点不以为意,“一点划伤而已。我不是女子,只有女子才格外在乎脸上身上有无疤痕。”
阿羡将湿发掠至耳后,“这是你想的?还是有人这么告诉你的?”
田知甚奇道,“你怎么知晓?”
阿羡微笑,“像你这样的人,若不是女孩子告诉,未必会留意在不在乎疤痕这种事吧。我瞧临安城里的贵家公子大小官爷们,都怕面上留疤,耽误前程。即便不为官,脸上留下疤痕,寻常百姓见了,也会担心是歹人匪类。其实面上有疤无疤,断定不了人的好坏,怕不怕留疤,又怎关乎男女呢?”
田知甚听了阿羡的话,不由有点心服,“话原是我师姐常挂嘴边,她爱找人切磋又不愿留疤,才故意说与大伙听,确不是我所想。”
阿羡笑道,“你们师兄弟之间感情真好。”
谁家师兄弟感情不好?
田知甚刚想这么说,瞥见阿羡悠悠的将湿淋淋的长发在脑后编做一束,几丝漏下的乌发贴着脖颈蔓入衣领,衬得肤色柔润,如月下聚雪,他忽觉心头似有羽毛微微一拂,谈不上是何感受,忙将话题转到之前如何与卢家兄妹寻到瀑布,如何在瀑布后面发现山洞的事说了。
阿羡仔细看过瀑布,“好大的瀑布,像是一层接着一层,我们要怎么下去?”
田知甚目露赞赏之色,“这四叠瀑布乃是经过层层山石,一叠叠的冲落,只要依着山势往下两叠,就能到达山洞,再顺着山洞的铁索,便能回到地面。走吧,你那小师弟的伤拖不得。”
要从奔流的瀑布内下山绝非易事,两人在山石水流间纵跃攀爬,待到达山洞时,已是手足酸软浑身疲累,田知甚小心将背上的符千放下,伸手探他周身,时值暑月,习武之人就算浑身湿透也不至于感到寒冷,但少年却遍体冰冷。
“看来他不是未醒,而是醒不过来。”田知甚撩起衣摆坐下,一掌按他后心,要渡以真力令他暖和一点。
阿羡想起随身的小包袱里还有火石,连忙解下包袱摸索,却发觉包袱布不知何时破了一道口子,或许是与怪蛇缠斗时被咬破,又或是在水道中被乱石划破……她翻到了火石却紧紧握着那道裂口,有件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田知甚本在源源不断的为符千注入真气,余光见阿羡身子一僵,他感到奇怪,“你在找什么?”
“火石……我包袱里带着,到了树林里就能生火。”阿羡取出火石,有条不紊的说道,“小符他流血太多,浸水也太久,这样下去……也许会死的,我们不能停留太久。”
田知甚扬了扬眉,他当然知道符千的伤势,但阿羡这话怎么听都很别扭,仿佛在说服自己,必须快点离开。他想了想,自符千怀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东西,那是他从山隙中拖出二人时捡的,原以为是符千之物,就胡乱塞在在他身上,“是这个不是?”
阿羡看着田知甚拿出的东西,着实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这是一卷用油纸包好,巴掌般宽的卷轴,原本她已不抱希望能找回,没想到会出现在田知甚手上。
“你是如何找到的?”阿羡展颜微笑,欣然接过,而田知甚并不回答,在他看来捡到这件东西只是小事一桩,阿羡已习惯他如此作风,借着洞口的月光察看画卷,裹在外层油纸早已破烂,里头也已浸透,田知甚原以为会看到糊作一团的墨迹,没想到那卷轴展开是一副六寸来宽的小画,而且画面依旧清晰,也不知以什么颜料画成。他看一看画像上的锦衣女童,又看一看阿羡,恍然道,“莫非画的是你?”
阿羡轻轻叹了口气,心境轻松的情形下,有些话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小时候的事了……当时我生了大病,燕堂主特意画来哄我,画的很像是不是?”
田知甚见她的眼神温柔,知道这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心情不由也跟着轻松起来。符千体温渐渐回暖,田知甚将人放平,等他缓和过来。
“想不到潜渊会之主如此多才多艺,那他为何要让你们冒险?”
阿羡的语气由柔转淡,“潜渊会自燕堂主主持以来决意进取,而临安分会多年来,常与总会作对。”
好一个作对!
田知甚从几句话中窥知潜渊会内斗的激烈,只是以他不多的江湖阅历,很难想象如此照顾生病孩童的人,会为了打压门派分歧而不惜牺牲弟子。田知甚的目光巡到画卷下端,忽然被一处细小痕迹吸引,那是几缕状如流水的极淡墨痕,一环新月隐于水波之间,他难以置信的捉住卷轴,又仔细看过,只觉得浑身血液似在这一刻凝结成冰,这是——陶悠独有的落款,明月流水纹!
阿羡心生警觉,立即要将画卷收起,田知甚劈手按住,“等等!你说的燕堂主他如今在何处?”
阿羡愕然,“这些与你无关……”
“当然有关!这画是我师叔陶悠所画,有落款为证,我自小看熟决计不错。”田知甚的语调激动起来,他早就发誓有朝一日要查明师叔之死,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有了转机,他怎能放过?
“师叔全家为人所害,家财被洗劫一空,多年来我师父遍寻凶手而不可得,姓燕的如何能得到此画?”
阿羡眉心蹙起,显然十分惊讶,却道,“不要再对堂主无礼了。”
田知甚目中涌动着异样光彩,他有了匪夷所思的猜想,许多问题就像潮水般不计后果的涌出,“陶师叔曾有个女儿,这画一定是师叔为爱女所画,那孩子虽已死去……阿羡姑娘,你家乡何处?父母何人?生辰何时?你……”
阿羡眼睫颤动,她不想再听下去。“你是说,燕堂主是凶手,而我冒充画里的人?”
田知甚尚未察觉话中的意味,忽觉手背剧痛,下意识翻掌切出,阿羡指尖带血,动手抢夺卷轴,刹那间掌爪翻飞,卷轴数度凌空,就是离不开四手之间,就在这时,有恶风自洞内悄然穿出,正击在画卷之上,刹那间爆裂飞散,好似下了一场雪!
田知甚伸手捉住两块碎片,飞来的“暗器”只是颗普通石子,但能将一张画打成十几块均匀碎片,其中蕴含的内劲着实惊人!转目见阿羡面上浮现出伤心之色,那神情令他不由生出两分歉意,可还未及说上只言片语,一点红焰如森然鬼眼,自黑暗深处浮出——
“我道是哪来的野狗争食,原来是阴沟里的臭老鼠。”
来人说第一个字时距离尚远,待到最后三字,身形已逼至眼前,田知甚和阿羡陡然变色,任谁也想不到会在这撞见此人——
来人玲珑娇冶,紫衣如旧,不是花髓是谁!
花髓的目光扫过阿羡,剜在田知甚脸上,嗤笑出声,“你们这些人,我走到哪就跟到哪,真是死皮赖脸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05 黑暗在融化
埃赫林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湿漉漉的,沾满了泪水。她没有在意,她的世界在沉默地轰鸣,世界的色彩劈头盖脸浇下来,漫天的星河依旧亘古不变。
她独自走过一节又一节空旷的车厢,走进最深切的黑暗,直到尽头显现出一个暖暖的橘黄色的房间的轮廓。风扬起钩花的窗帘。
埃赫林踏上柔软的羊毛地毯,黑暗在她身后融化。她身披星光。
那个音乐盒,神使鬼差地回到了她的梳妆台上――那是她还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一直放着音乐盒的地方。它上满了发条,正在轻声演奏出月光一样的旋律。
女孩怔了几秒,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
“林?”埃赫林听到有人在敲门。她横穿过自己的房间,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潮湿的水迹。艾德海特站在门外,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做了噩梦,能和你一起睡吗?”
