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展…?是宴会的意思吗?』
『不,应该更像是集市吧。』
那是曾在远处眺望过的景色。
鹰隼呼啸着翱翔于努特神的裙摆之上,毒蛇盘绕底比斯的心脏,伟大的尼罗河为生者送上赠礼亦为死者带来安宁,芦苇簌簌摇曳,稻谷如同黄金的细沙,数之不尽,取之不竭。甘甜的麦酒与红石榴汁在杯中倒映出上下埃及的繁荣。少女手捧陶罐碎步而行,牛羊带来饱腹的恩惠,长者危坐向孩童们讲述着那些久远的故事,吆喝的声音宛如歌谣传唱于商人之口。这一切都理应是法老的王袍与冠冕,这片土地正是最为华美而沉重的珍宝。
王微笑着伸出手指向鹰隼飞行的方向,那是前方,也是未来。
『集市?』
塔希尔捏住结缘者外套的一角,困惑地张望四周,繁华忙碌的气氛确实与印象中的集市相符,但更多的细节又与记忆相差甚远。雷哲推了推眼镜拿着地图册翻来翻去将位置记了个大概。
『以前各国的宝物都会直接进贡给王族,然后由王赏赐给臣民,现代的王竟然这样慷慨,把珍宝发放到集市…』
『…虽然我说过现代也有统领国家的人存在,但是跟王于臣民的概念不太一样…哈…』
雷哲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这段奇妙的关系始于徒然堂与一份合约。
融化的冰块滚落发出轻微的声响,焦香浓烈的威士忌在杯中晃动,剩下的时间便在这杯酒里慢慢消磨。斯图亚特垂目盯着澄澈的酒液默不作声,他没有需要向调酒师分享的愁苦,也没有值得用香槟庆祝的喜悦,完全放空的脑子里只有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浮浮沉沉,今早在学院听说的歌剧院传闻,报纸上刊登的商会展宣传,还没有读完的推理小说…
正在此时,少女踏着这些琐碎的杂念步入视线,阳光亲吻过的蜜色肌肤,纤细曼妙的身姿与纯白的衣裙,蛇形的黄金臂环与孔雀羽的流苏坠,尽管是一位美丽的小姐但她仿佛是从书画中走出来的人,与这里格格不入,她恰好就落座身旁,缀着金饰的脚踝轻轻悠荡,为何谁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呢?
『新加坡司令。』
斯图亚特屈指点了点桌面,将这杯追加的鸡尾酒推给身旁的小姐,她露出了一个惊讶的微笑,端起高脚杯啄饮一口调成鲜红色的琴酒,点上水泽的双唇微动
『谢谢,那么我将这个小小的故事作为回礼…传说拉神将眼睛交给了女神哈托尔,于是司掌爱情与美丽的女神化身为残暴的塞赫梅特屠戮大地,直至拉神用石榴制作的美酒浇灌大地,误以为这是鲜血而饮醉的女神终于停下了暴行。』
描画着浅色妆容的眼尾勾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你能看见我,请跟我来吧。』
稀里糊涂地接触了各种新事物,只能庆幸雷哲.斯图亚特平常得过且过,敷衍接受各种问题的态度在这里居然起了正面效果,至少没有因为颠覆整个世界观导致严重失眠的程度。不过显然,其本人对于得到了一枚有自我意识的护身符这件事,依然没有什么实感。等待解决的问题当然还有一大堆,但眼下的当务之急似乎是如何弥补家精与结缘者之间相距千年的空缺。
雷哲拿起一块巧克力喂给塔希尔,少女惊喜地鼓起脸,拉了拉他的袖子。
『这个醇厚的风味,太好吃了!!这是什么啊?』
『巧克力。』
『巧…巧可…?啊呜。』
又一块裹着草莓的巧克力送到嘴边,塔希尔自然不会拒绝这些美味的贡品。少女的好奇心在这里像是无法装满的容器,还没逛完一圈,雷哲已经捧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零食。他能够感觉到扯着外套一角的细微力道,也能够感受到从塔希尔手心传来的温度,连喂食的时候指尖拂过唇角的触感也如此真实,雷哲经常会忘记她是接近于灵体的存在。
『乌拉。』
『嗯?』
『前面是埃及展,要绕开吗。』
斯图亚特不否认自己是个迟钝且不擅长打交道的人,只是在带一个古埃及人去看埃及展这件事上感到微妙的别扭,但塔希尔歪了歪头回答。
『为什么要绕开?去看看吧,我的故乡。』
那些奇怪的违和感豁然开朗起来,埃及和古埃及终究是不一样的,底比斯璀璨的古代文明已经化为残缺的石像和立于沙海的金字塔了。他想起塔希尔在见面时讲述的故事,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会拿麦酒和石榴汁来举办祭典以供奉哈托尔女神了。然而他也不知道如何向塔希尔解释这些,闷声半天终于还是妥协。
『…那就去看看吧。』
少女一如既往对所有的事物都感到好奇,趴在展柜前皱眉研究了半天,嘟囔着
『这个安可架…唔唔…做的真像…』
『赝品?』
『应该是的,我没能从那上面感觉到任何令人怀念的气息…』
『…从文物价值上看,这里出现真品的几率不大。但是对你来说…这些无论做的多像都是无法重现的辉煌吧。』
『…谢谢你带我来。』
『你…还想吃巧克力吗,那边好像有巧克力冰淇淋。』
『想!我们快走吧!』
少女转身一手挽着结缘者的手臂,一手指着那边的展览馆,那是前方,也是未来。
【不破之】
<序章>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85292596/
<第一章>到现在都没画完所以算了
<第一次支线>太难看了所以也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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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乙女一二三】
<序章+第一章>https://m.weibo.cn/5354035546/4474798849557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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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在铲了哈哈,我是划铲王
干啥啥不行滑铲第一名!!!
夕落那边已经尽情撒糖了所以这里就没让洛斯塔实际出场诶嘿,以及和苍叶家的搞事小本本的互动
若是纯粹的只是作为一只家精的幸福日常能够一直长久下去就好了
以下正文
啊,春天。轻飘飘的、稍稍暖或是说微微凉、总有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躁动的季节。少女的心就如这一季节下不知不觉间已经绽放的花蕾那般,在晚风里雀跃着。
芙洛丽亚轻手轻脚地起身,为自己在薄薄的睡裙外披上一件单衣,从储物间里抱出了先前藏好的一个小包裹后,来到了远离卧房的窗口前。若是问这样莫名还有些微寒的夜晚为何要离开温暖的被窝,离开可爱的亲爱的身边放弃多享受会儿她的体温和睡颜,那自然是为了更加必要的事情而忍痛割爱。
少女正在准备礼物。
当然,今年情人节早在她们相遇之前就已经过去,也没到洛斯塔的生日,更没有什么需要庆祝的节日。但是想要送出一份自己的心意又何必依靠一年里零星的那几个日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哪怕只是想表达些好意,都得找个借口才能撑住自己的面子那般。迷迷糊糊的家精哪里懂得这些,她单纯的只是想为那善良体贴的爱人送上自己的十足的谢意、百分的好意、还有每日都要满溢而出的爱意。毕竟她的亲爱的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也是一直以来最好的。
原本稍显空荡的餐桌边很快便有了一把新置的椅子,橱柜里被双倍了的餐具充盈,有两双拖鞋则随意地散在了夜晚的床尾。这间屋子不再只是单纯落脚歇息的地方,而是切实地变成了属于人类洛斯塔和家精芙洛丽亚的小家。
最开始的芙洛丽亚满脑子都是想要帮上给了她这么个家的洛斯塔的忙。从打扫卫生到料理三餐,完美的新娘自然应是要把这一切都打理妥当的。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亲爱的……?”
芙洛丽亚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抹布递给正在冒着呛人黑烟的烤箱前查看的洛斯塔。就像之前几次那样,后者没有多加责怪,只是询问有没有受伤,然后轻车熟路地修复好了有些老毛病的器械,并帮着一起打扫干净房间、收拾了还泡在水里的衣服。事后一起享用幸存下来的食材时,她还夸奖了芙洛丽亚做的果酱很好吃。
总之家务这方面要慢慢学习。原本一心只想要做美丽完美的花嫁的少女褪下了对于做家务来说过于累赘的蓬松衣裙,在洛斯塔出门工作学习的闲暇时间里,近乎寸步不离地跟着管理员婆婆学习如何料理家事。
努力终是有所回报,虽说还不会太多的样式,但过了一个月后也能天天用热腾腾的饭菜和整洁的家来迎接亲爱的回来了。但这还不够,或着该说只是基础中的基础。更何况亲爱的似乎看起来总是很累的样子,时不时地忘记一些事情或是走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作为她的伴侣,那就应该为她分担苦恼。还想帮上更多的忙。
——最终少女得到的答案,便是送出一份能够表达心意,让她的所爱多少能够振作起来些的礼物。
今夜月光正好,不用开灯也能看清,拂面的晚风也很舒服,若是仔细去辨别的话,还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季节迫不及待地传递来的暖意。芙洛丽亚撑着窗台愉快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拆开了那份小小的包裹,里面都是些琐碎的布料与针线。
“感谢您,祝愿您幸福安康,日后我会将借用的东西原数奉还的……!”
少女对着月光祷告。既然是要拿来作为惊喜的礼物,这些材料自然是不可能麻烦亲爱的去筹集,而是芙洛丽亚从管理人婆婆那里“借”来的。深受作为文明守法的普通好市民的爱人影响,芙洛丽亚自然也是在牢牢遵守着符合常世的“理”。她不易察觉地帮老人做着家务,顺便拿来练习,付出了“相应的劳动”后才取了些被遗忘在阁楼一角的旧衣物等物件回来。要说拿这些碎布料能做的东西也不多,一旁粗略绘制的草图上是绸带与色彩鲜艳的装饰花的组合。
两人的休息日时常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会挽着手出门逛街,寻觅街边店铺里的精致甜点,或是在影院里互相依偎。路过那些夺人眼球的商铺橱窗时,女学者在存款允许的条件下,从未吝啬过为芙洛丽亚购入新的衣装、可爱的糕点、或者一条十分搭她那双翠绿双瞳的发带——这些对于家精来说绝非必要的事物——而她本人却从未要求过什么。哪怕芙洛丽亚兴奋地在街边小摊挑了一顶做工精细又实惠的牛皮帽,用以往她绝对敌不过的闪亮亮的热切目光加以注视,劝说着这顶帽子绝对适合她。洛斯塔也仅仅是摸了摸芙洛丽亚的脑袋,一如既往欣喜又温柔地道着谢,然后在店家察觉到异样之前把帽子给还回去。
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打扮自己,也不会有毫无理由的克制,可洛斯塔就是一直那样,把她的长发盘起,身着一丝不苟且朴素的制服,扣严她的贝雷帽。长此以往,芙洛丽亚有些困惑又微妙的有点生气。但那点微不足道地怒气也总是在随后落在微鼓的脸庞上的亲吻、或是一口绵软的甜点之后烟消云散。
单纯的家精忘得很快,尤其是那些不开心的、不好的,但她也清楚有些事是要记牢的,尤其是关于自己的亲爱的。那抹困惑总是萦绕在芙洛丽亚的心头。少女明白自己有很多事还搞不懂,也许她永远都没办法搞懂。不过她明白就算是爱人之间也并非需要完全知根知底,而洛斯塔确实是有秘密的,没有秘密的人毫无心事的人很少会那样执着于什么。
就算一直不知道也没事,自己只需要去做自己能够做的事就可以了。比如像现在这样纠结着试图亲手为亲爱的制作一件饰品。
少女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一丝丝的兴奋与甜蜜混杂进了这声叹息里。正当芙洛丽亚打算开始手头的工作,有什么旋律在引诱着她仰起头,于是她察觉到了在视野上方的边界处似乎有什么正在晃动。
【蜜糖的味道或许会引来早醒的夏虫。】
芙洛丽亚仰起头,眯起眼,仔细的观察那个以某种节奏正在晃动的事物。再三确认之后,就算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是现实,芙洛丽亚看到的是一双孩子的脚。
“…………???”
果然这世界上令人想不明白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
而比起在原地费劲心思地去用贫瘠的脑瓜思考,对少女来说还是直接行动来得更快。芙洛丽亚放下了手里的杂物,撑着窗框就把身子探出去了一半。
“坐在那里——很危险的——!”
芙洛丽亚用尽量大声、也应该不会吵到邻里和正睡着的人的声音,对着屋檐上的孩子提醒道。对方听到了呼唤,于是就那样轻飘飘地离开了原地,它落了下来,着在了窗沿。
“晚上好。”
同为非人之物,不难察觉彼此的身份。而这反应在芙洛丽亚身上则更明显,因为此刻坐在窗边的孩子显然是比自己要更加——
“等下、这不是受伤了嘛!!”
察觉到了什么的少女心急地喊出声,无暇去顾忌是否会因此叫醒屋内的人,或是面前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有着不该属于孩童的斑驳的手,那些裂痕甚至一路向上蔓延至整只手臂,这怎么能让人不心疼。芙洛丽亚轻声的询问着那些不知是否是伤的痕迹痛不痛,然后取出了那些她辛苦攒了好一会儿的布料替面前的孩子包扎。
或有碎花、或是色调鲜亮的丝织品缠上孩子的胳膊将其保护起来。而那孩子至始至终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这些对于它来说不过繁重的累赘的布料,在少女还不怎么灵巧的双手下给它打上了一个有点歪的蝴蝶结。
“对不起,我还不是很擅长做这个……”
芙洛丽亚不好意思地捏着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试图观察对方的反应,便和正歪头打量着自己的它对上的视线。这让她更紧张了。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抽气。
El a ty ria fairytale cotton
Os di as eer tel ttil
Di a my rre merry maid cottom
Os di as go del ttil
像能扫空一切不安的清澈歌声在夜色中肆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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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洛丽亚记得,自己不久前似乎是做了梦。做了一个听着夏蝉的如细雨般的歌唱,和什么人一起欢快地起舞的梦。
那天早晨自己被亲爱的在窗边叫醒,本来还在紧张准备的惊喜要就此败露,然而小包裹不知为何不翼而飞,材料也只能从头攒起。不过因此惊喜没有被提前揭晓,就结果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那梦中的旋律久久的萦绕在少女的心头,并不时地会想要借由嗓音冲出脑海与唇舌的桎梏。就连在那混乱的夜晚,在那呼吸交错着的奔跑之中也是如此。
芙洛丽亚不知道自己正拉着洛斯塔逃离具体的什么。她只知道那是危险的,是涉及到了她的爱人一直以来所怀抱着的秘密的事物,但若是会演变成这样的话,她甘愿永远地什么都不知道。
啊,自己是这样的无力。如此无力的自己,为了保护所爱之人,能做的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歌。它的歌。恋人的歌、爱的歌。那也便是自己的歌。
E vol fog nos sre vol fog nos
Ya dll ag nis anna wi ho
Ti so te vol peel so te vol
E nim fo e vol as I ti
唱吧。热烈的、热情的、热切的。
芙洛丽亚想着洛斯塔的笑、想着杂菜汤的味道、想着那个夜晚的月光、还想着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这些依旧敌不过她手心里能感受到的那份颤抖,只是这点轻轻地摇动便足以让少女心碎到落泪。
脸上的温热迅速地消散在了晚风里。无助又弱小的家精在此刻能做的,仅仅是为她的爱人,献上那或许能扫空一切不安的曲调。
做假电工证【V 亻言:b58168z】可以专业制作证件【V 亻言:b58168z】【诚信制作,真实可靠,欢迎咨询】中新网6月沧州承德20日电 据外媒报道,当地时间19日。北京上海天津重庆南京石家庄太原呼和浩特哈尔滨长春沈阳济南南京合肥杭州南昌福州郑州武汉沙广州南宁西安银川兰州西宁乌鲁木齐成都贵阳拉萨海口无锡徐州常州苏州南通连云港淮盐城扬州镇江泰州宿迁高淳江阴宜兴张家港常熟昆山海安如皋东东台大丰兴化靖江姜堰泰兴杭州宁波温州嘉兴湖州绍兴金华衢州舟山台州合肥芜湖蚌埠淮南马鞍山淮北铜陵安庆黄山滁州阜阳巢湖六安亳州池州宣城福州厦门莆田三明泉州漳州南平龙岩宁德南昌景德镇萍乡九江新余鹰潭赣州吉安宜春抚州上饶济南青岛淄博枣庄东营烟台潍坊济宁泰安威海日照沧州承德秦皇岛唐山保定廊坊邢台嘉峪关酒泉临夏白银天武威张掖平凉庆阳宝鸡延安兴平咸阳铜川渭南汉中榆林长治大同阳泉朔州临汾晋城忻州运城晋中包头赤峰 鄂尔多斯 呼伦贝尔密 喀什吐鲁番石河子崇州西昌都江堰商丘新乡信阳许昌济宁临沂淄博泰安枣庄日照咸宁湖北 武汉十堰 宜昌鄂州黄石襄樊荆州荆门孝感黄咸宁 随州 恩施 仙桃 天门 潜江 随州 恩施 仙桃 天门 潜江
那天晚上,索菲亞·查普曼決定穿上她最為滿意的裙子和大衣去參加舞會。等她化完妝時,乳娘已經有些等不及了,站在她房間門口敲了第四次門。
“小姐,那小子已經來了有半個鐘頭了。”
“叫他再等會。”索菲亞站在她的鏡子前,開始挑選合適的女帽,紅色的太張揚,黑的顯老氣,她有點挑不過來,“他沒急吧?”
“倒是沒有,坐在客廳裡看書呢。您看我要不要給他點喝的?”
