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再也不赶死线了[每次赶死线的时候都会说的话
对不起 废话真的很多[就连这句也是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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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人类从来不会去考虑的事件莫过于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然后俗称的突发事况总是不会留下思考的余地,大量的虽小但多的事件把本就基于绷紧而难以思考的本该属于神经的时间挤压压缩,最终导致平白无故的浪费时间也被称之为“发呆”——但好在名为巧合与好运的女神总也往往会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生,尽管她祈祷并不虔诚并不专注,但在太阳投下的三人的影子交错着晃动的此时此刻,却也让她无声无息的像个毫无危机感但能健康成长的孩子般被眷顾了一整天。
“没错、那是全大陆最大的休眠火山,辣国著名的火锅火山!——”
尽管大部分没有在细听,但一路上同行男性的介绍偶然还是会有关键字忽的飘进的耳朵里。
火锅火山,多么令人感到亲切感的名字,这让她听见的第一耳就下了个要去的决心,并且在先于继续调查的欲望油然而生之前动了身。关于已经迷路了该怎么办的问题是接下来要思考的问题,感谢命运,在她慢了半拍的思考得出慢不知道多久的结果之前就遇到了好心人。于是她方才有机会放空思想,偶尔跟上几句没所谓的应答,又偶尔不置可否的表达自己的中立。三人行是不亚于四人的最佳团队数量,其中只需要两个人就能让话题接续下去,剩下的一人甚至只需简单作答就能够避免尴尬。
她多余的大脑甚至得以空闲的去开始思考那座山为什么叫火锅火山的课题,是因为长得像?如果对比方是那种中间有一圈圆柱体的锅的话,不难理解它跟火锅之间难舍难分的关系。但如果对比方是圆锅或者方锅的话,火山就会变成不规则但姑且有被分类的一方,然后被大脑里独有的火锅拟像现象,只要有那么个轮廓就会理所当然的看作火锅——不,再加上感觉自己也在被煮的绝妙体感的话,果然还是因为温度?
这样的话我们反而更像送上门自己走进锅里的菜品,没有摆盘也没有经过最基本最基础的洗净处理这点要扣分。
等下。这么说起来那个温泉的功能究竟是……
“刚刚提到的温泉的功效是?”
其他二人显然没能从她浅薄又明显的提问中感受到更深的含义。
“作为含有微量元素的矿物质泉水、美容美肤不在话下之外,对相当多的疾病都具有医疗作用,而且会让人感到全身心的放松呢。上山前后去泡一下温泉的话,有着其功效会更加明显的传说…”
晴川宏轻轻地抖了一下挂在肩上的装着大量净洗过后各种菜品的袋子,回头片刻间看了她眼并以尽量缩略过后的言语如此介绍。金熙善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然后侧过头、将饱含期待的视线抬高投向了晴川宏。
“那我们会去泡温泉吗?”
“不会。”
“那就别介绍得这么让人期待啊!!”
“哈哈哈…以后总会有机会……”
柴澄川难得的从头到尾没有再插入对话,她的思绪仍在远方。如果这个团体要调查的怪物闯入火锅火山,是否算是不请自来的暗锅派对?之前没有想清楚过,暗锅的暗究竟是黑暗料理的暗还是昏暗的暗呢…至少在金熙善一路上已经无意识中提出过好几次气温话题的这个天气与光线强度里,跟后者是扯不上那么大的关系吧。
“我们到了。虽然是来调查的,但放松一点也好呢。”
偶然捕捉到的关键字让她回过神来。
于是她们走到相当有火山的感觉的露天滚滚岩浆附近——不对,金熙善且不提,柴澄川是确实这辈子没有见过岩浆长什么样。但至少她知道火锅是什么样子以及是个什么味道,似乎是出于这样的先入为主,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啊,确实是火锅。”的想法抛之脑后。
“竟然真的是火锅汤底。”
金熙善率先发出的感叹深刻的印入了柴澄川的内心深处。
竟然真的是火锅汤底。
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大陆,但多亏来了这趟好奇心使然(也许更多是因为食欲)的旅行,在岩浆面前愣神之余,让她理解了自己此刻真的很像是一盘没有经过处理就在锅边缘试探的菜品。
“想去泡温泉啊……”
她感叹了一声,这声感叹果不其然也引起了金熙善的肯定。
“嗯,嗯。有机会的话想去呢……”
“之后总会有机会的嘛。哎、对了。你背着的那个是锅吗?质感多么的棒,这口借来的锅跟它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啊,应该算盾吧。虽然看起来有些像,没法否认。”
“欸。那个不能煮东西吗?”
不,再怎么说也不能用这种产地不明的东西来煮贵重的食物吧、之类的话完全说不出口。作为一开始就留下南辕北辙印象的拜托人的一方,她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的在前几秒闭上了自己的嘴。如果因为这口奇怪的锅…不是,奇怪的盾煮出了会吃坏肚子的菜品,作为其主人——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也会吃坏肚子,总之连着自己的那份麻烦也要找上自己来。她此刻终于深刻意识到了,似乎因为一时嫌麻烦,这个被嫌弃的麻烦找家长般的带来了更大的麻烦,而手足无措甚至还不是最糟糕的发展。
“没有试过,说不定可以。”
但是陷入沉默或者完全否定都会把话题引导向更不可控的方向,在这里模棱两可的表明自己也没有经验会更好吧?于是最终,面对金熙善毫无恶意的疑问,她只得败下阵来。
三人就这么聊得杂七杂八的在周边转了许会儿,因为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原因,可以开始吃火锅了的提案被三人一锤定音的通过。
说喧闹其实也只有三人的谈话声和火锅本身充满对食欲的挑逗的声音,说安静但又确实能听到作为背景的火山的“岩浆”咕噜噜的冒泡。
尽管火锅火山真的很热,但火锅二字也确实的凌驾于火山之上了。虽然有一种在进行什么耐热挑战一样的感觉,这热量究竟是火山本身带来的还是火锅带来的这种无所谓的源由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在她的思绪又开始乱七八糟的四处乱飞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什么尖锐,又细又多的针轻轻戳在岩石上的声音从身后,从四周传来。然后循环、不断的循环出让人难以忽视的程度。
金熙善才刚刚将一块滴着红油的白菜夹到碗里,正要将碗递到嘴边的时候又像是被分心了一样又将碗筷稍微放远。晴川宏索性收起了玩笑话,将原本的闲聊不了了之的放置到一边。
其他二人的小动作也总算是让她敲定了对声音的猜测。
为了守卫火锅,最初的阵型就像是三人组成的三角形,然后火锅是这个三角形的中心点。
三人因为战线的不同逐渐分散,金熙善并不需要挪动太多位置,但晴川宏已经到了另一段的第一线——然后她想起来自己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确认别人,方才能将注意力放在迎面袭来的长脚的罐头。
柴澄川举起盾。
就像是普通人发现自己要被打了,条件反射般的举起两只手臂形成转移伤害的动作一样,不论那个动作具体怎样,反正都被具有深度的那一面给挡了过半的程度,有着橙色十字花纹的那一面护住了正前方它能护住的区域。
似乎是有一点点能分辨情况程度的智力,罐头一样的奇特生物稍稍压低了身子,眼睛咕噜的转了圈(也许是柴澄川有点紧张造成的错觉),横向挪了两步。对峙使它警惕,同时也在寻找着这面十字的圆盾的破绽。
要说自己有什么攻击手段,她晃了个神。像晴川宏交代的那样直接冲上去用盾牌砸?但是说实话她不觉得自己有足以造成什么伤害的力量。或者把盾丢出去?不,这面盾跟自己离得越远就越没有跟它有着“联系”的奇妙感觉,会变得无法控制也说不定。
嗯。也就是说,毫无攻击手段的当下,完全拿它没办法。
于是她举着盾与这只长脚的罐头对视,时不时就着它的横向弧形移动稍微挪动位置与面相。背景是火山,弥漫着看不见的黑暗的气息,以及两位实际上的贡献了所有战功,然后同时也是一顿白给的让她的内心拒绝不了的火锅的提供者,目前暂时作为同行人,在这层火山与奇怪的料理怪物背景下还有战友层面意味的,与她一起构成了等腰三角形的金熙善与晴川宏。
究竟是呼声还是呼啸声唤醒了在走神的她呢,她一侧过视线,还没确定声音来源就看见那颗偏大的石头已经朝她飞了过来,然后在金熙善“躲开——”的呼喊声中,因为反应力全部要用在让身体动起来上、那颗石头究竟是自己慢慢变大了还是由远到近的在她的视觉中变大了,她完全没有余力能够注意到的情况下,竟是硬生生向前挪了一步。
这是还没能习惯战斗节奏的身体也没能反应过来之类的就是后话了。
于是她眼睁睁的看见那颗石头确实的理她越来越近,她的眼睛先自己反应了过来,往这颗石头的实际操控者投了过去。
“去你们那边了噢!”
“咦。欸、哇——”
但在柴澄川将瞬间的求救视线投放过去的时候,金熙善的注意力已经被腿边不速之客分散,这下能即刻拯救她免受大石撞击之刑的首要人选也不复存在。
本能,如果本能真实存在的话那一定是本能。她在自己的思维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的条件下,兴许是更深一层的危机意识唤醒了她,原本稳稳浮在她双臂前的盾翻了个半,有深度的那面恰巧将袭来的石头给包容了进去、然后因为其冲击又或因其并行进轨迹非直线,她的脚跟被冲击力带得一扭,就差彻底打滑的原地转起了圈——要在这被迫转起来的圈结束之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如此评判着自己的思维。
然后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更先感受到石头的强烈的想要出去的意志,基于重量而清晰感受到的离心力提醒了她,于是她试着像是将什么东西甩出去一样,身体旋转至半周时锅也恰好转到了有深度的一面,里面的泡菜石呲呲的摩擦着盾的边缘,然后在柴澄川险些将盾也一起脱手的时候如子弹般冲了出去。
“等一下、那边是…”
反应不过来。或者说,尽管大脑反应过来了,但是身体还没能反应过来。不如说就算身体能反应过来,名为惯性的物理现象也已经脱离出身体的控制——
伴随着呼啸的刺破风的声音,紧跟了发出“咚”的结结实实打在也许是铝制品的上面的声响。
桌球。
柴澄川回过神来将盾牌稳稳抓住然后眨了眨眼,她看见结果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尽管她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用来戳白球的球杆还是被戳的白球本身。她能做到的也只有目送着几乎可以说是向后飞出去的长脚的罐头,各种意义上都有些脱力的看着那只怪物朝正在冒着热气,即使站在这边也能闻到的香味的正体的方向飞去。
至少我的危机意识还是很强的,她一边如此绝望的想着,一边安详地闭上了眼。
……
摆脱了脚边怪物(基本上算是踢开)的金熙善,方才能重新集中注意力,将那浮在柴澄川身前的石头魔术般的绕着柴澄川转了个半圆的弧度回到她那边去。
从最前线(指离火锅阵地最远)归来的晴川宏,甩了甩镰刀顶端沾上的深紫色液体。
“差不多结束了,并不是多大规模的袭击。都没受伤吧?”
“我这边没事。柴澄川的话…”
金熙善话间将石头收好,停顿半秒后眨了眨眼、望向柴澄川的方向。
“虽然看起来没有受伤的样子,但是刚刚问了句话之后就蹲在那边没声了。”
“哎呀。”
“柴澄川、柴澄川——”
“柴澄川——”
她没有答话。
其他两个人刚刚因为背对着她所以没有看见吗?那令人呼吸骤停、令人心脏紧缩、令人绝对绝望的一幕。尽管她闭上了眼,但她仍然能听见风被刺破的声音,以及随后那梦想与希望被打翻的巨响。
“啊。”
“火锅。…”
“被什么掀翻了……”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接着话,缓慢移动脚步一起围着刚建成不久的遗址,凝望着翻倒的锅与锅上的裂纹,共同度过了一阵默契的沉默。
在经历了这样令人屏息的默然后,晴川宏拍了拍手。
“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火锅反省会。”
“反省这个能让这口锅复活吗?”
“不能呢。”
两人边谈着没什么所谓的话边靠近火锅的遗骸观察。
“说起锅的话其实……”
晴川宏转过头,视线停在哪里自然不言而喻。金熙善会了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刚刚用来战斗了呀。碰过怪物的话没问题吗?”
“有深度的那面朝向我自己…没有碰到过怪物。”
她简单的答道。非要说的话,刚刚把金熙善的泡菜石在里面兜着绕了一圈儿,比起怪物味,也许更可能会留下泡菜味?这种其他二人可能并不关注的情报还是不要分享出去比较好。
“啊啊~总感觉白打了一场。这些怪物就不能吃吗?”
他听了金熙善的话后摇了摇头,说着“我们也不缺食材”之类的话,然后蹲下身子对那摊怪物遗骸仔细打量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接了句:“…有些东西虽然很臭但却很好吃,要不我们试试?”
二人闻言一阵猛摇头。
“至于这口锅…嗯,不知道它还能不能用毅力坚持一下。”
柴澄川不抬头也能感受到来自发言人的视线。那究竟是洞察一切的猜测还是单纯的对“替代品”的不怀好意的打量?她没敢抬头去看,抬头八成会对上视线,然后就是无法避开的话题与她必须接上的对话。
“锅哪里来的毅力。”
好在她也并非落到与其独处的地步,只要她不接话,那么在场的金熙善定然会基于思维惯性,将理性的天平稍稍倾斜、于脱口而出的一方放上砝码。
“想有的话总会有的吧!嗯,我相信它!”
“现在立刻把你这奇怪的毅力分给它!!”
她能将晴川宏本来预定要放在她背着的盾上的注意力给拉走大半,好让背着盾的她不必为盾发言,柴澄川如此想到。
但那毫无疑问只是暂时的逃避。只要她还打算背着这个盾,就绝对逃不掉他人把“看锅”的目光打量过来,然后除了会与这面盾直接进行肌肤相亲的生物之外,其他人想要与盾“交流”时,无一例外的会将名为责任的包袱抛到她的身上。
责任。那是多么沉重的名词啊,就像这口盾一样。每当被其他二人问及相关盾的问题的时候,这种沉重感就更甚了些,几乎要把她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她被某种难以忽视的心情所驱动:将之压下会变成奉献,将之上升会变成剥削,停在绝妙的平衡点上的名为责任的或有奉献或有剥削的重担狠狠的将她的双臂推了一把、让她不得不,必须得,坚决又不带犹豫的双手捧起盾递了出去。
“没关系,请用这个锅…这个盾吧。”
“果然是锅吗。”
“果然是锅。”
二人显然对此并不意外,也显得不带犹豫,就好像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么说好了一样的接过了由柴澄川双手递过去的黑色的盾。在柴澄川有些惊愕的眼神下,他们又像之前娴熟的一样从零开始准备。
尽管只需要将底料和水煮开,只需要将食材放进去一股脑的煮,她明白火锅是并不复杂的料理,而将这些简单的步骤做得好像家常菜一样的情况,难免让她在心里感叹一声。
他们究竟有没有注意到刚刚那口锅会打翻的根本原因呢?
“哎呀,真是得救了。看见那口锅已经翻掉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停掉了…”
他一边说着诸如此类的话一边把塞得满满当当的盾锅放在魔法火炉上,语中兴许确实有一种庆幸的感情混在里面,但总觉得还有别的她无法分辨的也在其中。
“这么容易停的心脏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正在整理菜品的金熙善接过话后,柴澄川忽然觉得有一种逐渐强烈的危机感。三人同行的情况下,正常成立的对话无非一人一句。但柴澄川不敢去看二人的眼睛,尽管别人的眼会暴露别人的感情,但同时也代表着将她自己的感情也裸露在外。如果对谈话对象的想法无从揣摩也就无从谈起,尽管大家在交谈的时候都尽量将目光放在对方的嘴上,但余光也仍然会看见那对感情丰富的眼将一切言语无法表达的事物都如雾般流露出来,然后形成气氛,形成空气,变得透明又让人无法忽视。
山好高。
在她快要被自己的危机感挤出鸡皮疙瘩而忍耐不住之前,她突然这么觉得。
火山的分类并不绝对,或豪放且大肆的宣泄自己的一切、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或保守神秘、又或说是像她一样保护着由自己精挑细选出的秘密。作为与她极其相似的这里是否会有着戏剧般的巧合、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只等戏剧的主角将剧情推进就能让蝴蝶扇起风暴,然后风暴席卷整场舞台,最终火山的突然爆发将这里的一切罪证都烧得干干净净,岩浆会吸引人们的所有注意力,漫天的火山灰也将如雪般掩埋她们三人所有对此的相关的记忆……最后是更加保守的她当着其他的她斩杀了有着这样邪恶想法的她自己。
“下面的花纹会化吗?…噢噢…融化了融化了、好厉害!”
“油溢出来了啊喂想想办法!!”
天好蓝。
不断的斩杀着奇怪的自己的她现在就像个单细胞动物一样,在背后叮叮咚咚的背景下仰起头,仿佛什么也没在想的单纯的望着天,也不管那究竟是被云还是别的什么遮挡住总之完全不蓝的天空根本不能称之为清澈;一缕肉眼可见的,升入天空的烟雾就好似她此刻思维并不清晰的脑袋里徒劳滋生的罪恶感、然后游走着爬过全身每一处,将所有避之不及的细胞集团细细分解,好让她作为复合型的单细胞生物完全放弃思考。
“话说这个锅…想稍微挪一下位置怎么办呢?”
晴川宏如此说着尝试把住锅边缘将之略微抬起了一瞬,然后收回手,将指尖上由于方才汤底轻轻晃动而侵染的橙色的油干脆的舔掉。
“有一点烫。”
锅的主人闻言抬起头,沉思了片刻后伸出右手尽量靠近锅的边缘。然后锅像是被隔空触碰了一样,在她极其轻微的调整下总算是摆正了。
“…噢噢!原来就算里面还在煮火锅,柴澄川仍然可以操控吗,这口锅太完美了吧!”
“那个是别人的盾啦!”