“啊,艾德。当然,快进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就是…我忘不掉,我忘不掉以前的事。”
埃赫林的心颤抖了一下。她蹲下来,把女孩拉进自己的怀里。“......好啦,现在都过去了。你不用再担心了哦?你很安全,我们都爱你。现在很晚了,我们应该去好好睡觉啦。”
她看着艾德海特挤进被子里,靠在她身边,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两朵红晕。埃赫林给艾德海特一个晚安吻,轻声唱起了她的安眠曲,直到女孩面容安稳地睡去,像希里安曾经对她做的那样。
“晚安,做个好梦。”
此刻,她感到了曾经的希里安应当感到的同样的心情。而她知道,她已不是那个会迷路的孩子了。
星光闪烁的未来正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鲜花,晚安吻,和被遗忘的提琴曲」完--
Uroria 乌洛里亚洲——def. 最初的
首都:Urory 乌洛里
又称西大洲,是人类主要居住地。聚集了世界上大部分的默然希尔教徒。曾经发生过两次大规模的宗教性战争(细节见 历史)。大洲北部有着巨大规模的神殿,神殿的上方有浮空的山脉,是天廷所在地。
主要城市:Réindale 莱茵戴尔
当这个刚买下自己的黑皮肤男人发出一声尖叫并迅速向后退了三步,贝兰达长长叹了口气,抬起手指了指头顶上已经破旧的招牌。
“恕我直言,您刚才就走过这个路口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鬼魂。“
男人的嘴角因为害怕本能地抽动了几下,然后转过头问路边卖古董的小商贩:“您看得见……这个女孩吗?”
商贩像看神经病一样嫌弃地看着他,眉毛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贝兰达看着她的新主人吞咽着口水,尽可能冷静地调整好呼吸,然后就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快步往前走去。她不解地偏了偏头,跟着走了上去。
“这条路您刚才也走过了。“
“十分钟之前您也是在这边左拐的。”
男人似乎有点尴尬,但还是加快了脚步。
”您难道不是为了结缘才到店里来的吗?“
贝兰达是一个家精。她是一件旧魔法袍上所寄托的思念所化为的自主意识,而这件袍子正好被眼前这个黑皮肤、穿着白西装的男人买下了。
物品本就是普通的物品,但总会有物品承载着主人的记忆,见证主人的悲欢离合、陪主人走过风风雨雨,在久远的时间长流中逐渐拥有了自己的感情。
她的主人曾是一位老巫师,也许他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能力,也许他只是普通的博学多才……不管怎样,老巫师似乎预料到了贝兰达的降生,在临死前将这件已经被种下了萌芽的随身衣物交给了徒然堂——
一间帮助人类与器物之灵结缘的小店。
贝兰达对时间不是很有概念,也不记得自己沉睡了多久,不管怎样,眼前的男人是唤醒了自己的新主人,她应当为他服务。但现在的情况好像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顺带一提,若非有特殊力量的人类,只有家精的现任主人才能看见自己的器物之灵。
男人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了周围的路人都看不见这个银白色的女孩子。
“结缘……是指……?抱歉,我是正好路过——啊,不对,我不应该回答她。“意识到自己回答了“鬼魂”的男人低下头迈大了步伐,一头撞进了路边的小教堂里。
正在念着圣经的神父被这突如其来的客人吓了一跳,礼貌地走上前去。
“夜安,先生。“年迈的神父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将圣经放在了胸前,“主与我们同在。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救救我,神父,我被鬼魂缠上了……!“
还没等神父说完,男人就直接打断了他,一边尽可能地保持着礼仪,一边用焦急的神色表现出事情的紧急。贝兰达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决定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老神父听他讲完,又疑惑地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并不能看见的)贝兰达所站着的地方,又看了看他手里那件刚买来的旧袍子,见多识广的老人大致明白了情况。
“你可能走进了徒然堂。“
神父说,嘴角泛起了些微的弧度:“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都市传说……虽然我看不见您身边这位‘鬼魂’小姐,但她确实不是什么恶灵。”
“不应当,我真的只是个袍子,主人。“
在男人回过头来看她时,贝兰达翻了个白眼。
算了,买下都买下了,日子就凑活着过吧。袍子的器物之灵想,头疼地长叹了口气。
她的全新生活才刚开始。
——————————————————————————
一个满世界找房子的留学生突然知道死线临头了所以一个咕噜跳起来当时就说了段相声。
这都能赶上!!!!!(指半小时前才新建文档)总之我可能真的就是个相声选手,请多指教
保林应该ooc了,我给亲妈下跪
没能写完。
互动部分只能勉强先扔一点上来……缓缓修改。亲亲ee老师是被我抓来群演的朋友里唯一来得及出场的(……
——————————
玛格丽特·汤普森坐在她那塞满了廉价首饰与劣质化妆品、以及少数一些值钱真家伙的梳妆台前,第五次揪下眼睑上的假睫毛。
坦白说,这些在她少女时代曾被视为神仙教母馈赠的化妆道具,到现在已经开始失去最初的新鲜感,越来越令人厌烦。特别是在那种需要特别精心准备的场合——但凡这几根假货有丁点修剪不得当,就会现得浓密得太虚假,将她的所有计划弄得一团糟。
当然,这并不是说玛格丽特讨厌画浓妆。正相反,她曾是歌舞团最受欢迎的明星,最喜欢在脸上涂厚厚的粉,穿那种火辣辣的短裙,她们这样的年轻姑娘都难以拒绝这样的装束。
她可以断言,女孩们从来都乐于为人瞩目,最好开一场派对,带一点那种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小药丸,这东西谁都能搞到手,她们每人都有,在场的每个人都吃,然后所有人尽可以大喝大闹一场,一醉方休,这才最符合她的喜好。
然而,不管她自己的喜好如何,接下来的场合不能容许她这样肆意。玛格丽特对此心知肚明,不会有人喜欢她这样做,特别是她努力要讨好的那个人不会喜欢,那么,她自己再喜欢也没有用处。
有时她会觉得自己就像是面前这台油漆剥落又被重新粉刷,看起来光鲜,实际上木头芯都被虫蛀光的破烂梳妆台,别管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她必须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合格的拿得上台面的女士,足够漂亮,有一些头脑,并且不那么放荡。
只有这样,才能抓住垂在她眼前的那丝机会。
这个懂得如何才能令自己更加迷人的女人,喜欢别人称自己是那种有梦想的姑娘。梦想这个词可以让她做所有事情都理直气壮,不会觉得有所亏欠。
“别苛责我,这都是为了我的将来。”你看,她尽可以扬起她骄傲的小脑瓜,对所有人这么说,通常不会有太多人真的和她计较。
“人家不和你计较,这和梦想没关系,只是因为你长得够漂亮,你这个傻婆娘。”
出租房的另一位租客端着一盘肉馅乱糟糟的派从厨房出来,拆下头上的一条卷发筒砸向她,“男人才不在乎你找什么理由,他们只看你的脸蛋,还有身材。你对被你抢了试镜的那个露西说这句话试试,我看她非划烂你的脸不可。”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
玛格丽特躲开卷发筒,开始在首饰盒里翻找合适的珠宝,并且一件一件把那些她觉得做得太假的假货往地上扔。
“老露西脸都绿了,可怜的东西。”她一边说,一边抓起一条珍珠项链往脖子上比划,“但是我能怎么办呢,谁不在盯着她的位置,谁不眼红瓦奥莱特的经历?我不这么做,难道老露西就能被埃德温先生看上?就凭她?”
“得了吧,我们大家都坦诚一点,她那张脸,可别吓坏了埃德温先生。”
女人夸张地耸肩,然后换了一条红宝石挂坠,她摘下手上廉价的镀金戒指锁在小盒子里,换上了一枚配套的宝石戒指。
她的租客伙伴适时而捧场地发出刺耳的笑声,混杂着少许羡慕,对这番刻薄的嘲讽表示赞赏。
“放你的屁。我敢肯定,如果有女巫,那一定就是你这样的女人!”
女租客大声说,她开始吃那份难吃的肉馅派,不断地咧嘴,“你今晚又要出门?小心点,最近那个经常出没的吸血鬼真该吸干你的血,就这么咬你的脖子,可真精彩。”
“闭嘴!”