最後她挑了一頂紫羅蘭色的,這正是令她滿意的答案,她在鏡子前擺弄了一下帽子,覺得合適,於是便高聲回到:“不用,到了晚上有他喝的。”乳娘似乎明白過來什麼,很快就下樓了,從樓道傳來中年婦女重重的腳步聲。
索菲亞又花了點時間檢查了一番,才算打扮完了。等她輕巧地走下樓梯時,乳娘已經點了燈,她的舞伴蓋因尼斯·坎貝爾坐在沙發上,正看著一本雜誌,看到她來了,抬起眼睛來笑了笑並起了身。
蓋因尼斯·坎貝爾身材高挑,一頭紅髮,時常瞇著眼笑,給人種狐狸似的感覺,但你要是和他對視,他又會用年輕人真誠的眼睛看著你,正因如此才不會叫人覺得猥瑣。他出身英國,是哪個沒落貴族的小兒子,至於具體是哪個,索菲亞並不在意。她也知道,蓋因尼斯身上出過不少流言蜚語,可哪個都沒鬧大,以至於到後來人們都忘了他所謂的緋聞對象是誰,不僅如此,這些緋聞還為他本人平添了點奇特的魅力。誠然,他不是最佳的舞伴候選,可也不是最差的,至少在索菲亞能接觸到的人裡可以排個亞軍。
“在看什麼?”索菲亞問他道。
“這個月的《克萊爾》。”蓋因尼斯答道。
他們上了車。乳娘在門口看著他們離開,索菲亞看著她黝黑的皮膚化成路燈下一個剪影。蓋因尼斯話不多也不少,恰好叫他們不至於限於尷尬沉默的境地。等他們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天已黑魆魆的,蓋因尼斯為她開了車門,好叫她不必。
“挽著我的手。”索菲亞說。
“遵命,查普曼小姐。”他照做了,但兩人身體間恰好隔著一拳的距離。他們受到宅邸主人歐文·達德利的招呼,迎接他們的還有侍者手上的香檳,前者很快就對這兩位年輕的客人失去了興趣,轉而招待其他人了。此時,第一支舞還沒開始。
“你哥哥亞伯拉罕為什麼不參加舞會?”索菲亞因為酒精洩了口氣,她倚在希臘柱上,匿在蓋因尼斯身後。他們倆看著處在門口的達德利和招呼來的客人。來人也是一對舞伴,女人黑髮,帶著一頂漂亮的帽子,男的還很年輕。
“藝術家天生內向,不過我想,他本想邀請一位小姐的。”蓋因尼斯眨眨眼。索菲亞不大相信,但這話聽起來頗為受用,她因此稍稍恢復了些活力。
“那他該親自來,而不是讓他的弟弟過來代替他受氣,他的畫怎麼樣了?”她問。
“來靈感了,去了康尼島。”蓋因尼斯側過臉去,望著不遠處喜形於色的達德利,“那位小姐是?我第一次見。”
“是太太,霍爾·詹姆斯先生的夫人,她開了一家帽子店,我的帽子也是從她那裡買來的。很漂亮吧?”索菲亞道,她的男伴聳了聳肩。
“確實漂亮。”
那兩個初來乍到的客人進了舞廳,詹姆斯太太走路的步子十分優雅,像只高傲的貓,達德利則是隻聒噪的鴨子。至於年輕男伴,看起來雖然清秀,卻沒什麼存在感。
“當真?”
“嗯,人和帽子都是。”蓋因尼斯說,索菲亞被逗笑了,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蓋因尼斯,前者沒收了她的酒杯,讓侍者拿走了。
“聽說她在和她丈夫鬧離婚呢。”
舞會已經開始了。詹姆斯太太的男伴欠下身去,邀請他的女伴起舞,兩人的動作自始至終帶著種生分的遲緩。蓋因尼斯意識到那份距離感反倒使她顯得更為高貴,又或相反,因為她本身的高貴而產生距離,畢竟,人怎麼會因為同伴的生分而顯得高貴呢。
“怎麼說?”蓋因尼斯問索菲亞道。
顯然,他的女伴精於此道,但偏要裝作一副不甚了解的樣子,好留下一個好印象:“我平時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這件事是從我朋友那裡聽到的——詹姆斯先生沾花惹草,給詹姆斯太太丟臉了,可那位太太也不甘示弱,一來二去鬧得啼笑皆非。”
“可她看起來並不像是丟了臉的樣子……罷了,並不重要,您願意和我跳舞嗎?”蓋因尼斯伸出一隻手來,隔著手套吻了索菲亞的手指,後者咯咯笑著應了他的邀請。
“當然樂意。”
他們進了舞池,蓋因尼斯引導著索菲亞在人群中起舞,他跳得快活優雅,在那些隨著音樂地甩動四肢的美國人中顯得獨樹一幟,把舞伴也襯得粗俗。索菲亞緘默不語,頻頻踩上他的腳,不知是因為技藝不精還是出於報復。
在不協調的小號頻頻衝破薩克斯風的旋律後,蓋因尼斯開始放慢腳步。他不經意間瞥到了站在酒席上的太太。這次有了點新發現,一是詹姆斯太太的頭髮其實是暗紫色,只是因為光照容易看成純黑;二是她的高貴一般來源於神秘感,一般來源於一個他未踏足過的領域——兩者常被混同,但本質上相差甚遠。
他的好奇還未滿足,詹姆斯太太的視線便追了過來,這讓他出於禮貌移開了視線。恰巧,索菲亞踢了一腳他的小腿。蓋因尼斯並未追究,他照例以一拳的距離若即若離地環著索菲亞的手臂,兩人從舞池的中央旋轉著來到無人注意的角落。
“你哥哥,亞伯拉罕他擅長跳舞嗎?”索菲亞問,她在最後一段薩克斯風的獨奏中轉了個圈,他配合著做完了一切,隨後樂聲在一聲犀利的長音中戛然而止。顯然,這才是她真正關心的問題。
“沒我擅長,但也不錯。”蓋因尼斯眨了眨眼。
“你太惹眼了,搞得我有點緊張,於是跳得更糟。罷了,待會兒要是有人邀請我,我就繼續跳。”
她散伙的信息已經傳達得很明顯,他也就沒必要糾纏了,更何況他本就是為了頂替自己的哥哥邀請一位小姐才來的。蓋因尼斯於是走出了舞池,他聽到薩克斯風和小號變得更為悠揚。在明亮過頭的燈光下,詹姆斯太太還站在那兒看著舞池,她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種虛浮的微笑,一如隔著一層薄霧。
蓋因尼斯深吸口氣。或許他該去問問那位太太——很難描述清楚是什麼驅使他這麼想的,間歇是一種自我毀滅式的好奇心。如果他被拒絕,那也無甚不可,當然最好是被接受。她沒跳第一場,但氣質應該會很適合交際舞。蓋因尼斯這麼想著走了過去,在那位夫人面前鞠了一躬。
“詹姆斯太太,請讓我邀請您共舞。”
“不需要用那個姓氏稱呼我,那太生分了。”她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多爾瑪麗,他們通常這麼叫我,當然……只是太太也可以。”
他意識到她並不喜歡那個姓氏代表的含義,這反倒讓他產生一種怪異的歸屬感:“那麼多爾瑪麗小姐,請讓我邀您共舞。”
他伸出一隻手,多爾瑪麗答應了他的請求,女人的指尖帶著股淡淡的煙草味兒,但並不像那些男子的煙味那般味道粗俗,反倒有股甘甜的香氣。在達德利金碧輝煌的大廳裡,又一首新舞曲演奏了起來。他們跳得很緩,像在熟悉彼此,又像似曾相識。他環著多爾瑪麗的臂膀,在對方裙擺的旋轉中意識到了什麼。
他知道他對她的好奇源於哪兒了,二十四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不光是出於她的神秘。他生在歐洲,見過無數故弄玄虛的吉普賽人,滿腹經綸的神父,還有那些因瘋狂而無法理解的人,他們都是神秘的,但她不同。常人神秘是因為他們是未經開墾的處女地,而她本身便處在另一個世界。即便他再探尋下去也不會找到什麼結果,他有這種預感。
在不斷盤旋的音階、在逐漸趨於高潮的旋律中,他看到她的眼睛,她也在看他。多爾瑪麗有雙奇異的綠色眼睛,或許是之前離得太遠了,他現在才注意到這點。他聽到有人在驚呼窗外遙遠的煙花秀有多漂亮,可他並不那麼在意了。
“您的眼睛很漂亮。”他說,幾乎是句脫口而出的無心之言,多爾瑪麗笑了笑,拉著他的手完成了一個漂亮的旋轉,她跳得很好,優雅又充滿生氣,並不像一般的美國貴婦那般單純地隨著樂曲擺動手腳。
“抱我。”多爾瑪麗命令道。
“那您能只看我嗎?”他笑著討價還價,卻還是照做了。多爾瑪麗的腰沉在他的手臂上,她看向窗外的夜空,潔白的脖頸因為舞蹈的動作成了長弓似的曲線。在她身後,龐大多彩的煙花頻頻綻開,卻奪不走一點他的眼神。
也在此時,管樂到達了樂曲的頂峰,隨後便極快地衰弱了下去。人們在一場舞內飽脹的感情就像戳了氣的氣球那般消失了,又是短暫的休息,舞會的男女們再度互相交換起自己的舞伴。
這可能不妙。他想,多爾瑪麗鬆開了他的手臂,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前。他朝對方鞠了一躬,並吻了多爾瑪麗的手。隨後,他意識到有什麼自己的胸袋裡多了些什麼東西,他急忙將其和胸袋圈一同取了出來,卻看到意料外的東西。
那是一張名片,上面寫了一間衣帽店的地址,除此之外,就只有“多爾瑪麗”的署名。他呆呆地看了會兒那張名片,一抬頭卻看到那位神秘的太太已經走遠了。正當他愣神的時候,達德利用粗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後背,即便相隔不近也能聞到酒氣。
“蓋因,蓋因,來不來玩賭酒飛鏢?”
“當然。”
他坐上沙發,在一夥醉意盎然的紳士間笑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將空了的酒杯給了侍者。跟著一同脫手的還有達德利遞來的飛鏢。
那一擲正中靶心。
亞伯拉罕的腦袋被他打得碎爛。
人是死透了,一點呼吸都沒有了,用亞伯拉罕自己的話來說,死得不能再死。當然,亞伯拉罕現在也沒什麼話可說了。他低下頭去看著那具尸體,有些想發笑,但天氣太冷了,笑容在半途成了雙唇間一道扭曲的縫兒。
大街上冷冷清清,什麼人都沒有,夜色恰好成了塊骯髒的遮羞布。他在黑暗中看了一會兒那東西臉上的血窟窿,想起曾經還有人稱呼這東西為美男子——曼哈頓的太太小姐們似乎挺喜歡這張臉的,尤其是查普曼小姐。他常聽到有人稱讚這張臉有貴族氣質,可當一個人的五官上有個大洞的時候,再有氣質倒也看不出了,更何況亞伯拉罕的雙手不會再作畫了。這還不夠,他又用刀子破壞過了亞伯拉罕的五官才稍稍放了點心,這個行為並沒有給他什麼特殊的感覺,只讓他想起前幾天在晚餐前剁過的肉。
他甩了甩手套。晚冬讓尸體僵得很慢,可最初的血已經乾了。早些時候,他費了點力氣把他哥哥那頭被貴婦們讚賞的銀色長髮剃了下來,現在看著尸體光溜溜的腦袋,他開始覺得自己手藝不錯,或許可以考慮哪天去學學剪髮,畢竟理髮師永遠不會失業。他頗為幽默地為自己加上旁白。
他把石頭綁在曾是亞伯拉罕的肉塊身上,將之推入河流。隨著一聲激起浪花的巨響,尸體完全隱匿在夜晚奔騰的水流中,一如沉入黑暗本身,一同消失的還有他投在河上的倒影。
“晚安,做個噩夢。好好在地獄畫你的油畫吧,我的兄長。”
他又能睡個好覺了。
*和本传时间线产生部分冲突
*喝高了神志不清写的精神世界探讨
_________________
他们彼此都默契得选择避免交流和视线接触,任由空气中停滞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彼此舔舐着自己的创伤,哪怕向对方暴露了弱点却又互不干涉。
唯独只有一方和缝线纠缠不清或是另一方触不到止痛药时才会产生短短的交互,以及更为简短的道谢。
但冷战在当夜被迫终止,这间狭小的公寓只有二楼才有着一张单人床罢了。两人对这问题闭口不谈,像是会突然凭空出现新选项。
Zed坐在沙发的一端,从脚下早已延伸出了电子树根,而唯一的养料只是一壶浓咖啡。而Ryan占据着沙发的另一端,靠着电子移动端上的文字躲进了另一个世界而无暇顾及所处的现实。
这是两人再熟悉不过的相处,只是这次中间隔出的空位宛如隔着无形厚墙。
不知是谁先提起了烈酒,但也如同之前不可避免的交流一般。只是简短的提议,像在终端机输入的一条指令等待着固定的回答。彼此了解酒精只会减缓伤口的愈合,但短暂麻痹神经与意识是两人正所需要的。
冷飕的客厅不适宜入眠,而整理,不,这都是些不需要的。
正如同二人互相搀扶着踏上阶梯时,黑客把楼道侧栏悬挂的屏幕中闪烁着的安排表抹除一样,这都已经是不再需要的琐事。
带着酒气的呼吸消耗着窄小空间中的氧气,让气体带上醉意。高热的皮肤被被单遮盖而进而发烫。他们都知晓对方的伤口,距离近到只需伸出手带着足够的恶意去按压、去抠挖,让温热的血湿润指尖和掌心,足以让对方感到二度创伤钻心似的疼痛。
但只有熟悉的呼吸,心跳和温度,先是在被单下不小心的肢体触碰,随后是似有似无得试探。最后干脆就着酒意触碰上了指尖与手臂。
Ryan叹了气,被窗外的车声遮盖而过。与其说是拥抱了人,倒更像是搂紧了自己的回忆。他贴近了对方的身体,一时错失了时间观念。他仿佛又触到了仲夏夜的温度,而不是掺着血味的呼吸。
他早已知晓了自己失去了那份怨恨和愤怒,如今只是一切怒意停歇后留下的火山灰。疲惫得任由自己被一切情绪覆盖,而那也渐渐变成坚硬的壳罩住了他,或是困住了他。
唯独在梦里能瞥到一角隐藏的内在,在硬壳之下,布满血管又淌着脓血的柔软组织依旧抽动着。
那些仇恨伴随着亲密,而拥抱的同时又把旧痂撕裂。
你会梦到什么,黑客问道,近乎耳语仿佛幻觉。
全部。而这是他的回答。
他们从未聊起过夜晚,只是跟随着自己潜意识的需求。
重复着简短的寒暄,咖啡和金酒,电子日历上不断被划下的日期,悬挂屏上的信息早已被打乱搁置。
伤口总有愈合的那天,而疤痕会永远停留。
第三方暴动的那晚他们做了。
好几年来的第一次,彼此忘记自己的阵营和过去,短暂放弃了思考而跟从了本能。
而窗外的骚乱和暴动都与他们无关。交叉的灯光成为肌肤间的色调变化。
第一声爆炸的火光照亮了Zed隐忍的表情;Ryan的痛哼与窗外的一声短促的哀嚎共鸣。
开着吧,让窗开着吧,他说道,声音近似呢喃;却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Zed亲吻着他本该空洞的眼眶,用满溢到扭曲的恋情与恨撞击着。彼此的双手交握时,Ryan左手上那黑色的菱状小碎片的表层浮起,缠绕上他的指尖和手背。不会感到被划伤,而只是像接触的部分被容纳进了一部分。温度的拟态早已失衡,他像是握着一双冰冷的义肢,但那金属般的温度也逐渐被他捂热。
当躯体被换了多少的时候,人会不再是自己?
当什么时候,忒休斯的船其实早已不复存在?
唯独这,Ryan没再给予他回答。只有临近窒息的一声哽咽,和左眼眼眶的温热液体。
*琢磨角色定位的短篇,有概率变成废稿
“你当然有权利拒绝,Ryan。”
“我看上去像是还有退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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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yan眨了两下左眼,把呈现在虹膜上的HUD显示给暂时关闭了,至少不用再盯着那串不断出现的水温过高警示。他仰起头任水下淌,让视线被流水蒙蔽。他举起左手挡在眼前,浴室暖黄的光线从指缝中穿透洒下,他眯起眼睛用右手抚上左手。沾湿了的皮肤,手背上的筋络都摸上去栩栩如生。左手贴近了嘴唇,他吸允去了手背上的水,被犬齿刺穿的皮肤的确能感觉到疼痛,但没有血滴更没有咬痕,只有拟态失去稳定后的菱块碎片在皮肤上短暂斑驳露出黑色底层,又逐渐翻拟出原本的肤色。手背上完好无损。
他放任了一声叹息,被水声覆盖。
“您有一条短信留言。”
Ryan蹙了下眉,知道这公寓的通讯频的现在唯独只有一个人。他滑动了显示屏上的自动播放键,但自顾自得继续向着原本要去的方向走去,径自穿透了酒吧老板投射在客厅中的身影。
“Ryan,这里是Samuel。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不喜欢被打搅晚上的时间?”
“明知故问,”Ryan答道,哪怕明知这只是一条单向通讯。Samuel的脚步跟随着他一起走到了厨房,他拉开储物柜从里面取出了一瓶金酒以及倒扣在桌面上还带着水气的酒杯。
“但我实在忍不住担心你的近况,不介意来酒吧小酌一杯吧?”
他轻哼了一声,在杯中酒里加上了冰块,转过身靠着柜台,金酒的杜松子味顺着喉咙流下。他隔着酒杯中半透明的酒液看向虚拟成像,Samuel的身影被液体扭曲。
“你有事想拜托我。”
“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两侧的话同时说道,Samuel的身影做了个摊手的姿势,“我相信你记得来这的路。”像是他已经同意要去似的。
信息就此停止,短暂到惜字如金。成像消失后公寓里仅剩下的光源只有电子钟的呼吸灯闪动着。
Ryan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肺部再也无法容纳才呼出。他随手把剩下的小半杯酒精倒入水池,半融的冰块在金属面上撞击发出了细小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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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清晨的酒吧早已没剩多少人,除了角落里偶尔坐着的落寞身影隐没在阴影中。Ryan本该会是其中一员,但是他现在更乐意待在自己的公寓里享受静谧的独处时光。
“是什么荣幸让老板亲自为我调酒。”他走向吧台,却谨慎得选择了靠近出口的座位。
“怕我毒你,你大可不接下这杯酒。”Samuel的面前放着一杯金汤力,而酒杯杯底下压着一张名片。
“我难道有选择余地吗?”