火锅好香。
她的想法也很透彻,毕竟自己现在是仅被本能驱使的坐享其成的单细胞生物啊。因此,那份罪恶感很快就被独属于火锅的香气给掩盖了过去。
告白
“最近他好像看起来很忙……”闪电坐在椅子上一枚,一枚硬币地数着自己仅剩不多的积蓄。
反正他这人就是这样,不主动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永远都找不到他。虽然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俩人和好如初继续做起了朋友,但是电话都不接,短信都不回这算哪门子朋友啊……他的内心哭嚎着,心里的小算盘打的越来越响。“最近广场好像要重新上映我很喜欢的那场舞台剧……虽然很想请他看,但是现在关系也没有到可以两个人单独出去玩的地步吧……明明只是当上了朋友,就觉得自己能占有他了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他无奈的向后仰去,然后“嘭”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人。
“……”
视线对上之后,他才发现惹上了不好惹的主子。“啊……”他刚想开口解释什么,那个人却径直地走进了卧室,然后“砰”地一声,把他隔绝在外。
“呃……”他们俩的关系继十秒前更尴尬了。“这个人怎么脸这么臭!!”闪电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这个想法仿佛是热脸贴冷屁股,他对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更厌恶了。“肯定是他欠了一屁股债马上就要逾期的原因……完全跟我无关。”他盯着那堆硬币发愣,“反正这样臭脾气的人肯定没有人喜欢。”
“除了我自己。”他想。
明明这个猜不透内心的人根本就不喜欢社交,如果以他的口吻来说就是他根本不需要别人陪在他身边,其他人完全就是累赘。并且他们认识的途径并不是那么友好,并且还利用了他,差点点就让他命丧黄泉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面瘫人。“难道我是传说中的抖m吗……!!”他猛地直起身子,双手下意识地缩成了拳和木质桌面亲切地对对碰。
“安静一点。”房内传出了清冷的声音,夹杂着些许不耐烦和怒意。
“嘁。”他打开门下了楼,打算找虾饺喝一杯。
务观听着门外的响声,手中做账的笔停顿住了。
舞台剧上映那一天,闪电接到一通电话。
“喂?”他有些疑惑的出声,这人从来都不接自己的电话,更别说打电话给他了,现在找他肯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晚应就完蛋了。
“今晚七点,到广场A楼天台上等我。”听完电话里就响起嘟嘟的忙音。难道是有什么麻烦事情缠上了需要他帮忙吗……!他诧异地猜测着发生事件的可能性,懵懂的抓了抓蓬成一团的乱发,他的心也激烈的砰砰跳动着。“振作点啊闪电!!不过是见一面讲几句话而已吗……!怎么就激动成这样了。”他和内心的自己对话,对自己按捺不住的情愫感到不知所措。
那天夜里的七点,他准时到了天台。风有些喧嚣,从他耳边掠过,他拘谨的样子和楼下哄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靠……这里居然能看见舞台,难道务观这个面瘫男终于开窍了吗!!”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天台的栏杆,身子微微向前探去。那用力的程度仿佛将自己无果的想法一把捏碎消散了。
舞台剧正放映到高潮,英俊的男主赶跑了侵略王宫的不速之客。缓步走到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握住女主的手,唇瓣微启。英勇能辩的他却又支吾了起来。舞台下面坐满了看客,脸上专注的神情完全将自己投入了剧中,在心里为男女主是否能修成正果捏了一把汗。
这时天台的铁门被打开了,沉重的金属碰撞声消散在了风里。
“身为骑士,保护公主是必要的。”男主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看过无数次的画面依旧是这么引人入胜,他渴望着完美的爱情,无所谓身份和地位,绵绵的爱意可以抵消一切。人生漫漫,更何况自己只闯荡了21年,什么好男人不在等着他,区区务观不可能成为他永远的羁绊。
他的内心叫嚣着。
突然自己的肩膀被抓住,身体迫着力量向左边转去。
面前的场景,他觉得永远都看不够。但是看一次,就会回味无穷了。
务观穿着一身不太贴服的西装,肩线又歪又短,挤着那人的肩膀,看上去非常不适的样子。他和他对上视线,那淡棕色的眼瞳里面只映着他一个人。对……最好只看着我,永远只看着我就够了。他愣怔地盯着眼前的心上人看,突然好几束玫瑰映入他的眼帘,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两人的鼻尖。“啊……?”他向后踉跄了一步,那人身后的霓虹灯似乎都模糊了,只是淡淡的闪着温柔的光芒,眼前忽明忽暗,花香萦绕,仿佛跌入了梦境。
舞台前面响起了阵阵掌声,原来是男主勇敢地把女主拥入了怀里。
而此时此刻,他的梦境中,英俊的男主也将他拥入了怀里。就好像舞台剧一样浪漫。
“无论身份和地位……我想和你来一场轰轰烈烈却又细水长流的恋爱。”他听着独属于那个人的心跳,耳边呼出的阵阵热气告诉他,这不是梦。
交织着局促和温柔的告白,让他砰砰直跳的心脏加快了心贴心的步伐。
“即使我们身份不符,但是我想化爱为桥,让你走向我的彼岸,艾丽卡公主。”
“即使我们身份不符,但是我想化爱为桥,让你走向我的彼岸,闪电先生。”
那人松了怀抱,将花束塞进了他的怀里,他局促地盯着花束,脸红的程度马上就要赶上玫瑰的红了。楼下响起了轰烈的掌声,为庆祝这对天选之人的心意相通。“怎么样?答应我了吗?”那人带着笑意地说。他抬起头,再次和他灼热的视线对视。
务观的面庞融入灯光里了,让他觉得如梦似幻。
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虽然我现在还买不起钻戒,但活了23年贯彻信条的我居然会希望有人可以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这应该算比钻戒更真挚的誓言吧?”务观抬手再次将拘谨的某人拥入了怀里,顺手接过花束扔在了地上,双手覆着闪电的背,将人紧紧的箍在怀里。闻着怀抱之人的清香,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告白。
舞台剧也进入了尾声,男女的婚礼响起了郑重的乐章,音符敲击着他的心脏,告诉他,你喜欢务观,你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即使是一晌贪欢,我也想和你在一起。”闪电举起他的双手,回应了他的怀抱。
身旁呼呼的风声,还有那热情欢乐的乐曲声以及经久不息的掌声,交织着情愫,成为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
即使是一晌贪欢,我也无怨无悔。
※三期也是从序章开始滑铲的准社畜呢
※全文5500,写得神志不清,缝缝补补到放弃,甚至不想排版,随便看看就好,反正也会在后续剧情里再详细提及
※我疯狂OOC梅兹里和盖因尼斯我对不起两位老师磕头谢罪
※BGM:http://music.163.com/song?id=1401009018&userid=119612423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红发女人便站在了街角处,百无聊赖地眺望着街对面的梅西百货。
有轨电车和小轿车一辆辆驶过她面前,各色装束的行人们一个个走过她身边。有些人对她压根儿熟视无睹,有些人则像磁石负极对上了正极,眼珠子恨不能紧紧贴着她那小麦色的脸蛋、被粗厚双辫牢牢挡住的赤裸胸脯以及单薄布料下隐秘的一角。
可她全都视而不见。
宽阔的街道上只有电线杆斜长的影子与她一起静止。在如此繁忙的年代,没有人愿意为这样一个笑也不笑、动也不动的女人停留。许许多多的人影只是靠近再远离,抛下嘈杂的鸣笛声、谈笑声乃至咒骂声——不知怎地,梅兹里忽然转过头来笑了。
“你来了!”
分明没有人刻意靠近她,但梅兹里显得尤其高兴。笑意在她异色的眼瞳里滴溜溜转了一圈,比对面橱窗里的任何一串珠宝都要闪闪发亮。
或许也是那一束刚好照在她身上的阳光。
人们便又纷纷侧目。他们困惑地看着梅兹里对着空气有说有笑,不知道到底是光天化日的招了幽灵,还是梅兹里的脑子本就坏了。大多数人都会在两三秒的思考后,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是个疯子,只有一小部分人——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仅有那么几个人,才会真正看见梅兹里伸手握住的“那双手”。
那双戴着洁白手套的手。
它们属于另一个漂亮女人。
女人与梅兹里并肩站了片刻。
当然,外人看来还是只有梅兹里一人,但他们总会在冥冥之中朝梅兹里身旁的“空气”瞥去,仿佛那空气在阳光之下逐渐显形,显出女人端庄的身姿与盘在脑后的薄金卷发。微微一绺垂下,挡住了她没有情绪的眼眸。
梅兹里依然很高兴,她催促着问:
“你是最近刚醒的么?”
女人点了点头。
梅兹里又“哦”了一声,“那可惜了。”
“为什么?”这下她终于肯开口了。
“因为你错过了一个有趣的游行,”梅兹里抬手指向街对面人潮涌动的商店,“去年快要圣诞节的时候,这对面商店的人办了个感恩节游行。圣诞老人坐在雪橇上,老妇人和小红帽则坐在滑车上,还有真真正正的野生动物!听说是从中央公园的动物园借来的,就从一个街区开外的地方走呀走,一直走到那里。”
“那也不算远。”
“是不远。可大家都跟疯了似的,一边害怕动物会扑上来咬人,一边又为梅西百货欢呼。你真该看看,那场面别提有多滑稽了。”
女人没有回话。
而梅兹里似乎也并不在乎她接不接话,好像早就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于是晃了晃脑袋——辫子以绝妙的角度遮住了该遮的地方,却仍旧让大多数男人的眼珠子紧紧吸附上来——“今天怎么想起出门了?”梅兹里好奇地问,“我记得你上一次出门还是在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来着?”
“今天店里没什么客人。”
“哦,没什么客人。”
“我也没有走多远。”
“嗯,没走多远。”
“再待一会儿就回去了。”
“呀,你要回去了。”
“重复我的话很好玩么?”
梅兹里咯咯笑了起来:“好玩!”
女人不愠不恼地收回了目光。
很多情况下,冷漠其实与软硬无关。无论是坚硬的反问还是柔软的无应答,她都只是冰冷。让人摸着了就立马缩回手,可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看那冰雪般无生机的眼底是否埋着一颗怦怦跳动的心。
但梅兹里并不在乎,她只是自顾自地笑,笑得阳光也灿烂三分:
“我可真喜欢你,你真好玩,比他们好玩多了。”
女人没有问“他们”指的是谁。梅兹里便也不再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问她那天是不是在店里和一个女孩聊天。女人的肯定只迟了两秒,梅兹里就追问了下去,那刨根问底的气势就像纽约三月难得的阳光,充满尾气、人声与激情,但这一切通通撞在女人那二十层鸭绒被叠出来的冷漠上,便化作一声轻轻悄悄的“哎呀”,从梅兹里微微撅起的嘴里溜了出去。
“时候不早了,”女人忽然说,“我要回去了。”
“你找得到路吗?”
“找得到。”
“那我就不送你啦?”
“不用。”
梅兹里心想还没问到她为什么要来呢,可微有不满足的神情却转眼偃旗息鼓,化在了女人迟疑片刻才向自己挥了挥手的动作里。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们交谈着股票与债券,交换着爱语与咒骂。对面崭新落成的百货商店正敞开大门欢迎顾客与金钱,隔一条街过去,挨个儿挤好的小店则默默等待又一天的平凡收入。再往前走,先驱广场上早已不见昔日高耸的先驱报大楼,但楼下的公园依然祥和一片,那里面林荫伸展、鲜花欲绽。倘若女神密涅瓦听见了她头顶的钟声,是否也会感叹这座城市的时间向来太过无情,从不等待任何人呢?
不过,她们都知道,无论眼前的一切有多繁华喧嚣,终会湮没在这片广袤天宇之下。
但她们什么也不会说。
于是,梅兹里扬起笑脸,也朝空气挥了挥手。
“再见——愿你今晚做个好梦!”
愿你今晚做个好梦。
女人向来时路缓缓走回去,脑海里不停回放着这句话。它就像一张碎了两半再粘起来的黑胶唱片,就算放进留声机里,音质也是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
什么叫“做个好梦”呢?女人心想,人会做梦是因为他们是人,是动物,可她自己不会,因为她不是人,更非动物。
如果她连梦也不会做,那就更谈不上好梦噩梦了。
女人踏着那双洁白的高跟鞋,微微提起了裙摆。汽车声、电车声、交谈声……形形色色的声音吞没了她的脚步,但她没有迷路。
她坚定地朝着目的地走去,仿佛这条路的终点并不是唐人街街角的古董店,而是坐落于波士顿的一间白漆家宅——又或是那座万人忌惮的灰色建筑。
那里终年阴暗潮湿。
当金发女人在方格铁丝网这端坐下时,她能明显感觉到坐在对面的青年那英俊的脸庞上掠过了一丝惊讶。
要放在从前,她是万万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但她变了。或许是之前一路走来时从天花板漏下的狭长而冷肃的天光改变了她,又或是这里和她身着同样服装却远比她精明狡猾的女人们改变了她,亦或是更早——早到还没有来到这里之前,她就有所改变了。
无论如何,“很高兴看见您在这里一切无恙,”青年率先开了口,“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我是——”
“当然了,盖因尼斯·坎贝尔,妈妈——你姨妈在信里都告诉我了。”她恹恹说道。
“那话就好说多了,想必您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对不对?”青年微微一笑。
深邃眉骨之下仿佛嵌着两颗光润的绿松石。那双眼仁儿几乎令站在一旁的女看守如醉美梦。女人却无动于衷。她点了点头,当年魅惑无数年轻男人的蓝眼睛早已蒙尘,渐渐沾上了高墙里的污秽与血味。她低垂眼帘,用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摩挲着左手的无名指,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在喧闹的室内辟出了一隅死寂。半晌,微有开裂的双唇抿了抿,又抿了抿,这才用右手取下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在看守的注视下递给了青年。
“很美的蓝宝石。我会替它找个好买主的。”
青年将其郑重地收入小方盒之内。
“那么,卖出去的钱我应该……”
“直接给我就好。”
他挑了挑眉:“不用转交给科尔曼姨妈么?”
“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我了吧。”
青年便说:“既然如此,您就需要再给我一个地址了,出去后的,以防东西卖出去了我却找不见您。”
“不用。”
女人沙哑着嗓子,用手指捋了捋久未打整的额发,“我还有两年,如果实在卖不出去,就留在你那儿吧……我不想再看见它了。”
听罢,青年打量起手里的丝绒盒。它轻轻地睡在他的手里,沉甸甸的。周遭的人声一眨眼变得不真切了,头顶朴素的吊灯像一盆冷水临头灌下,将她笼在灰衣服的身子浇得像一抹薄影。
他觉得自己不该开口,却仍是控制不住地问了出来:
“您后悔么?”
而她摩挲着无名指,像是在细数岁月,听见他的问题才如梦方醒。
她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
或许再过上几年,盖因尼斯·坎贝尔会在某一天回忆起这样一个卖家。那是波士顿六月的一天,还没进去见她时,外面还下着薄雾,等他出来之后,已是一片晴朗。朗朗晴日之下,他揣着这个盒子,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又或许他并不会再记得她。因为她托付的东西在半个月之后就卖了出去,于是他忘了她,就像忘记之前那些卖家一样。
可她忘不了,因为那些事总是发生在六月。
波士顿在这时往往尚未真正热起来。早上刚下了一场不小的雾,好似这个国家的男人们手里从不间断的香烟,将整栋白房子吞吐得影影绰绰。
不过,天气晴好的时候,路过那里的人们会看见房子正门前矗立着四根并排的白柱。它们稳稳支撑起顶上的三角楣饰,雕刻精美的“山花”下,这栋两层高的雪白房子上的每扇窗户又相互对称、和谐美满——这个区里的居民都知道,这样一栋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宅子属于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前年六月才结婚。
春末的海风姗姗来迟,总算在一顿高谈阔论的午餐后擦干净了玻璃。太阳露出脸来,透过巨大的窗户照进来,将它浅蜜色的光映成一块块四方形。男人停下了对战后形势与商机的评价,于是偌大的餐厅立刻重归寂静。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踩过其中一块阳光,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朝紧闭的门扉理了理没有皱褶的领子——仿佛门上挂了块镜子似的——这才朝背后端坐的女人说:
“我要出去,晚上回来。”
“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不就是看会儿棒球,再一起吃个晚餐。你知道的,和那几个老朋友。”
“那代我向汤姆他们问声好。”
“当然。”
这段对话并没有明显的停顿,就如一阵海风,它穿过窗缝、钻入餐厅,毫不客气地逛了一转之后便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股隐匿的湿气,随刀叉摆在桌布上的轻响、她起身时椅子的作响和她那双素色鞋子踩在绒毯上的响动一道,留在了这间彻底无人的餐厅里。
男人从正门走了出去:管家恭敬的目光一路送他走向五层阶梯。他穿着油亮的黑色三接头皮鞋,迎着波士顿六月灿烂的午后阳光,绕过喷泉,穿过草坪,意气风发地走向大门口那辆淡黄色敞篷车,轻快的步履迈得格外大。
女人从后门走了出去:她绾在脑后的薄金色长发上缀着碎钻与星光。她关进后门,用手拂去挡在面前的绿叶枝条,踮着脚尖向前走去。她走到后院的深处更深,直到那无情的剪刀声一下下剪在她的心坎儿上,才停下略显焦急的步伐,蹲下身去,抚摸起眼前洁白的五月花,指尖轻颤。
“他走了。”
多余的枝条与她的开场白一起被剪断。
“每次走都是同样的理由,真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去哪儿了么?”
咔嚓。
“这年头,查一个情妇住在哪儿可比找一只耗子躲在哪儿要容易多了。”
咔嚓。咔嚓。
怨愤的喋喋不休立刻坍缩为一声轻盈的呼唤。女人微微偏过头去,鬓角发丝垂落几缕。那双尚未蒙尘的蓝色眼眸正端详着眼前男人的沉默面庞。
没有人能狠心拒绝这样的注视。
“你爱我么?”
她戚戚问他。
“我需要你爱我,可我不想你爱我。我不会爱你的;你来爱我吧。”
她活像变了个人,疯子似的颠三倒四。可藏在疯癫背后的却是两簇燃烧在她眼底的火,那莹蓝色的火光任谁看了都会产生一股冲动:
浇灭它。
男人也因此沉默了。这十年里他从未想过“越界”,只因为自己十几岁便在她的娘家里干起了花匠活,才会顺势同她一起搬进这个不属于他的新家。而如今,她正用如此渴求的目光向他伸出手,邀请他一起坠入地狱——
不,是升上天堂。
六月的波士顿艳阳高照,如此晴朗的天空下并不容许分毫绝望。太阳毫无保留地照耀整片大地,用它看似温柔多情的暖意催开了庭院里的草木花叶。再过两个小时就要迎来夜幕,夜幕之下的波士顿也会随着爵士乐起舞。尽管它远没有其他大城市来得通宵达旦,但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舞会的灯光如星火点燃这座城市——
不过,此时此刻,这栋雪白房子仍然静得像座坟墓。
在无人踏足的花园深处,在花瓣与花瓣的缝隙之间、绿叶与绿叶的遮挡背后,男人迫切地、激烈地品尝起她雪白的颈子,誓要用他的亲吻令她永不熄灭——即便他心照不宣地避免触碰她的嘴唇——随即一路向下,再也不回头。
没办法再回头了。
女人用她压抑的喘息全盘接受了他。她想象起那双昂贵的黑色皮鞋沾风染尘,想象起她吻过无数次的双唇正与另一张红唇难舍难分,不由从小腹、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又一股纠缠不清的快感,教她在痛苦中逐渐沉沦、不断下坠。
她听见男人不断呼唤她的名字,戴安娜、戴安娜、戴安娜……她便紧紧抱住了他。
攥住薄衣的无名指上,倏忽折射出了一道蓝色闪电。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那道闪电注定会在不久之后为她的生活染上血光,她还会在一年前的那个六月接受他的爱么?她还会欣欣然踏入那座雪白的坟墓里,眼见最初的美好从指尖流走,只剩满手怨妒么?
金发女人待在铁栏杆围成的单间里,总会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但那是六月里的某个星期三,一切都是如此明快,仿佛理应受到上天的祝福。
即使现在想来已久远得有些泛黄,可她仍然在回忆里穿上长裙、戴上头纱。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收了心,是真的爱他,女孩也以乖巧的笑容接受一切:在“时髦女郎大潮”即将到来之前,她的确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教堂彩窗折射出神圣的光。宾客们屏息凝神,没有人为了待会儿的宴请而躁动不堪。牧师念出一串词,一串长词,她没有听,她只是望着眼前的青年,百般确认他的眼里是否有她,他的未来是否有她——“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诚,直到永远”——他坚定的誓词随即化作了她眼里星光。那颗光跌落下来,溅在她的无名指上,将那颗宝石浸得愈发光润。
他轻声说,那颗宝石就像她的眼睛一样美。
她只顾陶醉在他的吻里。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成了过往。她不再是母亲眼中离经叛道的女孩,不再是那个偷溜出去参加舞会的姑娘,更不再是处处留情却也处处无情的“坏女人”了。
有什么变了,就在一吻之间。
她说不出来,但她心里明白。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预感:从今以后她将永远幸福下去。他们会住进一栋大房子里,他在外忙碌,她便待在家里。她会拥有他的孩子,或许眉毛像他、眼睛像她。在那个家里,他们白头偕老,最后一起死去。
只因他们是如此的相爱——
她睁开眼来。
“醒来”是人类才会用的形容词,她只是睁开眼,色彩斑斓的画面经过一瞬的黑暗之后静下来了,化作眼前熟悉的一切。白天梅兹里对她讲述的那场游行并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她毫无想象力,她又听见脚下传来隐隐约约的爵士乐,里面还掺杂着高跟鞋与皮鞋踏地时的响声,你进我退,一步之遥。
女人对此没有分毫兴趣,她只是凝视着窗外的景色。这座城市的夜晚以霓彩为裳,人造的星星挂在每一扇窗户前。每一扇窗户里都有一户人家。他们也许在睡觉,在吵架,在读书,在做爱——她也没有兴趣。
她蓝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随即,女人想起了刚才睁开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碧绿长发的女孩眨着一双玫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问她:
“你有名字吗?”
她本想说没有,但那个回答却从她嘴里莫名其妙地蹦了出来。
“……‘戴安娜·科尔曼’。”
以下是鸣谢名单:
对我无止境OOC行为十分包容的格友们
在回忆杀中出现了,总字数不超过300字却被我关联了的上校和卡特
出现在扭蛋机封面的冬瑶
总是被cure的阿兵哥
可爱的NPC茉茉小姐
剧情如有和格友打卡有冲突,对方的卡以对方剧情为准
明明是互动却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情的伊奈利是屑(?)
V1.1更新:修复了某些与企划设定冲突的文本
正文字数21403
剧情如有和格友打卡有冲突,对方的剧情以对方打卡为准
EP1
从餐馆这个靠窗的位置上,伏见伊奈利可以看见提拉米苏游乐园的一角。
尽情玩闹的儿童、卿卿我我的情侣、父母牵着孩子的手……在温暖的阳光下,在和煦的微风中,人们享受着休息日的愉悦。
五年之后,人们终于可以渐渐从战争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这样的场景让伊奈利感到由衷的开心。
但此时是此刻的伊奈利心中却也有些担心:在治愈战争创伤的道路上,这个国家,这片大陆说不定很快就又要和战争不期而遇。
伊奈利把视线转向了桌子对面的两个女生。
个子娇小的黑发小女孩名叫苏艾,这位来自俄罗斯的穿越者现在正把整张脸黏在玻璃上。她看向游乐场的目光里,似乎塞进了一整条银河,正往外噼里啪啦地冒着星星。
另一位扎着侧马尾,头顶一撮黑白混色挑染的大姐姐就是洛兰,来自中国的女工程师。现在的她看起来有些拘谨——刚刚正是这位理科天才把侍者端上来的柠檬水喝了个精光,伊奈利甚至没来及提醒她“那是用来清洁餐具的”……
上一次三个人来这里吃饭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五年前吧。那时候坐在伊奈利身边的是来自贝特帝国的文学少女卡特,彼时她正和伊奈利搭档去寻找玛奇朵女王和埃斯普雷索陛下的失踪之谜;坐在两人对面的则是阿赛德的军人阿瑞斯,被莫奈林军警错认成间谍的他差点就要遭遇牢狱之灾,是伊奈利以“兄长”的名义将他从警察局里保释了出来。
而现在,卡特因为国君的牺牲和主神的欺骗,已经决定放弃“穿越者”字面意思之外的其他意义,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而阿瑞斯虽然还在军中服役,但已经高升的他想必不用在战场上继续冲锋陷阵了吧。
想到这些,伊奈利叹了口气……
就在今天早上,魔法师行会的接待室里,伊奈利再次见到了莫奈林帝国的接引人茉茉小姐。
“我就知道你会再回来的。”茉茉的眼中满溢着魔女的机智与狡黠。
“正如你所料。”,伊奈利深吸了一口气,“那我需要我做些什么?”