玛格丽特同样笑着将卷发筒扔回去,她撩起长发,冷哼一声,“埃德温先生会开车来接我,我确信这很安全。”
她顿了一下,说了一些女性之间会说的那种下流话,“我只接受一种情况下被咬,老兄,死前至少让我看看下面到底有多大。”
这俏皮话又引来一阵放肆的大笑,棕发女郎一边笑,一边踩上高跟鞋,在公寓地板上跺了跺脚。
玛格丽特·汤普森是个漂亮并且不那么笨的女人,做着她这样身份的女孩都在做的美梦。
玛格丽特·汤普森梦想着成为真正的电影女星,而非只能穿着下流服装与观客调笑的歌舞团女郎,尽管她也知道,二者在许多人看来没什么太大区别。
“别苛责我。”
盛装打扮的女人伸出手,抚摸梳妆台镜中那个拥有迷人棕发的女郎的脸,她注视着自己手指上闪亮的红宝石,一字一句,轻声细语。
“别苛责我,这都是为了我的将来。”
玛格丽特最后一次毫无意义地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妆容,将桌上的口红、香烟、手帕、修眉刀和其他一些东西扫进手提包。然后她站起身,拉开窗帘,从窗台探出头看向楼下车水马龙的主干道。
一辆明黄色的跑车在这时驶进大道,车徐徐停靠在路边,在她向下看的那瞬间,正抬腿跨下跑车的男人似乎略有所感,在同一时刻微微抬起头来。
帕特里克·埃德温刚巧已经到了。
*
于任何一个对荧幕有所渴望的女孩来说,年轻的埃德温都会是她们向往的通向成功最短、也最绮丽的路。
而正走在这条路上的玛格丽特却认为,这一切或许是一场骗局。
从各方面来看,她都敢说,自己从没见过像埃德温这样的人——这绝不是负面意义的评价,不过,倒也算不上是夸奖。
玛格丽特认为自己或许只是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能毫不吝啬地给自己送来大把香衣珠宝,仿佛挥金如土这个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然而另一方面,却又对她的种种暗示视若罔闻,顽固至极。
埃德温同她没话说,一贯如此,她已经逐渐习惯。玛格丽特伸手挽住对方的臂膀,故意圈在自己胸脯上的手臂带来一股夜风特有的凉意,连男人那头淡色的金发看起来都是冷的。
棕发女郎察觉不出自己对埃德温有多少吸引力,她有时会为此感到恼火,但对方的钞票总能恰到好处地压住这些火苗。不可否认的是,除去这些实在的金钱散发出的魅力,玛格丽特时常感觉自己是在演一出独角戏,最后总会感到莫名难堪,进退维谷。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还愿意掏钱,只要她能尽力哄得这男人将她安排进随便哪一部他投资的电影中,埃德温对她感不感兴趣、乐不乐意和她上床,从结果来看又有什么区别?
被挽住的人调整了一下姿势,从容地迫使玛格丽特退开了一些。他们今晚的目的地是位于海滨的一座庄园,来往出入这座建筑的人无一不打扮光鲜,玛格丽特只能猜测,或许这里在富人中享有某种名望,但她的确对此一无所知,这令她感到不太舒服。
“埃德温先生,这儿的主人看来很有本领?”她试探着问她身边的人,绞尽脑汁粉饰自己的措辞,“或许她很富有,或者,嗯,有什么贵重的身份?”
但帕特里克·埃德温并不理会她的期待,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都没错。”他说,视线还放在大厅中的人群上,“玛吉,你很聪明。”
玛格丽特一点也没有感到自己正在受到夸赞,她并没有任何一点喜悦的感觉,而是惯常地生起恼火的情绪。
这时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埃德温的确不在意她,就算他这样亲昵地喊她玛吉,但他花钱无疑只是闲得无聊,或者是因为许多场合正好需要那么一个女伴。
她意识到对方一点也不在意她,而自己对此却没法那么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无视玛格丽特心头涌起的怒火,一名端着托盘的侍从走上台阶,附在埃德温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玛格丽特竖起耳朵,只听见一些零散的单词。
“……夫人…………请…………那件事…………”
金发男人点点头,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女伴,蓝眼睛中有一瞬间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那双眼中的蓝色逐渐沉淀,又转变为令他的女伴感到熟悉的平静莫测。
他打了个手势,表示没有问题,于是侍从朝他们鞠躬,他们很快被引领着穿过大厅,远离嘈杂的人声,最后停留在一扇雕花门前。
侍从推开这扇门,玛格丽特跟随着埃德温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间装修风格仿佛是上个世纪所遗留一般的房间,单是呆在屋内,都让人感觉像是被时光抛弃。房间内因被过量的装饰推砌而显得狭窄,不知道为什么,室内的暖炉被烧得很旺,淤塞的空气沉闷到令人窒息。
屋内早有先客。有西装革履的中年绅士,有戴着鸭舌帽,神色紧张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一名红发的修女,手中提着一只就皮箱,沉默地倚在墙边。
但就连与这种场面格格不入地修女也没能完全吸引玛格丽特的注意,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正对着壁炉的那架扶手椅上斜靠着软垫的女人,对方的金色长发曾被盛赞为仿佛金羊毛,而她抬起的那张面庞,现在也被投映在大街小巷的诸多荧幕上。
萨曼莎·瓦奥莱特。
同样出身歌舞团,她们这些女孩没有一人不将其视作钦羡的对象。
玛格丽特胸膛起伏。她随着埃德温一起坐在靠门那一侧的沙发上,花费了一些时间调整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压下了那一股让她眼前发黑的眩晕感。
这时,房间内聚集的人们已经开始了各自的交谈,埃德温同其他人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题,他们或许在说政治和经济,好像之后又跳转到人文和哲学,玛格丽特听不明白,也不关心。
她张了张口,艰难地准备说些什么,然而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侍从再一次打开了房间的门。
“女士们,先生们。”
恭敬地行礼后,侍从垂着头说,“英格拉姆夫人有请各位上楼与她共进晚餐。”
*其实是序章内容,临时拿来打卡,正文后续补上
*
*
*
《循》
===========================================
(一)
苏拉在打蝴蝶结。
他的手很灵巧,但内森·洛浦不打算等了。他看看诊室内歪斜的挂钟,发觉是时候去往下一个地方,于是摁灭烟头、收回尚在疼痛的胳膊,起身和李尔·埃万赫利斯塔握手告别。
缝合在更早之前完成,内森现在即使绷紧肌肉给谁一拳也不会崩裂伤口,可这让多出一截的肠线从苏拉的钳子中溜走,扯掉了他即将打好的蝴蝶结。
“啊呀,还是不够快。”苏拉懊恼地抓着头发,“医生,你们不能再聊个三五分钟吗?给他说点愈合的注意事项什么的……不过从伤痕来看,他肯定很了解这些。”
李尔没搭理他,而内森已整理好衣袖,推开吱呀作响的门。那截肠线像蛛丝一样荡着、荡着,黏住苏拉的视线,叫他将工具往兜里一揣就跟了上去。
太阳快落山了。
现在下着绵绵细雨,天色阴沉,但苏拉仍能分辨出这一点——慈济院门口能排出两个路口的队伍已经散去——当然,在这片狭窄、拥挤、间间房子都你推我挤却谁都高不了的地方,本来也无法看见太阳具体在哪里。房子们如同密林低洼地的蘑菇,齐齐藏在更远处的高楼底下,在阴暗与潮湿里簇拥着滋生,只有天气最好时才能看见小块的零碎光斑。被照亮的也绝非好光景,而是遍布屋顶的垃圾(来自周围稍高点的楼房)。