“放尊重点小子!别拿你对你父亲的那套冲我来,”老板倏然厉声说道,但很快柔和了下来,“难不成是我惹到了你的起床气,如果是那我道歉选了这时间点。”
“你可以这么说。”他还是接过了酒杯,但暂时把那张名片留在了原处,“我不是打手,如果你想让我帮你解决竞争对手恐怕我爱莫能助。”
“我需要你做你擅长的那些就够了。”
“呵,我以为你的情报网已经不足以被撼动,更不需要其他人的协助。”
“这可是双刃剑,孩子(son)。这对于我的所处位置也同理,这拘束了我能做的选择。”
“你需要一个能替你做脏活的人。”
“我需要一个处在第三方势力灰色区的人。”Samuel看着Ryan把酒杯一饮而尽,他把名片向着他的方向又推了几寸,“你愿意吗?”
“我像是还有退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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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还有退路吗?”他说道。
Ryan原本应该空荡的袖管和左半身依然有着完整的肢体,但是却格外陌生,属于幻觉的疼痛链接在了别处已经消失的点。近几日他已经逐渐适应了手臂上因失衡而产生的悸动涟漪。唯独恼人的是它像极了猫科的尾巴一样容易暴露主人的情绪。
但空荡的眼窝却没有这么容易适应。
几层纱布之下空洞的眼窝深处仿佛还有着未痊愈的创口,阵阵的疼痛伴随着心跳和脉搏,几次让他夜半浑身汗湿痛吟不止,仿佛凿子敲穿了那骨层,渐渐刺入脑组织。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保持意识清晰但无法移动得度过眼部植入手术,是的Samuel,我当然明白。”
“哪怕只是有小概率损伤记忆。”
“是的,毕竟我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可失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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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老板擦拭着酒杯的杯壁说道,“你还在诊所的时候。”
“没想到你还记得。”
“所以你的眼睛适应得怎么样了?”
Ryan把按着卡片一角滑到自己面前,上面的名字他并不熟悉,但是这情况并不会保持多久了。
他眨了两下眼睛,“你的心跳现在一分钟124下,瞳孔收缩。你居然会紧张?你是在担心我不会接受吗?”
“我没指望你居然会先用在我身上。”
Ryan哼笑了一声,把纸片收进了风衣内衬中。
“我难道有选择吗?”
傍晚微凉的空气降临在城市中。位于住宅区附近的上杉剑馆在结束授课后,更显安静。朝生留下来帮忙收拾,她在搬最后几个坐垫时,转头看见上杉海斗站在门口的木地板上,似乎是在望着院落中的秋色。
“师父?”朝生走过去。
上杉海斗微微转身看了她一眼,翘起嘴角,又转回身去。“刚刚阿真说今天不能派车过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一起回家吃饭吗?”
“嗯。”
笑容在朝生脸上绽放开来。有阵子没有一起吃晚饭了。欧亚几最近超级忙,即使他不去新盖好的千玺塔办公,而是在哀川会总部开会,他们就住在别馆里。阿真还是会因为没有时间,直接在办公室里休息。
说实话朝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欧亚几总是会忘记吃饭。按说仁侠联的旧属下们还是很会照顾人的,但最近似乎舍弟们也在各忙各的。
总是跟哀川会对着干的大阪川崎联合最近似乎很不安分。而自家的舍弟头武斗派们也不肯跟菅原好好配合。“菅原会长最近格外难办。”连真岛都这样说。朝生都不敢去打扰。
想到又可以和阿真还有海斗师父同桌吃饭,朝生自然开心的不行。
“好耶!师父,我们去买寿司吧!”
“哦?是有什么好庆祝的吗?”
“因为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呀……再说……嗯……”朝生皱起眉头使劲儿想找些值得庆祝的事。“今天我连续打败信玄第24次了!”
“喂!我有听到!!”内馆传来信玄的喊声。紧接着又是故作可怜的声音,“不过能让师父和朝生以此吃到寿司我也值了——泪!”
海斗终于憋不住,从鼻腔里冲出一声笑。他提高声音,故意用信玄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准了!”
“哈哈哈,师父,那我先去淋浴准备回家了,我妈又催我了。”信玄的脑袋从门旁露出来。她眨眨眼。
“嗯,” 海斗点点头“辛苦了。”
“辛苦了——”朝生拖着嗓子装出一副敷衍的腔调来。信玄朝她做了个鬼脸,回了招呼便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更衣室里。
海斗垂眼看看朝信玄背影悄悄吐舌头的朝生,微笑起来:“对于不肯放弃,一直挑战你的对手,要珍惜哦。”
“真的很麻烦诶…”朝生双手叉腰用鼻子出气。
海斗不知怎么的笑出声,“当年我也跟父亲说过同样的话。因为钦悟和阿真也每周都会向我写挑战书。”
“诶!欧亚几和papa?”
“嗯,他们是唯一没有半途放弃的人。直至打碎了我隔绝于人的屏障。我小时候非常别扭,根本不知如何与人正常相处,他们是我唯一的朋友。”
朝生却看见海斗脸上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来。钦悟最终也离他而去了,而阿真…一消失便是10年,海斗也曾以为菅原放弃了他吧。
也许因为从小被领养的原因,朝生总是能很快察觉到人们的情绪。她能敏锐的感到身边的人突如其来悲伤或疲惫,紧张于那种细微的感情变化,从而思考自己是否让人不快。也许这是某些寄人篱下的孩子特有的习惯。就算菅原真对她再好,这种担心自己被再度抛弃的恐惧本能都是存在的。心理医生这样对上杉和菅原讲过。
海斗觉得某些方面朝生和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很像。她总是害怕自己不够优秀,而自己则在先前的人生里一直思考自己是否太没用,因为不够强,无法留住朋友。在那巨大的天才和自傲面具下,是谨小慎微的不自信。
“师父,我也能当师父的朋友!”
海斗惊讶的转过脸,看着一脸严肃的朝生。
“谢谢朝生。”但你和阿真是更重要的存在,是我的家人。他想道。
比起Nina,朝生时而露出的那股倔强的神情,真的很像钦悟。虽然皱着眉头,可是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却流转着温柔。海斗对菅原真出手干涉他人人生轨迹的做法非常不满,但他不得不承认,菅原一直以来对于他们的判断都是对的。他和朝生这样的人,并不适合菅原真所处的世界。而正因如此……看清这些,想要保护他们的阿真,岂不是更加不适合那里吗?
海斗太清楚,菅原真身处其位只是因为想要替他们挡住背后的怪物而已。并不是他自己契合于洞口的形状。
白痴菅原真。上杉海斗在心里骂道。
院落里的风吹落被夕阳染红的树叶。花朵早已凋零了。年少时那汹涌澎湃的感情,终是要用一生来偿还。他笑笑,用手推了推朝生的脑袋,催她快去换衣服。小丫头荡着耳侧的辫子蹦蹦跳跳地跑向更衣间。
菅原真并没有回到别府,连凉介都在外出办事。听说干部会议刚结束不久。海斗又等了一会儿,看着朝生如坐针毡的样子,心里知道她想去找菅原真,又怕嶋野还没离开。从小菅原就靠用嶋野来吓唬她以防她挑食。
“我陪你去吧。”
“师父是救命恩人—” 朝生简直快要感激地流下泪水。
哀川会总部 会长办公室内,菅原真清晰地感觉到一滴汗水从发际线边缘顺着额角滑落到腮边。终于离开了…咻。他松出一口气,胃痛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但如果在嶋野面前露出不适的表情一定会被抓到把柄。
他用手撑住额头想休息一下,“北原,帮我问问平松和白井在大阪那边事情怎么样了。”
“是。老大,不过,大小姐和上杉先生好像准备过来了。”
“什么?”菅原真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同时也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意识到小弟仍然在门口待命,他说到“你先去吧。” 便拉开抽屉寻找胃药。这些平常都是白井凉介那小子负责的,如今没他在身边还真是不习惯。
虽然这几天心力交瘁不过朝生冲进来喊他欧亚几的时候菅原真还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安慰。
上杉海斗跟在朝生身后走进来,撇了一眼他杯子里的东西,皱起眉头。
老毛病了,看来海斗还记得。
“我说你,当个黑道会长也太没尊严了,饭都不会好好吃吗?”
“哎…最近……”
“不要找借口。”
“是,上杉大师。”
“拍我马屁也没用。”
“我哪敢。”
“我讨厌自己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变成个老妈子,我讨厌自己老妈子。”
“哪里,我倒挺喜欢的。”
菅原真淡定地抬起折扇接住了海斗的手刀攻击。
“33和欧亚几好幼稚。”朝生评价道。“我们今天买了寿司哦!”朝生真是个好满足的小孩,菅原真想。不过自己当年也是因为不愿麻烦养父母很少提出要求。因此他总是格外注意朝生有什么需要,以免她不愿自己开口。所谓的'因为自己缺失,总能更快察觉到别人需要什么'这个技能在方方面面都帮助了菅原真。
喝完药,便同朝生和海斗走回别管进餐。
久违的轻松气氛让三人都很开怀。
上杉提起朝生的赫赫战绩,菅原真便又露出那副自豪的傻爸爸嘴脸。
因为天气转凉,不一会儿朝生便在被炉里睡着了。菅原和海斗坐在拉门前看着那棵满树枯枝的樱花树。
“你胃不舒服就不要喝酒了吧。”
“有什么关系,是热的。”
“你这家伙,最近怎么回事……”上杉横了他一眼。“顺说,今天送朝生回来的时候,有些令人在意的视线啊。”
朝生作为菅原真的养女,受到宠爱已经是远近有名的事情。而帮派势力的斗争中,绝对少不了威胁和制约。想要用朝生来要挟菅原真的事绝不在少数,得了,就连真岛都接到过绑架朝生的口信。“老大吩咐的事,怎样都会去做”连狂犬也不例外。但菅原真一向做事滴水不漏。这8年间,他也没有允许任何人真的成功过。不管是想给他个下马威还是真的想威胁朝生的生命。而朝生似乎也非常明白这些问题,她从未抱怨过每天接受组员的接送。
但每当这种迹象发生时,菅原真还是感到愤怒不已。“都说了有事直接冲我来,真是群没种的东西。”菅原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水的夜色蔓延在庭院里。上杉的神色却平静而淡漠。“嘛,接受了这样的生活条件就要接受同等的压力。每个人都是如此活过来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好好守着她。”
菅原真反倒垂下眼睛,上杉惊讶地在他微醺的面庞上看见羞愧。“我很抱歉。对不起……”
“突然的道什么歉啊。”
“钦悟的死,我一直感到蹊跷,因此派人调查。”
“这件事我知道,你最近奇奇怪怪的,难道跟这事有关?”
“最近真田彻查到钦悟死前接到的项目是关于千玺塔的…”
“?!你们那座千玺塔?”
“没错。让我以决定性胜利坐上会长位置的…那块土地。决定建立歌舞伎町最高建筑的决策……也是经由我批准。这说明,造成钦悟和Nina的死的……”
“喂,别乱说,阿真。”
“罪魁祸首,也许正是我。害朝生这样的我,怎么会有资格作为他的父亲存在?在得知了这件事后,我实在是无法原谅自己,海斗。”
菅原真不知不觉的微弓起脊背,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前襟。黑道会长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阿真?” 准是又胃痛了,海斗想。
“我没事…”菅原却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清酒。
海斗一把夺过酒杯,里面的清酒撒了他们一身。他啪地一声将昂贵的瓷器放在榻榻米上。一把拽住了菅原真的衣服。对方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那眼里的,是泪水吗?
“你知道这事多久了?”
“三星期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
海斗的质问低沉又压抑,大概是怕吵醒朝生,但菅原却仍能听见其中的颤抖。
“她跟在我身边并不安全,你应该带她走。但是我…我已经无法离开你们了。我无法下定决心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我可能间接导致了钦悟的死。”一滴泪水不易察觉地从菅原的左眼滚落。在黑暗院落的一边,几乎被夜色遮盖的毫无痕迹。但海斗还是清晰的看见了,这辈子他也没见过这男人流泪。不管是受伤还是病痛,又或者遇到艰难之事,菅原真都是他们之中咬牙忍耐的那一个。
所以他一个人,在这种痛苦里纠结了21天。看着眼前支撑他全世界的孩子,却充满了愧疚。这是怎样的地狱。海斗却从心底里涌出疼痛的怒火来。“你这白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说过要跟你一起调查…”
“抱歉海斗,我想你也会再次憎恨我。”
“我从没有憎恨过你。”
“这样啊,像你这样正直又克己的人,我这样的邪道果然还是难于揣度。”菅原真的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现在想把我推远你才是太小看我了,菅原真。”
“……”
“你的花招我早见识过了。再者,究竟要不要留在你身边,是否憎恨你,应该是朝生自己的决定。就像我和钦悟都是靠自己选择,想要帮助你。”海斗放开了菅原真的衣服,高档的和服在被用力的抓握后那细小的皱褶逐渐舒展。一如菅原真在惊讶中缓缓睁大的眼睛。
“还没有查明的事就不该胡乱揣测。如果是你支持的项目,令钦悟丧生,那也是他凭自己的意志最终选择了想要接手这样的任务。依我看,以钦悟的智商绝不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危险。从他和Nina拟定的遗嘱里让两个孩子被分开收养就能看出他的考量。尼尔森他们直接带着琉生出国了吧,你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几乎立刻给朝生换了姓氏。”
“是这样没错…”菅原的视线再次顺着海斗的,落在枯枝上。一如自己荒芜的心。
“你做的很好了阿真。我想那孩子很爱你。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就不要随意下定论。我们都知道…你、我、钦悟之间的感情。”
“哼,我还真是没用。”菅原真整理好衣服,似乎又回到了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你不必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你知道吗?偶尔依靠一下别人也无可厚非。”
“我只是,不想让她或你接触这些丑恶的东西…”
“……”
“但你说的对,这是朝生的权利,如果她会憎恨我,我也毫无怨言。但我一定会查出钦悟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时候如果她选择离开,你可以带她走。”
“钦悟选择的是你…阿真。”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导致死亡不是吗?菅原真想道。
爱一个人有千百种的表达方式,他并不是一个太会抒发感情的人。他和海斗在这件事上一向都逊色于钦悟。“我是真心想要守护她的。”你们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明,这被月色照亮的黑暗,就是我的全部。菅原真想。
泪水浸湿了被炉的布料边角,朝生紧闭着眼睛,她蜷缩身体,在秋凉的空气里紧靠着身边唯一的一簇温暖。
第二天,菅原真在房内的矮几上看见了朝生的字条。刚劲秀丽的字体一看便是出于女儿之手。
「我不在意先前的夜晚如何,但和亲父共赏的今夜,月色很美。」
我想那孩子很爱你。
钦悟永远是我们中更懂得如何看出并表达感情的那个。
“这是你给我们的救赎吗?钦悟?”
菅原真将纸条收进抽屉中的暗格。
年少汹涌澎湃的感情,终是,要用一生来偿还。而我希望那不只是一生。
同菅原真的第一次见面
所谓的身份
究竟是他人的误解还是自我的认知呢?
年幼的朝生更加理解了父亲,同时也是自己的心情。
钦吾觉得女儿最近特别黏他,不知道为何,不过他很享受这一点就是了。总比以前出门的时候说着“爸爸我多爱你呀~爸爸抱!”一进家门就变成“臭爸爸好妈妈!”要好多了吧……
最近菅原真来京都办事,难得有空,准备约他一起泡个温泉,叙叙旧。朝生可不乐意了,一定要跟着。
“可是爸爸和阿真叔叔都是男人啊,朝生只能穿泳衣和我们一起去混浴哦。”
“有什么关系嘛…”朝生撅起嘴来。
“你就带她去吧。”妈妈笑着说,“朝生想跟你待在一起呢。”
“那么琉生也要一起吗?”
“琉生要留在家里还是去温泉?妈妈一个人会寂寞哦。”
才4岁的琉生点点头,“爸爸,拜托了。”他说道。
“诶?”琉生也想去吗?钦吾倒不算特别惊讶。
“姐姐,就拜托您了。”
“哎呀,琉生在担心姐姐呢!”Nina一下笑开来。
自己收拾好了行李的朝生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一下亲在琉生脸上。“要好好吃饭呀,琉生。”5岁的姐姐像个小大人一样严肃地说。钦吾再也憋不住,笑出声来。“我们明天才出发哦,朝生。玩具也不可以都带着。”
“哦?朝生小姐吗?”
那是朝生第一次见到菅原真,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西装,苔藓绿色的领带,站在黑色的轿车外面等着钦吾。菅原看到站在门口的Nina微微欠身行礼。
“菅原真叔叔您好。”朝生学着他的样子鞠躬说道。
“不用连名带姓都叫出来,朝生。”钦吾憋不住笑起来。“只要不叫坏叔叔就行。”
“朝生小姐真可爱啊,我都羡慕钦吾了。”菅原一副不准备理会钦吾调侃的样子,笑眯眯地接过朝生的迷你行李箱。“有毛绒玩具要拿出来吗?坐车要几个小时哦。”朝生点点头翻出了她的兔子娃娃。
朝生不吵也不闹,一直扒在窗边看风景。钦吾有时问她喝不喝水,她才回过神来跟大人搭两句话。
“Papa...”
“怎么?”
“你怎么认识菅原叔叔的啊?”
“唔…我们从小就是邻居哦。”
菅原真点了点头。
“一起在剑馆练剑,是当时最厉害的…!”