一个月前,在这间屋子里,伊奈利留下了“如果愿意的话,我会再回来的。”的承诺,然后转身离去。
在这之后,伊奈利去了莫奈林先王玛奇朵的墓前。在那段被人们称为“追思祭”的时光里,前来吊唁这位智慧、贤明而勇敢的小女王的人络绎不绝。
“我不想再听信那个满嘴谎言的神明。”
一个贵族打扮的人将一个小花篮放在墓前,鞠了一躬然后就离开了。
“为什么莫奈林的、大陆的人民又要面临战争的痛苦。”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和黑痣老人往墓前的长明灯里倒了一点灯油。
“这一次又将有多少穿越者卷入战争,即使在那边的世界他们都是在和平的环境中成长,对于死亡这件事完全没有感知。”
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而身着黑白色礼服的少女就低头颔首站在墓前一动不动。
“但这是您为之奋斗,甚至不惜献出生命的国家;这是您拼上一切也要去保护的人民们。”
无论是在先王的坟墓前,还是在魔法师协会的办公室里,伊奈利的决意都是一样的。
当这个国家陷入危机,她没法坐视不理。
“那么,需要你做的事情有两件,去戚风摸一摸那些怪物的底,以及给那些新人必要的指导和帮助。”
茉茉合上了手中的书,朝大门指了指。
“与你同行的两位新人比你到得都早,刚刚我已经和她们说了一些事情。现在她们应该在会客室等你哦。”
向茉茉鞠躬施礼之后,伊奈利就从房里退了出来,直奔走廊另一头的会客室。
正如茉茉所言,两位生面孔正在会客室里等着她。但是伊奈利总感觉这两个女生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
“请问……你就是伏见小姐吗?”年纪大一点的女生先开了口,这种有些害怕的口气让伊奈利感到十分错愕——按说自己不是那么严肃的人吧?
而另一个刚刚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小女生已经三两步蹦到了自己眼前。
“洛兰姐你看,这就是能徒手爬上四十层高楼的伏见前辈哦!虽然看上去一点都不像!”
“啊?!”听到这句话的伊奈利傻眼了……纵使胸中千言万语,此时她能脱口而出的只有一个单音节。
“伏见前辈还有更多的故事吗!我想听!”小女生那透出热切期待的语气让伊奈利感到有些头疼。
在尝试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之后,伊奈利觉得自己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是谁告诉你们这些的?”
那位被称作“洛兰姐”的,看起来比较成熟一些的穿越者开口了:
“之前茉茉小姐告诉我们,说指导我们的前辈是五年前的战争里战斗力最强的女高中生,她可以徒手爬上四十层楼,甚至能举起一座教堂……”
虽然恶作剧是魔女的天性,但这种“传说”未免也太离谱了!更重要的是……
“你们俩为什么会相信啊!?”
在经过了这场短暂的骚动之后,伊奈利感觉有点累了……
“要不这样,等一会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吧,我请客。”
EP2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伊奈利开始和两位新人穿越者讨论起了之后的行动计划。
“在开始讨论之前,我觉得有件事情必须知会你们:即使是调查行动,我们也有丧命的风险。”
接着,伊奈利说出了那句她想告诉所有新穿越者的话。
“无论任务是什么,我们的最基本的目的是要活下来。”
听到这句话,洛兰的神情显得有些迷茫,而苏艾则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伊奈利分明看见她的眼睛正在偷偷向窗外瞟。
“所以我的提议是,这次前往戚风,我们最好可以一起行动而不是分开调查。”
会进行如此提议也是因为五年前的经历。在那次调查中,伊奈利和玛丽亚选择了分开行动。结果,即使伊奈利交给了她一枚祈求平安的御守,玛丽亚最终还是没能平安归来。这个十二岁女孩的突然离去也让伊奈利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死亡”与“战争”沉甸甸的重量。
“我可能没法在自保的同时保护另一个孩子。”这个当时的理由在现在的伊奈利看来,更像是一个事前逃避责任,事后推诿过失的借口。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伊奈利坚决地想和自己的队友们站在一起。即使陷入困境,至少你们的身边还有我。
“好哦!我也想和洛兰姐伏见姐一起玩!”苏艾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伊奈利估摸着自己刚刚说的话,这个戴着可爱粉色发饰的小女孩应该是没放在心上吧……
“我支持。大家在一起也能多个照应”一边说着,洛兰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苏艾把声音压低一些。
在这场简短的餐前会议中,几乎都是自己提议,苏艾和洛兰回应,这让伊奈利有些害怕,想着自己是不是太“独断专行”了一些。
但是试探着问另外两位穿越者的想法吧,她们的意见似乎都是“自己人生地不熟也没啥行动相关的经验,我们愿意听前辈的”。
总之,制定详细计划的事情晚上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吃饭。
洛兰点的似乎是奶黄馅的兔馒头。小兔子被洛兰用筷子夹起的时候,洁白的身体颤巍巍地抖着,反而让伊奈利看着有些不忍心。
不过洛兰似乎也在盯着自己看,这让伊奈利有些好奇。随着洛兰的视线看了几个来回之后,伊奈利终于开口了。
“洛兰你有什么事情想问吗?”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现在的洛兰,伊奈利大概会选择“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吧。虽然洛兰那对水蓝色的眼睛真的是又大又漂亮,如同一眼清澈的泉水一样。
“不……只是我从没见过这种搭配,稍微感到有些奇怪。”
伊奈利意识到,洛兰眼神游走的两端,是自己手中覆盖着花生碎与黑芝麻的白米饭,以及自己面前浇上了枫糖、并用黄油小块点缀的煎饼。
“虽然本来想用饺子或者面条配饭的,但奈何这家店的饺子面条做的都一般化吧……倒是煎饼做的很棒,于是就这么吃咯。”
“吃饺子的话果然要去白城,面条的话还是九桥群岛的比较好啊。”
然后伊奈利发觉,听完这段话之后,洛兰眼里的疑惑反而更深了。
“伏见小姐你是说……饺子和面条都是米饭的配菜?”
“你可以这么理解,还有,伏见小姐这个称呼太正式了,我觉得没必要。”
“哦好的……主要是在中国,我们把饺子和面条当成米饭一样的主食,这种吃饭方式我真的是第一次见。”
即使同样诞生于东亚文化圈,中国和日本的饮食习惯以及对风味的理解也有着如此巨大的差别。
不过伊奈利相信有一点是共通的:没人能拒绝美味,吃到肚子里的才是最真切的。
“洛兰要尝试一下吗?”
“这就不必了……”看洛兰面露难色,伊奈利也就没有继续再继续安利下去。
对于伊奈利和洛兰这样的穿越者来说,口味是植根在消化系统中指引他们寻回家乡记忆的路标;而对于这片大陆上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来说,口味是他们脚下的广袤土地,更是他们联系着家庭、亲族、乃至于家国的精神纽带。
等伊奈利回过神来的时候,苏艾正在把一块抹了炼乳、炸得金黄的黄油面包送进嘴里,而之前桌子上摆着一整块浇上了番茄汁的牛排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嘛……虽然下午按照预定,她们将要赶往的并不是战场。
EP3
现在,即将前往戚风的三人组正走在提拉米苏的商业街上。伊奈利牵着苏艾的左手,而洛兰牵着苏艾的右手。
这一副光景,竟然有点像一家三口出游一样……
两位大姐姐都深信“如果不拉住苏艾这个小姑娘一定会开心地乱跑。”,全然忘记了这个娇小的黑发姑娘已经15岁,早就过了不懂事的年纪的事实。
中午去吃饭、下午去采买、晚上规划一下行动路线,这是三个人在中午就达成共识了的计划。
但是走上街头之后,事情突然变得简单了起来——一边逛街一边开着头脑风暴大会的三个人突然发现一件事情:方便食品、药品、工具……几乎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大家的家里似乎都有存货。
唯一的分歧在于野营用具,伊奈利自己其实并不是很想准备这个东西,毕竟在计划里她更倾向于找村庄落脚,而野营需要的东西携行起来也非常麻烦;不过洛兰和苏艾倒是认为一套野外生存装备很有必要,而且洛兰提出“可以让店家直接把货送到戚风的火车站这样我们就不用背着帐篷从提拉米苏跑到戚风了”,这个策略也让伊奈利无法提出反对的意见。
于是,在和店家商量好交货时间喝地点之后,原本以为会很忙碌的采买祭,就变成了悠闲地街上闲逛。
“不过这样也好。”伊奈利这么想着,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带她们享受一把悠闲的时光的话,等到战争的阴云真正笼罩了这片大陆,她们或许也没有闲情逸致再来体验风土人情了。
忽然,走在最右边的洛兰的脚步慢了下来。
“是想去哪家店里逛逛吗?”
听到伊奈利的询问,洛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指向了路边的扭蛋店。
一跨进店门,洛兰立刻抖擞精神。伊奈利觉得现在的洛兰,走起路来甚至带着风。
洛兰扑向了一个兔子主题的扭蛋机,而苏艾被一个野生动物系列的扭蛋机吸引。看着玩得如此入迷的两个人,伊奈利觉得自己或许也该找个扭蛋机玩玩……
在走廊的另一头,一台扭蛋机吸引了伊奈利的注意:这台扭蛋机上描绘的图案,似乎是阿赛德接引人弥迦和咸阳接引人冬瑶对视的画面。虽然只是一张图,但伊奈利似乎看到了空气中闪烁跃动的电光,电弧爆裂的噼啪声确实也是在耳边回响着……伊奈利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闪电过境之后臭氧散发出的淡淡腥味。
怀揣着奇怪的期待,伊奈利告诉自己:“只转一次,就一次。”
在投入硬币的那一刻,伊奈利还是觉得十分迷茫:为什么自己对那个混蛋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执念呢……
随着一声“当啷”,伊奈利从取货口掏出了掉落的扭蛋。透明的圆球里,静静坐着一位头顶呆毛、扎着马尾、戴着眼罩、手捧山楂角的红发士兵。虽说是Q版的可爱形象,但伊奈利总感觉这个小人的眼里透着了不得的杀气,
如果有一个都市传说,内容是“会从眼里射出小钢珠打伤持有者的娃娃”,那伊奈利觉得故事的主角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手里的这个玩偶。
看着坐姿乖巧可爱的红发士兵,伊奈利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说这是孽缘未了那自己本该趁早了断,但事实上自己明明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才来的……
把玩偶收进随身携带的医疗包之后,伊奈利就起身走出了扭蛋店。
过了一会,脸上写着高兴的洛兰和苏艾就从店里走了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盘点着今天的收获。
洛兰点战果多种多样,玩偶、挂件、小文具……不一而足。不过共同的特点是这些小玩意儿都是可爱的兔子形象。伊奈利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抱着菠萝包大快朵颐的兔子玩偶……如果下次有机会,自己也一定要搞一个。
苏艾手里抱着的则是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小玩偶,熊啊狮子啊老虎啊,还有些伊奈利叫不上来名字的猫科和犬科动物。
“伏见姐,你有转到什么好东西吗!”苏艾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亢奋,不过她一直是个情绪高涨的女孩子,这样有活力也是她的魅力啊。
看着一旁洛兰期待的眼神,伊奈利笑了笑:
“扭出来了个很奇怪的东西,觉得看着不吉利就扔掉了。”
让那个混蛋成为我自己的秘密就好了……吧?伊奈利是这么觉得的。
EP4
在扭蛋店的“大冒险”结束之后,三人组又开始用“一家三口”的模式开始压马路。
在莫奈林帝国的首都,人们的生活一切如常,休息日的商业街上人流如织,看不出任何被虚空来客袭扰过的痕迹。不过伊奈利知道,这种生活她们并不能享受很久,总有某个地方现在仍然在那些可憎恶物的危险中,那里的人民在惶恐度日。
但是看着身旁苏艾和洛兰的笑脸,伊奈利却也希望这种时光更长久一些。比起血腥而残酷的战争,平和的日常是多么美好而又值得珍惜啊……
在苏艾和洛兰的身上,伊奈利看不出什么历经坎坷,苦大仇深的痕迹。让她们这么快就直接面对战争,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这个问题或许很快就有答案,所以抓紧时间享受当下吧。伊奈利尝试着说服自己。
“要去喝一点下午茶吗。”伊奈利如此提议道。肚子里有点东西,血液就会集中到胃部,大脑就会变得迟钝起来,自己就能少胡思乱想一点。
而且说实话,在街上走了这么久,的确是有点渴了。
这个意见立刻得到了苏艾和洛兰的拥护。
“正好刚刚我看到了一家想去的店!”苏艾举起手来,就像在课堂上抢着回答问题的小学女生。
既然小妹妹都这么说了,两位大姐姐怎么能有拒绝的道理呢?于是在苏艾的带领下,一行人开始往回走。
走了大概不到五分钟,苏艾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
伊奈利和洛兰确认了一下眼神,的确都是一脸懵逼的人:为什么苏艾会想来一家酒馆呢?!
虽说莫奈林帝国既不禁酒,也没什么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的规定,但是“苏艾想要去酒馆”这件事情,还是着实冲击了两位姐姐的神经。
“带着苏艾去酒馆这种地方真的好吗?”洛兰靠了过来,在伊奈利耳边悄悄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苏艾为什么要来酒馆啊……不过一般酒馆也会提供软饮料的吧。”伊奈利还没缓过神。
“那万一苏艾真要喝酒怎么办啊?”
“这种事情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啦!?”
在两位姐姐还在担心妹妹学坏说着悄悄话的时候,苏艾已经“唰”地一下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面对此景此情,伊奈利和洛兰对视了一眼,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赶忙进入了酒馆里。
这家酒馆和伊奈利曾经在魔幻小说里看到过的那些酒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木门、砖墙、壁炉、长长的吧台、木质的桌椅、还有一位热情的酒馆老板。
“在火炉旁找个位置随便坐!”,酒馆老板的大嗓门也和书里如出一辙,“几位小姐想喝什么。”
话音未落,苏艾便用充满元气的声音大喊道:“请给我一杯伏特加!”
与伊奈利和洛兰的目瞪口呆形成鲜明对比,酒馆老板淡定地为苏艾点着单。
“那这两位小姐呢?”
此时的伊奈利已经因为过于震惊发不出声来,她尝试着用余光瞟了一眼洛兰——看来那位天才工程师的状况和自己差不太远……
“洛兰姐?伏见姐?发生什么了?”苏艾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在桌子周围打着转,还不时拿出手来在两位姐姐的眼前挥挥。
“没……没事……”,抢先反应过来的是洛兰,“请问有果汁吗?”
看着依旧在发愣的伊奈利,洛兰伸出手推了推她的肩膀才把她唤醒过来。
“我……我也还好……”,伊奈利觉得自己说话有些结巴了,“请给我一杯气泡水。”
“多加一片柠檬,加薄荷,多冰块。”伊奈利确实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但愿柠檬的酸楚和薄荷的清凉能让大脑清醒一些。
几分钟后,伊奈利看着自己的气泡水咕噜咕噜冒着碳酸气泡,再看着一杯伏特加下肚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找酒馆老板要求再来一杯的苏艾,又看了看洛兰杯子里的混合果汁,心中升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洛兰也抬起头来,两个人再次确认了一下眼神:“苏艾真是了不得。”
EP5
当三人提着行李走进戚风交通枢纽站旁的小旅馆时,日头已经渐渐沉下了地平线。
对于伊奈利来说,再次踏上戚风的土地可以说是故地重游。从窗外飞驰而过的,刚刚播种完的田野、正准备吐露新芽的桑树、刚刚从冰封中苏醒的鱼塘……一切的一切,都如自己五年前在火车上看到的景象毫无二致。
彼时的自己,来到戚风的目的是为了找回自己与稻荷大神,与脚下土地的联系。不出意外的,伊奈利失败了,并且在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压根就不可能成功。
毕竟这片土地上沉睡的不是八百万神明,真正的支配者仅有一人——这位支配者甚至还险些铸下大错。
至于三人即将下榻的小旅馆,也是伊奈利的回忆之地。门缝里透出的摇曳火光、窗子里飘出的卖酒香气、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当跨过门槛的那一刹那,伊奈利觉得,五年前那个身穿校服,对这片大陆充满好奇,也对神明充满期待的伊奈利的身影,正在与现在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五年前,自己正是在此踏上了异世界的冒险之旅;而如今的自己,将带着两位后辈冒险者从这里出发奔向未知的未来……这种命运的巧合实在是有趣,伊奈利的嘴角也不自觉勾起了笑意。
小旅店里的陈设也没有改变,那位不喜欢刮胡子的旅店老板依旧笑吟吟坐在壁炉旁的桌子边——可惜这人天生长的有点凶相,这笑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反派感觉。
洛兰先上去收拾行李安排房间,苏艾刚刚喝了一大杯麦酒,现在正在酒店的门口逗猫玩。这个女孩子似乎对动物有种天生吸引力,无论是在提拉米苏的繁华商业街还是戚风的小旅店,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靠近苏艾,而苏艾对于和小动物玩似乎也颇有心得。
那种猫猫狗狗脸上露出的享受表情是伊奈利从来没有见过的,倒不如说见到伊奈利的小动物都在瑟瑟发抖,看上去就十分害怕的样子。
这个问题伊奈利也和卡特聊过,而那个文学少女是这么说的:“算算你在实验室里已经弄死多少小动物,我觉得人家害怕你还挺正常的。”
卡特似乎说的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但是会被猫猫狗狗讨厌这件事情还是让伊奈利伤心了好久。
伊奈利就这么看着和小动物们嬉闹的苏艾发呆,直到耳边传来了清脆的少女声音:“伏见小姐,好久不见。”
伊奈利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女的面庞。这位看上去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包着头巾,穿着一身褐色的侍应生的服装。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油烟味道来看,这应该是在后厨刚刚忙完。
看着少女的五官,伊奈利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这五年里伊奈利接触过的人实在太多,回想起一个在五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未免太难为自己了。
“你是……?抱歉我觉得自己曾经见过你,但我想不起来更多的事情了。”
看到伊奈利的反应,少女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您可以叫我布蕾。”,少女坐到了伊奈利对面的位置上,“我们上一次见面就是在五年前,在这家旅店里。”
少女自顾自地说着,眼睛却盯着伊奈利:“五年前就在这个位置上,您帮我占卜过。”
伊奈利想起来了,五年前在这家旅店里,她的确为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占卜过,占卜的内容则是……
“那时我的父母去参军了,我求您帮我占卜一下他们的归期。”,布蕾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骄傲、哀伤与不甘的神情,“您说的对,他们完成了使命,而归期则是永远。”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一想到那些战殒者并不是得以安息,而是成为献祭给佳斯特托里的“肥料”,伊奈利就感觉喉咙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着,随时都能喷出来。
“我叔叔是这家旅店的老板。”,布蕾把眼神转向了已经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的旅店老板,“在父母去世之后,我就留在了叔叔身边。”
即使看上去一切如常,但许多人的人生轨迹仍然真切地被改变了。像布蕾这样因为战争失去至亲,甚至成为孤儿的人,在大陆上绝对不少。
“伏见小姐,我有个问题想问您。为国家而献身真的是我们的使命吗。”
伊奈利愣住了。正是因为国土与口味的紧密联系,才会有人义无反顾踏上战场:只有保护好脚下的土地,才能让身后的国家得以存续,自己所钟爱的味道才能流传下去。
然而,这种信念也促成了那个神明的计谋,并将这个计谋包装得正义凛然。
帝国的公民与家庭的支柱,伊奈利也说不清哪个责任应该排在前面。
看着伊奈利困扰的样子,布蕾换了一个问题:“伏见小姐认为为国献身是自己的使命吗?”
“是。”在这件事情上伊奈利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因为在玛奇朵的墓前,她就是这么向先王承诺的。
布蕾的表情逐渐舒展开来,伊奈利也终于有机会提出自己的问题。
“我并没有向你透露过我的名字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
“隔壁村子里的退伍老兵曾经提起过您。说您是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小鬼。”
伊奈利大概知道那位老兵说的是哪件事情了……违反军纪乱跑的确是自己的不对。
“噗嗤。”这身轻笑来自于站在伊奈利背后的洛兰。
“洛兰?你在这里听了多久了?”
在洛兰开口之前,布蕾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位大姐姐刚刚从楼上下来没多久。”
洛兰一边点头一边止不住地“咯咯”笑着:“原来伊奈利是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小鬼头吗?”
面对这无法反驳的指控,伊奈利只能鼓起包子脸以示抗议。
就在这时,洛兰突然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了一个兔馒头。
伊奈利瞥了一眼,这个圆鼓鼓的小兔子在右耳上系上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脸盘上的蓝色显示屏上,白色的像素点构成了一张有点俏皮的贱贱的笑脸。
等到听见闪光灯的“咔嚓”,伊奈利才意识到原来这是一个照相机!?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鼓起包子脸的伊奈利和在她身后做鬼脸的布蕾就被这样定格了下来。
EP6
“早上好……”先从楼梯上下来的是睡眼惺忪的洛兰。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她的头发并没梳起来……或者说这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根本没有打理啊!