排队者们短暂地和内森同路,又在更为敞亮的地方分别,拐进偏僻的巷子里去。
苏拉几乎没在李尔的诊所里见过这些人,但他们依旧很好分辨:衣衫破落,捉襟见肘,穿得很少、却又总是很怕冷似的蜷成甲壳虫一样的形状。此外,无论男女老少,就像现在路过的这几个孩子一样,他们身上总散发着类似于臭鱼、腌肉、煤烟之类浓烈的气味。苏拉觉得那可能是“香水”,但它们闻起来和阿尔文诊所里那些人用的天差地别,一点儿也不叫人愉快。
他很好奇人类为什么要在身上使用这些味道,可内森只望了他们的背影片刻就收回目光,并没有要和谁搭讪的意思,他只好也赶忙踩着湿软的污泥跟上。
他们走了不少路,内森的鞋印从深陷进烙进泥里的半英寸逐渐浅到只剩干涸的薄薄土渣,当砖石路边出现明显是人为种植的草皮,他才再一次停下。苏拉看得出这就是目的地,可内森没有急着按响传唤铃,他先是在草地上碾掉鞋底剩余的泥、又把满胳膊的伤口细致地藏进衣衫、扣起袖扣、捏挺塌下的衣领……等挺起松垮的肩膀、舒展胸膛,他才招呼人来开门。
苏拉不明白内森一路走来都未注意仪表,怎么这时反倒讲究了起来,尤其这地方的孩童都和他一样好奇心旺盛,把一只只手伸向他。内森待了仅仅片刻就被抓乱了头发、扯皱了衬衣、摘掉了帽子。又过了一阵,他转而去厨房干活,熏人的热气解开他的衣领,纷飞的粉尘撩起他的衣袖、与火星一同亲吻他栗色的头发,让他先前的整理更像徒劳。
可内森不在乎。
他对手里正削皮的土豆全神贯注,周围的人也多是如此,等忙完这一步,他们又把精力放去分派食物上,直到所有不到还不到苏拉胸口高的小人类都开始进食,才有人提醒他拍打衣服。
由于他一直在行来走去,苏拉没能成功把肠线捏在手里。他踢踢地上的石子儿,像被胡萝卜钓着的马一样跟着对方踏进夜里,继续寻找下一次机会。
没等很久。内森就停在了一家关有许多动物的店。大多是狗,也有猫和……和一些细长的生物。苏拉在阿尔文的诊所见过它们的画像,但还不知道它们叫什么。他扒着厚厚的玻璃和它们大眼瞪小眼,险些把手伸进这些奇妙生物嘴里去拽它们的舌头。
——要不是内森和吠叫的狗儿们鱼贯而出时扯得门铃乱响,他就真这么做了。漂亮的犬只们牵着内森东歪西拐,不时交换位置或驻足品尝烟头和果核,在大方向上却保持着奇妙的默契,好像都很清楚自己要往哪里去。
“动物好像人。”
要是施纳贝尔现在在这里,苏拉就要拉着他说了,原先他只知道人类会有好几个去处,苏拉自己也是这样。他白天在李尔的诊所帮工,晚上则回到阿尔文那里找间空病房睡觉。
李尔问过他“你也像人类一样需要睡眠吗?”
苏拉说,“不,但我喜欢梦。”
他反问李尔,“人类需要睡觉,需要躺在床上。可为什么有的人精疲力竭还在行走,有的人要睡在地上?”
“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钱。”
“可阿尔文和你都没为睡觉被收过钱。”
“我们已经为房子付过,所以在里头干什么都免费……虽然可能存在期限。”
苏拉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虽然他还有更多问题,不过李尔总是忙着做这做那,他得自己找答案)却又从施纳贝尔那里得知,公园和街道向所有人开放且从未收费。
可困倦的人依旧不被容许睡在那里,他见过他们被赶跑。
这一点上,动物和人倒不一样。
狗儿们现在站在巷中,和原本就待在这里休息的流浪儿碰着鼻尖相互闻嗅。它们即使混在一起也很好分辨。内森牵着的狗都有优美健康的体态、经过打理的顺滑皮毛,以及漂亮的项圈和狗绳,原住民们则只拥有嶙峋的自身(遗憾的是,没有一只伤到需要手术的程度)。但等内森把狗粮撒在地上,它们头并头、身挤身吃食的架势并无二致,且都亲昵地蹭着他,一点也不介意他身上新燃起的烟味。
苏拉也不介意。
烟草在内森口中随着呼吸明灭,像盏小小的引航灯,苏拉着迷地盯了会儿,最后还是谨慎地没去碰。他蹲到走神的内森边上,捏起线头打了圈平结。
一圈,又一——
“哈,瞧我找到了什么。”
轻飘飘的口哨声陡然斜进巷中来,扯着内森转过身去。苏拉哀嚎着抓了抓头发,跟着他瞧向来人。
“你的烟很香,先生。”很年轻的一张脸,黑头发在路灯下像上过一层糖浆,瞳孔的色泽浅得叫苏拉惊叹。
他记得这张脸。它出现在李尔的诊所过,带着显而易见的痛楚和颓丧,可它现在轻松惬意。
苏拉看向他手里的扁瓶,哦,也许这就是酒精的魔力。
“……”内森好像不认识他,不然照苏拉所知道的礼节,他该和对方打招呼,而不是一语不发地绷着肩膀。
那个人拖着步子走近,扬着沙哑的声音问。“半盒烟,怎么样?”
“什么?”
“半盒烟,换一杯酒。”他如争吵中的猫,把尾音拉得很长很长,但内森的拒绝没有迟来半秒。他毫不犹豫地轻轻摇头。扯着狗绳要往外去,那个人又拦住了他。“哎,好啦,好啦,我不该开你这样的正派人的玩笑。作为赔礼,等你把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送走以后,我请你一杯……怎么样?”
“不,谢谢。”内森温和地说。他比这年轻人结实不少,也有应当要去的地方,却不像苏拉见过的忙人们那样撞开拦路者的肩膀继续赶路,而是等着对方避开。
他如愿以偿地向外去。
苏拉站在原地没动——他已经打好平结——接着,他跟上黑发的年轻人,因为他看起来更易受伤,能提供更多“实践机会”。
ff14 真是 太好玩啦!
*
*
*
推窗而入(一)
========================
阿尔文凝视窗外。
时值1925年的春季,今日阳光明媚,然并非有游行活动的节日。而示威集会即使在声潮最热的两年前也未打扰过这片街区,遑论如今。
可外头有个戴着鸟嘴面具、在这平凡一日裹着全黑的兜帽长袍、从指尖到发丝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
即使现在是初春,他穿得也太过厚实了,且与潮流完全脱了节……在这儿住的人不该这样。
他和阿尔文隔窗相望,站定了久到像在审视镜中自己的时间。
阿尔文很肯定对方确实是在看他。尽管那位先生——就身高来看如此——的面具将双眼部分藏在以茶褐色镜片封起的小小孔洞中,可这个方向……除了他也实在是没别人了。
“……您好。”阿尔文说。
他想继续和这位奇怪的绅士说点什么,可隔着没打开的窗户说话实在奇怪,所以他卡在那儿,礼貌地颔首,接着又低下头去看病历。
“Tang”
尖尖的喙部敲在玻璃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阿贝尔只觉得有些失望。
啊,好吧,他没法穿墙,就和徒然堂那些看起来像是巫师,却普通地在用美元付账的人一样。
“Tang!”
对方又敲了一下窗,这次音量更响。尽管街上男女对此保持视而不见,但阿尔文毫不怀疑,如果这位先生因反震作用摔倒,一定会有热心民众将“阿尔文诊所”与“求诊者昏迷”两事联系起来,添油加醋地通知给附近的小报。
他伸手开窗。
面具人的手也向上探。向上,向后,被手套紧密贴合的十指探进礼帽,束缚带从脑后垂落,黑色的鸦羽中,阿尔文看见对方缺乏白得像没有血管分布的双耳。
在他完全看清它们的形状(据说妖精血统的人有尖耳朵)前,更多层坠下的发丝将之遮住,帘幔般衬出对方的五官。其中唯一有血色的是薄薄嘴唇,它对着玻璃张开,哈出稀薄的雾气。
面具人的指头一笔一划。
【A l v I n】
“阿尔文·帕特尔”他,或许是她?以有些拗口的音调陈述,“我来,找你。”
阿尔文没听见。
他听不见。
他所有的注意力给了视觉。他看着对方的面容,看着他平滑的前额,浅浅的眼窝,柔和的颧骨,与深黑色的发,还有醒目的古旧着装。他不可能对陌生人一见钟情,所以,一定是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在让他本能地注意。
是什么?
国别?法国人?
是了,他肯定不是美国人,他说英语很奇怪,着装也非常奇异。但我为什么会在意他的国籍?