菅原真哈哈大笑起来“你就别吹牛了。”
“这是事实啊…虽然被海斗打的超惨…”
说到这里钦吾突然停下了。朝生看见菅原真垂下眼睛,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收回。
“你和海斗…还没和好啊。我觉得过了这么久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钦吾。我擅自改变了他的人生选择。任谁都会感到生气的。”菅原摇摇头,“可是我不为此而后悔,这就是我的问题。没有愧疚就不能被原谅。”
“你的方式确实有很大问题。”钦吾歪过头撇了他一眼。“你得承认你的方式不对,虽然结果看起来是好的。但你要知道,选择永远是有的,你可以用上百种不同的设计去建造一栋房屋,也许结果都能得到安全舒适的建筑或美丽的外观。你就觉得你用的那一种是正确。但建造手段也是成果的一部分,它是包含在最优效果里的。你能懂我的意思吗?阿真。”
“我永远能懂你是什么意思。”菅原看了他一眼,“也许你说的没错吧…”
不过朝生可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得这个叫海斗的人,大概挺重要的?因为爸爸和菅原叔叔都露出那种怀念的神情来。
“明后年我要接个东京的项目了。”钦吾靠坐在车载沙发上,他伸手摸摸朝生的脑袋。“到时候一定要把你和海斗约出来吃饭。你们俩都给我好好反省。听到了吗?不许找借口不来。”
菅原真盯着钦吾看了一会儿,好像吃顿饭要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朝生觉得有趣。然后看见这位,似乎位高权重的叔叔缓慢得眨了眨眼睛,对着钦吾顺从地说到 “好。既然你这么说。”
钦吾点点头,看起来心情很好。
虽然这聚会最终也没能实现。
“小兔子听不懂了!”朝生皱着眉头有点生气地抓起布娃娃的手拍了拍钦吾。傻爸爸笑起来,把她抱到腿上说“那朝生也和我们一起去。让你见见当年真正的剑道天才?”
“我也可以学吗?”
“哦?朝生想学剑道吗?”菅原也抬起眉毛来。
“想!”
“你根本还不知道剑道是什么东西吧,朝生…”
“不知道!”
钦吾露出无奈的表情来。菅原真哈哈大笑。
因为要穿泳衣,朝生在房间就换好了衣服,外面披着旅馆最小号的浴衣仍然太大了的她,衣摆在走廊的木地板上拖拖拉拉,钦吾看着她兴奋地抱着浴盆直往前冲,赶紧追了上去,喊着“跑慢点儿,别摔了!”
到了才知道,菅原把整间温泉旅馆都包下来了。大概是因为黑道有纹身的缘故吧…钦吾没有说什么,能享受一整间旅馆也很棒不是吗?他可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这可是阿真啊…做到黑道组长他还是阿真。钦吾脑袋里出现他们几个在道馆勾肩搭背的画面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大概是会一直改变的吧,那家伙看起来沉稳了许多,也多些了钦吾不愿多想的气息。但钦吾在言谈中还是能感觉到从前的他。
“爸爸要去换衣服,你要先进去找菅原叔叔吗?不许先下水哦。”
“好!”
尾音还没结束朝生就消失在了门帘的另一头。钦吾叹了口气。
朝生先前并不知道菅原是干嘛的。毕竟菅原真的司机还有店老板都管他叫“总裁先生” 。然后她看见了站在池边上检查酒具的菅原。他背对着门口,背上铺展着神奇的图案,绚烂的孔雀羽毛蔓延过了整个背部,中央是一个眉目低垂,神情温和的佛像。看起来挺像菅原叔叔本人的…朝生想到。
“!”
“哦?朝生来了?”菅原转过脸来,一瞬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纹身的事,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叔叔…你背上是画吗?”
“这个叫做纹身,朝生。”
“为什么爸爸没有?”
菅原走近她,他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朝生不知道吗?叔叔是黑道哦。”
“黑道?”
“可以说是一种职业吧,用些比较特殊的手段来工作。”菅原笑起来。“不是什么光荣的职业,等朝生长大了就知道了。”
“像电影里那种吗?”
“居然看过黑道的电影吗?”菅原眨眨眼。“我要批评钦吾了。”
“是我半夜起来偷看到的,里面的人都在打架。”
“噗…”菅原笑起来,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电影里那些凶巴巴的家伙。“朝生不怕吗?”
小姑娘摇摇头,“我觉得叔叔的纹…身?很好看。”
“谢谢朝生。”菅原心想,虽然自己问的不是怕不怕纹身…不过看起来是没事了,不愧是钦吾的女儿。
“是孔雀吗?”
“是孔雀明王。”
“我可以摸摸看吗?”
“嗯。”菅原坐在石头上转了个身。感觉到小心翼翼地被碰了一下。他忍住笑意“想听孔雀明王的故事吗?改天讲给朝生听吧。”
“想听!”
“朝生!爸爸来咯!阿真?”温泉附近已经积攒起雾气来,冲完澡的钦吾走了进来。他一把抱起朝生。“哦?在研究阿真的纹身吗?”
见他这幅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菅原摇摇头站起来“我还以为你已经跟朝生解释过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纹身嘛。”
“我说的不是这个。”
“对我来说没有区别。”钦吾眨眨眼,甚至朝他吐了一下舌头。
“走了,准备进去了哦朝生!”
父女俩叫着“哇!水好烫哦爸爸!”“哦!好棒!一会儿就习惯了,忍耐一下~”
“阿真!有清酒吗?”
“在这儿呢。”
菅原真毋自笑起来。“我来了。”他唰地跳进池子里。
“哇!你几岁!”钦吾被溅了一脸水,朝生开心地笑着在水里手舞足蹈起来。
三个人泡的浑身舒爽,准备回楼上的房间看看夜景。听说明晚有烟火。正往楼梯口走时,却听见了不小的说话声。这里除了他们应该只有旅馆老板一家和菅原真的司机才对。钦吾和真对视了一眼。
走过去才看见是当地的两户人家,带着老小来泡温泉。老板努力解释着这里已经被人整栋租下,却引来不满的争论。
只要泡澡的时间错开就好,两户人家并不算多。钦吾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真。菅原真看了一眼趴在钦吾肩膀上的朝生,又低头看了看两家人中的小孩子。心想有些同龄人也总比跟两个大叔在一起好玩些吧?便向老板点头同意允许他们入住。
店老板点头说道“给您添麻烦了,菅原总裁。”
似乎是名叫户井的村民撅了撅嘴,嘟哝道“果然有钱的总裁就能随意占用整间温泉旅店啊!”
被老婆提醒后便哈哈笑着说“哎呀,我们乡下人说话直爽,总裁不要介意哈!”
菅原真笑笑没有回答。朝生却清晰的看见爸爸的眉头皱了起来。
朝生撅撅嘴,有点不高兴。她非常喜欢菅原叔叔,而有人对他出言不逊,令她不快。可爸爸说过小孩子要对长辈讲礼貌不可以直接顶嘴。她便在上楼时悄悄趴到菅原耳边请他别生气。菅原真哈哈大笑起来,说朝生是个有气量的大小姐,自己一定会为了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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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姐姐,朝生的交流能力和照顾人的能力都挺不错,很快便跟4个孩子玩到了一起。其他三个都年龄偏小,其中一个叫做玉绪的姑娘最大,只比朝生小一岁,红扑扑的脸蛋,扁平的小鼻子,看起来很是精明。大概本想作为孩子王带领大家玩耍,却没想到被朝生抢了风头。
那种既觉得朝生的想法很酷,又不想要让她称心如意的态度非常矛盾。
今天小孩子们在棋牌室里发现了麻将桌。四个孩子装模作样地坐在桌前,学起大人的样子来。当然没有人真的会打麻将。朝生想起扑克牌来,于是提议只要遇到相同的图案就算好牌。谁打出的“对子”多就算赢。如此简单易懂的计分方式受到了孩子们的一致同意。
不过不知为何朝生面前那两条麻将似乎被人刻意摆放成那样,随手翻开来就是相同的牌。她欢笑着接连不断打出“对子”。
本是无关紧要的小游戏,但在不服输的孩子眼中却不同。在其他两个孩子露出崇拜的眼神时,玉绪终于爆发了,她大声喊道“凭什么你就一直赢呢!”
朝生惊讶地眨眨眼,“诶?只是因为碰巧…”
“规则也是你定的,麻将根本就不是这样玩的!”
朝生抬起眉毛,看出了她的意图。
“规则是事先就定好的,你也不会正确的玩法不是吗?”
玉绪被堵住一口气,脸比平时更红了。她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然后大声喊起来:“妈妈——!”
朝生眼睁睁看着一脸愤怒的玉绪在家长们冲进来的同时眼泪喷薄而出。
啊,啊…也是一种本事呐。年纪小小的朝生想到。
爸爸和菅原叔叔应该不在附近,他们大概在内室没有听到。来的只有户井夫人和其他两家的大人。看见哭泣的女儿忙不失地安慰起来。玉绪抬起一只手直指朝生,“她欺负我!就因为年纪大!呜!她吼我!”其他两个孩子吓得不敢说话。
户井夫人转头看了看朝生,露出一副勉强地微笑来,“哎,小姐,你是大孩子,应该让着点妹妹,怎么可以起争执呢?”
“她只是因为玩游戏输了而已…”朝生解释道。
“是你自己乱制定规则!不信你问大人麻将是不是这样玩的!”有了大人撑腰的玉绪立刻有了底气。不一会儿,户井先生也来到了现场。
朝生倒完全没有害怕。她企图解释,不过大人似乎没有兴趣听她讲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所感兴趣的只有'玉绪哭了'这件事,而这件事的原因是朝生。
并不是每个大人都像爸爸妈妈或者菅原叔叔那样愿意认真听小孩子说话。朝生想到。
她本不太在意玉绪有没有装哭这件事,但是在户部先生说出“女孩子不要这样野蛮,让着些妹妹”之后。她看见玉绪悄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怒火突然窜上了她的小脑瓜。
凭什么大人的规则就是必须遵守的?凭什么我不可以制定规则?为什么我赢就是野蛮?为什么我解释情况就是辩解?只要示弱就可以赢得同情吗?
一连串的问题,模糊地涌进她的思绪,当然许多事还不是年幼的朝生能够理解的,但是这种模糊的不公和欺压已经令她足够明白“不甘心”是怎样的感觉。
「我愿意维护和礼让的,只有我自己的弟弟琉生而已。」朝生想到。
委屈甚至没有让朝生的眼眶有一丝湿润。
“是她不讲理,凭什么我要让着她?”她回答到。
大人们没想到她敢顶嘴,全都惊讶了。
“一直是你一个人赢!”玉绪再装不下去柔弱,她冲朝生喊到。
“那只是你牌太烂而已。”朝生抄起手臂。
“真是野蛮,被惯坏的有钱小姐…”户井说道。“总裁就是能为所欲为啊,孩子也一样。”
“喂!请你不要说菅原叔叔的坏话,要不是他允许,你们也不能来这里泡温泉。”
“你这孩子!”户井夫人一把护住玉绪,脸上堆出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哦?朝生赢了游戏就是以大欺小,你们一群大人围攻一个孩子就是主持公正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朝生扭头,发现菅原真站在她身后。爸爸并不在。菅原的声音甚至语带笑意。只不过,同跟爸爸还有自己说话时不同,那声音里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跟凶狠。
朝生被抱了起来,菅原真用一只右手把她举在肩头。朝生不用再仰着头同大人们说话了。
“钦悟有些事要办,我刚回主厅才听见声音。”菅原用稍低的声音同朝生讲话,语气十分温和。
朝生点点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菅原叔叔。大家都不会玩麻将,所以制定了简单的规则一起玩。玉绪她不肯服输,如果不喜欢规则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提出呢?而是到我赢的时候她才开始不满。最后还因为说不过我把家长叫来了。”
朝生清清楚楚地向菅原讲了来龙去脉。菅原很认真的听完了。“嗯。我认为朝生没有错。但是要记住,没必要因为小事的输赢得罪难缠的人。”
“喂!你说谁是难缠的人!”户井先生叫起来。他气的直喘,但仿佛终于找到了挑衅的导火索,可以发展成大人之间的矛盾了,他嘴角勾出不自觉的笑容,像极了告状成功的玉绪。户井夫人伸手象征性地拦了一下丈夫,责备地看了一眼菅原真。仿佛一切都是因为他在挑衅。
“户井先生,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确实是非常讨厌的做法,但真正可悲的是自己为自己贴上标签,不是吗?”
“你说什么?”户井快步走过来,看起来是想揪住菅原的浴衣领子,但是被菅原真一把抓住了手。“不要吓到小孩子,户井。”菅原真仍然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省去了敬称,户井似乎终于感觉到了语调里的凉意。他想撤回去无奈手腕被抓住了。
“放开我!你想打架吗?!”
朝生抓住菅原真的衣服,有点不服气地说“我不会害怕的!”
菅原真哈哈大笑着放开了户井,对方因为一直在向后扯动手臂,摔了一个趔趄。
“了不起朝生,只不过你看,玉绪已经快要吓到真的哭出来了。”
“噗…哈哈哈!”朝生跟着菅原一起笑出声来。
“你!”户井因为没站稳撞在了麻将桌上,麻将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倒是真有点吓到了朝生,她睁大眼睛看过去,正看见丢了脸的户井气急败坏的冲过来。
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菅原真害怕户井的冲撞波及朝生,所以他稍稍转身,用双手把朝生护在身侧,在转身时,他一脚踢向身前的椅子,金属扶手椅哐啷一声倒在户井面前,对方的速度过快,没能来得及绕过,被椅子绊倒的户井失去平衡,手在空中一阵乱抓,一把扯住了菅原背后的浴衣领口。这下可好…
朝生听见布料撕破的声音,以及爸爸叫自己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见站在活动室门口目瞪口呆的岩波钦悟、倒在地上嘴张老大的户井先生,他手里还抓着一片破掉的浴衣。还有……她抬头看看菅原真的脸。
菅原真叹了口气。转头对着钦悟仿佛痛定思痛地说 “……我可以解释。”
“你……你你你是黑道!”
准备过来帮户井的另两家人立刻停下了动作,他们看着菅原真破掉的浴衣下,露出的孔雀明王。长大后朝生才知道,若只是一般舍弟很少人敢选择这样的图案。而纹身的色泽纹样也显示着在黑道中的地位。
“准确的说,是你们自己坚持要入住这间旅馆的。虽说我不太喜欢对老百姓出手,但既然我包场,你现在怎么说也是在哀川会的地盘上。”菅原真把朝生交给钦悟。干脆将浴衣的袖子脱了下来。这下整个纹身映在了众人眼里,蓝绿色,铺展的孔雀羽毛,以及那眉目低垂的佛像,此刻透出危险的气息来。
“哀…哀川会……” 即使是京都的居民,显然也听说过东京的哀川会组织。
“菅原大哥(Aniki),算了吧,虽然这次你带的人不少,但这种货色不值得你动手啊。”
听见钦悟的话,朝生清晰的看见菅原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嘛,说的也是。我只是觉得他一家都在这里,解决起来很方便。”他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地板上的户井倒吸一口凉气,他挣扎着还没爬起来嘴里就嚷嚷着“对不起啊菅原先生!对不起!是我们不懂事,对不起大老爷!大小姐!”
“……”菅原真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身往游戏室外面走。身后如期传来求饶声——
“我们马上就收拾行李离开!实在对不住…”
户井夫人有点责怪地推了一下玉绪,并手忙脚乱地去扶地上的丈夫。那一刻,玉绪大概突然了解了更多自己的父母。
“岩波,帮我去要一件新浴衣。”
“好。我陪你一起。” 钦悟显然是不懂黑道的规矩。他抱着朝生追了上去。菅原有点好笑地想,若真是作为小弟,可该帮组长都去办好才是。他用手指顶住嘴唇,避免自己发出笑声。
回到房间后,朝生向爸爸讲述了来龙去脉,同时听见隔壁收拾行李的声音。钦悟允许朝生打开窗户,她看见三家人慌慌忙忙离开了。户井玉绪甚至抬头看了朝生一眼。十几年后她的相貌朝生已经快要淡忘,那不甘心的眼神让朝生至今难以从记忆中抹去。她本不想让事情这样收场。
“抱歉扫了兴,本想有同龄的孩子可以陪陪朝生,想来我们这样的大叔也很无趣。
习惯用权威来压制别人是我不好,本来不想叫朝生看见的。”
菅原真换好了衣服跟钦悟一起坐在茶桌前。
“胡说什么呢,明明是阿真维护了朝生,对吧?”钦悟接住跑来趴在自己膝盖上的朝生,帮她拔开好像小狗耳朵似的辫子。
“这种人啊,就算别人平等对待他也于事无补,惯于给自己贴上下人的标签和把自己封在没有锁着的笼中是一样的道理。他们不明白定义自己的并非身份和标签,而是自身的行为。阿真没有出手就保护了朝生才是最了不起的吧?对吧?”
“对呀,他们仗着自己是大人就欺负我呢!”朝生撅起嘴,“但是爸爸,为什么你叫菅原叔叔'aniki'他们就害怕了呀?”
菅原真笑出声来,“是啊,钦悟,再叫一次我听听。”
“哈?闭嘴!被组里的人叫的不够吗你这家伙。我只是假意配合!你可比我小月份好吗?”
菅原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朝生第一次见他和爸爸这样。
“哈哈哈哈我就要听你叫。”
“你别顺杆爬啊,菅原真!”
“厚?真敢说啊手下败将岩波钦悟!”