而接着下楼的苏艾已经洗漱完毕,打扮得漂漂亮亮蹦下楼梯,她头上的粉色发饰随着脚步一跳一跳的,充满了可爱的气息。
伊奈利恍惚中有种感觉,洛兰才是要被照顾的小妹妹。
招呼着两人在桌边坐下之后,三人组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根据昨天布蕾透露的情报,由于交通线周围驻军的保护,他们现在所居住的这家小旅馆暂时还没有受到怪物的攻击。
但往来的旅人里,的确有着在偏远地区,有各种各样怪物袭击村庄的传言。据说之间军方尝试着疏散民众,但出于对故土的眷恋有很多人选择了拒绝。
“这么说起来,以这里作为据点是安全的咯?”洛兰的判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听起来像是秘密基地一样,酷哎!”听到苏艾这么说,洛兰揉了揉苏艾的头。作为回应,苏艾眯起眼睛蹭了蹭洛兰的手。
“这么一说的确有点像哦。”伊奈利觉得“秘密基地”这个称号还蛮酷的。
“那我们就以这个秘密基地为中心,去有传言被怪物袭击的几个村庄看看怎么样?”
说着,伊奈利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地点。村庄星罗棋布散落在戚风广阔的平原上,想要在短时间里走一遍说实话不是那么容易。
正当三人讨论着行动路线和方式的时候,后厨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伊奈利“倏”地站起身:这个声音是布蕾的。也顾不得其他客人的注视,伊奈利右手一撑就翻过了吧台,冲进了被门帘分割的后厨。
映入伊奈利眼帘的是这样一副画面:布蕾背对着门跪在地上,她的左手似乎按在胸前,指着窗外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着。
而在她的后背上,一个看似是被锐器穿透的空洞正在汨汨向外冒着鲜血,鲜红的液体侵透了创口周围的布料。
见状,伊奈利立刻转身准备回去拿医药箱,然后就和刚刚进来的洛兰撞了个满怀。随后进来的苏艾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布蕾,马上就跑到了打开的窗户边。
“我去把医药箱拿过来,先想办法帮布蕾止血。”
似乎是之前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吓人的受伤场面,洛兰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呆立着一动不动。
“你在这里注意看一下布蕾有没有其他的反应,我这就上楼。”
其实伊奈利也知道,这么严重的贯穿伤,仅凭自己携带的那些急救药物只能应急,更别提现在还没法确诊的内脏损伤。之后最好还是送去大医院治疗比较好,当然靠自己的能力保住布蕾的性命也是个方法……
但是洛兰似乎还是在原地杵着,看起来是被吓得不轻……赶快退出去别看这幅场面找个地方平复一下心情,也比被吓到在原地杵着啥都做不了要好啊!
为了让洛兰清醒过来,伊奈利走上去晃了晃洛兰的脑袋。
“洛兰你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这么折腾一下之后,洛兰似乎回过了神来。
“我可能有办法。”这么说着,洛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看起来这真的只是一张普通的纸而已……
发了两三秒呆之后,洛兰赶忙把手里的纸揣回口袋。目睹了这一切的伊奈利觉得有点脱力……
“抱歉抱歉,拿错了。”然后洛兰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纸。
不对,那不是纸,是一张照片。那是昨晚洛兰给伊奈利和布蕾照的合影。
洛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这张照片,然后,一簇蓝色的火花从她的指尖迸发而出,一瞬间就将照片化为了灰烬。
但是这灰烬并没有纷然落地或是随风飘散,而是汇成了一股细流,在空中缓缓飘向跪地不起的布蕾。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远超伊奈利的预料:与其说布蕾背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倒不如说是布蕾的身体在一瞬间完成了重构。
在那股灰烬注入布蕾身上伤口的下一秒,那个骇人的血洞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有些超越伊奈利的常识了。
EP7
“那么我就暂且退下了。这段时间请您多陪陪布蕾。”伊奈利向坐在布蕾床边,满脸愁容的旅店老板鞠了一躬,然后便退出了房间。
带上房门之后,伊奈利看到了在门外等着的洛兰和苏艾。
“现在她因为受到过度惊吓暂时昏了过去,不过生命体征没有问题。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多亏了洛兰,布蕾看上去像没有受过伤一样,内脏器官也没有器质性损伤,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听到伊奈利这么说,门前的二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么苏艾刚刚在窗户那边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只好大的蝴蝶!扑棱扑棱就飞走了!”光用语言似乎没法表达这个“大”的概念,苏艾干脆用手比划了起来。
但是按照苏艾比划出的这个比例……这个蝴蝶恐怕得有一人高吧!?
“苏艾你没看错吗?”洛兰的提问盖不住她的愕然。
“真的没有!那个蝴蝶真的好大好大!紫色的,黑色的,一大块一大块的。嘴巴又长又尖,尾巴上好像还有刺呢!”
伊奈利尝试着想象了一下,一只一人高的蝴蝶趴在布蕾背上,用尖锐的口器刺穿布蕾的身体,吞噬着布蕾的血肉……伊奈利马上为自己的想象力拉下了刹车。
而一边的洛兰看上去有些迷茫:“苏艾你看到的真的不是蜜蜂吗?”
“真的不是!那绝对绝对是蝴蝶的翅膀。”苏艾的口气听起来十分自信。
正在三人为“窗外的奇怪生物到底是蝴蝶还是蜜蜂”困扰的时候,旅馆正厅里又喧哗起来——在收到消息之后,莫奈林军方的人似乎介入了。
几位军人走上了楼梯,来到了房门前:“被怪物袭击的受害人在哪?”
见状,苏艾张开双手挡在门前:“伏见姐说布蕾姐姐现在需要休息,不准你们进去打扰她!”
或许是没把眼前的小女孩当回事,其中一位军人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把苏艾推开……
然后苏艾就按住了那位军人伸过来的手,可以看出来那个军人想把手甩开,但却被强大的力量压制而动弹不得。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伊奈利也顾不得那么多,侧身挡在了苏艾的身前。
“我和旁边的这位小姐是为受害者进行急救的医生。”,伊奈利向洛兰使了个眼色,但是洛兰似乎没有第一时间意会到,“现在受害者已经暂时失去意识,想要询问些什么的话现在可不合适。”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有几个士兵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受害者和家属的状况。”伊奈利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人家女孩子都被吓晕了,你们一群大男人不能体谅一下?”终于感知到了状况的洛兰,给出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
三个女生就在门前和几位军人对峙着,直到一位青年军官来到了二楼。
“长官,我们的调查出现了一点意外。有人在妨碍我们与受害者接触。”一位士兵向这位青年军官敬了个军礼。
“看来这就是这批士兵的头头了。”伊奈利暗忖。
在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青年军官转向了挡在门前的三个女生:“三位小姐,按照规定我们必须对受到怪物袭击的受害者进行接触……哎?是伏见小姐啊?”
这个青年军官的脸伊奈利可有印象:他是当年龙尾湾战地医院的哨兵,为了偷偷溜出去给弥迦治疗,她和他可没少打交道。
看来是因为战时有功,这几年里升了军衔当了官吧。
“是我。”,既然是熟人相见,伊奈利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苏艾把手放开吧。”
在伊奈利开口之后,苏艾松开了紧握的手。那名士兵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也无可奈何甩开了手。
伊奈利偷偷瞥了一眼,那位士兵的臂膀好像已经被苏艾捏出了一块不小的淤青……
让周围的士兵下楼保护现场、驱离围观者之后,青年军官带着一脸困扰的表情转向了伊奈利:“伏见小姐,这是真的没有办法……按照规定我们得和这些被怪物袭击的可怜人接触,他们的情报对我们非常重要,上面也是这个意思。”
伊奈利的语气也舒缓了很多:“这个我们也能理解。”
洛兰和苏艾不断点着头,表示对伊奈利的应援。
“不过布蕾她已经被吓晕过去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也不知道啊……与其现在去打扰她,不如安心让她静养,恢复得更快也能帮你们节省时间对不。”
看着青年军官迟疑的神色,伊奈利继续着自己的“攻势”:“介绍一下,洛兰、苏艾,和我同行的两位穿越者。我们三个也是在袭击发生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人,不如你先从我们这里收集点什么情报吧。这样回去你也好交差。”
接着,伊奈利向军官说明了布蕾的伤势和身体状况,洛兰则尝试着还原现场的情况,苏艾则是把刚刚对“屁股上长刺的大蝴蝶”的描述又来了一遍。
听完了苏艾的说法,青年军官从腰间抽出了一张卷轴打开:“小妹妹你说的是不是长得像这样的怪物?”
看着卷轴上长着修长口器,翅膀上纹着诡异大眼睛图案的紫色蝴蝶,苏艾连连点头。
“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这个!”
听到苏艾的回答,青年军官把卷轴卷起塞给了苏艾:“那这就对上了,之前怪物袭击的报告中这种蝴蝶是常客。它们会用口器吸取受害者的血液,这也和你们汇报的伤情吻合。”
“只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青年军官挠了挠头,“之前这东西很少有单独出现的,这次却是个特例……”
EP8
白天,在完成调查之后,莫奈林士兵们就离开了。青年军官向伊奈利她们承诺,增加巡逻频率和增设岗哨的事情会马上落实,当地部队也会请求增援。加上这次怪物行动是单独袭击而不是集群出现,这一段时间里应该不会有新的袭击事件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出发的最好时机已经被耽误了,加上挂记着布蕾的安危,三个人都认为再待一晚比较好。
在让苏艾先睡下之后,伊奈利又和洛兰一起去查看了一下布蕾的状况。可惜这个面色惨白的女孩子还处在昏迷当中,两人也就没在房间里逗留太久。
回到房间之后,白天积累下来的疲惫让伊奈利在接触到床的那一刻就陷入了熟睡的状态。
但是在梦里,伊奈利却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洛兰的能力具体起来究竟是什么?从来没有哪一种治愈法术可以达到洛兰能力的这种效率啊……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伊奈利才发现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看来自己毫无疑问睡过了头。匆忙洗漱之后,她抄起前天就整理好的行李冲下楼去。果不其然,苏艾和洛兰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伏见姐你迟到了哦~”苏艾对着伊奈利做了一个鬼脸。伊奈利眨了眨眼吐了吐舌头,企图萌混过关。
“伊奈利你是睡过头了吗?”不过洛兰似乎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伊奈利,反而打出了精准的会心一击。
今天三个人的计划是沿着附近的河流逆流而上,有一个在传闻中受到了怪物袭击的村庄就坐落在这条河的上游。顺着这条河走,不仅距离最近,也不容易迷路。
河边肥沃的冲积平原上,是戚风引以为豪的大片农田。在田间的小道上,有两名扛着步枪的莫奈林士兵在巡逻,他们不远处,一位哨兵正在瞭望塔上张望着。看来之前青年军官所说的“会加强附近的防卫”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过,随着受到袭击的区域越来越多,需要维持治安,进行警戒需要的人手也会越来越多。一旦怪物的威胁超过了临界点,局势就会迅速崩溃吧。
或许这也是此行的目的:与其被动防守,不如寻找机会,主动出击不能犹豫。
在走过第一个河湾之后,一行人开始逐渐远离人类聚居的村庄,广袤的农田开始被灌木丛和阔叶林替代,河滩上布满了野兽的足迹,看来是周围聚居动物留下的。来到河边大概是为了喝水吧。
“这个脚印看上去是小鹿、这个应该是熊吧……”苏艾一一辨识着地上的脚印。能够在杂乱的痕迹中准确辨认出不同动物的足迹,这让伊奈利很是佩服。
“苏艾好厉害啊。”洛兰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哎嘿!”,被夸了之后,苏艾显得特别骄傲,“毕竟我是专业的驯兽师啊!”
“这看来是哪个倒霉蛋碰到了什么食肉动物被抓走了。”,苏艾指着一条长长的痕迹,“看来是被拖到窝里了吧,真惨。”
不过,当看到不远处的一只湿漉漉的鞋子时,三个女生开始感觉有些不妙了。该不会是有人在这里被野生动物袭击了吧?
“这个痕迹还很新鲜,顺着去找说不定还有救!”苏艾的行动快过了她的话语,伊奈利见状也拔腿追了上去,洛兰则跑在最后。
顺着这条痕迹一路追踪,三人追到了离河岸不远的一棵槭树旁。
“洛兰姐!伏见姐!这里有人!”
在树下,的确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成年男性。
从衣着上看,这或许是一位来自九桥群岛的男性旅行者。在伊奈利的印象里,这种形制的衣服在九桥群岛的某些地区特别流行。
现在,这位男性身上穿的红黄相间的长衫已经湿透了,衣服的下摆还被撕扯掉了一块,看上去是刚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样。
估计这个男人应该是不慎失足落水,所幸的是在溺毙之前挣扎着爬上了河岸,想爬到这棵树下歇一会吧……
伊奈利做了个手势,示意苏艾和洛兰先不要围上来。要先确认这个男人的身体状况,这样才方便开展后续的施救。
伊奈利将左手食指放在这个男人的鼻子下,微微喷出刀气息证明这个男人还能自主呼吸。接着,伊奈利又用食指和中指按在了男人的颈动脉上,感受到跳动是个好兆头,至少心脏功能也还在运转着。
接下来,就要确认男人的意识是否清醒了。
“先生,这位先生?”
伊奈利一边摇晃着男人的肩膀,一边在男人耳边大声呼喊着,但看起来这位男人并没有做出回应。
在扒开了男人的眼皮用手电照了两下子之后,又检查了一下男人的口鼻之后,伊奈利心里大概有数了。
为了让这个疑似溺水的人顺畅地呼吸,也是为了检查有没有外伤,伊奈利开始动手解开男人身上衣服的扣子。
在伊奈利扒下男人衣服的时候,她没注意到洛兰一下子就把苏艾的眼睛捂上了。
身体上并没有什么伤口,看来这人的运气还不错。不过他的皮肤倒是在冰冷的河水里冻得有些发青。算了,相比会导致生命危险的各种问题,冻伤倒不是那么严重。
“看起来是在冷水里泡久了,说不定还呛了两口水。现在这人昏迷了,即使不那么重,也是挺危险的。”
“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把他带回旅店去,再找医生看着他。”即使这有可能再次耽误行程,但见死不救也是伊奈利绝对不允许的。
“这样啊。”,苏艾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那交给我吧。”
然后,苏艾就把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抬了起来扛在了肩膀上,就像拎起一个书包背到背上那么简单。
问题被简单粗暴的解决了,伊奈利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或许以后自己得锻炼一下肌肉?
而洛兰则选择了用那台神奇的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瞬间。
“洛兰,你那个能力现在能不能再用一次?”伊奈利随口问了一句。
“啊……这个时候我可能帮不上忙。”
洛兰的能力到底是什么?眼前的情况让伊奈利更迷惑了,这不是治愈系的能力吗?
不过这不是当下最要紧的问题,把这个男人送回去才是。
背着一个大男人并没有影响苏艾的脚力,她依旧是三人行队伍的排头,一行人走回头路没有花更多的时间。
推开旅馆门之后,苏艾无视了宾客们看向她的惊骇眼神,径直把人扛上了楼。洛兰已经去附近的集镇上找医生了。而伊奈利正在和旅馆老板交涉:
“这位先生的房钱我先付三天,几天之后我们还会回来的,这段时间又要给您添麻烦了。”,伊奈利掏出了钱包,数出了三天的住店钱,“请问您这有火盆吗?我想借用一个。”
EP9
等到把昏迷的男人安顿好,已经是午餐时间之后了。在拜别了镇子上来的医生之后,三个人准备再度踏上旅途。
“我们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到那里吗?”洛兰的提问一针见血。
“这个事情交给我吧。”在背上行李之后,伊奈利走出了旅馆。
要让小狐狸们再当一次“特快列车”让伊奈利觉得有些对不起它们,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
在张开稻荷寿司卷轴之后,伊奈利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一小瓶糖醋汁。
用手指沾了一点“墨水”之后,请神的祷文随着伊奈利的动作在指尖殷殷渗出,直到散发着淡淡酸味的痕迹铺满了整个卷轴。
把卷轴重新合上之后,伊奈利向着地平线那边吹起了口哨。
不一会儿,地平线那边就传来了回应,狐狸“空空”的叫声自远而近。三只毛色火红的大狐狸从不远处的麦田里钻了出来。
正当伊奈利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想给小伙伴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扑了个空。
这些身高和三四年级小学生相仿的“巨型”狐狸正亲昵地蹭着苏艾,要说伊奈利不嫉妒这是不可能的。
“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喊来,你们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跑去和别的女孩子贴贴!”
在内心里,伊奈利如此咆哮着。
虽然在态度上,这一批“新同学”让伊奈利感到有点不开心;不过狐狸们还是尽职尽责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沿着河流飞驰的它们,成功将主人和她的伙伴们在日落之前送到了指定的目的地。
“辛苦大家了。”,伊奈利摸了摸小伙伴们的头,“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听到主人的命令,三只小狐狸并没有马上离开,却一步一挪踱到了苏艾身边。
见状,苏艾也蹲了下来挠着狐狸们的下巴:“好乖好乖,要吃晚饭了,赶快回家吧,不然妈妈要着急的。”
看着式神们在被苏艾抚摸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伊奈利感到了深深的恶意。自己身为主人的尊严在苏艾的可爱面前真的一文不值吗……
至于三人到达的目的地,比起村庄,伊奈利更愿意称它为山寨。铁丝网之后是用顶端削尖的圆木筑起的木质高墙,木头搭成的射击平台藏在墙后,哨塔上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站岗,木质的门楼前也有手持武器的村民保卫,穿过村子的那条河流上现在也被搭上了水路门。
“来者何人?”一名面庞稍显稚气的门卫拿着草叉拦住了一行人。不过这少年的声音,中气倒是很足。
“我们是奉女王之命,前来调查怪物袭击事件的穿越者。”在伊奈利的印象里,虽然这几天处理的事情不少,但像现在这样掏出莫奈林的御状似乎还是第一次。
估计这位少年也没见过这幅架势,在转身和另一位年长些的卫兵用伊奈利听不懂的方言聊了几句之后,少年门卫给出了回应:“这事儿我们拿不定主意,得去找我们的老大。”
“老大”这个称呼伊奈利有些担心,她们别是误打误撞跑到了强盗山寨来了吧。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莫奈林军装的中年男人从门楼里走了出来。
“您好,我是这里的守卫官巴里。”,这个中年男人的左边脸颊上有一刀大约一寸长的伤痕,看起来是锐器所伤,“我们的人报告说有穿越者希望调查怪物,就是你们吗?”
伊奈利再次掏出了莫奈林的御状。在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之后,巴里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跟我来吧。”
“谢谢大叔!”
伊奈利感觉自己仿佛看到,在被苏艾叫大叔时,巴里的嘴角仿佛抽动了一下。
村庄防卫队的指挥室设在村里小教堂的二楼。按照巴里的说法,村子里不愿意撤离的村民占大多数,但是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会越来越不安全。而像这样的偏远地区,又无法容纳大规模的驻军。
作为折中方案,军队会派遣一支小分队到各个村庄,除了担当保安职责之外,这些军人还要负责指导村民进行训练。这些经过一定训练的村民虽然在军事素养上不及正规军,但他们也将在日后成为保卫村庄的主力,这就是防卫队。
在招呼三个女孩子坐下之后,巴里点亮了地图桌子上的那盏油灯。
“说实话在我的人汇报的时候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为啥上头会派三个小女孩过来。”,巴里带刺的视线在三个人的身上来回扫着,伊奈利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既然是帝国的命令,我作为帝国的军人就应当遵守。”
“在你们逗留的时间里,我们会给予你们最大程度的协助。”
“走廊另一头还有一件空房间,是之前修女们的。那里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据点了。”
EP10
这个偏远的小村庄依旧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随着太阳落山,村民们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整个村子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真对不起啊。”,伊奈利跪坐在通铺上,整理着这两天记下的笔记,“本来今天如果早点到了,说不定调查的进度会更快一些。”
听到伊奈利这么说,正在帮苏艾梳头的洛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觉得伊奈利你做的是对的。”
苏艾也不断地点头表示自己对洛兰的支持。
“说起来,那个被我们救起来的叔叔叫什么名字啊?”
在苏艾发问之后,伊奈利和洛兰才意识到,她们甚至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名。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应该就能知道了吧?”
“那么,为了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叔叔,加油!”苏艾伸出了自己的手。
伊奈利立刻心领神会,把自己的手叠在了苏艾的手背上。
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洛兰也意识到了状况,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最上层。
“加油!”
简短的仪式之后,就是比以往都早一点的就寝时间了。苏艾被夹在伊奈利和洛兰两人中间,一天的劳顿让三人组很快进入了梦乡。
惊醒伊奈利的,是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钟声——这声音来自教堂的钟楼。
在晃醒了睡梦中的苏艾和洛兰之后,伊奈利迅速穿好衣服背上急救包奔向了走廊——当然,那把伴随自己多年的爱枪也不能忘。现在它正静静躺在伊奈利大腿上系着的枪套里,等着一股杀伐之气将它唤醒。
在走廊上,伊奈利碰到了行色匆匆的巴里。
“巴里长官,发生了什么。”
那位双颊刻满风霜印记的老兵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剑:“那群怪物又来了,你们躲在房里别出来。”
“这个要求恕我拒绝。”说着,伊奈利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在稍许迟疑之后,巴里默默点了点头。
刚刚还沉默着的村庄一下子被无数火把照亮。站在平台上的防卫队员正在用弓弩、火枪、猎枪……以及其他所有能找到的武器向空中射击。
“赶快让妇女和儿童躲到地窖里!躲在家里的人把门窗封上!所有的防卫队员继续开火!”