说来没有人在偷瞄这里,他是不是……法师?他施了能让人忽略的法术?他特意来找我,我需要一名翻译……我买的那些古董里头是不是终于有一件魔法物品了?他是来要走它的?
他胡思乱想着,放任自己的视线越过镜片钉在这人身上,直到对方把窗户拉得更开,随着满溢的薄荷芳香一下子勾走他的眼镜。
“先生?”阿尔文愕然地站起,模模糊糊看见对方把它戴到自己脸上。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反应,这位不礼貌的陌生人又做出了更奇怪的行径——他试图从阿尔文颇为满意的大扇拱形窗爬进诊所里来。
阿尔文退后几步,抄起他的病历夹准备夺门而去。可惜的是,往日里他既有关门的习惯,又没有放声大叫的经历,错失了呼救的最好机会,被迅速提着长袍钻进来的对方挡在了门与办公桌间。
美人、寻觅、突然而至的邂逅。多么香艳的开头啊!可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对方那副人畜无害的柔美相貌没能起到任何安抚作用,阿尔文几乎要贴上背后的文件柜。
“找到你了,阿尔文·帕特尔,”对方又用那种奇怪的音调重复一遍他的名字,逼近过来。
他的尾音轻飘飘地扬起,柔和,却像是命令“我要待在这里。苏拉说,我可以这么做。”
“可,先生,这位“苏拉”是谁?”阿尔文盯着他,缓慢地将双手举起。
“手术钳。”那个人说。
“抱歉……手术钳?”
“是的,手术钳。他是、手术钳,我是Schnabel(鸟嘴面具)。”这怪人,施纳贝尔说。
明明是序章该写的东西,我却因一堆死线,拖成了第一章打卡……
【生活降下重压.jpg
—————————————————————————————————
那实在是再平凡无奇不了的一天了,阳光明媚,温度适宜。当时还年幼的我正为午后的家庭野餐做准备——帮新买来的洋娃娃换一套衣服,却听见门口传来了隐隐约约哭泣声。当我提着衣服穿到一半的娃娃跑到客厅的时候,只赶上了邮差离开的背影。
看见我的到来,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告诉了我艾拉奶奶已经过世的消息。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清母亲当时的表情了,我对此的理解仅限于再也没法听艾拉奶奶讲故事,洋娃娃也不会再有新衣服了。邮差送来的箱子,便是她仅存的遗物。
艾拉奶奶是我奶奶的堂姐,她一生未婚,年轻时在纽约经营一家祖传的服装店,上了年纪后则搬到了近郊的小镇颐养天年。她与我们家的关系并不是很近,但因为早年帮忙照顾过我母亲,奶奶去世后,作为仅剩的看着母亲长大的人,两家来往更是频繁。我也时常随父母去她那儿度假。如今,母亲作为遗嘱指定的继承人,收下了她一生的积蓄,也负责起了后事的操办。
到了小镇,才从那儿的警官处得知艾拉奶奶过世那一晚,房子着了火。但经过调查以后,并没有人为纵火的痕迹——遗体没有伤痕,气管里也没有呛入的烟雾。除了床边倒伏着一具烧焦的人台和滚落在地的烛台,房屋里没有什么异样。因此大家都推测是上了年纪突发心脏病,倒下后没有拿稳烛台,继而引发了火灾,唯一不合理的是遗体当时端正地躺在床中间,并不像疾病发作的样子。
尽管我当时并没有说,但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与我偶尔能在奶奶家里看见的“另一个人”脱不了干系。
※死线战士就是要在请假的最后一天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用手机赶死线.jpg
※没什么剧情也没什么描写,我活下来了,任何OOC都是我的错,请以亲妈的描写为准。
※歪,阿特拉斯山顶的风好大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啊.jpg
这世上总有形形色色的男人。
出入上流社会的,盘踞街头小巷的;西装革履的,吊儿郎当的;花言巧语的,沉默寡言的。他们高矮胖瘦、肤色不同,年龄也各异。不论是意气风发还是贫困潦倒,他们之中总有一部分人会在夜半时间推开这扇门,这其中,又有少数人会收到邀请,进入这间唐人街街角毫不起眼的古董店的地下,刹那间,一整个灯影幽微、觥筹交错的地下酒吧便尽收他们或惊喜或淡然的眼底。
诚如开头所说,这世上总有形形色色的男人。
此刻走在她前面的这名金发男人也算其中之一。
戴安娜随他下车,将装修精美的喷泉池与花园抛在脑后。佣人为他打开大门,于是他率先走进去,微微侧身,伸手把门抵住,待她走进去之后才收手,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走去。
门口的走廊稍长,两旁摆着雕塑,墙上挂着几幅画。线条与色块在画框内相互纠缠,她看不明白,因此也不清楚到底是好看还是难看。管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直到走进客厅,看见他摆手才离开。她望着那人影消失在门后,落地窗外紧接着送来一阵湿润的风,混着些许凝结的泥土味,像是要下雨了。步伐随之轻快起来。对她来说,这里是如此陌生,可不知为何,她又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表的熟稔。这种感觉在她走入客厅两旁的过道,轻轻推开门后便迅速淡化了,化作两缕轻飘飘的念头:
原来这里不是餐厅,那里也不是书房。
火苗被掐灭了。
她静静走回客厅。光洁的地面留不下高跟鞋的脚印或声音,明净的落地窗上也容不下她的身影。只有金发男人转头望见她,挑了挑眉,说:
“你的房间不在那里。”
“我知道。”
“现在要去看看吗?待会儿我们还得出去一趟。回来就是晚上了。”
我们?她眨了眨眼:“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肯赏脸么?”
她微皱了皱眉,“你可以直接把我放在家里。”随即提议道。
“我也很想满足你这个愿望,不过今天好歹是我们第一天相处,”顿了顿,帕特里克·埃德温淡淡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想多了解了解我。”
戴安娜又皱了皱眉。自从遇见这个男人之后,她不知什么时候竟染上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习惯。尽管心里没有半点波澜,但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她承认自己的确是在思考如何推辞。
“……好吧,”思考无果,她只能答应,“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边请。”
于是她继续跟在他身后,一如来时那样没有交流。这一路仅听得见他自己的脚步声,那双昂贵又锃亮的皮鞋踩在仿佛没有尽头的绒毯上。她再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她的新主人实在是财力雄厚。毕竟都能在古董店里当场买下一打珠宝,就好像那些金银首饰在他眼里是论斤卖而不是论克算的一样。
但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不知是承继了家业,还是自力打拼过来的。
戴安娜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挺拔且疏离的背影上。
——就在半小时前,这道颀长的身影旁还依偎着一位娇艳美女。
戴安娜·科尔曼一直觉得没有人会来买走自己——这样一枚单戒,不管放在哪里都显得尴尬又多余。在魔女之夜前夕醒来,在下一个秋天沉睡,这理应是她的命运,因此她从不过多挣扎,每天待在徒然堂里,将她从未见过的繁华纽约映在窗上、眼底、心里,看看各式各样的客人与家精,有些人单纯买了东西便回家,有些人则被叫去签了契约领了家精再回家。
帕特里克·埃德温正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日子里走进了徒然堂。
她起初并没有过多注意他。店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响,示意有客进门。“欢迎两位光临,不用在意我,随便看看吧。”从旁溜出一个轻巧的女声,那是希莱特·弗兰肯斯坦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串刺耳的脚步声,嗵、嗵、嗵,每一步都带着十足的劲儿,既尖锐又有力。
这是高跟鞋才能发出的声音。很显然,平时白大褂加身的希莱特绝不会穿如此时髦且不便走路的鞋子,那么只可能是刚才进来的新客人。戴安娜下意识循声望去,一眼便看见了西装笔挺的金发男人,与依偎在他身边的大波浪女郎。
一双红色高跟鞋很是惹眼。
她静静地打量这两人,一边是妥帖合身的西装,另一边是妖娆绽放的长裙,仿佛上一秒才从某个舞会中离场,出门之后又要匆匆赶赴下一场交际。