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发展成了在房间内推手这样幼稚的剧情。朝生在一旁无奈地叹气起来。「mo—究竟谁才是小孩子呀。」
但是看见爸爸这么开心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笑的肚子酸痛。这可比跟什么同龄孩子在一起要好玩多了。
晚间泡完温泉出来,钦悟神神秘秘地从身后变出一小把烟火来,原来之前说的“有事要办”是偷偷去给朝生买烟火了。朝生开心地接下了4人份的烟火,直至天空上绽开不远处的夏祭烟花。她开心的坐在钦悟肩头。在不小的爆炸声中,她听见爸爸转头对菅原真说“谢谢,阿真。”
菅原真的脸被夜空里的光芒照亮,他回答道,“是我该感谢才对,钦悟。”
“你和海斗,在东京等我吧。”父亲转头望向夜空中绽放的花火,朝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猜测那一定是充满暖意的笑容。“终于快要实现了,我们的梦想。”
“是啊。”
「我想要再次,在阿真脸上看见那样幸福的表情。」
朝生这样想着。她才不管什么黑道还是村民,极道能不能幸福这种事。
第一卷·第一章
硝烟四起,血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唐墨的瞳仁……
“原来,战场的天空是红色的啊”唐墨倒在鲜红里细想着。
“阿墨,你把眼睛睁开,你看看我,我是小白啊!阿墨!”耳边不断传来的嘈杂的声响迫使着唐墨睁开了眼睛。
“阿墨,我命令你把眼睛睁开,阿墨!不要丢下阿姐!阿云已经走了,阿姐只有你了啊!”唐澜看着怀里满身鲜血的唐墨,泪止不住地流着。
“大将军,睁眼睛了....”
“快去请叶大夫来,动作快!”“快去啊,还愣着作甚!”
“哦哦...我这就去。”
“阿姐...对不起,阿墨以后...可能都..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唐墨将手轻抚向唐澜的脸庞。
“阿姐,我好累,让我先睡会。”唐墨说着,眼睛缓缓地闭上,积蓄在他眼角的泪水也终于落下了....
“小黑!!!”这最后一声呼喊在他耳边浸微浸消。
唐墨在漆黑的广阔无垠中,提着那走马灯。
“墨儿,来,到母皇、父君这来,来。”
“不,不,阿姐和白球在找我,我要离开这。”
“这有什么不好的!离开?你做梦,哇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不,你们不是我的家人,不是。”
“不是!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瘴气!离我远点!”
这里的一切仿佛没了生命似的,黑紫色的浓雾弥漫了大地,遮掩了眼野,什么都看不见......
唐墨漫无目的走在荒芜中,试图走到尽头……
“阿墨,快醒醒,别睡了,我们快到了哦”唐澜挠了挠阿墨的肚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阿姐,你可别挠我……我痒痒了。”唐墨讨饶道。
“嘘,小声一点,被你们母皇发现了,可就完了。”那男子白皙的脸庞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柔和地看着他的孩子。“一会要乖乖待在马车上哦,不许乱跑。”
“嗯,知道了,父君。”那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答道。
“吁~~”马车停了,那男子下了车,也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太阳渐渐沉了下去了,落日的余晖洒在那古旧的宫墙上,带着最后一抹斜阳消失了。
“阿姐~母皇与父君已经去赴宴了,我们去玩一会好不好?”唐墨咧嘴笑着。
“不行哦,阿墨,要是母皇知道了,我们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好不好嘛~阿姐~,我们就去玩一会,就一会,母皇不会发现的啦~”
“好吧,咱俩小声点。”
夜,缓缓地沉降下来,荡漾开来,晕染出一个和平寂静的夜晚。月光落在树梢上,树下残影星星点点。
那俩孩子静悄悄地摸进了后院,他们躲在假山后面观察着这一切。在那假山后的一方湖泊清澈见底,连河底的沙石都看得一清二楚的,鱼儿们欢快地游来游去,
它们尽情地体验着快乐的滋味。淡淡的花香隐隐传来,放眼望去,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蝶灵花,群花中有个发如白雪的男孩,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回头怒喝到:
‘谁在那里!出来!’周围的灵光仿佛受到了惊吓而飞舞着,男孩的眸子是淡蓝色的,像是大海向深处流逝,但又如此宁静。
“滴答,滴答“
他眼眶里的潮湿沿着脸颊流下,
那脸上略微有印上了一丝红晕,嘴唇紧抿着,似乎是在为被人瞧见了偷声哭泣而紧张,愤怒。
阿澜赶忙捂住阿墨。
“唔唔唔!阿……唔姐,快放手!我透不过气了!”阿墨悄声说道。
阿澜惶恐不安地发抖着。俩姐弟面面相觑,只声不言。眼看那男孩一步一步的踏向假山,越来越近。
“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们的。这里只有我一人。”平静的话语莫名的让阿澜安心极了。阿澜缓缓地挪动她的步子。阿墨赶忙拉住她的一角。
“我们……只是迷路了。”慕容澜一脸尴尬地低声说道。
“你们……鬼…南之地,今日的宴会,无关者,一律不能参入的。”那男孩面色严肃,稍带着些许怒气。
“我们只是不小心进来的。请你放过我们!我们不是小偷。”
“来人,送他们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他们。”那男孩有些怒气的盯着他们。
(未完,还有的没改完)
春暖花开,面朝大海,好还是不好你说呢
速度更大公司的公司的噶是的公司的股东是都发啥是大红色的工单撒第三个大是广东省广东省公司的工单撒
OOC属于我
我真的很努力了!!!
唯一的愿望是这次没有背刺
字数:23038
‘血与酒同色,强盗与殉教者一同——’
弗莱茵踏在干枯的枝丫上,她看见了从四周围满溢出来的缝隙。
‘我们是绞刑犯,我们是逃犯,而这里是安乐窝。’
【*改编自巴黎圣母院歌剧】
金发的姑娘顺着墙体的裂痕钻进了那件房间,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和眼神接踵而至,他们是生在黑暗中的荆棘,是光明下的阴影。
“抓来了?”
“是哦。”
弗莱茵啪嗒啪嗒地跑进了房间,仿佛身上缠着的绷带并不存在那样。奈奈子一把将弗莱茵拽了回来,那头进发散落在深色的衣袖上,看上去漂亮极了。
“他说不能进去。”奈奈子把弗莱茵按回沙发里,并排坐下,“潘多拉会生气哦。”
“嗯——”弗莱茵听话地窝进了那个柔软的坐垫里头,尾音微微上挑,她看见了正在和别人谈话的潘多拉,那个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她们多多少少都带了点没好全的伤痕,修女小姐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她,弗莱茵则是毫不吝啬地回给潘多拉一个鬼脸,“忠诚……吗?”
“我们有新的游戏可以玩。”娑诃手里把玩着一只猴子,裸露在外的半个大脑已经被搅和地不忍直视,过于白皙的手指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粉红色,她歪了歪头,让盘发的重心偏向另一边,“或者说新的玩具。”
奈奈子递上来一盒章鱼烧,弗莱茵没有接,反而是叉起一个反手塞进了奈奈子的嘴里。
“喂喂,你有点过分。”不破之出现在沙发后面,两个女孩子同时回头瞧他,他弯弯嘴唇,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无视了一瞬间出现在毛衣上的静电,张开嘴指了指。
“唔——”
“略——才不让奈奈子喂你。”弗莱茵眼疾手快,塞了一个进不破嘴里,连同牙签都怼进去一点。
不破捂着嘴像是被烫到了在原地跳了两圈才呼出热气。
麻花辫的姑娘捧着肚子笑,对面的娑诃嘀咕了一句什么,扔开了手里的猴子。
“时间要到了,各位。”潘多拉像是结束了对话,茜屋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她身后,“我们该走了。”触手状的东西从黑暗中蠕动出来,那种不可忽视的摩擦声和蠕动声成为了这片空间中唯一的背景音,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像是要将那些喷涌而出的恶意和乐趣全部融合在一块,将所有的悲伤和恐惧都成倍叠加。
黑夜中的狼群与蝙蝠睁开了他们的眼睛。
“可是,人还没到齐呀。”弗莱茵掰着手指数,她带着笑,在黑暗中呢喃,“这次要我们怎么做呢?”
“来晚了。”李红旗从某处裂缝里钻出来,手里似乎还牵着什么,“路上遇到点好东西。”
娑诃望了一眼,搭着木吉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弗莱茵打了个手势。
“等我回来拿你的眼睛。”
金发少女立刻缩进了奈奈子的怀里,满不在乎背后那带着恶意的视线,“我好怕呀。”
后藤奈奈子把这个闹事情的家伙推开,重新抱起小猴子,“我该走了,还有客人等我。”
“哦?不等年师傅他们了吗?”
“不了,急着去。”不破把那只猴子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摆正了自己背在背上的狙击枪,“在催呢。”他意有所指地歪了歪脑袋。
弗莱茵知道,他是在说那些触手的对话。
“那走好。”弗莱茵双手搭在肚子上,那里还散着一点点血腥味,她像是一具被人妥善安置的尸体,安安静静地睡在‘棺材’里,“回头见。”
奈奈子挥了挥手,和不破一起消失在裂缝里。
“那我们也先告辞。”潘多拉颇有礼貌,她摸了摸自己胸口缀着的十字架,嘴唇翕动着说着祷告词,弗莱茵捕捉到其中的修女二字,用余光瞟了瞟茜屋,后者皱了皱鼻头没有说话,拨开了蠕动着的触手,和潘多拉一起消失。
“所以。”李红旗毫不避讳地坐在了沙发边缘,甚至小心地拨开了那些垫在少女身下的金色长发以免坐到,“只剩我们了。”
“哦,‘我们。’”弗莱茵重复道,她的手腕上缠了一根触手,那种感觉有些湿滑,吸盘在手腕上留下了一点点痕迹,可是它既不催促也不发怒,只是轻轻地,像是哄着小女孩那样一下一下地点着她小臂往上一点的地方。
它像是知道这两个人有话要谈。
‘我也不会多做评价。’它说,‘你们既然想谈,那为何不开了说。’
“你很烦。”
“同感。”
‘那可真是让你们失望了。’那个笑声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好忙,我还在招待客人呢。’
“那你去啊。”李红旗手里转着一根细长的骨头,“我们不拦着。”
那个声音又笑起来,弗莱茵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有人在另一头怒骂的声音,她勾着嘴角用小指连同自己的发丝绕住了那根触手。
“你想听,就正大光明地听。”弗莱茵抬了抬手捏住了那根蠕动的触手,柔软又有弹性,手感好极了,“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不,我只是好奇是什么东西让你们如此有默契。’它说。
弗莱茵闭上了嘴,李红旗则是笑了出来,有只猴子两三步窜了上来,像是想跳上弗莱茵的身上和她玩,李红旗眼疾手快将那只猴子抓了回来。
“有伤,不许跳。”
弗莱茵转过头,那双蓝眼睛盯住了猴子。不出一会,在男人手上的生物开始颤抖并发出惨叫。
“好毒。”
“彼此彼此。”
“我们被分在一块不是意外。”
“当然不是。”弗莱茵爬起来,她觉得自己小腹一阵疼,“我想问你事情。”
“你说,我知道的不多。”
“哦,‘不多’。”她顿了顿,把那只瑟瑟发抖做着噩梦的猴子捞回来,耳边哒哒的响声闹了一阵,一匹只有半个身体的驴子出现在她的膝头,那双眼睛露着水光,它用鼻尖蹭了蹭裸露在外的膝盖,急切地想要抚摸,“我知道你,也知道他。”
“应该的。”李红旗摸了摸驴子的脊椎,“我也知道你,但是很可惜他不知道你。”
弗莱茵摸了摸还缠着的触手,无视了驴子的眼神,“他很有趣。也很好骗。”
“是好骗。”李红旗同意道,将那头毛驴拉开了,留给弗莱茵坐直的距离,他绅士地往一边挪了挪,耳朵上缀着的耳坠散着寒光,“但是小心别被发现。”
“狩猎的乐趣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弗莱茵说,“可是现在不管是过程还是结局都很诱人。”
“你想他恨你。”男人揪住驴尾巴,让它只能空蹬脚,“你在给自己制造麻烦。”
“对,你说得对。”弗莱茵笑起来,那根触手挪开了,按住了她的小腹,像是不想让伤口崩裂,又像是在汲取从那里渗出来的血腥味,“欺骗一个正直的人,偏偏让他分不出真假。”弗莱茵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我可没有骗他关于我的事情。我确实不能告诉他我的能力,也不可能说我来自这里,我确实在楼上见过他,也的确没有常人所谓的快乐童年。”
“狡猾。”
“彼此彼此。”弗莱茵搭着李红旗伸过来的手,缓缓站起来,像是真的受了重伤未愈的样子,她扯来一件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军装,“你说,他们现在得到冰川被屠杀的消息了吗?”
“赌赌看?”李红旗露出了儒雅的笑,他说,“赌赢了你就能带着猎物回来,赌输了——”
“我就要从整个地区的围剿中逃出来。”弗莱茵走了几步,摇摇晃晃,以假乱真,那些触手在两人的背后勾勒出一片荒凉的大地和暗色的天空。
没有比这更值得一赌的了。
酸国的沦陷状况有些严重。
伊戈尔从日记本中抽身出来,他听见了学校放学的铃声以及广播中提示早些回家的温馨语句,一切看上去都和平日里没有两样,他缓缓站起来,今天的天气有些潮湿,几年前的旧伤使得男人偶尔会有些后遗症发作,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街道上人头攒动,夕阳从远处照下来,将天边的云朵染得血红,那是不可多见的场景,偶尔抬头才会有此惊鸿一瞥。
伊戈尔不准备在这里多留,酸国政府近期来没有动静,他的同事们似乎也在忙碌着别的事情,奇怪的是他所知道的穿越者的数量似乎有一点点减少,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那些面孔逐渐消失,像极了一些容易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情节。
街道上的商店看着没有客人的傍晚,纷纷关上了店门,只有几家餐饮店还开着。
伊戈尔手里拿着日记本踱步在寒风阵阵的街道上。
然后他停下来了。
伊戈尔看见了有人躲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那似乎是一个女孩,她披着一件军装,从头遮到了膝盖,甚至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瞥见那一头过长的金发。
对方在黑暗的阴影中等了一会,又像是终于恢复了体力才从那里跑了出来。
这时候伊戈尔才看清了那个迎着夕阳的女孩。
被血浸湿的军装外套、沾着细碎红色的脸颊、膝盖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被冻伤了一般。她满身灰尘,紧紧攥着那件外套,一双蓝眼睛里透着焦急。
很快伊戈尔就明白了为什么对方如此狼狈。
天色急速地暗了下来,从那些黑暗中传来了无数的马蹄声,那像是无头骑士的催促,又如同亡灵的呐喊,伊戈尔听见了从里面传出的阵阵嘶吼。女孩张开嘴像是在喊他离开,又像是在求助,那个声音已经太过渺小无法被察觉,黑色的雾气从她脚下窜出,一下绊倒了这个已经精疲力竭的姑娘,伊戈尔看见那件军装被甩开,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使他的脑海猛地一颤。
无数的生物已经从缝隙中涌出,眼见就要从她的身上踏过。
“不要抬头——!”
他的喊声似乎是压过了那些震响,金发的女孩子原地抱紧了自己的脑袋,将她自己缩成一团。
玻璃瓶在耳边炸开的声音实在骇人,弗莱茵没有动,她觉得自己背后被那些爆炸的火光照亮,甚至发烫,黑色的雾气中垫着柔软的触手,正在一点点借着那些怪物的遮掩撤回缝隙里,到时连一星半点的线索都不会留下。
她在阴影和乍亮的火光中咧开嘴,疯狂地压抑着笑,使得浑身颤抖。
那些可爱的驴只是顺着她的意思和她玩了一场你追我跑,它们甚至没有攻击性,比猴子和蝴蝶还要无害,借着惧光的特性,毫无异样地被这位先生的能力吓退。
伊戈尔匆忙跑过去,他不认识这位姑娘,但是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无力,“你没事吧?”
“先…先生——”弗莱茵像是被吓坏了,她抬起头的时候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瞳孔已经有些散开了,“阿瑞斯…先生——”
“我来……我来找,阿瑞斯先生——”伊戈尔的手被她猛地拽住,他几乎要被冻伤,这太冷了,“穿越者——”
“喂?喂——!”
伊戈尔确实养着一个女儿,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街上捡到女孩子。
“阿瑞斯……吗?或许是熟人。”他想着,一边将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子拽到了背上。
或许抱着更好,可是这并不符合陌生人的身份。伊戈尔并没有犹豫太久,他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什么会在这种巧合的时机捡到人,即便是酸国多处陷落,怪物也不应该如同一次简单的涨潮,来了就去,快得令人心惊。
弗莱茵听见了脑内的触手扭动着嬉笑。
‘够狠,够狠——’它说,‘如果不是一路看着你,我也要信了。’
‘过奖。’弗莱茵动了动手指,那里弥漫上来的是如同注入了麻醉剂一般的触感,只是摸到了男人的一片衣角就像是被什么粗糙而大片的东西碾过指尖,那种钝痛和迟缓的触感让人感到昏沉。她一路滴着血也不是假的。
‘潘多拉会生气吧。’
‘谁知道呢。’触手从她脑内褪去,只留下回荡的笑声,‘谁知道呢——’
弗莱茵结结实实地让自己的蜈蚣咬了一口,那个伤痕不明显,弗莱茵将它藏在了腹部的绷带下面,那里本来就有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要造成重伤的错觉简直太过方便。
女孩垂着脑袋,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蓝色的眼睛微微朝下看去,平整的路面正在极速后退,血腥味顺着她的衣裙一点点蔓延上来,困意也越发浓重。
“要……快——”
伊戈尔停顿了一下,他听见了耳畔的呢喃,背上的伤员呼吸已经变得微弱下来,附近既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医院,唯一的选择是将她带回家。
当他撞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是正陪着女儿的拉默特。
“抱歉,麻烦你了。”
“怎么回事?”