巴里队长的命令化为了响彻整个村子的嘶吼。
而遮蔽了了月色的,正是在旅店里袭击了布蕾的黑紫色蝴蝶。不过这次,它们一来就是一群。
而其中一只长着骇人口器的蝴蝶,已经摸到了巴里的背后。
“巴里长官小心!”在发出警告的同时,伊奈利果断拔枪射击。
当然,没有进行精确的瞄准,在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伊奈利就知道自己的这一枪一定会打偏。不过从枪口疾射而出的火光和呼啸着撕裂空气的铅弹,确实让那个可憎的怪物感到了害怕。
接着,一个举起重锤的娇小身影高高跃起。随着锤头落下,那只蝴蝶从空中被击坠下来,强大的惯性让这只怪物插翅难飞,它膨大的腹部被巨大的冲击力碾的稀烂。冲击波扩散开来,伊奈利觉得自己脚下的木制平台似乎也在瑟瑟发抖。
娇小的身影翩然落地,如此轻盈的身姿让人不敢相信正是这个女孩挥出了刚刚饱含着地动山摇气势的一击。
少女的武器在风格上也很搭调,叉子顶端的红酒蛋糕看上去秀色可餐。如此可爱的武器居然仅用一击就把怪物锤得粉碎。
“哎嘿!”扛着大锤的苏艾向着伊奈利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作为回应,伊奈利也向苏艾比了个大拇指。
“洛兰人呢?”
“洛兰姐去帮助村民疏散了!她说叫我们别担心她。”
说话似乎并不耽误苏艾与怪物的战斗,在和伊奈利喊话的同时,她又随手挥出一个上捞,打飞了一只俯冲而下的蝴蝶。
既然后辈都表现的这么勇猛,自己也不能示弱啊。
又一发子弹击出,点四五口径的铜壳铅弹虽然没有击中蝴蝶的躯干,但随之携带巨大的动能直接打穿了蝴蝶的鳞翅。在空中打了两个旋之后,这个倒霉蛋便一头栽向地面,再也不见踪影。
“伏见姐小心!”苏艾提醒了伊奈利,两只大蝴蝶正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向自己俯冲而去,向一边闪躲是不可能了,伊奈利下意识向后闪身。
结果,原本就站在将近两层楼高的木质平台边的伊奈利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下倒去。
从这个高度掉下去,摔断几根骨头都算是轻的。在大脑行动之前,本能让伊奈利抓住了木质平台的一根横梁。粗糙的木质表皮在强烈的冲击力的作用下化为了带刺的铁砧,磨掉了伊奈利手上的一大块皮。
钻心的痛感传来,但这带刺的“铁砧”却是挂在半空中的伊奈利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了。
当然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妙:有几只怪物似乎已经发现了伊奈利的踪影,把攻击目标对准了她。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还击还是回避都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生机就是放开手来继续向下坠落……但那样的话,受伤的情况估计也不会比被怪物袭击好到哪去吧……
下一个瞬间,伊奈利感觉自己的腹部承受了一记重重的勒握,随着肺中的空气被挤干,自己的身体忽然变轻了,或者说整个人飞了起来。
“看来是我的灵魂将要告别这个世界了吧。”在双脚再次踩到木质的平台前,伊奈利都是这么想的。在呆立了好几秒钟之后,伊奈利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死。
眼前的苏艾,手中正握着一根粉色的鞭子,而另一头的鞭梢正缠在自己的腰上。
伊奈利盯着苏艾看了一会,苏艾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就是用这个把我捞上来的?”
“没错!我是不是很厉害?”
这番问答甚至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两人仅凭眼神交流就可以确认现在的状况了。
防卫队员的对空射击虽说是有点“乱枪打鸟”的感觉,但超高的火力密度算是从某种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在密集的射击下,能够从空中完成攻击的蝴蝶怪物只有少数。
或许是已经开始厌烦这种天与地之间的对峙,聚集着的蝴蝶开始渐渐散去。在伊奈利看来,这或许是实现那个计划的最好机会。
“苏艾!苏艾!”伊奈利用最大的嗓门呼唤着后辈的名字。
“伏见姐,有什么事情吗!”
“帮我个忙。”,伊奈利指着正在远去的蝴蝶群,“这玩意儿你能不能帮我抓一只活的?”
稍微迟疑了一会儿,苏艾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可以倒是可以啦……不过伏见姐你要干什么啊?”
“这群小家伙一点都不听话不说还喜欢乱跑,反正我是制不住他们。”苏艾的表情看起来很无奈。的确,和之前遇到的温顺小动物不同,这些蝴蝶对苏艾有着很明显的敌意。
“我想,我或许能找到些办法。让这群飞来飞群的恶棍老实一点。”
“行吧。”这么答应了之后,苏艾爬上了瞭望塔的顶部。在观察了一小会之后,她猛地甩出了手中的长鞭。
系着铃铛的粉红色鞭梢在弥漫着烟雾的夜空中破开一条通路,指引着修长的鞭身捆缚住了一只从门楼上方掠过的蝴蝶。
接着,苏艾轻轻一拉再一抖,鞭子就像鱼线一样把那只怪物“钓”了过来。在把怪物抓到手的第一时间,苏艾就折断了它修长而尖锐的口器。
拎着这只怪物,苏艾从瞭望塔顶跳了下来。
“小心,别碰到它的翅膀。”伊奈利大喊着。
“没关系!”苏艾试图用充满活力的声音告诉前辈,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整只怪物被苏艾的鞭子捆住动弹不得,在地上不断挣扎着。面对自己索取的猎物,伊奈利掏出了一支注射器,针筒里装的是麻醉剂,这个剂量足够让一名十岁左右的人类孩童彻底失去知觉。
即使怪物还在不断扭动着躯体试图反抗,伊奈利也不为所动,果断把针头刺入了蝴蝶膨大的腹部,将麻醉剂缓缓推注进蝴蝶的身体内。
但是情况并没有向着伊奈利期望的方向发展,十五分钟后,这个怪物的挣扎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它的复眼里还闪着凶恶的光芒。
或许是剂量不够?伊奈利决定再试一次。
算上第一针麻醉剂的情况下,补上第二针麻醉剂之后。即使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也会被这么大剂量的药物当场麻翻。不过眼前的怪物看起来显然还要比一般的成年男性坚强很多……这么多麻醉剂也没能让它老实下来。
伊奈利决定不再继续尝试了。现在自己剩下的麻醉剂仅有三支,可能连一次小型的外科手术都没法支持。比起“把怪物解剖”,“救人性命”在伊奈利心中的地位显然更重要。
在用一枚铅弹结束了这条扭曲的生命之后,伊奈利和苏艾走回了自己的教堂,而洛兰已经回到了三人的房间。
看到伊奈利鲜血淋漓的右手,洛兰果断拒绝了伊奈利“自己动手”的提议,开始为伊奈利清理伤口。
当酒精涂在渗着鲜血的手掌上时,伊奈利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不还是……”
“你是病人,好好歇着。”虽然上药包扎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洛兰的口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很久没有被人当病人照顾过了……这种微妙的感觉,说实话伊奈利并不讨厌。
苏艾已经去洗完澡回来了。除了清洁卫生考虑之外,伊奈利还担心一直在近身搏斗,甚至为自己活捉了一只怪物的苏艾会沾上蝴蝶怪物的鳞粉,那玩意儿会不会有毒有害还不清楚呢……
等到三人在通铺上抱成一团睡着的时候,第一缕阳光已经穿出了地平线。
EP11
在村子当中逗留的几天里,伊奈利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为在军事行动中受伤的人员提供必要的医疗协助。
苏艾每天要么跟着村里的老猎户出门打猎,要么和防卫队一起巡逻执勤,每天似乎还都过的挺开心。
洛兰则自告奋勇为村子的防御加固提供方案。不过巴里队长似乎向伊奈利抱怨过“那位穿越者小姐给我们的图纸太深奥了,完全看不懂啊。”
“说起来伊奈利,你为什么不直接用能力去做治愈的工作呢?之前我们从河边救那位大叔的时候也是。”
有一天晚上,洛兰问了伊奈利这么一个问题。
“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吧……毕竟魔法或者能力在我看来,是在自然科学无法解决问题的情况下才会启用的手段。”
作为一名工程师的洛兰听到伊奈利对科学毫无保留地信任与夸赞,露出了十分愉快的表情,就如同刚刚吃光了一整笼兔馒头一样满足。
在这片大陆上,魔法已经渗透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就连普通的医疗服务中,都有接受过专门魔法训练的魔药师傅们的身影频频出现。
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习惯的诊疗方式并不是去找个愈术士给自己读个治愈魔法啥的。去找医生看病开药(包括魔药)还是大部分人的首选。
伊奈利并不准备破坏这种司空见惯的生存方式,更何况,随着技术的发展,自然科学的手段也会变得越来越丰富而可靠。
“那当时如果我使用了能力,伊奈利你会不会阻止我?”
“不会。”毕竟是为了救人,如果真的行动了,伊奈利也没有什么阻止洛兰的理由。
三天之后,伊奈利一行人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在离开村子前,巴里队长把伊奈利叫到了指挥室。
“巴里队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有件东西想给你。”,接着,巴里队长从靠墙的枪架上取下了一支猎枪,“拿着吧。”
“你有成为一个优秀战士的潜质。”
这句话,伊奈利总觉得有人对自己说过……
相比于来时的行色匆匆,这一次的归途三个人就显得悠闲很多。
苏艾嚷嚷着“回去以后一定要喝上一大杯麦酒”,洛兰想在第二天去附近镇上的商业街好好逛逛……当然,有一个问题一直让三个女生牵挂着。
“那个大叔现在醒没醒过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了。
太阳慢慢往西边落去,旅馆的建筑轮廓也渐渐变得清晰。不出意外的话,三个人回到旅馆之后,可以先洗漱一下收拾一下行装,再悠闲地去吃晚饭。
怀揣着对美好休息日的向往,苏艾推开了紧闭的旅店大门。
引入眼帘的是一桌丰盛的饭菜,洛兰一眼就认出来这一定是一位中餐师傅的作品。
饭菜的香气,混合着血腥味与尸臭味窜进鼻腔。
问题很大。
伊奈利低头一看,旅馆大厅的木质地板已经被鲜血沁透了。
之前遭遇过数次的大型蝴蝶怪物也没有缺席,它们正悬浮在空中,用口器吸取地上的血液大快朵颐。
这次,它们还带来了另一帮朋友。一群猴子正在大厅里跑来跑去,这些怪物比它们的蝴蝶同伴更加可怕,一只血红色的眼睛占据了半个脸盘,颅骨似乎是被什么人削去了一块,大半脑组织暴露在空气中,蠕动的脑细胞和跳动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
似乎是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其中一只怪物猴子发出了“吱吱”的尖叫,随即展露出剃刀般的利爪飞扑而来。
它的一只爪子上握着一根黄白色的东西,伊奈利认出来了,这是一根人类的胫骨,上面还残留着灵长类动物的牙印。
伊奈利一把推开了因为见到这幅地狱绘图被吓得动弹不得的洛兰,接着抄起背在身后的猎枪,用枪托狠狠砸向了张牙舞爪的怪物猴子。
木质枪托结结实实打在了猴子的面门上,这怪物吃了痛往后退了两步。伊奈利趁机拔枪射击,数颗小铅丸扎进猴子的脑子,将灰白的脑浆、浑黄的脑脊液与暗红的鲜血打得四处飞溅。
谢天谢地,在射击的方面,辛辛国运动场用的步枪和现在自己手里拿着的打猎用的单发霰弹枪区别不是那么大。
“伏见姐!我去上楼看一下布蕾姐姐和大叔的情况!”
“不可以!一起行动,先把这里的怪物解决了再说!”
此时的伊奈利,已经对“这座旅店里会有生还者”不抱希望了。
这时,洛兰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伊奈利和苏艾顺着洛兰手指的方向看去……
刚刚被伊奈利爆头的猴子,正在从血浆与脑浆里慢慢站起来。一声凄厉的尖啸让伊奈利感到心脏震颤,脊背发凉。
接着,这只本应已经死透的猴子再度跃起,张牙舞爪直扑伊奈利——然后这只生命力顽强的怪物猴就被苏艾的大锤砸成了饼。
“你们……有完没完……”苏艾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光,咆哮着的声音已经出离愤怒。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少女举起了那柄比她自己还要高的大锤,冲进了怪物群中。
伊奈利默默打开了自己的稻荷卷轴。随着古老的敬神舞步,绿色的雾气被吹散氤氲在整个大厅里。苏艾身上,无论是蝴蝶口器留下的刺伤还是猴爪留下的抓伤,都在这片抚慰之雾中迅速愈合。
“去吧。”,伊奈利这么想着,“带着我那份愤怒与不甘,好好发泄吧。”
EP11
在回到莫奈林进行汇报之后,伊奈利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陪伴苏艾与洛兰身上。
在清理完房间的怪物之后,伊奈利和苏艾清查了旅馆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房间的地板、屋墙、天花板上都是飞溅的血迹,每一个房间里都没有幸存者。
随后,戚风当地的警方和莫奈林的军方接管了这座旅店。在离开之前,伊奈利带走了布蕾的一件遗物。那是一个刻着布蕾一家三口名字的银手镯。在伊奈利的印象里,这段时间布蕾一直戴着它。
或许从父母从军的那一天起,这个手镯就没有被她取下来过吧……但是五年前的事情伊奈利实在记不清了。
即使大屠杀的凶手毫无疑问是那些怪物,还是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为什么这些怪物能绕过巡逻队和岗哨?为什么所有死者房间里的财物都完好如初没有被破坏过?为什么没有看见一具幸存者的遗骸,甚至是那种被严重毁坏的也没有?以及,为什么在她们回来的时候,怪物们在房子里翻天覆地,但那桌菜却完好无损?
而对于三位女生来说,另一个遗憾是他们永远无法弥补的:直到最后,他们都不知道那个被他们救助了的男人,到底姓甚名谁。
等待他们回来的不是温暖的炉火、不是冒着泡的麦酒、不是开心笑着的旅店老板、也不是已经恢复健康的布蕾和不知名大叔。
这一切都被埋葬在了怪物们的大屠杀当中,留给她们的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血腥坟墓。
“要是我们早点回来,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我们留一个人陪着大叔和布蕾,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这几天里,无论是情绪低落、时不时就会哭出声的苏艾,还是目光呆滞、整个人如同丢了魂的洛兰,都在提出一个个如果。
如果有多美妙,现实就有多残忍。
伊奈利决定,把那个阿赛德接引人告诉自己的话,再传给这些莫奈林的后辈们。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后悔药。”
即使现在自己的内心也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但伊奈利知道,她们必须走下去。
当战争的车轮碾过,没人会有时间去回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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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承认,此刻我急切地想要见到娜西莎,想去握住她的手,听听她又从我的心里看到了什么。无论她说出怎样让我难堪的真相都好,我只想抓住她,抓住这世界上唯一看透了我的人。我试图从她那双洞察一切的眼中获得些许安全感,即使每一次的对视都将我钉在审判的十字架上……”
“说实话,我有些不太理解。”
她把几张叠在一起的纸还给布莱恩。年轻男孩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但他很快将情绪掩饰过去,做出一副耐心的样子:“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她对布莱恩的情绪变化浑然不觉,向来如此。布莱恩说,想让她为他的小说提提意见,她自然照办,并不把一位创作者脆弱的自尊心放在眼里。
“为什么主角如此执着于娜西莎呢?”她问,“每次娜西莎都会揭穿他内心的痛苦,让他消沉,可他为什么还是一次次地去见娜西莎?”
她那时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天真和残忍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当时的布莱恩到底作何感受,已经成为一个永远不能探清的谜题,这让她每每回想起往事,都试图从他的每句话中捕捉那些可能存在的言外之意。
“主角在寻求理解,而娜西莎恰好是能够理解他的那一个。虽然那些真相让他痛苦,但他同时也觉得愉快……也许理解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我已经16岁了,不是小孩了。”她立刻反驳道。要说她对布莱恩有什么不满,那就是布莱恩总是把她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待。布莱恩只是比她大了几岁,却时常端着一副年长者的架势,说着“你还没到懂得这些的年纪”这样的话。她自认为拥有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的内心,对布莱恩的话从来不以为意。
她急于证明自己,显然布莱恩看穿了这一点,并不与她辩驳。他像往常一样将这个话题匆匆带过,讲起他笔下的男主角与娜西莎。他只是在寻找能够理解他的人,布莱恩说,即便真相多么残酷,他都想去直面那个真相,即使受到伤害……
可是受到伤害会很痛苦啊,她不解。布莱恩则说了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他说有些人痛苦时也觉得快乐,他们的快乐来自于对自身的折磨,有些是肉体上的,也有精神上的。她听着这一切,说不出话来,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摇头说,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我也这么认为,布莱恩笑着说,但这是文学创作,奇怪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坐在咖啡馆靠窗的座位,杯里的咖啡都已经空了。窗外的行人行色匆匆,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压低帽檐匆匆走过,布莱恩说,也许那人是个间谍,正要往接头地点去,害怕别人看到他的脸。他又说,他可能有一位女搭档,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一段感情。但我不会写这样的故事,他补充道,幻想这些只是打发时间。
她点头,也告诉他自己的幻想。刚刚路过的那个牵着狗的男人,他的狗看上去不那么听话,也许是某位受了诅咒的王子。王子?布莱恩笑起来,你认真的?我可从没听过王子变成狗的故事。在青蛙王子之前,人们也从未听过王子能变成青蛙,她理直气壮地说。
他们花上一整个下午编造来往行人的神秘经历,直到暮色四合时才结账离开,有时是布莱恩付钱,有时是她,他们不太计较这些。她每当回想起这些下午,都觉得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坐在窗边的戴安娜女士问他有没有兴趣阅读她写下的小说。他看到她桌上的纸张和钢笔,微笑点头,对她说当然可以,只不过要等到他工作结束之后。
“我想说,我对这个故事非常感兴趣,并且非常想知道之后的发展。”
布莱恩把书稿还给戴安娜。她看起来很高兴,用愉快的语气问道:“真的吗?我希望你不是在说客气话。”
“当然不,”布莱恩说,“我已经完全被吸引了,真希望能立刻看到之后的故事。如果迈克不救米歇尔,他心爱的女孩杰茜就不会与米歇尔结婚,但他真的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米歇尔溺水而死吗?这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的信条。我想知道,迈克会选择哪一边。”
“关于这一点,我还在思考,”戴安娜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如果换作是米歇尔以外的任何一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救人。但他与米歇尔向来关系不睦,足以让他产生见死不救的念头。残酷的是,无论他怎样选择,等待他的都将是痛苦。如果米歇尔活着,杰茜就会嫁给他人,如果米歇尔死了,他将终生被自己的良心拷问。这一点,迈克也是知道的。”
她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沉思了片刻,转过头来问布莱恩:“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呢?”
布莱恩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会选择救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即便是对方对你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戴安娜问。
“如果他伤害我,我会想办法反击。但那并不是我见死不救的理由。”
“你是个善良的人,”戴安娜赞许地说,“不过如果迈克也像你一样坚定,故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吸引人了。”
“谢谢您的夸奖。”布莱恩轻轻挠了挠头发,表现得有些害羞。
戴安娜带着她的书稿离开了,她说自己下次会将完整的故事带给他看。布莱恩坐在窗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路过窗口,那个瞬间,借助黑色的背景,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在玻璃上的投影。
他伸出手掌,去触碰玻璃上的脸。
布莱恩,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影子没有回答她。
下午四点一刻,布莱恩开车前往唐人街,打算载一位女性去看电影。
“你迟到了,小子。”佩瑞忒看起来十分不满。布莱恩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想扶着她坐进座位,却被佩瑞忒毫不留情地一拐杖挥开:“走开,我自己能行。”
布莱恩苦笑着上车,往电影院的方向驶去。
“先说好,我可没有钱付给你。”佩瑞忒皱着眉头说。
“我不会跟您计较这点钱的。”布莱恩说道。他注意到佩瑞忒虽然看上去很生气,但由于表现得太刻意,反倒显得有趣。从上车开始,她的视线就在车厢里到处游走,但一旦与布莱恩对上视线,就立刻气势汹汹地回瞪他。
“看不出来,你小子居然是个有钱人。”佩瑞忒说,眼睛盯着方向盘看,好像要把它盯出个洞。
“这不是我的车,”布莱恩笑笑,“是我朋友的。”他三个月前从书店辞工,却意外地跟书店老板交上了朋友。布莱恩只需要付一点象征性的费用,就可以借用这辆七成新的福特汽车——表面上看是这样。他偶尔用这辆车载认识的女性去电影院,剧院,餐厅约会,当然,也会做些别的。他没有刻意装作有钱人的意思,只是这样会让约会比较有气氛。
佩瑞忒看上去对这辆车很感兴趣。考虑到对方的年龄,布莱恩认为这是件很好理解的事。他试图给佩瑞忒讲讲汽车是如何运作的,又被佩瑞忒瞪了一眼。
“你们年轻人,明明只有几步路却不愿意走,偏要坐着这大怪物上路,”她摆出外祖母讲故事吓唬孙子的表情,“等它肚子饿了,早晚会把你一口吃了!”