戴安娜转回头去。
曼哈顿的大街上随处可见这样成双成对的两个人,事到如今已不会再让她产生片刻观察的念头——
直到她眼前一花。
这种突如其来的眩晕可不常有。她身为家精,既不用进食,也无需睡眠,与人类身体截然不同的构造注定她不会像人类那样青天白日下突然晕倒。
还未弄清缘由,她便要站不稳了。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又像是从高处急速坠落,戴安娜眼看着就要跌倒,甚至不知道自己即将倒在哪里——扑通。
这个坠落点与她所料想的一点也不一样,温暖而坚实,仔细嗅一嗅,还有一丝隐隐的香味。
她睁开眼,恰好与眼前的这双蓝眼睛四目相对。
这是个男人。
金发蓝眼,西装革履。
是刚才那个男人。
戴安娜急切想要找回自己瞬间丧失的思考能力,双眼却只顾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化作信息传输给大脑,丝毫不考虑大脑是否处理得过来。她此刻的姿势显然是伏在他怀里,活像刚才想方设法想要钻进他怀里的女伴——
而那个黑棕发色的女人,眼下却气得像只炸了毛的狮子或老虎,浓密纤长的眼睫把她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眸衬得更加可怖。
“混账……混账!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戴安娜·科尔曼从未经历如此一头雾水的时刻,不过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柜台旁的希莱特那声不轻不重的笑,不知是嘲讽还是看戏。
还未等男人回答——无论他是不是准备回答——女郎便踏着那双红色高跟鞋大步流星地冲出徒然堂,把门关得炸响一声,气势凶猛得像随时能把一百个金发男人炮轰成灰。
店内静了下来。
幸或不幸,店内此时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当然,不包括故意躲在器物里看热闹的家精)。她立刻回神,用手推开男人的怀抱,向后退了一步——鞋跟却刚好一歪,险些又摔了个人仰马翻。
“没事吧?”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戴安娜迅速站稳,莫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说不出的狼狈,“没事,谢谢。”示意他松开自己的手,顺便朝地板上看去:只见地上不知何时散落了一摊珠宝首饰,晶莹的、金银的,有项链,有手镯,她甚至还在里面发现了自己。
那枚蓝白相间的女式婚戒。
反应了两秒,戴安娜总算想起来了,原来在跌进他怀里之前,她听见的那一串“哗啦啦”的清脆响声并不是错觉——而是那个率先离场的女人一股脑摔在地上的。
她抬起头来,看向男人若无其事的英俊面庞。他好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抑或是意识到了,但并不在意。
希莱特支着脸颊,吹出一声口哨,“好久没看见这么精彩的戏码了。”
而他只是轻拍了拍自己的袖口,瞥了瞥注视自己的金发女人,说:
“你要吗?就当是刚才的赔礼了。”
“要什么?”
“这些东西。”他指了指地板。
戴安娜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要送给我?”
“如果你要的话。”
“什么赔礼?”
这次回答前他思考了一下,“……打扰你看风景的?”
“……”
希莱特忍不住“扑哧”了一声。
戴安娜看了她一眼,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知希莱特为何象征性“缝”上了自己的嘴。“随你吧。”虽然她也不需要。不过他若是执意要送,那她没有理由拒绝。
“行。”
男人点了点头,正准备从上衣内兜中掏出钱包来,一声急喝却从天而降——两人同时看向希莱特·弗兰肯斯坦,而后者则眨着那双野猫似的玫红色眼睛,问:
“这位帅哥,你真要买吗?”
他挑了挑眉,“对。”
随即她像是得到了什么足以令她满意的答复,朝二楼喊了一声:
“店长,来客了!”
男孩踩着最后一个音,从没入二楼的黑暗中现身。鬃毛般蓬松的短发微微掩住那双囚禁了月色的眼眸。他瞥了瞥没有应答的戴安娜,随即抬眼望向金发男人,劈头便问:
“都商量好了?”
戴安娜敢打赌,直到签协议的那一刻之前,帕特里克·埃德温肯定都处于一种茫然而不自知的状态。
但这个男人就是有能力在买下她后立刻变回闹剧前的那副模样。并且绅士地将手里那一堆珠宝都提前放进她的房间,却唯独将代表她的那枚戒指收入自己怀中。她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枚戒指是他买下的,他想放在哪里都是他的自由——用这一长串解释来搪塞自己的疑问,戴安娜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五味杂陈”。
她转过身来,不再观察这间属于自己的新房间,尽管它宽畅又明亮,柔软的双人床连豌豆公主都忍不住坠入梦乡。
“我们该走了。陪我去处理点事情吧。”
她跟了上去,抿了抿唇,忍不住问他:“什么事?”
“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男人走在前面,沉稳的步伐与呼吸一致。
“只是一件命案罢了。”
戴安娜沉默了。男人高瘦的身材实在有些遮挡视线,她便刻意将步幅迈得大了些,走在他身旁,保持半个人身的距离。一角黄昏静静伏在门框边,纱质的金色像极了她模糊印象里舞池那柔缓的灯光。平时拖在地上的长裙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碍事,于是她悄悄提起裙摆,和他一道,面无表情地朝大门走去。
好似一对即将赶赴舞会的伴侣。
Ordinara kreo de la mondO
简称OO世界
==
【La mondo/拉梦铎】
无知的人类生活之地,文明程度略高于现实,管理者为后世神。
【Korto/槺托】
初代神灵居住的庭院,不为人类所知。
【Zoo/若】
拉梦铎最高学府,拥有蒂珂涅托可入。后世神培养基地,学院长是智慧之神。平日学习内容与普通学院无异,以分组形式执行特殊任务。
【Dekreto/蒂珂涅托】
叛乱后散落在拉梦铎的初代神神力碎片,通过不可预知的条件选中某些人类。有强弱之分,人类依靠等级来划分。
【Letero/信】
随蒂珂涅托散落人界的神明标识,入住槺托的通行证
【Origino/初代神】
指叛乱前诞生的真正神灵,居住在槺托。掌管与自然相关的事务,一直限制着后世神的力量。
【Latecomer/后世神】
叛乱后初批获得高等级蒂珂涅托的人类,自称为神,拉梦铎的最高管理层,掌管多与人类相关的事务。
【Ribelo/叛乱】
善良与邪恶之神联手发动的叛乱,目的是摆脱创世神控制,支配奴役人类。最后被众神平定,却也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后果:神力碎片散落入人界,致使后世神出现,管理人类。从某种程度上说,叛乱也是成功的。
死线战士又来了
没有灵感又没有逻辑
(懒得数字数了x)
小少爷ooc都属于我——
“豹神啊,请祝福我们……”
带着美好祈愿的祝词逐渐消失在薄暮下,西沉日光将云霞染成金红色泽,暮色灿烂之下原始仪式也即将抵达顶峰高潮。
当最后一丝阳光被黑夜吸入,一阵呼喊陡然拔高音量,随之而来的便是投入篝火架子的火把尽情燃烧,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围拢在篝火边的人们。洋溢在部落子民脸上的笑容似乎能与这火比肩,或者说——更为热烈。
男男女女们正在起舞。
手与手,身体与身体,心与心。在这一刻,彼此贴近的身躯,让爱侣间的心灵更为贴合。
人们仿佛有意将一对夫妻拱在中心,女子那一头淡金色的长发看起来与这里的原住民格格不入,却无人在意,反倒是总有调皮的孩童会挤入她与男子的中间,拉着她的手在火光边打转。
每当这时,男子无奈地眨眨眼,在旁边观望了片刻,便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抢人的那一方甚至还低下头冲着那孩子咧嘴一笑,那股得意洋洋的劲儿压都压不下去。一揽一放之间,带着人跳起更火热的舞步。
女子对他偶尔顽童似的行为也早已习惯,冰蓝色的那对眸子里早已是入了春,笑意盈盈间盛满了柔情。
共舞时刻悄然迎来最后的落幕,祭祀也即将结束。一直在圈外冷眼旁观火热场景的野性女子终于迈开了第一步,手与脚化为爪;第二步,人们纷纷舞动着让开一条道路,直通篝火;第三步,一头美洲豹沿着路疾跑。
她昂起头,环视一圈,这些人的脸早就记熟在心里。接着,豹子开口了。
“愿阳光永远照耀你们的梦境。”
“今晚会有个好梦。”
她以神的口吻降下祝福,那么她是神吗?