“遇到了怪物。”伊戈尔蹲下身将弗莱茵放平在地上,“别让孩子看了,我去拿医药箱。”
拉默特皱了皱眉头,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孩看了半晌,“知道了。”
他将好奇的小女孩赶回房间,拎走了架子上的医药箱。
“为什么不去医院。”拉默特提着药箱,似乎没有给人用的意思。
“有很大一批怪物从裂缝里冲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出现。”
“那似乎也不是让她留在这里的理由。”拉默特最终还是蹲下来取出了绷带和止血药,“我们不能留她太久。”
“我知道,等过了今晚。”伊戈尔同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有新的怪物出现了,有点像,‘马’?”他不太确定,“等她醒了我们可以问问。”
“说实话,我不信任这个家伙。”拉默特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伤员小姐犯了难,“等一下,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人来帮忙。”
“为什么。”伊戈尔拿过绷带,毫不犹豫地将它隔着已经有些破损的衣物缠在了伤口上,“我们只是需要保住她的命。”他说,又向自家养女的房间望了一眼,看见那个小女孩正透过缝隙瞧着外头,“她认识阿瑞斯。”
“那我们或许明天应该把她交给那个军官处理。”拉默特全程没有上手帮忙,他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孩有些奇异的警惕,“不能久留。”
“我赞同。”伊戈尔还是将女孩架了起来,他这时候才仔细掂量了一下这个姑娘的重量,发现她轻飘飘的,还没门缝里那位捣蛋鬼飞扑过来时候重,“阿瑞斯那里确实有传闻最近认识了一个姑娘。”
“冰川认识的。”拉默特看见了弗莱茵膝盖上的冻伤,“搬去客房吧,生个火。”
“我确实能治好一半。”潘多拉整理着自己的裙摆,脚边还睡着一只猴子,它正在舔舐爪子上的血迹,“但是为什么。”
“因为有用啊。”弗莱茵说,她听见了自己的尾音上扬,如同一个兴奋地描述自己恶作剧计划的坏孩子,她嘻嘻笑着,“而且总好过让怪物袭击自己的你。”
“是吗。”潘多拉扯出一个笑来,白发少女的面容看上去无害极了,她看着弗莱茵同样天真的表情,以及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确实,你的主意不坏。”她拽起手边的猴子,弗莱茵看见了那只怪物有些疑惑的叫声,“顺便把你腹部的伤也治一治,真的失血过多了,或许下一次聚会就没有你了。”
“也可能变成你们的点心。”弗莱茵瞟了一眼正在另一头坐着休息的年师傅,后者心领神会地抬了抬手,“可以的话我想变成蒸饺。”
弗莱茵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在自己手边探头探脑的小女孩。
说实在的,她不喜欢小孩。
金发的姑娘动了动手指,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你醒了?”
“先…生…?”她艰难地转过头,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就像是真的牵扯到了伤口,“这里是……?”
“酸国,哪里我不能告诉你。”伊戈尔手里拿着一杯清水和一套纸笔,他先是赶着小女孩出门,而后则是拉了把椅子坐在弗莱茵身边,“我听见你说要找阿瑞斯。”
“是……是的!”弗莱茵侧过身体,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艰难地爬起来,金发垂落,干涸的血迹黏在发丝上,看上去狼狈又可怜,“穿越者,正在失踪!”
她伸着手去摸那套纸笔,急切地接话,“我是弗莱茵,一路从冰川赶回来的,那里,那里已经——”
“冰川的事情我知道。”伊戈尔躲开了她的手,“士兵大量死亡,还有带领怪物的目击证言。阿瑞斯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具体情况应该只有国君他们知道。”
他的疑惑已经很明确了,为什么弗莱茵会知道,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你不是接引人之一,我不认识你,你不可能是来传递信息的使者。”
“我……我确实,不是。”她似乎有些低落,仰着脑袋倒回了柔软的床铺里,用鼻尖蹭了蹭被自己染上血腥味的枕头,那里还散发着一点点暖和的太阳的香气,那些她永远不能触碰到也不屑一顾的温暖,“但是,我见到了那个带着怪物的家伙!我…就像你不信任我一样,我也不相信先生您。”
伊戈尔看了看她半睁着的蓝眼睛,摊开纸笔,“说说看。你是哪国人。”
“苦国。我是从苦国过来的。”
“那你为什么会在冰川。”
“这说来话长先生,我一开始被神扔在了酸国边境。后来才知道我应该是苦国的——”
“前所未闻。”伊戈尔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他审视着面前这个虚弱的家伙,“那个家伙再怎么恶劣,也不会把人扔错地方。”
弗莱茵捕捉到了他对神的奇异态度,抿了抿嘴角,“是的,您并不相信我。所以即便我说的是真话您也只是当做故事听。”
这姑娘。
伊戈尔差点就想摔下东西离开,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她是在故意这么说激怒自己。
“您应该用镣铐把我锁起来,然后扔给阿瑞斯先生,那样对我们都好。”弗莱茵咳了两声,喘了好一会,活像是命不久矣,但是这个样子达到了十分好的效果,她觉得周围的气氛虽然依旧剑拔弩张,但是这位可怜的先生已经放下了大半的戒心,“那些怪物。”她吞咽了一口唾液,像是在斟酌用词和应该提供的信息量,“那些驴是新的怪物,它们在半途袭击了我。来的很快,去得也很快。”她挪动着手指,在床单上拉出一条沟壑,“我猜是我看见的那个领着怪物的人叫它们来的吧,那些黑暗里的东西,似乎在抓人,我分辨不出他们是穿越者还是普通民众……太黑了,也太远了,那些驴只在晚上出现,或者在阴影里突然窜出来,我自顾不暇,也没有亲近的朋友……”
“能力呢。”伊戈尔微微倾倒身体,做出了专注的样子,实则在观察弗莱茵的表情和神色,“我听起来,你只是在描述自己的悲惨遭遇。姑娘,这样你是得不到任何信任的。”
“他们并没有特殊的能力。”弗莱茵微微耸了耸肩膀,似乎对伊戈尔的指摘无可辩驳,“他们似乎也没有攻击性,只是一大群朝我奔过来,有时候会有猴子和蟹罐头混在里面。”弗莱茵皱了皱眉,摸了摸自己腹部的伤口,止血药正在缓慢地渗透她的皮肤,刺痛和麻痒让人几乎不能击中精神,她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困极了,弗莱茵说话的速度也开始变慢,一点点混着气音往外吐,“它们畏光……”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伊戈尔捏着纸笔,没注意到自己的汗水已经浸湿了纸面的一个角落,那些皱褶就像是挥之不去的疑惑和不信赖,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不仅仅是那被扔错了地方的说辞,也不单单是她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找阿瑞斯的理由,但是她给出的信息听上去也不像是假象。
“为什么?”弗莱茵笑着转过头,用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伊戈尔,专注得仿佛她只剩下了你,“因为我觉得,先生应该是好人,您帮了我,也没有把我扔给……那些……”
她嘴唇翕动着,吐出最后几个音节,轻得几乎听不见,伊戈尔没有去辨别她最后的那些词句,只是冷漠地站起身,将那杯温水灌入自己的喉咙,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发冷。
“你还好吗?”拉默特就在门口,他此时推门进来,半分注意力都没有分享给再一次睡着的女孩,“你不要信。”
“我不会信的。”伊戈尔抱着双臂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他忍不住去瞥那个一动不动的姑娘,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就要忽视掉那微弱的起伏,以为她已经死了,“她太有欺骗性了,我知道。”伊戈尔抹了一把脸,“我明天去一趟阿瑞斯的办公室,你带着她回去。”
拉默特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她提供的信息应该是真的,那些驴确实怕火光。穿越者在失踪的传言也在逐渐扩散。”伊戈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角,将那些褶皱连同心里的郁闷一块抚平,“不管是真是假,我要去一趟。”
“明天我来接你。”拉默特牵着小女孩的手,给她拽紧了围巾,“不要单独行动。”
“那个姐姐……”沉默至今的小女孩终于开了口,她似乎有些害怕,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活泼,“很吓人。”
“没事的。”伊戈尔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发顶,“只是看上去伤的有点重,那个姐姐很快就会没事了。”
“不是的!”小女孩拔高了声音,把脸从围巾后面露了出来,“不是的不是的!我觉得那个姐姐,很奇怪,我不喜欢她。”
小孩子的喜恶总是这么鲜明,她们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而这种直觉下的判断时常是最准确的东西。
伊戈尔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将两个人送走了。
夜幕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沿着他的居所游荡,又迫于不知名的东西不敢靠近。
‘你很成功。’那些触手回来了,他听上去很高兴,“我的茶会也很成功。”
‘我没有。’弗莱茵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蓝色的眼球在眼眶里转动着,‘他们没有信任我。’
‘但是你成功把他们分开了。’
‘就算我一直不醒也会是这个结局。’弗莱茵动了动手,发现蜈蚣的麻痹性基本已经走干净了。
‘那你这么大费周章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一网打尽。’弗莱茵翘着嘴角,翻过了身轻轻地扣着墙壁,‘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再等一等,明天,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的时候,就是我们回家的时刻。’
她听见了墙外那些怪物在自己脑内的嘶鸣,爬行的声音和驴蹄踏着草地的声音一齐远去,铸造了这片区域安宁的假象。
弗莱茵并不讨厌安静,对她而言安静意味着的是周围不存在活物。此时此刻,金发的女孩盖着被子,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外面传来的只有风声和偶尔出现的行人的脚步声。
另一侧则是还在研究自己提供的资料的伊戈尔。
从他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对话来看,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能将养女如此安心地交由他人,充分说明了对方值得信任且不会对孩子造成任何伤害,甚至可能豁出命去保护她。
是恋人的可能性很大。
弗莱茵将身体放平,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知道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另一个男人就在门外站着,且到最后也没有打算相信自己。
女孩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伊戈尔只睡了几个小时,他总觉得自己被误导了。但是并不能从那些情报和这个女孩的身上挑出错来,阿瑞斯已经回到了他的办公室,要尽快。
当伊戈尔打开房门的时候看见的是那个金发的女孩依旧闭着眼睛睡得安稳的样子。
“真是心大。”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对方的手腕,脉搏平稳,比自己的要慢一些,“醒一醒。”
弗莱茵睁开眼睛,眨了两下,一副没有睡够的样子,她没有第一时间搭话,而是转头去看房间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时间是早上六点整。
“你最好没有骗我。”
“我很清楚骗您的结果,先生。”弗莱茵捂着自己的腹部爬起来,嘴角往下咧,“我会走在您前面一米的距离。”
伊戈尔没有伸手去扶,反而是推开了两步,臂弯里夹着那份整理好的资料。
清晨的路上几乎没有人,伊戈尔直到弗莱茵走在自己前面一米多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个姑娘没有穿鞋。
那双脚白得有些刺眼,但是毫无伤痕,只有一些脏东西沾在脚跟上。
“先生?”姑娘回过头,转得极慢,像是不想牵动伤口,“我应该往哪里拐?”
“右手边,穿过巷子。”伊戈尔将视线从她的脚上挪开。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除了指路以外的交流,伊戈尔总觉得那种违和感越来越强烈,只是如同一缕黑烟,只要眨一眨眼睛就会消失不见。
弗莱茵的长发几乎要垂到脚踝,她的裙摆只沾了一点血迹和灰黑,没有破损的痕迹。
狭窄的巷子里只有正午的烈日才能照亮,伊戈尔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一点距离,他走在女孩背后观察着这个看似无害的家伙。
“你说你是从苦国来的。”
“是的,先生。”弗莱茵点了点头,没有转过身,“我应该是从苦国边境走丢的。”
“你见过神了吗?”
“神……”她停了停,像是在思考,“见过了,那是一个……很神奇的体验。”
伊戈尔停了下来,“你一路上都是这个打扮吗?”
“是的,先生。”那个声音有些缥缈,回音荡在墙壁间,老旧的路面和有些漏水的墙面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无线拉远,“我一路上,都是这个打扮。”
伊戈尔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间,就如同平日里那样。
“我穿着白裙子,垂着长发,不着鞋袜。”女孩猛地转了回来,仿若昨夜的虚弱和那身伤痕根本不存在,皮肉与地面拍打的声音啪的一声炸开,伊戈尔不敢置信地看着与自己缩短距离的家伙,那双蓝眼睛里依旧盛着水波,在昏暗的环境里如同一颗宝石,她拽住了伊戈尔的手腕,向下拖去,触碰到的地方出了钝痛之外只剩下了酸麻,“嘘——先生,神来了,我的神来了。”
伊戈尔这是才看清自己手腕上早已缠上了一根漆黑的物体,细长腕足附着黑色的油光,那个东西绕过他的手腕,穿过女孩的腋下,扬起脑袋,两根触须在冰冷的晨风中晃了晃。
“你——!”
嘶鸣和尖叫,伊戈尔不敢置信,那个上一秒还狰狞笑着的家伙现在换了一副表情,她张大了嘴,将尖锐的声音全部从肺部挤出,她的晶状体中倒映出站在巷口的女孩以及奔涌而来的怪物。
跑——快跑——!
伊戈尔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在别人看来,这个场景更像是弗莱茵想要把他拉出来,却被一同拖入了那个裂缝中。
无数的眼睛从黑暗中闪着光,他甚至闻见了那种腥臭。
坠落的感觉不好,失重、恐惧、麻痹、黑暗。
那缓缓升起的太阳就这样被微微卷曲的金发系数挡在后头,分割成无数碎片,将他击入深渊。
“哦呀,来得真及时。”李红旗抱着自己的棋子,靠在十字架上。
弗莱茵爬起来,双膝压住了伊戈尔的小腹,逼着他将昨夜的茶水混着自己蜈蚣注入的毒素全部吐出来。
“早上好,先生,不要那副表情,你只是看到了幻觉而已。”她笑起来,用手帮他擦干净了那些清水和胃酸。转手又抹在了猴子身上,“欢迎你来到这里。”
男人也一同笑起来,“我们将会招待你,先生。”
“欢迎来到孤独之丘。”弗莱茵拍了拍裙摆上的灰,蜈蚣从她的脚踝缠上来,往手掌下面蹭了蹭,边上的男人似乎十分嫌弃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点距离,“但是这里位置不太好。”
伊戈尔被那条蜈蚣缠住了腰,勒得几乎无法呼吸,蜈蚣的另一头则是被弗莱茵拽在了手中,耳边响起驴蹄的响声,只剩下半个身体的怪物凑过来闻了闻,很快又跑到了女孩身边,“就要委屈伊戈尔先生一会啦。”她歪着脑袋,坐在那头怪物的身上,一双裸足在黑暗的空气中晃动,像是催眠师手中的硬币。
拖动的声音和动静让人头皮发麻,伊戈尔只能勉强看见周围的环境,四周围只有延绵不断的山丘,连活物都看不见几个,荆棘缠绕着那些没有墓志铭的十字架,尖锐的刺几乎能在那上头留下一道划痕。
他眼睁睁看见弗莱茵用手拽住一根,在手心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让血液顺着手腕流淌:“很痛哦。”
那种绝望的情绪如潮涌,几乎要将他淹没,悲伤和担心倒灌进他的鼻腔和器官,将两肺填满,使其膨胀得无法呼吸。
那个一大早就跑出来的女孩会怎样?怪物会将她淹没吗?或者她也掉进了裂缝来到了这里。
伊戈尔挣扎起来,但也只能让四周围的荆棘划破他的皮肤罢了。
“你瞧那边。”弗莱茵催使蜈蚣将伊戈尔抬起来一些,他听见了远处的动静,“教堂,怪物建的教堂。”女孩咯咯笑起来,旁边的男人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很奇怪不是吗?它们随手拔了一个十字架就能往圣堂里放,像模像样地祷告,或许它们不是在里面祷告,而是在里面吃人。”
“那用的就不应该是圣水了。”李红旗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拨开了面前的一簇荆棘,“是人血。”
“拉拉会生气哦。”
伊戈尔不知道她口中的‘拉拉’是谁,但是大约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吧。
他被摔进冰冷的地下室,那把椅子吱呀作响,几乎要立不住。面前的长桌摆着不少残缺的盆碟,掉了漆的茶壶里似乎被灌满了温热的茶水,在这片诡异的环境中散发着清香。
蜈蚣将他和椅子困在一块,金发的女孩放走了那匹驴子,又往黑暗中吩咐了点什么,他没能听清,感官的麻痹太过严重,那些负面情绪急速退潮也同样带走了他的体力。几乎能勒断他肋骨的力气也无法给他带来多大的触感。
“你是不是玩过头了。”李红旗捏着伊戈尔的下巴端详着他有些迷茫的表情,“给我留点乐趣。”
“唔——我没用很多啊。”弗莱茵蹲下来,用手指勾起一律垂在椅背后面的长发,拽了拽,“大概是这里的环境问题。”
“说起来你掉下来的时候,叫什么。”
“啊!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她说,注意到伊戈尔似乎有些波动,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往自己这边拉扯,硬生生将他的头仰起来,“她会帮我把另一个人叫来的。”
说实话,并不疼。
伊戈尔断断续续地想着。
“你……究竟是谁?”
“我?”她站起来,绕到了男人面前,凑了上去,单腿挤开了伊戈尔的膝盖,半跪在椅子上,强行让人仰视着自己,“我是弗莱茵啊。”女孩笑得快乐,“我只是弗莱茵,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伊戈尔想啐她一口。却在有这个念头的瞬间就被捏住了下巴,骨骼碰撞声听着骇人。
“我没有骗你哦,我确实被怪物围住,但那是我命令的。”蓝色的眼睛眯起来,他能听见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嬉笑,也能瞥见那个男人戏谑的嘴角,“我也确实跑了那么远,可累惨了——那些驴怕光我也没骗你,我认识阿瑞斯先生,也是真的哦!”她鼓着脸颊转过头去问另一个人,长发扫在脸上,带着血腥味和痒意。
“是,我们都认识那个家伙。”李红旗终于走了过来,他掰住了弗莱茵的肩膀将女孩拉下了椅子,“所以我们才邀请你。”
“呵。”伊戈尔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轻哼,“想得美。”
蜈蚣骤然缩紧,将他的氧气全部挤出身体,“我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你的态度不是一个客人应该有的哦?”
伊戈尔咳了一会,才勉强张开了嘴,“你们也不像主人。”
“我的确不是。”弗莱茵将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搅在一起,放在别人身上或许确实只是一个普通女孩会有的反应,但是现在只会让伊戈尔感到突兀,“因为想问事情的不是我,是他,我只是搭个顺风车。”
撒谎。
李红旗在伊戈尔看不见的地方朝弗莱茵做了个口型,后者吐着舌尖朝他撒娇。
蜈蚣爬下了椅子,重新缠在了弗莱茵的身边。
“好像来人了哦?”女孩说,啪嗒啪嗒地跑向楼梯,“我先走啦!”