“汽车是不会吃人的,”布莱恩解释道,“是靠着发动机和汽油……”
“以前没有这东西,大家也都好得很,”佩瑞忒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继续自己的说辞,“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胡搞。”
布莱恩又一阵苦笑。他将车停在电影院门口,帮佩瑞忒开门。这次他没有试图扶她下车,只是在一旁盯着她,确保她稳稳地拄着拐杖踩在地面上。
佩瑞忒执意要自己买自己的票。“你这小兔崽子,我不在乎你怎么想”,她这么说,布莱恩只好由着她去。他们一同看了一部喜剧片,布莱恩确认自己好几次听到她的笑声,但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佩瑞忒又板起脸来:“真不知道那个戴黑帽子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在布莱恩看来,佩瑞忒完全是个可爱的老太太,他很乐意与她来往。他把佩瑞忒送回徒然堂,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家古董店里,但他并不打算过问。临走时佩瑞忒干巴巴地说了句“路上小心啊小混蛋”,让他在回程的途中都觉得心情愉快。
布莱恩将车停下,径直走进一家书店。书店并不大,客人也寥寥无几,他与老板略略打了声招呼,钻进书架后隐藏的空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一位金发姑娘静悄悄地走到柜台前,冲老板挑了挑眉毛。
“该走了,查尔斯。”
被称作查尔斯的男人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性,点了点头,与她一同离开了这家小书店。
“不得不说,布莱恩,你这幅打扮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惊讶。”查尔斯一边盯着前方的道路,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女性。
“多谢夸奖,”金发姑娘笑眯眯地说,“不过我说过,现在请叫我布莱安娜。”
“老兄,有那个必要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查尔斯抱怨起来。
“为了防止你说漏嘴,我认为有必要提前做些准备。”
他们转过几条街道,来到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查尔斯对着木门轻声说了些什么,门随即打开一道供一人通过的缝隙,两人依次走了进去。
一个小个子男人沉默地为他们带路,他打开一扇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醉醺醺的快乐。他们穿过喧闹的人群,跟着男人走进仓库。让我瞧瞧你们都带了什么好东西,男人热切地注视着布莱安娜,查尔斯也看向她。于是布莱安娜在男人们的注视之下缓缓脱下宽大的风衣,解下缠在腰间和腿上的酒瓶,又从高筒靴里拿出两个。
这可是费了大工夫搞来的,查尔斯给男人展示标签,从意大利来的好酒,现如今在别处很难找到。几个伙计将车上的酒陆续搬进仓库,他们花了点时间谈妥价钱,查尔斯把钱收进口袋,与布莱安娜一同离开。
“不想来一杯吗?我请客。”
路过酒吧大堂的时候,查尔斯看着饮酒作乐的人群,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知道的,查尔斯,布莱安娜从不喝酒。”
“那布莱恩呢?”查尔斯冲她咧嘴一笑。布莱安娜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车上走去。
“哦拜托,老兄,”查尔斯紧随其后,“你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他们坐上车,查尔斯发动车子,用不解的语气问她:“我知道你滴酒不沾,但难道你就没有在某个特别的时刻,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想要逃离这操蛋的生活的感觉?难道你就不想来上几杯,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
“不得不说,我每分每秒都想逃离这操蛋的生活。”布莱安娜平静地说。
“那我们掉头回去,这个夜晚注定不寻常!”查尔斯兴奋地说。
“谢了老兄,但我还是不打算喝酒。”
查尔斯重重叹了口气:“你又不是苦修士,喝些酒算什么呢?难道你真打算遵守这个没劲透顶的禁酒令?就算是禁酒令,也没禁止人们喝酒。”
“抱歉,查尔斯,这是我的原则。”布莱安娜冷冰冰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查尔斯遗憾地妥协了,随即他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这么坚决,我可要怀疑你有一段因酒精而不愉快的回忆了。难道你酒后乱性,让哪个姑娘留下了你的种?”
“你可以这么想,但下次休想让我再帮你运货。”布莱安娜假装生气,查尔斯见状不妙,赶快换了个话题。
“对了,上次你让我帮你打听的人,我问过了,”查尔斯说,“不过还没有消息。布莱恩,我想纽约是找不到第二个像你一样的布莱恩了。”
布莱安娜对此并不意外:“好吧,那之后就帮我稍微留心一下,不必特意打探消息。”
“不过我好奇很久了,”查尔斯盯着路面,脑袋稍稍往布莱安娜的方向凑了凑,“你找这个人做什么?难道你有个孪生兄弟不成?”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说?如果一个人遇到自己的分身,那么他就即将命不久矣。”
“怎么,你相信这个吗?”查尔斯问。
“是啊,”布莱安娜露出一个可以说是神秘莫测的微笑,“我想见见我的分身,在他杀死我之前把他杀掉。”
空气似乎突然变得寒冷起来,查尔斯打了个寒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好吧,不管是什么理由,我会帮你留意的。”
布莱安娜咧嘴笑起来,样子活像个女巫:“那么多谢,好心的先生。”
查尔斯将她送到家门口,把她这次的酬劳递给她。她道了声谢,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摘下金色的假发和隐形眼镜片,把钱塞进皮夹。维持布莱恩的生活方式并非易事,她那点微薄的薪水根本不足以支付开销。女性身份能为走私酒水提供许多便利,查尔斯看中了这一点,雇佣布莱恩扮成女性协助走私。她不知道查尔斯是不是对“布莱恩”有所怀疑,但她需要钱,顾不上思考太多。于是在布莱恩之外,她又多了一重新的身份。
镜子里的人看着她。一头乱糟糟的棕色短发,空洞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脸。这是我,她想,这才是我。不是布莱恩,也不是布莱安娜,只是她自己。世界是舞台,她扮演布莱恩,有时也扮演布莱安娜,然后她谢幕,来到这间小小的后台换下演员的服装。她只有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才能成为自己。
这场戏剧已经持续了太久,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她并不知道,只能不断地,不断地表演下去,直到那个人回来为止,直到真正的演员回归舞台为止。
她看着镜子,有些后悔自己早早卸下了假发,不然她还能借布莱安娜的口说上一句“干他娘的”,毕竟这样的粗话她本人从来讲不出口。
查尔斯说得对,她想,她的确需要喝上一杯。
「龙津川」
浮于海面的岛屿城邦,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温度于20度上下浮动,官方语言为通用语/龙津川语、两种语言间文字与语法近乎相同,仅在不同场合使用不同两套发音。
随着全球化及更新更自动的机械化流水线技术普及,工业及农业工作已几乎退出了龙津川人的生活。
前四十年间对自然环境的严重破坏,迫使东九龙公司将更多资金用在开发食品工业生产——即微波炉「速食袋」上,目前唯一仍能在龙津川人饭桌上看到的新鲜蔬菜是芥兰,此种蔬菜同时亦是龙津川自古以来的特产。
「东九龙公司」
经营燃料、军火、生化、药物、传媒、食品、科技等行业的大型跨国贸易公司,在南美、非洲、东南亚和多数具有工业基础的第三世界国家皆设有分工厂,对龙津川地区行使政府的职责,亦垄断了龙津川人家中的电力煤气及供水,旗下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子公司是「林记凉茶」。
「机械自警队」
东九龙公司隶属下的对龙津川治安管理集团,所有成员都由同样型号的仿生人组成,她们的制服相同,外貌相同,人格相同,每个体每日片区巡逻的记忆存档将会被上传到云端,再由其他个体共享。云端内亦存储着龙津川公民的身份信息、根据人脸识别记录的每日行踪及全城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以便员警随时调用。
「心智药物」
与治疗精神疾病的「精神药物」明确区分开。对于能够产生幻觉、使人亢奋、平稳/兴奋交感神经,或直接作用于阿片受体的药物统称,东九龙公司下的大规模生产使心智药物变得非常廉价,对于机体的成瘾作用及不良反应在宣传中被淡化。龙津川民间更多的声音认为它不属于药品而是一种保健品。蓟麻更被作为「另一种烟草制品,类似雪茄和香烟」销售。
「为甚么要我禁止蓟麻?你得知道,咖啡也他妈是种该死的交感神经兴奋剂。」——林■■
「电子义肢」
肿瘤靶向治疗、体外心脏技术、各类神经退行疾病的攻克和解明,使龙津川人的预期寿命已达到九十五岁。在大规模商品化流入市场前,电子义肢最先被东九龙公司实验性地应用在肌萎缩/骨癌患者、截肢和先天残疾人身上。
面向龙津川普通人的电子义肢,出厂时的使用年限被设置为一至三年,超过年限若不更换将面临报废甚至全身瘫痪的风险。为配置更好的义肢,许多龙津川人会选择分期付款。少数群体以全身替换义肢的方式使躯体拥有超一般的力量,或彰显自身不俗的财力。
*九流青春伤痛恋爱文学,我先遁了
*BGM:Demons-Anthen Lights●━━━━━━───────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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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那个新来的修女,午后的雪正偎在阳光的怀里软软的化成水。
那时弥撒刚结束一会,她脱下祭服从更衣室走出,圣所门口聚集着几位同僚和未见过的生面孔。
原来是来了一只小猫。步子在要堪堪略过她时站定,像石子投入湖面,低沉晦暗的谈论因新成员的到来而短暂的暂停。她朝那些人颔首,于是石子没入水中恢复平静,未落的话音被捡起来,继续交代新修女到来的事务。她一面听,一面瞧着新来的小玩意。
修女垂眉敛目,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像风中抖动的蝴蝶;鹿一样小心的抬眼,然后垂下,轻轻掩去了眼底的波光流转。光穿过彩窗在这张洁白柔软的面庞上落下斑斓的痕迹,光影摇曳,竟晕染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圣洁意味。
……圣洁。金发神父咀嚼着这个词,无声笑了笑。她点点头向交接的人示意,尽管这不是她的工作——“明天我会带她熟悉这里。”她说。低头却不防与女孩目光相撞。
澄澈的蓝色眸底涌流的微妙暗潮,细细的落入她的心里。
无聊的生活终于添了点调味剂。她披上神父身份尚未足月,但她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主教无能,还需要她背后与警方周旋。
蠢货。她用牙齿磨了磨绵软的香烟滤嘴,手中阅览过的信被刚点完烟的打火机燃着,火舌舔舐上纸页边缘,迅速而柔和的连带不为人知的信息一起,将其吞噬殆尽。
柔弱的娇花,散发着诱人采撷的芬芳。就是她对她的全部印象。她照常在深夜用干净的棉布擦拭枪身,直到填装完毕,她意识到白天那脆弱易折又柔软的身影一直这样在脑中逡巡不去——她为此疑惑了一瞬,娴熟的维护流程也因此微微停顿,但很快那只修长苍白的手复又动作了起来。而冥冥之中她有一种直觉,她们之间会生长出她无法控制的枝芽。
她推开暗门,下楼,与同伴接应。夜风有些大,积雪还没完全融化,金发的神父拢了拢风衣,将裹着枪和工具的长布袋系得更服帖;她向小个子修女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灯早已熄下,黑黝黝的窗口像空洞的眼,同样回视着她。她抿抿唇,转身隐入黑暗,无声的离开了。
吸饱人间污浊而摇摇欲坠的深色天幕,笼罩着黑灰积木搭建而成的纽约城。点点灯光缀在其上,一如破败穹顶嵌着的几颗寥寥的星子脱落堕入尘世。是昏昏欲睡,也是华灯初上的时刻,纸醉又金迷,醉生又梦死,有几条生命降生,又有多少灵魂被抹去存在,但是在这偌大的暗潮汹涌的纽约,又有谁在乎这些?
摘下镜子,拆卸支架,摊开布将棕色来复包好。她走时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要说有什么变化,应去问问那个因失约被子弹洞穿的头颅:今晚宴会上葡萄酒的纯度尝之相较以前如何?
威廉交代完任务,汇报完教会的情况,回到住屋时天际刚泛起鱼肚白。黎明破晓的第一道光从大洋尽头洒来,照拂在神父刚刚扣好的领扣上。
指节轻叩房门的声响不大,甚至因主人的无力而微弱,但在安静空旷的清晨,露珠还垂挂于花瓣边缘,鸟的鸣叫还没唤醒这座城,这声音则显得有些突兀了。金发神父合上读到一半的圣经,她刻意空白一段时间才起身去开门——她知道那是她的小羊,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但到底是羊羔等待着她的牧羊人,还是野兽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上帝看在眼里,却不作声。
她好整以暇的在门口站定,注视着修女的脸,凝视着她扑簌簌的睫毛尖儿,像在耐心的读一首缱绻温柔的小诗。她欣赏了一会儿她的不安,聆听了一会她的娇声絮叨,才慢慢开口,让她跟上自己。
小绵羊温顺的随在身后,带着小心翼翼的慌乱,她看着,觉得十分有趣。言简意赅的介绍完教堂布局,大概的带她到处兜兜转转。然后在午饭之前将人领去修女院,与负责处一起将手续登记完毕,便遣人就餐去了。
她并没有同往,还有要务缠身;只驻足目送她的猎物离开,当最后黑色的裙摆消失在拐角,才迈步去寻她的目标。
真是可爱的紧。她想。但是不着急,捕猎者永远有足够的耐心。
怪物两极
旧文
名字是以前取得,虽然是为了好听但没有什么意义啦。黑深沉的东西我尝试过了但还是表达不出来。
Ch3
-0.
M-E-L-V-I-N.
L-V.
L-O-V-E.
他的名字里包含着爱。
-1
他又醒了。
室友绵长而又沉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不用睁眼,现在一定还未到六点,天仍然是压抑的黑,月光穿越玻璃能把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而在这样的时刻,他既不想醒着,也不想睡着。从来不缺少陪伴的他,在这时体会到孤独,体会到凄清。
他曾轻倚窗台观看静谧的霍格沃茨,眺望似乎失去终点的禁林。恍惚间,自己似乎就是那悬挂在天空上的星星,漂浮在城堡上空的幽灵,像是——守夜人。但显然他不如守夜人那般勇敢,毕竟黑暗确实有它的力量,它总是……轻易撬开脆弱的心房。
隐约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囚徒,被困在了黎明之前,以黑暗为囚笼,不眠不休。
“丹,你决定了吗?”他总是能听到来自母亲严肃而担忧的声音。
他拉了拉被子,然后轻叹。
“接下来的话,可能你听了会不太舒服。但妈妈是希望你认真地听下去。你也知道,芬温尔的主家上个月因为上任家主威廉姆斯的过世进行了换血,新上任的高斯是……守旧派。他非常不满意我们的教育方式。
“他猫头鹰了我,让我必须在你们之间选定一个作为家臣的继任,。但他也有要求——这个继承人可以粗俗无礼,可以冒冒失失,但能力必须要杰出。他会带着守旧一派的人评估我的结果,若是不满意……他会从身边挑一个人过来继任我的位置。
“当然,成为一个芬温尔代表着很多,你会失去选择未来的权利,你会背负你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你会痛苦地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不论血统如何,我们都要让这个名字延续下去,我们是最无畏的冒险者——这一点,必须被铭记。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想让你们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你们想成为的任何人,但我的责任不允许我这样做……“
维奥拉用她那嵌着红棕色宝石的美丽眼睛,乞求地看着他。
他自然是明白母亲的用意。她选定了“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长子,也因为她希望他能继承她这一旁支的责任。他和她都知道梅尔文无比向往成为安格斯,向往着成为一个”酷毙了“的歌手。他那高个子的英俊弟弟快乐来的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思考,直来直往。
把他的快乐腰斩太残酷了。丹想着。
在这样的重要的时刻他没有惊慌,也没有感到不安,反而有着一种奇妙的镇定。他对这一切早有预见,他只是歪了歪头,想看看左侧装饰镜上自己的表情——那是他从未在自己身上看到过的,淡漠。那让他很陌生,很奇怪。于是他闭上了眼,复而再睁开了眼,那原本黯淡的浅棕色眼眸变得晶亮而有神。
“我可以的,维奥拉,“他上前抱住了母亲,”只是……暂时不要告诉梅尔文。“
他不用看也知道母亲的担忧,她总是如此,把一切都想的太过头了。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美丽的母亲,就像她小时候安慰他们时那样。他告诉她他从小就做好这样的准备了,毕竟故事书里总是如此,大的孩子担的责任自然多些。他平缓的叙述似乎说服了维奥拉,女人紧紧地回抱他。
但他从未准备好如何告诉自己的弟弟关于这所有的一切。过往的丹·鲁法洛总是做好哥哥的工作,照顾着梅尔文,也享受着梅尔文的照顾,但今年在梅尔文谈恋爱之后他发现,似乎他们并不是不可分开的……也真是可笑,总是觉得梅尔文缺了他不行,真相其实是他离不开他的弟弟啊。
丹觉得自己和梅尔文像是一块苏打饼干,正在慢慢地从虚线处掰离,不用多久,他们会彻彻底底地变为两个仍有着接合点但不再能拼接的个体了。
从始至终让他感受到深切悲伤的,只有这一点而已。
他将脸埋进母亲的红发,沉沉地叹了口气。
-2
“在想什么?马上就要见到维奥拉和安格斯了,你这么不开心的话他们会担心的噢。”梅尔文跨坐在他附近的椅子上,趴在椅背上打量着穿着衣服的丹。他摇晃着吱呀作响的凳脚,毫不担心那张可怜的被折腾的凳子将他摔倒在地。
丹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打着领带。
瞧见哥哥不理人,梅尔文鼓了鼓嘴巴,不过委屈倒也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他又抚着自己的手心情颇好地哼起歌来,他今天戴了女朋友送给他的手环,似乎这就足够让他光鲜亮丽了。
“对了——维奥拉说要告诉我们什么事情呢!”他右手握拳轻轻打在了左手的手掌上,若不是心情欠佳,丹或许会伸出食指和拇指配合地在梅尔文的头顶比个圆喊一声“bingo”。
他只是烦躁地将自己手上的围巾解下来扔到了梅尔文的头上。突然袭击让小他出生没多几分钟的男孩瞬间摔了个人仰马翻,丹没理他,只是绷着脸抓起外套就出寝室了。
“我不过去了,替我向他们问好。”
寝室内的男孩们面面相觑,但没有人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们只是任由那声音的主人消失在门后。而他的弟弟也只是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突然光火的丹离开的方向。
许久之后,梅尔文坐了起来,扯开了围巾,小声地抱怨着。
“什么嘛,像是来例假的女生一样。”
-3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丹将脸埋进手心,吸气而又呼气,双眼没有焦距地向前疾速走着。无法抑制的怒火源源不断得涌上心头,他很想停止下来,却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恢复平静。耳边细碎的低语逐渐放大,他听不清,但是那模糊而又遥远的语句,似乎聚成一柄重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脏。于是男孩步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他停下了。
他发出了一声呜咽,怒吼几乎要从那微张的唇瓣中窜逃而出——
“谈谈?”
丹抬眼,从指间的缝隙看向那个阻止了他的、可爱又可恨的家伙。在这样想着的同时,内心却又开始有些恍惚。
这样不可控的怒火,是有多久没遇到过了呢?
他到底是在为什么而生气。
“来吧。”
丹的袖角被巴泽尔用手帕捏住了。
虽然是男孩主动发出的邀约,赫奇帕奇却感受到了男孩散发出来的满身厌弃。他有些无奈地放任自己随着男孩前进,刚刚即将脱离控制的怒火,也逐渐随着牵引回到了笼子里。
他们来到了石棺女士的房间,丹侧头看了看墙壁,美丽的画像仍然处于深眠中。走在前方的巴泽尔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房间中央,用魔杖敲敲圆木桌上的银质茶壶,鼻尖翕动嗅到他喜爱的小种红茶的味道后,满意地坐下了。
丹识相的上前,一手托着茶壶,一手握着茶把,小心翼翼地为少爷倒上了一杯澄澈的红茶。
他看着巴泽尔捏住杯底,轻搅茶杯一周低头嗅嗅味道后又放下了。丹知道巴泽尔喝茶不爱加奶,也不爱加糖,是难得喜欢茶本身醇香苦涩的真男人。丹站了半晌,瞧见巴泽尔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之后,才喜滋滋地给自己添茶加奶。
烟雾蒸腾间,巴泽尔看着丹蹩脚的用餐礼仪,重重地“啧”了一声。
“芬温尔家族培养出来的就是像你这样的猩猩?还是那个小芬温尔教给你的宝贵礼仪在你睡觉的时候被妖精抢走了?”
“哈哈,抱歉,你知道我的。”
“所以,今天你又惹了什么麻烦,鲁法洛?”
“太多了,我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年长的赫奇帕奇瘫在座位上看着天,声音里满是疲惫,“假期里我和你说过的吧,我果然被妈妈选中了,但是最近我发现我开始有些畏惧了,我会被这件事情惊醒,焦虑,我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是为了我最喜爱我最珍贵的弟弟,我们异心同体,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
“但我想,好像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似乎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哎哟。”
巴泽尔点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但他下一秒用手杖用力打了丹的膝盖,让他立刻摆正坐姿。目视着面前不修边幅的学长摆正坐姿后,才漫不经心地再度开口。
“就因为你那个人猿弟弟交了个女朋友?”
“哎——你居然知道——”
“噢,你的脑子终于被水泡烂了吗?”