“豹子姐姐是神吗?”
梅兹里靠着树干揉了揉眼睛,在高空晃荡着的双腿昭示着刚醒来的精灵心情十分不错,随即她微微地张大了双眼,手指卷了卷垂下的发尾,“咦,不对不对,刚刚那个……是梦?”
“一定是梦吧,哥?伊查纳——,是吧是吧是吧!”
“哇,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做梦耶,除了上次——”小姑娘皱了皱鼻子,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立马就另寻了个话题重新开始,也不管被她喊到名字的人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女巫姐姐看起来很快乐呀,明明都已经背井离乡了。啊,真好。”
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很奇怪耶,我记不住豹子姐姐的脸了。所以果然是神明吧?”
只是,这回的沉默持续得也太久了点。
“哥。”女孩忽然吐出了单音节,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嗓音,晃动双腿的频率也低了下来,一副有大事要说的样子,“但我觉得她是你喜欢的类型。”
她的耳边响起一声叹气。
“我的月神。”
“你一定很喜欢她。”
“梅兹里。”
“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那是……梦。”
那是梦。伊查纳低语着。
他说,豹神的祭祀早在百年前就失传了;他说,我们也曾被误认为神,而我们不过是被女巫唤醒的造物。
他说,这个世界上根本,
——没有神。
“等你梦见她,你就知道了啦。你会喜欢她。”
“等下,不行不行,你的梦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又不好吃——那算了,你不准梦见豹子姐姐。”
“嗯,不会梦见。”
得到保证的梅兹里从树枝上跃下,轻快地跑过一条条小巷,七拐八绕地重新撞进到处都是人类的街道。
她在街边驻足,人流从她身边经过又远去,总有目光落在她身上,黏连不断。不甚在意地四处张望,宛如在确定方向,又仿佛在寻找某个迫切想要找到的人。
“戴安娜不在——赛丝安塔最近又好忙——好无聊喔。”梅兹里踢着脚边的石子,脚尖一勾,飞起的石子被她一把抓在手心,改踢为抛地独自玩着石头。
人声鼎沸,一切与她擦肩而过,那些带着迷恋的眼神也会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被拐角吞没。
笼罩着城市的日光好似根本没有温度,不冷也不热,它只是照射下来罢了。那日梦里头的阳光,都比此刻来得真实。
“我不喜欢这里。”
充斥着人类的地方有太多的欲望,那些丑恶的,阴暗的,不能见人的欲望会化作深夜徘徊不去的噩梦。
瞧,这一个,那一个。
都要被自己的噩梦吓死啦。
“我不喜欢纽约。”
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
梅兹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驱使着伊查纳,不是因为噩梦的甘美——他品不出那些令人沉迷的味道,她只知道他为了那些不值得拯救的人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坠入噩梦编织的深渊。
她也从来不问。
她明白,他只会回答——
我为此而生,我的月神。
“伊查纳不准去,今天不行。”
只有在梦见她的清晨,不可以。
梅兹里跑开了,从人类的世界里。
耶特被突然窜进来的印第安少女吓了一跳。
这本该是个悠闲的周末,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正好,提供足够的光线的同时也晒得人暖洋洋。起码一分钟前是这样,耶特盯着直冲冲将脸伸到展示柜前的少女,缓缓地放下打磨到一半的宝石。
她就像一阵风,不带任何警示地闯进来,东看看西看看,还想动手摸。这倒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耶特捂着脸,刚刚有一瞬带起的风太大,眼角似乎瞥见不该看到的……。
鲜艳的色泽慢慢爬上耳廓,青年猛地扭过脖子,手忙脚乱地扯下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喂——!”
“哎呀!”
大衣不偏不倚地糊在梅兹里的脸上。
梅兹里看看耶特,又看看捧在怀里的大衣。那上头混合着阳光的热度和人的体温。
还挺暖和。
梅兹里收紧了手臂。
“你倒是给我穿上!”
“诶?为什么?”
耶特现在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小姑娘脑袋是不是不太灵光,还是个衣衫不整的印第安小姑娘。
太可怜了。
青年一瞬间就在脑内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记,看向梅兹里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耶特把大衣从她的怀里拯救出来,撑开衣服把人整个都裹了进去。
有那么个几秒,耶特以为自己听到了一声低笑,还是个男声。他左右看了看,晚上没睡好还能导致幻听,看来今天要早点歇。
随手将梅兹里一直盯着看的小坠子挂在她的羽毛链上,在她不想穿衣服的声讨上,耶特把人带上了阁楼。
“你在这里躲好,躲个……一两个小时?他们应该就走了吧。”耶特说得很没底气,毕竟他才没有被人追杀的经验。
“那我能不能下楼——”领会了青年天马行空的想象,梅兹里乐得捉弄一下这位看起来就很糊弄的人类。
至少这里很温暖。
“那怎么可以!万一有人进店,下面可没地方让你藏。”耶特就快要说出你很扎眼了。
“闪闪亮亮的我很喜欢。”
“对吧,我也觉得很好。避了风头,再让你好好欣赏我的宝贝。”
“约好了哦。”
“骗人的是小狗。”
本该是很清闲的来着。
自从不速之客到访,这家开在巷子深处的小店客人三三两两地来,欢声笑语地离去。做成了几笔单子,接了个小活,最让店主人上心的却还是金屋藏娇的“娇”。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瞅着临近傍晚,再大的危机也该过了失效,耶特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爬上阁楼。
所谓的“娇”,果然不会是真的娇。
不知为何,对着人去楼空的阁楼耶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不过,这里可是两楼。
耶特对女孩跳窗逃跑的事实痛心疾首。
桌上多出一块小石子。
下面压着一根羽毛和一张便条。
愿太阳神照耀你的梦境。
今晚会有个好梦。
——I
03 她像坠入了沉昏的旧梦
埃赫林闭上眼睛,从回忆中抽出身来;琴弦做成的项链映射满屋月光。她合上书,翻身下床。她端起床头的蜡烛,微弱的火光在夜风吹拂中闪烁不定,把黑夜烫出一个洞。她走到朝向北方的窗户,将夜风关在外面,任它徒劳地撞击窗棂。
已经将近午夜,所有人都睡着了。没有睡的,只有星星和花。没有人在看着她。女孩端着蜡烛,走出自己的房间,穿过长廊,走下一段长长的旋转楼梯,穿过无人的大厅,跨过大门刻着精致浮雕的门槛。她白色的衣裙低垂在脚踝处浮沉,被卷起的气流扰成春日花瓣的形状。
她走过荒芜的后院,迷迭香盛开的平原,直到海浪撞击石滩的声音清晰可闻。盛装的女孩毫不在意地穿过杂草丛生的荒野,层叠的白色裙装在她身后曳动,潮湿地坠了一身星光,风卷起地面草籽的香气尽数揉进裙边的皱褶里。
埃赫林像是要去赶一场午夜盛会。她在水边停下脚步。火车站在水中,周围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挤挤挨挨。沿着铁轨行走的时候,会有一圈一圈的水波纹荡开来。烛光在星辰下显得多余。
遥远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古老的火车抵达了破旧的站点。
-
埃赫林吹灭了蜡烛,把银色的烛台放在铁轨边沿。她直起身子,手中是一柄匕首。她回头看身后遥远的地平线处有万家灯火。深吸一口气,埃赫林双手握紧匕首,刀刃对准自己的心脏。
星星和花无言地看着她;混着夜色的风像一尾湿漉漉的鱼,掀起她白色的裙摆。
噗通、噗通、噗通。
-
提琴声。
两个音符后埃赫林意识到那是她的曲子。她颤抖地抬起头,转过身,保持手握匕首的姿势。她知道,她应当知道那是谁。她恍惚地站立着,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拂上脸颊,可是她只是站立着,像坠入了沉昏的旧梦,直到一曲终了。
希里安放下提琴,向着她微笑:“生日快乐,埃赫林。”他走下火车台阶,停在埃赫林面前。