她挥着手,也不知是朝那个男人,还是朝伊戈尔。
弗莱茵赤裸着双足顺着猴子和蝴蝶的指引一点点漫步在这篇黑暗的地域,远处能看到的已经初现规模的教堂颇为壮观,那位修女小姐或许是真的想要将自己的信仰在这个地方发扬光大。
他能看见徘徊在上空的无数蝴蝶和那些猴子挥动着自己的双爪试图将砖瓦一点点磊上去,最顶端的十字架有些歪歪扭扭的,或许还有一些被荆棘划出的伤痕。
少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哼着随口编的小调蹦蹦跳跳地离开。
荆棘缠绕在土地上,放眼望去几乎能说得上是遮天蔽日,只不过这里太昏暗了,要看清那些在地面上蔓延的尖刺有些困难。
猴子牵着她的裙摆小心地避开了尖锐的石子以及那些可能造成伤害的荆棘。
弗莱茵用脚尖挑开了一根植物,白净的皮肤上沾了点黑色的泥土,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脚底压了上去。鲜红色的液体顺着圆锥形的尖刺往下流淌,渗入土地之中,仿佛滋润着这片无机质的泥土。
猴子叽叽喳喳地叫着,半空中盘旋的蝴蝶扇着翅膀落在了少女肩头。
足有半人高的昆虫小心翼翼地收起翅膀和口器,它转着脑袋,用那对眼睛倒映出弗莱茵的金发和白净的侧脸,以及那个狰狞的表情。
它并不能明白是什么事情使得她如此开心,又是谁能让这个人如此癫狂。
猴子用利爪在她的小腿上留下了几道抓痕,蝴蝶忽地掀起一阵狂风,口器划过那个侧脸,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殷红的血痕。
“我虽然不介意把这里变得面目全非。”她说,细长的手指刮过将小半张脸染红的伤口,每个指节上都留下了一点浅淡的红色,那液体顺着皮肤肌理流入甲缝,仿佛是没有被擦干净的甲油,“可是潘多拉好不容易才把教堂建起来,李红旗还在房间里招待客人。”
“我也不想你失去一块土地。”弗莱茵双手合掌,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无奈的表情。
‘净扯谎。’那个触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荆棘上劈开一段深紫色的道路,阴沉着那被它围绕在中央的十字架,仿若地狱中爬出的复仇者。它笑着,用触手拂过那些伤口,用吸盘清理着少女发丝间缠上的植物碎屑。那个笑声延绵不断,几乎像是能够覆盖整个孤独之丘,在那些十字架下,在荆棘的根系中回荡、扩大、刻入灵魂。
少女远远地望着那被怪物困在原地的男人,他的面容在黑影中变得模糊,变得扭曲,染上了她喜欢的恐惧和鲜血,用雪白的骨片装饰那衣襟,用细密的尖刺固定,用嚎哭献祭,用笑容与痛苦埋葬。
‘去吧,去吧,就像是我们约定的那样,只要将这片大陆的一切搅得浑浊不堪,将它们全部推入深渊——’
拉默特降落在一片奇异的地区。
他早上爬起来才发现那个小女孩已经自顾自地跑出了门,他还没有及时发现,或许就是这几分钟和一小时的时间差使得世界变得天翻地覆。
当他找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正强忍着眼泪试图和大人解释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
“蜈蚣……我真的!真的看见了好大的蜈蚣!”
“冷静一点,你爸爸呢。”拉默特问她,双手捏住了小女孩的肩膀,试图安抚那个停不下来的颤抖。
“和那个坏姐姐一起,一起被拖走了。”
“坏姐姐?”
“嗯。”小女孩狠狠地点头,“她好像也很害怕,但是……但是……”
小孩子的印象根深蒂固,更别说看见那样的场景,几乎和那些想看又不敢看的恐怖片直接怼在脸上没有差别。
周围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听见了女孩子的尖叫声,和养女的证词相对应能得知那是‘坏姐姐’的尖叫。
一般而言会恐惧到大喊大叫的话就无法轻易将人与罪魁祸首连接到一块。
拉默特回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那点证词,试图从中抠出一星半点的违和感,皆以失败告终。
此时此刻,他猛地低下头躲开了一只猴子。
那群怪物袭来的速度堪比红灯区那群家伙听见有巡防队时逃跑的速度,只是一眨眼的瞬间,拉默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观察四周围的环境,这群家伙就团团围上来了。
刀刃猛地划开了一只猴子的脖子,它的爪子碰撞在刀刃上,几乎像是要将那片薄刃撕开一个缺口。
不妙需要避开。
这种念头涌上来,像是被加足了氧气的火苗,砰地一声在他脑海中炸开,拉默特往后退了一小步,才惊觉不对。
那只猴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又一次挥着爪子扑了上来,几乎不给人反应时间,它的动作也实在不像是被砍了头的生物。
“别动!”
那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凉意一路窜到头顶,黑色细长的鞭子就这样擦着拉默特的耳畔猛地向下拽,他没有看见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吐着口器的蝴蝶,现在正被鞭子拖下地砸在猴子身上。
拉默特看见了猴子和蝴蝶身体上都出现了血痕,两只怪物在地面上抽搐了一会,不动了。
拉默特并没有选择愣在原地不动,而是眼疾手快地将小刀插进了正想跳起来的猴子眼睛里,将那个已经有一半路在外头的脑花扎了个对穿,末了还搅了搅。
来人眼疾手快将鞭子往回抽,那只猴子身上挨了一鞭子很快也出现了半身不遂的现象。
“往右边跳!”拉默特吼道。
女孩子没有反应过来而是愣了一瞬之后转回了身子,只见那群追了她大半个地图的驴子成群结队,在荆棘丛生的地面上硬生生浮起了一些距离,悄无声息地想要将她撞倒。
瞳孔微缩的瞬间,拉默特伸手拽住了弗莱茵的手,将这个女孩一把拉开。
“谢…谢谢。”
“如你所说。”他喘了口气,“这群驴子确实不会主动攻击人。”
他看着只有半个身体的驴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只留下被踩踏的土地以及满地狼藉尸体,终于是松了口气。
“如我所说?”弗莱茵一把推开了这个男人,举着鞭子,“你是谁!我没有和你说过驴子的事情!”
拉默特的手顿了一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你被伊戈尔救回来那天,我在门外。”他摸了摸口袋,找出一条帕子递给了女孩,“弗莱茵小姐。”
面前的少女似乎是犹豫了一会,那双蓝眼睛里充满着戒备,唇角向下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被满身划痕疼得,还是被吓得。
她最终还是迎上来拿了帕子将自己脸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
“我听闻你和伊戈尔一块被抓走了。”拉默特比划了一下对方脸上还没擦干净的地方,“他人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弗莱茵将帕子叠好藏进了口袋,“我醒过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看到了身边有拖痕,一路追过来的。”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手帕我会洗干净再换给您。”
“不,不用还了。”拉默特摆了摆手,前前后后看了看,“我觉得小姐您可能迷路了。”
“唔?”
“我是从那边来的。”他指了指身后,那里确实有一条明显的拖拽痕迹,“您走的方向反了。”
弗莱茵在原地愣了足有半分钟,甚至没能注意到身后跳出来的蟹罐子,她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说话。
“我……我——不是的,我只是——啊!对!回来看看沿途还有没有人一样被抓来了!”弗莱茵的说法过于牵强。胡乱比划的样子也实在是太像做了坏事的小女孩。
“不,不用那么紧张。”拉默特说,“弗莱茵小姐您冷静一些。”
“可是……可是我——”女孩急得在原地转圈,那头金发晃晃悠悠地垂在脚踝附近,最后消失在了白色的裙摆后头,“当务之急是找到伊戈尔先生!”
她像是终于从尴尬中脱离了出来,拍板定事一般地将所有的魄力都用在了这一句话上,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沉默恬静的样子,和那天睡在地板上的模样几乎没差。
拉默特没有对她的这幅样子提出任何评论或者异议,只是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弗莱茵紧紧跟在拉默特身后,尽职尽责地处理着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远处的怪物,一言不发的乖巧样子几乎像是一只冬眠刚醒的松鼠。拖着毛茸茸的尾巴亦步亦趋就怕跟丢了。
拉默特闪身躲开一个扑过来的罐子,任由身后的女孩将其一鞭子抽远了,一面转过头问她,“你的能力是什么?”
“类似于麻醉的东西。”她答,“我来之前在喝中药,实在是,苦得想哭,味觉都要被苦没了。”
小姑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那根鞭子重新转回了手上,“先生您的呢?”
“如你所见。”拉默特将那把小刀在指尖转动着,一片黑暗的环境中愣是翻出了几个带着闪光的花来,“只是一把小刀。”
弗莱茵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说起来。”拉默特一脚踩在那根荆棘上,“你说你是和伊戈尔一块被抓来的?”
“是的。”弗莱茵点了点头。侧着脑袋去看那个已经被扎了个对穿的蟹罐子。
“你看到蜈蚣了吗?”
“先生?”弗莱茵一鞭子抽飞了扑过来的猴子,两个人又一次被怪物围住,只是这次的数量相较上次已经少了很多,女孩的声音似乎有些打颤,她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我只是——”拉默特一脚踩住了想要跳起来的猴子的双爪,将它的利爪连同手臂一起斩断,只听背后传来破空声,半空飞来的蝴蝶被细长的黑影一口气扫开了三只。
“先生?!”
弗莱茵猛地弯腰躲开了那只已经没了手的猴子,一旁的拉默特蹲下身去捂着额角似乎有些痛苦。
女孩在荆棘遍地的环境中极力清扫着那些怪物,男人只是沉默了几秒,随即站了起来,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底,低下头去看的时候也只能看见几根缠绕着的荆棘罢了,猴子被他一把抡在不远处的十字架上发出闷响和惨叫,已经气喘吁吁的女孩身影一晃眼看就要倒下,她露出了背后的男人,那些怪物刹不住车,只能一股脑地往已经反手亮出武器的地方撞。
弗莱茵没有就势倒下,反而是硬生生往前踏了一步,躲开了那些已经被刺穿融化的怪物,手臂横着扫过,将蟹罐子就着鞭子另一头困住的猴子实体一块杂碎在了阴影中。
“先生,您没事吧?”女孩站起来,身上不免添了点红色,她比起关心自己更关心这位同行者。
看似感人肺腑且情真意切。
“没事,有点想吐而已。”
“太好了。”她松了口气,垂着脑袋勾着嘴角,“太好了……”
“是啊,还好有你帮忙,不然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拉默特伸手抬起了这人的下巴,仔细端详着那张称不上美人,只能说可爱干净的面孔。
“死?”这个字像是吓坏了这个姑娘,她抱住了自己的手臂,脸色惨白,“怎么会死呢,我们这不是,好好地吗?”
她皱着眉头,蓝眼睛里冒出水光来,看起来既委屈又害怕,但是始终没有想过要逃离他的手。
“你说,是它快还是我快?”
女孩似乎有些不解,眼底倒映着那张沾了些血痕的脸,“猴子怎么会有先生快——”
“不。”拉默特如同一个情场老手,又像是那些舞池中的绅士一般,“不是那些猴子。”他语速缓慢,根本没有之前打怪时的紧迫,也没有丝毫担心还会有怪物突袭,男人空着的手搭在了少女的腰间,另一只手则是从下巴上挪到了脖子上,“我是说……它。”
耳畔呢喃一般而言对于弗莱茵同年龄的女性来说都是具有杀伤力的行为,更别提他有意放缓了语速压低了声音,更像是在于别人分享一些只有两人之间才能知道的秘密。
“你究竟是谁我就不问了。”他说,“伊戈尔在哪。”
原先满脸无害,甚至称得上可怜的女孩毫不惊讶,颇有将这句话置若罔闻的气势,既没有回答也没有逃脱,她勾着嘴角,仅仅是这样那些纯良的气质就已经被一扫而光,就像是刚才她扫荡怪物那样,所有的东西都被这人捏得粉碎,一把拍在了所谓的良心上头,将那个本就黑漆漆的洞用不知名的东西堵了个严实,再也塞不进一分一毫的其他物品。
她垂下了上一秒还搅在一块的手,那双蓝眼睛里依旧泛着水光,只是里头不再是恐惧,而是好奇,这人仰着脑袋,看向一片漆黑的天空,脚下的荆棘显得她格外敞亮,如若劈开了看一定是清一色的污渍,笑声是从腹腔发出的,与胸腔共振,与她的意识共鸣,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如此地可笑,不论是现在试图逼问自己的男人还是那些在远处观摩着的,一动不动的怪物,又或者是那一坨深色的触手。
空旷的环境和沉重的空气使得那个声音听起来特别奇怪,她歪着脑袋,那头金发落在脖颈里,凉凉的,滑滑的,像是一条不知何时爬上来的蛇,正缠着她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将她比如所谓绝境之中。
“真奇怪,你还指望从我嘴里问出东西吗?”弗莱茵凑上去了一些,甚至将自己的身体与拉默特的贴在了一块,她状似无辜,又带着诱惑地发问,“你为什么觉得他还活着呢?”少女的生意微微颤动,却绝不是因为恐惧和紧张,而是单纯地觉得兴奋,丝毫不惊恐自己是为什么暴露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里能‘保命’的底牌直接捏死,那个声音依旧可怜可爱,甚至带了一丝伤感,只是听者其人在这句话里几乎要被烧个精光,那种毫不掩饰的诱惑与嘲讽几乎要让他出手将这个家伙的脑袋拧下来。
“您要对我用酷刑吗?先生。”
喉间的手在刹那间收紧,男人仗着比这姑娘高出不少竟是硬生生将她提起来了一些,语气中隐隐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但是弗莱茵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怒气,“这就要看你够不够识时务。”
金发少女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甚至踮起脚尖试图不让自己那么难受的动作都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的双手就那样垂在身侧一动不动,比那些歪脖子树上的吊绳还要笔挺。
“唔——”她吐出肺里的氧气,依旧带着骇人的笑,咧着嘴说话,没有悔意,没有敬意,没有惧意,“我更好奇你怎么发现的。”
如果不是拉默特一直摸着她脖子上的动脉,知道这人的心跳还是正常的,几乎要以为这是什么不老不死没有感情的怪物,这种感觉称不上恐惧,更准确地应该描述为‘畏惧’,这种凉意沁入四肢百骸,让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甚至分不出那是弗莱茵笑着在抖还是自己在抖。
“你明明知道驴子怕光,却在出现的时候躲在巷子里,而不是找一间亮堂的店家。”拉默特虽有些喉头发紧但也不着急,慢慢地说着,“你说你寻着拖拽的痕迹,一路上不可能不遇到怪物,但是裙角和头发都干净得很。如果你有这等能力不会在初见时被伤得那样惨,而且带着重伤的人是怎么和我一起跋涉了这么久的?”
“啊哈。”她发出了一点气音,“先不说裙角,头发可不是我的主意。”
眼前人似乎完全没有否定自己是有意露出这些痕迹的意思,那不是什么混入羊群的狼,而是勾着猎物,让其一边怀疑一边一步步迈入陷阱的猎人,拉默特甚至怀疑如果自己跳过了这个陷阱,前面还有一个坑等着将他一把拉下去。
拉默特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打断她的话。
“您想将我怎么办呢?”她问道,终于抬起了手,却是将拉默特的袖口微微卷起,在光洁的皮肤上用指腹滑动,让那微高一点的体温顺着皮肤传入血脉与神经,如同一记缓慢发作的毒,只等着一击毙命的机会,“是拔光我的指甲还是砍断我的手指然后涂上蜂蜜让虫蚁啃咬?”她看着敌人的眼睛,陈述着那些语句,如同一个收藏家炫耀自己的藏品,“把我的双臂剁成肉泥还是给我带上口枷让我只能张着嘴死去?又或者把我的骨头一块块剔出来送给医学生?啊!对!我认识一个人,她一定很喜欢。”
弗莱茵笑着,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土地上,伴随着逐渐减少的空气而一点点变得支离破碎。
“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完全可以掐死了你再自己找。”拉默特板着脸丝毫不受影响。
“杀死我。”弗莱茵扁了扁嘴,似乎十分不满,“那是最无趣的,不如这样,我给您一个方案。”少女的声音忽的拔高,好像之前气若游丝的人根本与她无关,她笑着用已经有些发烫的脸颊蹭着他的手指,“您吃过刺身吗?不若这样,您将我的肉剔下来,每周一次,只剔同一个部位。”咯咯的笑声遮挡了男人指节间的爆响,只是任由眼前人无害又残忍地阐述着那些疯狂的行为,“我向您保证先生,那种肉是最鲜嫩的,伴随着食材的吟唱,那是最美妙的享受。”
说得好像她尝过。
这个念头如同烈火燎原,又迅速被海啸扑灭。
拉默特甚至开始觉得和这个家伙多费口舌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那种怒火和焦急如同被罩上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随即又有一根管子将里面抽成了真空,使得他只能看着一堆没有燃尽的灰烬独自失落。
那些愤怒与焦虑就像是一种幻觉,毫无意义且根本不存在,那堆还想要燃烧的灰烬或许只是所谓失落而造成的错觉。
“呀——您真是个,无趣的男人。”女孩说着,瞳孔已经开始逐渐扩散,脸色也开始变得泛红,“我明明把最能延长痛苦的方式都告诉您了呢,您甚至不需要去找人实验,毕竟——”
毕竟什么?
拉默特甚至不需要深思就能知道其中的含义,这个女人不能久留。
“又来这一招吗?”他听见了草丛中动物爬行的声音,“幻觉对我来说毫无作用,你还不明白……吗……”
“幻觉?”弗莱茵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小腹,她没有在那只手松开的瞬间选择呼吸,而是拼了命地将自己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发出了嘶鸣一般的笑声,“您当真半点都不信任我。”
女孩看着那个还试图挣扎着爬起来的男人,终于将空气吸进了肺里,蜈蚣绕着她的小腿,慢慢地攀爬,围着好看的腰线一路朝上,最终将脑袋搁在了她的肩上:“我都告诉您了,我的能力类似麻痹,您怎么不信呢?”