“我也这么觉得,太幼稚了,但没办法不在意,没办法回复到原本的我了。我好像很难再带上丹·鲁法洛的面具了。自从那之后,我就好像被锁在笼子里,感觉我无论怎么做,生活都只是指向一个结局罢了。我期盼着我的弟弟能发现我的伤感,但我知道我不会让他发现的。”丹盘腿坐在了凳子上,眺望着阳光灿烂的窗外。
石棺女士的房间只有寥寥几盏蜡烛,而空间又极大,那微弱的烛光根本无法照亮这空荡荡的房间。正值午后斜阳落入昏暗的室内,阳光越过窗户的格子打在他们身上,丹眯眼看了看巴泽尔,恍惚间觉得自己和斯莱特林都被关了起来。
“那本来就不是你,你这个蠢猩猩。”巴泽尔握住了手杖,斜眼睥睨着他。
“人不会永远都被阳光笼罩的,你只是贪恋而不舍得离去……停止自我感动吧。真正的你我,都是习惯了在黑暗中的怪物,我早就看不惯你那破烂样子了,你的笑容和人猿的笑容是不一样的,他是纯粹的钻石,只要晒晒太阳就会发光就会透亮,你呢?”
丹垂下了眼睛。
年纪较小的斯莱特林站了起来,握着手杖伫立在他面前,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令人注目的红眸似乎正发着不可忽视的光亮。那高昂的姿态,振聋发聩的声音,以及从身上铺天盖地涌出的气势,仿佛是一位国王君临此地。
“既然你觉得被锁在笼子里,那就努力成为把控笼子的主人。”
“我还记得那个白痴女人说的话:‘你会永远不会爱上其他人,你会被他人所爱,但是你永远都不会感受到坠入爱河的感受’。但我真的需要爱吗?我是柴佩西,我需要的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她给我留下的这个丑陋疤痕,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我的力量还不够,这是我的耻辱,亦是我背后敦促我前进的长剑。
“作为丹·芬温尔,你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吗?你根本没有。你只是为了满足你拯救弟弟的幻想罢了,所以你会彷徨,会恐慌,会,
“后,悔。”
丹怔怔地看着巴泽尔,听着男孩一字一句犹如重锤般打在他心上的话,他的嘴微微张开,而后闭合,双唇嗫嚅了几分钟后,抿紧了唇。
巴泽尔是对的,巴泽尔·柴佩西是对的。
他赞同他说的一切,他也做不到不赞同,他闭上眼睛,抱紧了肩膀,消化着刚刚所听到的一切。巴泽尔也再度落座了,平稳着呼吸,专注地看着他。
他在等一个答案,他们都在等一个答案。
巴泽尔在等待,等待赫奇帕奇认清他处于的真正位置,等待这位半吊子贵族落入权力的泥沼,也等待着,等待着这位他珍贵的朋友,从迷宫中阔步而出。
“你说得对。”
最后一缕昏光已被收入黑暗,夜,骤然降临。
“我,从来都不是我。”
蜡烛的火光骤然亮起。
“哼,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丹的蜜色眼睛,此时在在黑暗中熠熠发光。是啊,如何呢,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快乐的麻瓜时光早就悄然离去,身后笼罩着的阴影已将他吞噬殆尽,他拼命笑着拼命闹着,只是为了努力发出光芒,让弟弟自始至终保存着天真与信赖。
毕竟,那家伙的爱,也有给予他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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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用了排版好难……
题外话:是仓库里的旧文了,这几天看到桃桃老师发巴泽尔的图突然想起来还有着这篇。于是修了一下之后还是发了出来。
这篇文其实应该有很多很奇怪的地方,可能表达不出来我的想法吧。作为写手来说很失败所以还是解释一下!
当时接触到巴泽尔的人设之后还蛮惊艳的,从现在来理解他的话,我觉得巴泽尔是一个很早熟的孩子,对于薇薇的诅咒现在这个年龄段的他应该还没有很深的感受,更多的是在意自己居然被那个疯女人下了咒吧?如果我更强,更强的话,便不会被薇薇在脸上留下这个耻辱的疤痕了。
丹的话其实我觉得这篇文里我修的时候觉得没有表达清楚他的状态orz,但老物再修就要重写了我懒(?这时候的他为了成全弟弟的梦想接受了没有自由的道路,但是他也发现了自己有点扭曲的对于弟弟的占有和爱,觉得很生气但是克制不住,也不停的在焦虑,后悔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是不是错的呢?值不值得呢?
小巴的一炮仗话让他明白了,噢,我早就已经这么选了,我不应该拘泥与这些事情,我应该像小巴一样,努力成为掌控笼子的人。更何况,弟弟也并不是不爱他。
其实还考虑了一点,但找不到合适的方法修出来。丹相比小巴来说,其实是一种已经拥有了一切必须和不必须条件的状态,这个白痴吃饱了撑的在那里一帘幽梦黯然神伤,他可能会觉得有些恼火吧(((
“黎哥哥,相信我,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老天有眼啊,这次就会睁开了吧?”一个身着洁白长裙的女孩背对着黎妄彧,坐在楼顶的边缘。
北方的清晨五点钟,冷风无情地吹。
“陆瑶!别干傻事!快回来!”黎妄彧奋力地想冲上去抱住她,但脚底板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上,一寸不得前行。他伸出双手,向前胡乱抓着,但无济于事。
“再见吧。”女孩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含泪的笑容,随后身子一歪,向下倒去。洁白的裙摆扬起,和两滴反射着晨光的泪珠,在空中停留仅仅那么一瞬......
“不要----------”黎妄彧终于挣脱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束缚,挥出的手却只擦过她的裙子。他倒在了楼顶边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楼下的街道。
鲜血,染红了女孩的白色长裙。女孩的眼睛圆睁着着,控诉着这个罪恶的世界。
黎妄彧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自己的心。
他双手环抱着自己,瞪大的眼睛不住地流出泪水。
周围的天地一点点出现裂痕,渐渐化为虚无的碎片。
“陆瑶!”黎妄彧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没有二十多层的屋顶,没有灰白色的天空,没有血染的女孩的裙。只有自家的天花板,和微风缓缓吹起的窗纱。
天色刚蒙蒙亮,床头的闹铃还在嘀嘀地吵闹。
黎妄彧坐了起来,擦干眼角的泪痕。
“又是,这个梦啊。”
黎妄彧是有朋友的,曾经。
她叫陆瑶。
三年前。
“真是的,为什么你天天玩还学习这么好啊?黎哥哥?”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小女孩掐着腰,站在书桌旁。而黎妄彧坐在桌前,不情愿地写着暑假作业。“赶快写,每日任务不写完就不许你吃饭。”
“嘁,这还不简单?我分分钟搞定它。”黎妄彧冲陆瑶笑了笑,随后继续奋笔疾书。
陆瑶搬了张凳子,趴在桌上,盯着黎妄彧认真的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陆瑶摆摆手:“没有,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我不来找你了,你会不会不认真写作业了啊?”
“会,肯定会。”黎妄彧停在了手中的笔,转头认真地盯着陆瑶的眼睛。“所以你还是别来了。”
陆瑶笑意更甚,稚嫩的小脸在台灯的昏暗灯光下显得朦朦胧胧的美。
黎妄彧脸庞微红:“干,干什么?”
“没什么。你爸妈不是在外地嘛,你早晚要搬去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的。我肯定不能跟你一起走。”陆瑶摇摇头,把头埋进放在桌上的手臂,不再说话。
“莫名其妙........”黎妄彧小声嘀咕,也不再理会她,胸口却砰砰的跳。
送走了陆瑶,黎妄彧的心里有些不安。
“啧,应该送送她才对......”
第二天。
白天陆瑶和爸爸妈妈出去办了些事情,半黑天又独自跑到黎妄彧家。
“喂?黎哥哥,我快到了,记得给我开门!”
电话那头传来黎妄彧懒散的声音:“好好......”
挂断了电话,陆瑶轻轻笑了笑,一路小跑向黎妄彧家的方向。
“唉......这丫头天天不请自来,我都不能打游戏了----晚上是打游戏最适宜的时段啊!”黎妄彧嘴里感慨着,却早早地靠在了门后,随时准备给陆瑶开门。
不得不说,这小子挺积极的,只是六年级就学会了傲娇.......
过了半天,依旧没有上楼的脚步声。黎妄彧心中又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丫头不会出事了吧?”
毕竟昨天她说过那样的话,黎妄彧突然有点担心。
他的身高已经能刚好够到门上的猫眼了,只不过得踮脚才能看得清楚。黎妄彧奋力踮起脚尖,透过猫眼向外看。
猫眼外只有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黎妄彧。
黎妄彧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门外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黎哥哥太胆小了吧哈哈哈......”
黎妄彧愣了下,立即明白了门外的恶作剧。
“你真是......”黎妄彧撇了撇嘴,站起身给陆瑶开了门,“不怕我打你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在门外的不只有站在箱子上的陆瑶,她的背后还静悄悄地站着两个浑身酒气的男人。
黎妄彧愣住了。
陆瑶还在轻轻地笑,那两个男人伸出了手。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救命啊!”
“喊吧小妞,都怪你长这么诱人啊!我们哥俩已经盯上你一个月了,现在是不可能有人来救你的!”
“妈的,臭小子滚开!别打扰老子雅兴!”
“陆瑶!”
等到黎妄彧醒来,自己仍然躺在晕倒的地方。大门半开着,外面下着阴冷的雨。房间里的物品被翻得七零八落,被撕碎的白色长裙静静地躺在一边......
“陆瑶!你在哪!”黎妄彧爬了起来,正准备出门寻找。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慢慢走过去,颤抖的手打开了手机屏幕----一条语音信息。
黎妄彧深深吐了口气,打开了这条语音。手机中传出陆瑶稚嫩又充满绝望的声音;
"黎哥哥,我走了。”
“相信我,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
“老天是有眼的吧?”
第二天早晨,陆瑶从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楼楼顶上跳了下来,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陆瑶生前被两名男子强暴,但两名男子均为酒后作案,清醒后有自首情节,仅仅判处了十几年徒刑。
一年后,两名男子惨死在狱中,凶手至今未寻得下落。
也在这个时候,黎妄彧拥有了他的第二人格。
文档总字数: 5,464
一。
白茫茫的雪地中,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妇的旅人正步履匆匆地往什么地方赶着路。突然,男人停下了步伐,四处张望着什么。男人手中牵着的马匹因男人突然停下的动作略显不安。
“塔希尔,怎么了?再不走快点的话就要天黑了。”
被称为塔希尔的正是那位男性旅人,男性人类,全名塔希尼斯·安赫比,今年已经30岁了,曾经是一名冒险者。
“没什么,莉娅。”塔希尼斯回头,拍了拍牵着的马示意其安静下来。“斯诺克说那边好像有点什么东西,我想过去确认一下。”塔希尼斯提到的斯诺克是他的魔宠——一只纯白色的雪鸮。没错,塔希尼斯是一名法师,还是一名实力不俗的法师。至于他口中的莉娅则是他的妻子——玻莉娅·奈贝尔特,女性人类,今年28岁,也曾是一名冒险者。
玻莉娅看了看男人,又再看向男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方向,皱起了眉努力辨认着什么,“那边……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仅有一处万丈高断崖,塔希尔,是断崖上有什么问题吗?”玻莉娅曾跟男人一起冒险过许多地方,对于男人的那只魔宠也十分熟悉,斯诺克眼尖,这种白雪茫茫的雪原里又给了它天然的保护色,如果说斯诺克发现了什么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塔希尼斯点点头,努力感受着斯诺克传达回来的信息,“斯诺克说它感受到那边有东西,似乎是……在断崖的下方。我进去看看,你在这边等我。”塔希尼斯看了眼爱人,随手把马匹拴在最近的一棵树上,然后一脚踏进了这已经算得上是稀稀落落的林中。“崖下感受到很微弱的气息……”塔希尼斯轻声说着,一边努力维持着自身的平衡,一边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这厚厚的雪地上的树林中。虽说是树林,但其实也就只有那么几颗枯瘦的树半死不活的插在雪地上,这一片地区的林子都是这样的,树身多呈灰败的米白色,间杂着许多黄黄黑黑的细长斑纹。树枝也是稀疏无比,唯有树叶细的像针一般一根根密密地插在那扭曲的树枝里。树与树的间隔都很疏,偶尔有些树上会挂着一大团像是乱草一般的干枯扭曲的藤曼。这是深林城的北部,周围常年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随着离城镇的距离越来越远,灌木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少,到了这边基本就只剩下一些顽强的针叶类乔木还能生长了。
“莉娅,”突然,塔希尼斯似乎是听到了魔宠传递的什么消息,停下来后转身定定的看着玻莉娅,“斯诺克说,它发现了一个孩子。”
二。
深林城中。
“吱——”
一直紧闭着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名穿着牧师长袍的男性精灵从门内走出。只见男性精灵刚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叠的方方正正的白色手帕,还没来得及擦去额头上的薄汗,俩个人影就已围上来。
“提尔斯先生……”开口的正是塔希尼斯,他和妻子玻莉娅原先正坐在门边的一张长椅上,见门打开,夫妻俩人急忙上前询问。被称为提尔斯的正是刚刚从门内走出来的男性精灵,他是这间名叫春回的诊所的主治医师,也是这一带很有名的一位牧师。
提尔斯医师摘下眼镜,看了看围上来的俩人,不紧不慢地用手帕轻轻擦去额上挂着的几颗微小汗珠后,才低下头正视俩人。这位鼎鼎有名的医师是一名在深林城长大的雪精灵,其身高要比夫妻俩人都高出很多。
“那孩子现在是没生命危险了,不过——”话音一转,提尔斯医师走到长椅后的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你们是在哪捡到的这孩子?”
翻开面前的病历本,提尔斯医师掏出笔唰唰地写下什么。“身体多处骨裂骨折,应该是从高处坠落所致,没有残废已是大幸,除此外疑似是因为在雪地里躺太久的原因,孩子的四肢皆有冻伤,其中腿部冻伤最严重……不,除了冻伤以外还有许多人为的钝器造成的伤口,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击打过一般。”提尔斯医师一边不停地说着,手里也不停歇地在记录,“这孩子外表看起来大概也就20来岁的样子①,但是我刚才摸了摸他的骨相,骨缝居然都已经长合得七七八八了,看来这孩子的年龄远比他的相貌要大的多,说明这孩子应该有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
塔希尼斯跟玻莉娅对视一眼,心里也是惊疑不定,他们俩人早上到了深林城北边的一个小镇上办事,傍晚赶回深林城的时候路过了一片疏树林,本来看着就要顺利路过了,谁知塔希尼斯的魔宠,那只名为斯诺克的雪鸮却忽然发出一声唳叫,然后便飞进了林子里,等二人循着魔宠斯诺克的踪迹走过去后,便在悬崖下发现了一名衣衫破烂、浑身是血地倒在雪地中的精灵孩童。本来俩人以为只是一个单纯的坠崖事件,毕竟捡到这名精灵孩子的悬崖之上也属于附近雪精灵村落的村民的活动范围,但是从医师刚刚描述的伤势来看,这孩子的来历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提尔斯医师唰唰地把病例写好,盖上笔盖后轻不可闻地小小呼出一口气,又再次看向俩夫妻,“虽然那孩子现在还在昏迷中,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提尔斯医师又稍稍皱了下眉,“这附近的雪精灵村落都护短的很,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村民们可能会迁怒到你们身上。”
闻言,塔希尼斯拍了拍玻莉娅的肩膀,把其揽在怀中,“孩子没有什么大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等孩子醒过来再说吧。”
玻莉娅点点头,看了看丈夫,似乎是有点不安,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塔希尼斯跟玻莉娅相处多年,两人相互之间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一眼便看出了妻子现在的不安,不过碍于提尔斯医师也在场,想想有些话还是留到俩人私下里讲比较合适,于是开口岔开话题,“提尔斯先生,我们现在需要给孩子准备些什么吗?”