埃赫林向前走了两步,她心如擂鼓。她轻声说:“我很想你。我要来见你们。”希里安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安慰地笑着。
“乖,把刀给我。”
埃赫林任由兄长把匕首从自己的手中抽走。他们走上火车,车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发出陈旧的吱嘎声。空气中是明亮的鲜花气味。窗户上绑着的风铃在夜风中叹息。
他领着她穿过一节又一节空旷的车厢。大海淹没过车窗,空气变得潮湿。埃赫林在最后一节车厢里坐下来,像她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在希里安拉琴的时候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注视着。
火车鸣笛,到站了。月台上的标志早就磨损的看不清楚。埃赫林仿佛能听见遥远而依稀的枪声从远处的白桦林中传来。天边是簇拥的群星。
他们沿着废弃的铁轨走进荒郊野径中。一片灿烂的、澄黄的、在银色的月光的浇灌下沉默着的向日葵,明媚而耀眼。数以千计,忽明忽暗,潮水一样起伏的花田。
“这是一个梦吗,希里安?”她回过头,去看始终未发一言的兄长。
“只有你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场梦。”他说。
如他们曾经千百次做过的那样,度过了一个灿烂的午夜。只是谈笑,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埃赫林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五年甚至十年以前,风又变得像过去一样温柔。
——
04 今天本是个去死的好日子
希里安起身,向日葵映着他的脸和那把提琴,赭红色的琴身泛着云杉木的光泽。他没有开口,但埃赫林已经明白了。“你要走了吗?”她问。她尽量表现出快乐的神情,尽管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悲伤。
希里安和她道别,说他和守夜者做了约定,等到埃赫林十九岁的时候他能够来和她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去往下一次的生命。
“要离开的不是我,是你。选择权是你的,埃赫林。”希里安说,递给她那柄匕首。
“现在还来得及。你可以放弃你的未来,星光灿烂的未来”——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悲伤的,“或者,”希里安低垂着眼,深呼吸,抬起头给了她一个笑容,“来和我道别吧,林。”
“和我们,和你的过去,告别吧。”
“我不想忘记你们。”她喃喃道,感到眼泪溢上眼眶。“不,我不要。”她现在是多么固执!她颤抖的手指握紧了冰凉的匕首。空气里似乎还有硝烟的味道。向日葵在空旷的原野里灿烂。“我不想忘记你们。”她的声音如同耳语。
“告别不等于遗忘,林。你总有一天会和我们重逢,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的父母会很难过的。我们的过去是个悲剧,但你的未来不是。”
“我能见到他们吗?”埃赫林轻声问。“我们会再见吗?”
“我们会再见的;我们终会再见。”
“现在,你做好决定了吗?”
你做好决定了吗,埃赫林?
燃烧的星尘掠过小岛上空。
——
「再见。」
她向自己的过去宣判死刑。
今天本是个去死的好日子。
银色的匕首深深扎入她兄长的胸膛。
没有血
他在微笑
TBC.
01 风还很温柔
埃赫林听到孩子在她的门外停顿了片刻以后又小跑着离开。她并不期待小艾德会进来给她一个晚安吻,像她对自己亲生姐姐那样,即使她们之间的关系相较起初见时已经改善了不少;或者,像希里安从前对她的那样。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家庭早就不复存在,她现在是寄人篱下——寄人篱下!
你不再是身份高贵的大公之女了,埃赫林,你的国家已经陷落,你的家已经被鸠占鹊巢。她第千百次提醒自己。
她今天也没有去吃晚餐,只是叫侍女拿了些简单的点心上来,现在并不觉得饿。夜风从她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裹挟着草籽的香气和咸湿的水汽,可以听见海浪在远处翻滚呜咽。她想起她五年来反反复复陷入的梦境,她和希里安,她在向日葵花田里荡秋千,秋千的木板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希里安给她唱他的歌。那时候的风还很温柔,秋千的绳子还是很粗糙,她还很小,闻不出硝烟的味道。
她眨了眨酸涩的双眼, 没有哭。她已经过了会整夜哭泣的时候了。
无事的时候,埃赫林喜欢独自在长长的走廊和紧锁的房门间闲逛,看黄昏的光线亲吻过墙上的油画。这里的一切对她已经不再陌生,可她于这个房子却始终是个陌生人。
——
02 没有鲜花
当教堂的钟声宣告已经是深夜,埃赫林仍然没有入睡。她在读今早艾德海特带着羞怯的微笑塞给她的一本给孩子的图画书。
“人死了以后会去到哪里呢?”她记得女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仰着头问她。她喉咙一紧,像是隐秘的心事被人戳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后她无言,只能拍拍艾德海特的肩膀,悲伤地回答:“北方的诺提亚。”小女孩先是愣了一下,像是震惊于她竟然开口讲话了。然后艾德海特轻声问,声音多了些拘谨:“这本书里也是这么讲的,是真的吗?”她把一本薄薄的硬皮纸书塞进埃赫林手中。
《诺提亚》。诺提亚。永远是夜晚的群岛,死者的国度,海平面以下的花园。
-
埃赫林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同一段话翻来覆去地已经念了三遍。
“守夜者是统治诺提亚的神明。死者的灵魂会坐上北方的火车,他们人生的末班车,满载盛开的鲜花,驶入海中的小岛。”
当她和希里安还是孩子的时候,希里安给她读过这本书。他们曾经在海边眺望去往诺提亚的火车,以为死亡离自己很远很远。她想起储藏室里蒙了灰的画作,是几幅糟糕的肖像画,出自她的哥哥之手;当然,在战火中那些帆布早就被烧成灰烬。
希里安少年气盛,为了显摆自己的长处,给她谱了一首小提琴曲。调子很温柔,那是她儿时的安眠曲,被希里安托人做成了音乐盒,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随着她慢慢长大,置于高架上的音乐盒也逐渐被淡忘了。
战争时期埃赫林经常会因为恐惧失眠,那时候她才重新把音乐盒翻出来,听儿时的安眠曲入睡。
现在的她寄人篱下流离失所,音乐盒早就不知所踪。
-
埃赫林小时候总缠着希里安给自己写曲子。她那时是多么固执!后来希里安换小提琴的时候,把旧的送给她尝试让她学,可埃赫林拆了一根琴弦去做项链,希里安的计划因此宣告失败。
她唯一一次试过织毛衣,半途而废不了了之干脆改成了围巾送给希里安。织的针脚歪七扭八十分难看,但希里安只是笑。那个冬天他在她的坚持下穿了一次,后来便再也没有围过。
他们和所有正常的兄弟姐妹一样有过争吵也有过不和,埃赫林总是很快原谅。她知道希里安常常一人在向日葵花田中,有时他会拉小提琴,拉给她写的那些曲子,似乎料到她会来。然后她会跑过去,从背后给他一个拥抱。
埃赫林和希里安有一次打赌,说她独自一人在花田城镇里闲逛一定会迷路。埃赫林因为赌气死不相信。她那时是多么固执!每次当她不可避免地迷了路,她总是能回头看到不远处希里安的身影从转角出现。希里安会笑着承认他其实早就尾随了她许久,开玩笑说是要看她笑话,但埃赫林知道他这时候从不说实话。
所以他还是赢了赌约。埃赫林想。但赌注是什么。她早就想不起来了。
再后来,空气里开始弥漫硝烟的味道。战争的风起了,而希里安,甚至是她的父母,都没能等到风止波停的那一刻。
希里安说只有他离开了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埃赫林不理解,也不愿去理解,她不想被留下独自一人。她轻声哭泣着请求着;她甚至面朝北方祷告了一整天。但希里安还是走出了那扇大门,并再也没有回来。
他消失了,连同她的父母。埃赫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没有葬礼,没有墓碑,没有鲜花。
议会签订投降条约的那天,她悄悄回到花田,点燃了一整片向日葵。即使是已经被战火摧残的破败的向日葵,剩下的仍然数以千计,金黄的花朵开遍大地,面朝太阳,在漫天火光里化为灰烬。每年到希里安和她父母的忌日,埃赫林会把自己写的信烧给他们,连同一束向日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