少女抬着脚尖将已经倒在地上的男人抵着肩膀翻了个面,看着那双眼睛。
“瞳孔的大小稍微练一下就可以控制了。”她拍了拍那条蜈蚣,虽说是傀儡,但是现在看起来也灵活地像是有生命一样,“你想来就来,我在前面等你。”
那头金发垂下来,不复阳光下的温暖,笼罩着微微弯着腰少女的大半个身体,给她带上了一层灰黑色的薄纱,说不出地阴冷天真。
“骑士先生~”
那个尾音越飘越远,带着无法理解的愉悦和轻快,顺着百足爬行的声音一路延伸,给他留下了一条鲜明的道路。
弗莱茵摸着自己脖子上新添的伤口,任由猴子忧心地拽住她的裙摆,她看见了那片无限延伸的黑色天空,那些被怪物清出一条道路的荆棘和耸立的教堂。
她忽然很想去拜会一下所谓的神明,去问一问这两位先生的今生与未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样的词语对她来说似乎是不存在的,不被需要的,弗莱茵抚平了那些毫无意义的皮肉伤,已经结出血痂的地方微微有些痒。
那我去拜会神明要做什么呢?
她歪着脑袋,一边看向已经出现在眼前的小屋子,一边思索着。
对,我是想告诉神,他的无能与无知与监管不力使得她在这条肮脏不不堪的道路上越发畅通无阻,愈加乐在其中。然后在所谓神明降临并处罚她的时候一把贯穿自己和对方。
金发的女孩用双手捂着嘴角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几乎让人误以为她毫无心机。
世间所有的苦痛与悲伤,人的恐惧与无畏,一切的不幸与灾难都将会是她的养料,使得她和他一并得到快乐。
触手躲在荆棘丛中,藏在十字架后挥舞着自己的触手,缓慢地将笑声和赞同洋洋洒洒地,一股脑地扔给自己的使者,与神明和自己的信徒分享面包和圣光别无二致。
“呀,呀!来了,来了!”弗莱茵重复着,笑着,跳跃着,头也不回地弯下腰去,她的手指缠绕着蜈蚣的尾部,轻巧地勾了一下,那一头的东西就被她甩了过来,那似乎是一只已经死透了的罐子,散发着恶臭,铺洒着腐蚀液,“呀——你喜欢赌博吗先生?!我很喜欢!特别是投掷飞镖!”
死透了的怪物一定没想到自己在死后也尽职尽责任劳任怨敌我不分地发挥着作用,如果知道,或许会爬上来要一个全勤奖。
叮的一声,拉默特反手挥刀将那只罐子打远了却无法阻止那些汁液的飞溅。
向侧面躲闪的速度如果慢了一秒他都有可能被那些液体在脑袋上开一个漂亮的,会滋滋冒烟的伤口。
“你疯了吗?!”
“谁说不是呢?”弗莱茵将选择题的答案框死成了‘是’与‘的确’,她如果有半点迟疑也会被那些东西淋个浑身湿透,谁都讨不到好,“说起来,我似乎没有试过用高腐蚀性液体处理尸体。”她抿着嘴勾起嘴角,笑得含蓄又吓人,“您愿意陪我玩一下吗?”
拉默特似乎已经扔掉了所谓的后路与计谋,他并没有相信弗莱茵已经将伊戈尔送入地狱的说辞,更多的则是将那个可能性作为即存事实而行动着,挥落的刀刃擦着那根蜈蚣的背脊划出一片火星,定睛看去那黑亮的背甲甚至没有半点伤痕。而躲在其后的少女笑盈盈的,一头长发在半空飞舞,与那活泼天真的普通女孩别无二致。
“嘘——您也不想打扰自己的伴侣长眠,对吗?”她的手腕一转,由下而上抬起,甚至没有动自己的手臂,蜈蚣就已经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冲而上,“我不想给您添太多的伤口,毕竟那样送回去的时候,万一您的孩子认不出您,就糟糕了。”
她笑着,似乎已经沉浸于小女孩聒噪而凄惨痛哭的背景音中。
“要知道,我最讨厌的并不是善者也不是自诩救世主的蠢货,而是那些分明什么都不懂,还偏要让自己显得世间独一无二且仗着他人宠爱无所不为的幼崽。”
拉默特脚尖点着那些荆棘往侧面挪开了一点距离,堪堪躲过那条蜈蚣,细长的足擦破了一点侧脸,留下了一条白色的印子,带着酸液的刀刃叮的一声挡住了从正面来的蜈蚣头,成功阻挡了那个试图咬上来的口器。
“那就是你不懂孩子的可爱了小姑娘。”男人挑着眉梢一把挥开了那条蜈蚣,惯性使得弗莱茵无法将鞭子用力扯回来,她不慌不忙,似乎根本不介意面前的敌人忽然拉近距离,“等你生了一个再来和我辩论才是平等的!”
尖锐的小刀直指少女的面门,湛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刀尖的银色闪光,那带着浓厚杀意的武器噗地一声陷进皮肉与血液中,却无法继续向前进半分。
弗莱茵看着穿透自己的手掌却被自己的骨骼抵住刀柄而无法继续移动的武器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锐利的刀锋在她可爱的脸蛋上留下一个细小的口子,从手掌中滴落的鲜血是最好的胭脂,给这个不知畏惧的家伙添了一份不合时宜的艳丽。
说实话,她并不好看。拉默特看着那个几近癫狂却保持着清醒的矛盾集合体,她的手指猛地收起,将刀刃连带着他的手臂都推回来了一点点。
并非惊讶于她有与男性几乎相等的力量,而是惊讶于这种时刻她的反应。
“啊哈——真遗憾,我觉得您大约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只不过一秒的间隙,拉默特在她开口说话的同时用空着的手握拳,毫不犹豫地朝着她的腹部挥去——那个侧腹的伤口不同于其他部位,是真真实实存在且没有被治愈的旧伤。
嘻嘻——
那个笑声就像是一个错觉,拉默特想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蜈蚣不知何时绕了回来,将少女的腹部团团缠住,一拳只能落在坚硬的背甲上,那个蜈蚣的头部从她的背后,从漂亮的金发的遮挡中猛地弹出,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拉默特推开的速度快极了,收刀的手往后抽的同时刀刃上的酸性液体将那个细长的伤口淋了个遍,使得细嫩的皮肉发出滋滋的轻响,他看准了背甲的间隙一刀扎了一下去。
他并没有打中目标,那也不是他的目的,蜈蚣退得很快,弗莱茵也没有继续纠缠,一瞬间就将自己与他的距离拉开了,少女对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个洞,舌尖舔过流下的血液,其中混着的酸液让血的味道尝起来古怪极了。
“唔——你的左手换我的左手,好像不亏呀?”
“按道理来说确实不。”拉默特的笑有些局促,那张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紧绷,他并不是被换了一只手掌,而是被换了一条手臂,左手的知觉从指尖到肩膀几乎都变得迟钝起来,“如果只是换了你的一只手那就是我亏了。”
弗莱茵吐着舌尖,上头裹着的血液并不是从手上来的,而是来自于被她强硬咽下去的呛咳,一拳确实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但是那种力量的冲击是不会作假的。
伤口的崩裂和体力的消耗都是她输了一截,说到底诡计和毒液不能正常发挥作用的话,就算抓到了对面的弱点,她的赢面也没有增加多少。
“嗯——”她发出绵长的鼻音,半点也不像是疼痛的呻吟,更像是在思考应该买巧克力还是冰激凌的小女孩,“我原以为先生您不是欺负女孩子的类型。”
“那也要看你是不是称得上‘女孩’这个词语。”
“从性别和年龄来说,这个称呼没有错呀。”她轻轻点了点手上蜈蚣的腹部,那根黑色的鞭子从侧面抽来,破空的声音和碰撞在刀背上的响声让人觉得后脑发麻,“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和别的女孩有区别的错觉?”
“从你一个人把伊戈尔抓走的时候开始,别说女孩,你已经和一般人脱节了吧。”拉默特压低了身形,躲开了一鞭,背甲击碎了不远处的十字架,荆棘与石块一起飞扬,带起了不少灰尘。
“嚯——一个人。”弗莱茵微微侧过头弓了弓身子,将蜈蚣鞭子往回扯动,扬起的灰尘遮挡了其中的细节,拉默特感觉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一点,他被甩回来的碎石迷了眼睛,少女则是闪身躲开了挥来的刀刃,“虽说从头到尾确实是我一个人把伊戈尔先生带回来的。”刀刃和其他金属碰撞的声音让人耳膜发烫,从烟雾中出现的男子手上似乎还沾着红色的液体,一张侧脸带着腼腆含蓄的笑和他打着招呼,“可我从没说过我是一个人呀?”
“下午好啊,先生。”李红旗将弗莱茵一把塞到了身后,“要来杯红茶吗?”
两人交手的瞬间周遭的空气似乎就变得凛冽起来,弗莱茵靠在墙壁上按住了侧腹的伤口,震裂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的面色也因此显得更白一些。
苦肉计的用法大约是有些偏颇,弗莱茵捂着嘴角想到,手臂猛地往上一抬,顺着敌人的移动路线截断了那处的退路。李红旗的速度紧追其后,擦着对方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地面震动着,她甚至听见了那个触手的声音。
‘你看上去有点惨。’
‘怎么?’弗莱茵歪着头问,半阖着眼皮将拉默特的视线全部遮挡在外,‘准备大发善心来帮我们吗?’
‘怎么会。’对方笑起来,毫不掩饰其中轻蔑,‘你正在享受,我又为什么要来毁了你的兴趣?’
哦,他知道。弗莱茵有一下没一下地想到,‘拉拉她们呢。’
‘还在玩。’触手回答道,‘具体的还是等他们回来了你自己问。’那个触手从阴暗处伸出来,抚摸着弗莱茵的发顶,‘我的小姑娘。’
‘我不喜欢那个称呼。’她挑起眉峰,顺从地让触手拉顺了那些打结的发丝。
‘可你在笑。’它又指了指不远处缠斗的两人,‘你不去帮忙?’
‘我在帮啊。’弗莱茵用小指勾了勾那根较细的触手,弹滑的触感似乎抚平了她疲惫的精神,‘喏。’
少女一扬下巴,李红旗猛地往后抽身躲过了不分敌我甩来的蟹罐子。
“喂喂,好歹说一声啊。”李红旗这么说着,却半分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手里拎着那支长枪,挑开了拉默特的手腕,又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说了不就被他躲过了嘛?”弗莱茵笑得毫无良心,带着恶作剧的顽劣和单纯的快乐。理所当然地辩解着自己的行为。
‘真过分。’
触手和李红旗的呢喃混在一起,让弗莱茵觉得有些奇异。她忽地想起那个在雪山上遇见的男人,被她当做诱饵和挡箭牌的家伙。当他知道自己这般作为的时候会不会也直白地说一句过分?
或许不会,按照那个家伙的性格,按道理来说估计连一句说教都憋不出来,直接抽身就上来了吧?
若是能逼得对方破口大骂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女孩的笑容一般藏在阴影中一半被偏头躲开的火光照得雪亮。她半身落入癫狂,半身被烈火炙烤。比起那些应该打入地狱的恶魔还要恶毒几分。
“呀,您醒了?”她慢悠悠转过身,也不管那些触手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伊戈尔面对着弗莱茵,身形有些许狼狈,但是和弗莱茵的状态大约也差不离,“说起来我还没有堂堂正正与您交过手。”
不远处的拉默特看见了这个从地下室出来的男人,动作顿了一下,立刻被李红旗抓到了空隙,一记格挡推搡:“在看哪里呢。”
伊戈尔随手抽出一道水痕,转眼就被弗莱茵捆住了手腕,蜈蚣没有下嘴咬他,而是被弗莱茵牵制着朝前伸长了手,“先生想做什么呀?”
“当然是,这么做。”伊戈尔从善如流地松开手,液体落地的瞬间就炸了开来,原想着弗莱茵会就此松手,将蜈蚣抽回保护自己,却不想这人半点没有这样的心思,反而是猛地将鞭子带着伊戈尔一起往前。
这个距离下,别说是想办法脱身,就连伊戈尔本身都被热浪烫得有些目眩。爆炸声的动静有些大,不远处的拉默特和李红旗都停了一下。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那种东西很重要吗?”弗莱茵问他,缓慢地退到了李红旗身边,将那些热量和血腥气任由冷风吹走,“我们的行为和你们寻欢作乐的行为实质上没有多大区别不是吗?”
李红旗发出了沉闷的笑声,长枪底端插入地面,斜着支撑了一下弗莱茵。
“先不说我们,就连这个来救你的家伙。”弗莱茵扯着嘴角,站直了身体,蜈蚣盘绕在两人脚边故意发出了爬行的嗦嗦声,“也许,与我们也别无二致。”
液体炸弹围绕着两人一口气炸开,火光冲天热浪扑面,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李红旗的能力发动得十分及时,弗莱茵的蜈蚣用背甲对着外侧,将两人团团护住,橙红色的火焰和冲击力对两人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就这么放他们跑了吗?”李红旗抹着嘴角的血渍问道。
“没什么不好的。”弗莱茵咳了两下,“我倒是想知道那个男人会作何反应。”
“真恶毒。”
“彼此彼此。”
带着腥甜的气息从肺里挤出,弗莱茵看向了远处依旧伫立的,还未完工的教堂,所有的东西都远去一般,只剩下了怪物的喊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下一次见面,我们会是如何呢?是以你的愤怒结尾,还是以我的一切画上句号?
伊戈尔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并不是雪白的病房天花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自己胸口的,养女的一撮头发。
挠得他心烦意乱,甚至顾不上伤口就把还睡得香甜的小女孩喊了起来。
“去找医生。”
小女孩也不多话,乖巧地避开了那些氧气管之类的东西爬下了床。但是进来的并非是医生,而是另一个人。
“阿瑞斯先生。”伊戈尔喊道。
“我有些事问你。”男人站在病床边,白炽灯在他的身后投下阴影,笼罩着大半个病床和一小块墙壁。
“请坐。”伊戈尔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您想问什么。”
阿瑞斯摆了摆手拒绝了坐下的邀请,他也不介意对方因为这个姿势看着他吃力而将视线移开的行为。
“你们遇到了敌人。”
“是的。”伊戈尔承认得爽快极了,“是一个,女孩子。”
对方沉吟了一会,却没有继续深入,“说说那边的事情吧,还有怪物。”
伊戈尔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响,他一瞬间的犹豫使得肺部剧烈收缩,呛咳混着没有吐干净的血沫将空气染成了腥甜的味道。
“阿瑞斯先生。”伊戈尔似乎又困了,他喊道,“不要相信别人。”
“……”
回应他的是沉重的关门声。
弗莱茵是被李红旗扛回去的。
她半路上吐了两口血算是把淤血全部咳出来了,金色的长发被触手卷在一块慢悠悠地一块和这两人一起挪了回去。
“我们回来了——怎么只有这么几个人。”李红旗把弗莱茵抡在沙发上,少女的身体弹了一下就顺势倒在了扶手上。
“几个人不重要吧。”舒克正咬着一个苹果,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猴子被她踩在脚下睡得香甜,“你们是怎么回事。”
“和你们差不多。”李红旗耸了耸肩。
“好痛啦——”弗莱茵睁开眼睛看见了正蹲在自己身前的年师傅,“我还是不要变成蒸饺了,剁馅太疼了。”
“那就做炸猪排咯。”年师傅伸手摸了把弗莱茵的额头,把滴下来的汗擦了个干净,“明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别说得好像今天晚上她就要死。”不木正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打着哈欠,“再说了隔夜菜不新鲜,谁要吃啊。”
“诶——细皮嫩肉不是挺好的。”弗莱茵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气音,大约是伤的有些重,她觉得自己指尖有点麻,“你嫌弃就别吃,明天晚上饿着。”
“那我还有章鱼烧。”不木正章反驳了一句。
贝塔看上去又要睡着了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潘多拉和奈奈子不回来的话,你的伤怎么办?”
“找她男人呗。”李红旗按了按那个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那里渗出了一点红色的眼里色彩,“你说是不是。”
“是哦。”弗莱茵终于将自己翻来过来,平躺在沙发上,任由年师傅一边揪着她的头发编麻花辫一边研究哪部分肉更软和,“下一次见到的时候,到底是他把我扔进地狱,还是我把他扔下三途川。”
舒克咬苹果的声音变得有些刺耳,咔嚓一声,像是将骨头拗断时的声响,年师傅的呼吸在弗莱茵听来也变得明显起来,她侧着头,将头发送男人手里扯出来,将头皮拉得生疼,却绽开一个笑。
啊啊——让人焦急。
青春苦短,何不作乐?
——END
1.被囚禁在莫卡巨塔顶层的神秘女性
2.外表年龄为19岁~22岁,真实年龄不详。
其余资料不详。
1.天之骄女,自幼便展现出过人的才智。忠诚、善良、坚定......似乎是一个完美的人。
2.对妹妹有些过于关心了。
ps■■■■■■■■■■■■■■■,■■■,■■■■■■
3.成为护卫队队员后■■■■■■■,■■■■■■■■■
4.■■■■■■■■,被放逐至莫卡城。三年后才得以返回原塔。
5.■■■■■■■■■■■■■■,结果■■■■■■■■■■■■■
6.■■■■■死亡,死因被判为自杀。享年27岁。
1.穆兰家族族长私生女,其父为来自北寒之地的异族。母亲因未婚生育而被敌对势力打压,其父则被扣上罪名诛杀。母亲生产后死。因“怪异”的异族相貌和出生备受折磨。
2.但由于拥有稀有的黄金眼,理论上族内地位是比较高的。
3.被献祭后,■■那年在■■■■■■■■,但同时也■■■■,■■■■
4.■■■■,渐渐■■■■■■澈■■■■■■。
☆5.■■■■成为族长及女王护卫队队长。
6.主动辞去一切原塔职务来到莫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