提尔斯医师低头想了想,示意夫妻俩人去买点合适的衣服回来,毕竟那孩子送来的时候衣衫都破掉了,而诊所里轻薄的病号服并不能为穿着者抵御住深林城这寒冷的气候。
看着夫妻俩人拿着购物清单走出去的背影,提尔斯医师又翻出一张纸往上写了些什么,想了想,又再补了几行字。
①本章中假设20来岁的雪精灵大约对应3~4岁左右的人类孩童状态,如有疑问以企划设定为最终解释。
三。
痛——
这是纳尔张开双眼后的第一个感觉。
痛,浑身都痛,深入骨髓般的痛——
其实纳尔并不记得自己叫什么,这是他醒来后那对夫妇为他取的名字。他醒来时懵懵懂懂,不能自理也无法沟通,除了哭以外就只能在口中发出啊啊的几声单音,行为举止简直与婴儿无异。那对夫妇在他醒来后细细地照顾了他整整一周的时间,才发现他居然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面对这样的孩子,塔希尼斯夫妇其实也觉得有点崩溃……俩人孩子都还没呢,怎么就开始过上了养孩子的生活了,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巨型婴儿。
对此,提尔斯医师的解释是有可能纳尔在坠崖之前受到了什么刺激,抑或是在坠崖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总之就是失忆了,不仅失去过往的记忆,甚至连走路说话这种基础的生活技能都忘记了。幸好,失忆的纳尔还有着……额,生存的本能?至少会咀嚼吞咽食物,不然要吃奶的话可能真的会让塔希尼斯夫妻俩人崩溃吧,而且喝奶的话也维持不了纳尔现在所需的营养,毕竟本来就营养不良了,现在还摔到骨头都裂了,没有多点营养可怎么把孩子身体给补回来呢。
至于原本夫妻俩人对纳尔的身世的疑问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了,这情况换谁来也问不出个啥。
这孩子醒来时啥也不记得,为了方便称呼,夫妻俩人只好暂时给他起了个名字,就叫纳尔。纳尔在古语②中有着重生、涅槃的意思,也是夫妻俩对孩子的希冀——这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了,希望他从此后就能一生顺遂。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曾经学过的原因,虽然纳尔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会,但他学的快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纳尔已经能够自己扶着墙慢慢行走,即使无法讲出完整的句子,但也已经可以用一些简单的词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对此,夫妻俩人还是感到比较欣慰的,不然让这俩人类带花个几十年的时间去从头带一个精灵宝宝……啊,只是这样想想塔希尼斯都觉得不能接受。
②此处古语为瞎编【x】,详情以企划解释为准。
四。
纳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虽然可能还不能跑动,但至少独立行走已经没有问题了。
在这期间塔希尼斯夫妻俩人也拜访过当初捡到纳尔的悬崖附近的雪精灵村落,但都无功而返。
纳尔就像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的一般,找不到来历,也查不到出身。
本来塔希尼斯是打算把纳尔送到城里的其他雪精灵家庭或是城外的雪精灵村落,交由他们抚养——毕竟人类跟精灵的生命长度相差太远了,他们俩夫妻都是人类,养着个半大的精灵这事怎么听都很奇怪。可是纳尔对夫妻俩人十分的依赖,每每当塔希尼斯要把他送走,纳尔都哭的不行。看孩子哭的这么伤心,玻莉娅也不忍心啊,这次数一多,时间一长,玻莉娅也舍不得纳尔了。最后玻莉娅跟塔希尼斯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孩子留下来。至于以后的事……唉,想到这,塔希尼斯也只能狠狠心,等以后要面对的时候再好好的跟纳尔说道说道吧。
于是纳尔就这么留在塔希尼斯家了。
纳尔本人对此还是非常高兴,他不想离开夫妻俩——不想,一点都不想。
当知道自己可以留下来后,纳尔高兴得当天晚上都多吃了俩碗饭。
看着纳尔高兴的笑脸,夫妻俩觉得这个决定还是没有做错。
五。
时光过得很快,纳尔已经从当初那个瘦骨嶙峋、肌肤蜡黄的孩童长成了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小少年。
但也从一个不太活泼的小少年变成了一个有点内向的小少年。
其实纳尔原本虽然说不上十分活泼外向,但也没有现在这么内向。早几年他也经常有抱着球出外跟附近的小孩一起玩耍,只是时光流过,以前一起玩的那些看起来差不多大的人类小伙伴都长大了,可他的外表似乎也只生长了一点点,而那些精灵孩子又嫌弃他在人类家庭生活而不愿意跟他一起玩耍。时间一长,纳尔也变得越来越内向。
这情况被玻莉娅发现了。
玻莉娅早年也是一名冒险者,游历过世界的许多地方,当然也有遇见过精灵一族的人,自然也知道一些精灵族的人对其他种族的态度,可是纳尔……
玻莉娅把这个情况跟丈夫塔希尼斯说了,俩人商讨之后决定跟纳尔谈谈心。可是纳尔提出的请求让俩人都非常惊讶——他想学习跟父亲塔希尼斯学习魔法。
面对这一请求,塔希尼斯苦恼了。
“纳尔,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施展魔法的。”塔希尼斯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就算是父亲我,在魔法的道路上摸爬打滚了半生,也只是堪堪能放出一点的魔法而已。施法需要天赋,很有可能终其一生你也只能在魔法的理论上施展拳脚。”
“我不怕,父亲。”
少年的双眼亮晶晶的,里边似乎映照着一片星光。
“比起跟小伙伴一起玩耍,我更喜欢看父亲在书房里钻研魔法的奥秘。”纳尔的声音不算大,但却意外的有力量。
“那些神秘的力量,我想跟父亲一起,发现藏在他们背后的秘密。即使我无法施展法术,即使我无法成为一名法师,我也想跟父亲一起完成这个事情。”
六。
纳尔跟随父亲一起研究法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事实证明,纳尔并没有魔法天赋。但这并不影响纳尔对魔法的兴趣,相反,纳尔更用心地跟着父亲一起踏入魔法的领域。每天看父亲准备法术,施展法术也是纳尔一天之中最期待的事情。
只是时间慢慢拉长,玻莉娅的身体也开始一天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面对这个事实,玻莉娅跟塔希尼斯都显得比较冷静——他们早就知道终要面对这么一天了。
玻莉娅以前跟塔希尼斯一起外出冒险的时候,在一次冒险中受了很重的伤,这也是俩人结束冒险生活来到深林城定居的原因,塔希尼斯想给玻莉娅一个安定的生活,他不想再看到活力满满的人毫无生气地躺在他怀中了。只是……虽然说是过上了安定的生活,可是那次的伤对玻莉娅来说还是伤到了根本。说是痊愈,可是玻莉娅再也无法提起心爱的大剑了,再也无法自由随性的在山林荒野中奔跑了,甚至……作为一名女性,她失去了孕育生命的能力。而岁月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划过,划在玻莉娅身体上也使得玻莉娅一天比一天更加的虚弱。塔希尼斯看在眼里,即使心中再痛,他也知道这是不能抗拒的未来。
即使再不情愿,也终于到了那一天。
父子俩人送走了玻莉娅。
纳尔也变得更加安静。
塔希尼斯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少年,做出了一个久违的动作。
塔希尼斯轻轻地把纳尔揽在怀中,这动作在纳尔身高窜到跟他肩膀一般之后,他就很少再做了。
“纳尔,我的孩子。”塔希尼斯摸了摸纳尔的脑袋,让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相信,即使我跟你母亲没有说破,你自己或多或少知道一点。”
纳尔没有出声,静静地靠在父亲的怀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一名精灵,而我跟你的母亲皆是人类。”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他知道的,他是精灵,是一名雪精灵,他的寿命要远远长于父母,远远长于儿时的玩伴,甚至可能儿时玩伴的孩子都老去,他也还在壮年。
“不管你是什么种族,不管我们是什么种族,时光终使我们分离。你只需记住,我们爱你,无关其他。”
七。
时光拉长,在玻莉娅之后塔希尼斯也终是踏上了要道别的道路。
纳尔坐在床边,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眼中的眼泪却是一直没停过。他没顾得上把脸擦干净,双手紧紧握住床上那人的手。
塔希尼斯坐在床上,靠在床头,腰后垫了几个枕头。瘦的只剩骨头的双腿被羊毛毯子盖着,只露出一个微微起伏的轮廓。
“孩子,不要伤心,我们终会在天上的无光之海再度相遇。”
纳尔握着塔希尼斯的手,一直摇头,眼泪不止。
塔希尼斯虚弱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帮纳尔拭去脸上的泪。他已经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手也使不出多大力气。
“你的未来还很长。纳尔,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继续研究魔法。”纳尔在他的教导下长大,他很清楚,虽然纳尔没有施展魔法的天赋,但纳尔如此聪明,许多晦涩难懂的法术理论在他的讲解下纳尔都能很快的理解。
“孩子,我与你母亲会一直保佑着你,希望你能发奋图强,把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摸索出来的魔法背后的门道研究透彻。”
纳尔的性格塔希尼斯太了解了,他害怕如果他走后纳尔会陷入悲伤之中。时光还有这么长,他也舍不得这从小视如己出养大的孩子,可是生死有命,即使再舍不得也该要说再见了。
“孩子……我希望,你能到苏古塔魔法学院继续探索魔法的奥秘。”塔希尼斯笑了笑,可是他太虚弱了,这笑容看起来就像是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他又抬手,想要摸摸纳尔的脑袋,可是纳尔却几乎感受不到那手抚上发顶的温度。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手也变得如此瘦弱无力了,记忆中那双温暖的大手牵着自己的小手的感觉仿佛能感受到。
“孩子,我们爱你,无关……”其他。
阿列克谢自顾自地走在“太阳塔”区。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街边商贩点起的光亮照在雪精灵的脸上,就像将动听话说给木头一样,热乎的食物与喧闹的气氛没法打动他,这他乡来的旅人只是一声不吭地走着,从这头到那头,偶尔歪下身子避开迎面而来的人群。
“太阳塔”是苏古塔最具活力的区域,人们通常愿意选择这片地方作为歇息的落脚点,无论是前来苏古塔求学的学生们还是当地的居民或商贩,太阳塔独有的、在生活上的开放总能为他们带来益处,让他们度过一段还算不错的快活时光。
今夜是预言之年代501年的最后一夜,零点过后,新一年的晨光将逐渐洒落在扎兰亚,等太阳依照约定行至天空的某一点,那象征珂旭的圆球挣破黑夜与云,终于将自己的面貌在世人前揭露,苏古塔人真正的新年才算开始。之后,早春枝头上的树芽将被摘取,作为新一年的护身符被带回家,这便是苏古塔人庆祝“朝芽”的方式。在旧年的最后一天,人们放开了去庆祝。行人时常能看见东倒西歪的年轻人,一身酒气,就靠在酒馆外堆积的橡木桶上——那多半是苏古塔的学生,借着节日的名义释放积攒了一整年的压力。
来自奥拉的雪精灵对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在他的故乡,人们如水被吸入海绵,浪潮似地涌向凛冬区的酒馆一条街:矿工、伐木工、建筑工……甚至松木林的德鲁伊们也爱在结束工作后找间酒吧喝上几杯。奇维纳太冷了,工作也累,日子更是没什么盼头,酒精能让人暖起来,也能给人一个虚幻的温暖怀抱,即使环着醉酒人的正是他们自己的臂膀。阿列克谢对酒精没有特别的偏好,也不会排斥,他同大多数奥拉人男性一样,闲暇时能喝上几杯,只是他讨厌喝到烂醉的人。也正是因为此种厌恶,当一个醉汉几乎倒在他身上时,雪精灵只是伸出手拽住那人的领子、将他放在墙边,免得那人一头撞上街边的红砖墙,可由于他高大的身形和他略显粗鲁的动作,这一连串动作倒像是雪精灵在街上放倒了不小心撞到他的路人。之后,这奥拉的旅人就继续他的计划,朝岛边走去。
此时已是夜晚,岛边零零散散站了些人,他们几个几个地聚在一起,大概是打算在这地方熬上一宿,等待新年的日出。阿列克谢环顾片刻,走向一块礁石。那是个僻静的地方,离岸边足够近,风暴中所蕴含的湿气被摔在人的脸上,稍纵即逝的雷电带来片刻光亮,轰鸣紧跟着炸响,厚重的隆隆声串联起土地与这片土地上的生命,阿列克谢感到脚下的土地似乎在震动,自己的胸腔也跟着震动,他不过是风暴交响曲中的一个音符,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在应和着眼前的一切。
雪精灵沉默地立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风暴墙,这是苏古塔的象征,也是苏古塔的屏障。那些法师们施法让城市漂浮,让风暴聚集,用人造的壕沟隔绝世界,躲避祸乱……这也没什么过错,战争以神圣的名义谋杀,人命轻飘如暴风中被裹挟的雪花。在阿列克谢看来,这种能不以性命换取性命的做法在某种意味上甚至值得称赞,只是他也不认为一味逃避能让事情变得更好。总之,这座城市最终还是选择向世人敞开,尽管种子在失落之年代就已经埋下,苏古塔的真正开放还是要从预言之年代算起。
预言之年代初年,那时候,奇维纳的确是在……
“这地方可真冷啊,不是吗?”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雪精灵的思考,他终于从桦树般的站姿中脱离,歪着头看向朝他搭话的人类男性。
“你站了好久啦!”他说,“是第一次来苏古塔吗?”
“……”
“你从哪儿来,看你倒像是个雪精灵……深林?来上学,还是旅行?”
“……”
“嗳,你可真闷!”
“我从奥拉来,”阿列克谢回答,“来这里求学。
“奥拉?”那人追问。
“在卡勒波耶。”
“哦!”
雪精灵从对方略显茫然的表情上得知那句回答不过是一种礼节性质的应酬,他也没去点破,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对方。阿列克谢的相貌并不讨喜,也算不上多英俊,或许他曾是位十分潇洒的小伙,可他现在已快两百岁;又由于性格,奇维纳出身的青年不能轻易做出快乐或幸福的表情,他并不哭丧着脸,只是拿那双灰蓝色的眼珠子盯着你,嘴角向下耷拉着,偶尔还皱一下眉头。
朝他搭话的人倒也没因为这副臭脸不快,这苏古塔人天性乐观,他在太阳塔区域长大,从小就浸泡在那股活泛的空气里,这也使得他成长为一个乐于且善于与人打交道的青年。他本打算在这旧年的最后一日与朋友庆祝一番,用一种快乐的心情度过这跨年夜。谁知那可怜人恰好在节日前夜失恋,就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撺掇下在小酒馆借酒消愁、喝了个烂醉,当他到了集合地点时,正巧看见雪精灵揪住醉酒者的领子以避免摔倒的那一幕;于是当在岸边再次看见那头显眼的灰发时,他决定上前打个招呼,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至于他的朋友,宿醉后的头痛会是个很好的教训。
——只是被一个身材高大的雪精灵面无表情地盯着,实在称不上轻松。正当他打算开口打破这不知所谓的沉默时,反倒是先前显得木讷的异乡人挑起话头:
“你是苏古塔人吗?”
“哈哈,是啊!我从小就在太阳这边晃荡,每条巷子我都晃过,哪里的吃食可口,哪里的杂货便宜,问我就对啦。你是刚考完吧,要是你愿意,我还可以带着你在岛上转一圈。”
阿列克谢点点头,算是应承下对方的好意。他又问:
“这里的人都会看日出,摘春芽?”
“习俗嘛!”
“为什么?”
为什么?苏古塔人一下子愣住,他不太明白这问题背后的意思。为什么要过节?为什么要在朝芽节摘春芽?还是为什么这习俗会流传下来?雪精灵说出的话太过简单,他坦荡荡地看着苏古塔人,像是没注意到对方的呆愣似的。
“呃……因为……瑞图宁?”他磕磕绊绊地说,“就……春之神带来树木的新芽,随后才会万物萌发。”
他本想只说到这里,可雪精灵仍看着他,像是在等待更多的解释。
“嗯……也许是对这一传说的模仿?我记得瑞图宁女神是掌握着让生命再度流转的能力,那么,在告别旧年迎来新年的这一天——新一轮循环开始的时候,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新的希望,一个好盼头。……我是这么想的。”
在说完自己的推论后,他等了等,看见奥拉来的旅人脸上露出微笑。他拿不准自己说的这些是否符合雪精灵的心意,也说不清自己片刻间的思考在苏古塔学生(大概)看来是否幼稚,但这微笑中没有包含任何负面的情绪。他感觉自己通过了某种独特的考试。
“阿列克谢,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
“艾伦·贝克。”
阿列克谢伸出手,艾伦惊讶于对方主动的行为,他伸手握上,却不料对方在手掌交握后向前迈出一步,接着拥抱住自己,苏古塔人感到雪精灵的手在自己背上锤了几下,有点疼。刚认识的朋友们直接在岸边坐下,奇维纳人不再像先前表现出的那样寡言,他回答艾伦·贝克的问题,也提出自己的疑问,他们聊得热络。
“那么,阿廖沙,奇维纳是怎样庆祝朝芽节的?也会到森林里摘取嫩芽吗?”艾伦问道,他叫着雪精灵要求自己称呼的名字。
“不,”阿列克谢——阿廖沙摇头,“春天来得太晚,现在这时候,枝头上挂着还是冰结成的花。我们用别的方式庆祝。
“人像被扮成瑞图宁的样子,覆盖上新绿的织物,织物上绣着树叶与流水;代表女神的人像被奉在雪地里的一块石头上,再由沃玛兹牧师打碎。”
“打碎?!”
阿廖沙点点头,接着说:“没有死就没有生,‘死亡以后必然复活’,我们是这样相信的。然后,妇女们唱起哀歌,将人像的碎片拾起葬在事前准备好的编织篮中,最后埋在最高、最挺直的那棵白桦旁,祈祷祂带来再一轮的春……奇维纳人就是这样庆祝朝芽的。”
另一个世界的习俗是艾伦所不了解也从未想象的,这区别的形成有诸多原因。在苏古塔的风俗中,人们看重的更多是新芽与旭日所代表的“生”与“希望”,他们祈愿枝头的嫩叶拥有传说中一般带来祝福的力量;奇维纳的仪式却更注重“死亡”,他们模仿第一次大冰期中的悲剧,将对丰饶的期盼揉进春之女神的“复活”中。至此,他开始隐约理解雪精灵没头没脑的那句“为什么”,正是由于他没有敷衍,真诚地讲述自己的想法,对方才会在之后展现出不同的态度。他们又聊了些话,在接近零点时,贝克起身回到本地的朋友身边,途中苏古塔人回头看了一眼,阿廖沙仍坐在原地,抬头望着风暴墙,似乎在等待黎明。
“黑乎乎的死亡中,
静候着冬季的寒冷;
冰结的大地,
万物长睡不醒;
死了,死了,瑞图宁死去了(我们的春),
死了,死了,瑞图宁死去了(啊,生命)。”
哀歌曾被母亲歌唱,现在又被她的儿子轻轻哼起,雪精灵浅灰色的眼睛冷淡地看着前方,像注视着风雪中死去的树。奇维纳的妇女歌唱哀歌,这首歌很短,风雪中的人们一遍遍地唱着,像解冻的溪流带着冰棱冲刷,从扎拉银龙雪山上奔流而来。如同树上落下的冰花砸入雪中又化作净水渗进土壤,歌声在摇荡心灵的同时也引出一种莫名的惆怅与不安;情绪激动的人会在仪式中落泪,他们想起酷寒、想起艰难的生活、想起被灾难夺去生命的人……对掌管生命力的女神的祭祀让他们怜悯他人,也怜悯自己。瓦尔瓦拉·伊万诺夫娜,他的祖母,总爱在这时候掉眼泪,阿列克谢挨着她站,也就听见她的抽泣,看见泪水从她浅蓝的眼睛里涌出。在奇维纳,哭泣是件痛苦的事,心灵上承受挤压的同时,寒风也掠取温度,滚烫的泪水很快结成冰碴子,为流泪的人带来一阵刺痛。
“阿廖沙,你不会难过吗?这歌声没法为你带来触动吗?”瓦尔瓦拉问。
“歌声很动人。”阿列克谢回答。
“啊,你这硬心肠的孩子!”
“我只是不对仪式寄予希望。”
之后,尚且年幼的雪精灵孩童便离开沉浸在仪式氛围中的祖母,奔向朋友奥列格的屋子。他走得很急,脚踩在雪中发出“嘎吱”的声响。奥列格·谢尔盖伊维奇是与阿列克谢很隔了些年岁的朋友,阿列克谢出生于预言之年代304年;而在预言之年代初年,奥列格就已118岁。
像是预料到阿列克谢的到来,奥列格裹着毛皮大衣站在小院的门口,他在阿列克谢溜进院子里时伸手捉住他,并将他拎进屋内。炉火烧得很旺,他们脱下厚重的外衣,坐到餐桌旁,年长的高等精灵将一条毛毯裹在孩童身上,再看着他伸手扯松织物,好让呼吸更加顺畅。
奥列格看着阿廖沙,脸上显出一点责备:
“艾列克,你又跑来了。”
年长者总爱称呼阿列克谢为艾列克或列克谢,却从不喊他阿廖沙,雪精灵也只当这是对方的习惯,从不去问称呼背后的原因。
“我呆不下去。”
“过去你并不这样,艾列克。”
“……”
高等精灵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桌面上放了两杯热饮料,他看着阿列克谢皱起眉头,他小小的朋友作出非常为难的表情,说:
“我看到米哈伊尔叔叔了,他哭了,我觉得有点恶心。”
这回轮到奥列格沉默,他并没有因阿列克谢出格的言论而训斥他,而是等着雪精灵孩童接下来的话语。
“米哈伊尔叔叔总在喝醉后打伊莲娜姐姐,我……我时常看到他在清醒后忏悔,今天也是。可他醉得太多,醉了就把誓言抛在一边,伊莲娜姐姐的眼泪可以装满他的空酒瓶。”
侍奉沃玛兹的牧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对连少年期都未迈入的儿童解释:米哈伊尔也曾是个正直诚实的人,苦难毁了他,他没有足够的知识与道德阻止自己的行为、让自己有尊严地生活——没人这样教过他,也没人这样对待他;米哈伊尔做了错事,他重复着自己遭过的罪。但奥列格也不想对自己的朋友讲些空虚无用的话,于是他把冒着热气的饮料推向阿列克谢,算是一个无声的安慰。
“奥列格,你也觉得我硬心肠吗?”
“谁对你说了这样的话,列克谢?”
阿列克谢双手捧住茶杯,小声回答:“……祖母。”
“人是很复杂的。”沃玛兹牧师说,“你的祖母承受过许多痛苦。”
好吧,现在她的痛苦变成我的痛苦了,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想。
年岁尚小的雪精灵暂时还没法理解那些无可奈何的事,此时,孩童的本性仍控制着他,让他只能以自己还未经历世事的心灵去接触世界。奥列格尽力引导他,又怕将自己的软弱和敏感传染给他,因此,年长者不常对阿列克谢说些结论性的话,只是坚决要求他做一个善良的人。奥列格牧师只对自己小小的朋友说过一次重话。那也是个朝芽节,雪精灵鼓着脸敲响高等精灵家的门,他看起来有些委屈,还生气。
“祖母她又说那些话了,”阿廖沙说,因为带着情绪,他的语速逐渐变快,“‘南方那些棒槌’‘我的父亲、兄弟’‘渡过那道河岸,冷暖就分明起来’。”
瓦尔瓦拉·伊万诺夫娜来自奇维纳边境,她的父亲在她还不记事时就死去,她的兄弟为了复仇拿起武器,那是发生在黑暗之年代时的事。她爱跟阿廖沙讲些过去的事,讲她曾照看过一个被野猪的獠牙划破腿的人,那人的裤子因血液凝固而附着在皮肤上,只能撕下来,伤口又深又长,能透过绽开的血肉看见白色的骨头;讲祖父青年时带着她乘船行在宽敞的河流上,两岸的作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子的色泽,风吹过时就是一片飘香的黄金海洋;还讲过去奇维纳边境上发生的争执,外曾祖父就是被敌人杀死。祖父是个快活的人,他总会在祖母讲到连绵的仇恨和带着恨意的蔑称时劝阻:“瓦尔瓦拉,别跟他说这些!”现在祖父因为急病故去,没人在她沉迷于痛苦时将她带出来了。
阿廖沙对这些话感到厌倦,于是他在祖母又一次提起时说:“你讲过了,奶奶。”
瓦尔瓦拉停下来,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又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涨红,阿廖沙的话仿佛重拳击打在她面上,损害了她的自尊。泪水很快在她眼眶里聚集,她爆发起来:
“弗拉基米尔!啊!看看你的孩子!我的话就这样令人生厌吗?我难道没有诉苦的权利了吗?”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的泣诉,弗拉基米尔曾在奥拉南区学习,后来又作为矿工去往拉扎银龙雪山,由于长时间不在家,这男人不擅长面对家人。他老实地听着自己母亲的抱怨,又用眼神向自己的妻子阿库林娜求救,阿库林娜则看着门的方向——阿列克谢跑走了。
“你不该那样。”奥列格严厉地说,“瓦尔瓦拉·伊万诺夫娜的时间停留在痛苦中,她没法控制自己!这样的阴郁不仅是由于她遭过的苦,也是因为她无法承受这些事的心灵……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你不该是这样的,阿廖沙!”
这场谈话以雪精灵儿童的哭泣和高等精灵成人的手忙脚乱结束。
“黑乎乎的死亡中,
静候着冬季的寒冷;
冰结的大地,
万物长睡不醒……”
当阿列克谢哼着故乡的歌时,故乡也在呼唤他。但那是已经过去的时光,日子从日历格的方块里溜走,他也得同过去的自己告别。现在雪精灵已经明白,瓦尔瓦拉的愁苦是后天的,某种宏大的、笼罩在天空中的东西影响了她,让她将弥漫在空气中的苦难与窒息吸收进自己的身体,“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也正是为了这问题,自己才离开故乡,四处游历开拓视野,最终来到苏古塔求学。
突然,他眯起眼,看向透过风暴墙刺向自己的光的利剑。
太阳升起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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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640,我太弱了.jpg
写得很混乱没有表达到位,算是一个新的尝试!
今次的卡也是臭脸毛子!
(新历156年9月)
雪还在下,并没有停止的迹象,反倒愈来愈密集。落在身上也长久地不化,似是干燥的沙,又丝丝缕缕地把寒冷渗透进斗篷和衣物里。
这白色着实刺得人眼睛疼,除了大片单调的白和光秃秃的枝桠,再无别的东西可看了。见鬼。魏绯初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把斗篷的帽子向下用力拉了拉。好在这件并不合身的斗篷足够大,这么一拉几乎把半个脸罩了个严实。她感觉到毛躁的头发擦过了脸颊,然后心情也莫名变得更糟糕起来。她抬起手,试图把身上的积雪拍去。
指尖一触碰到雪,忽地就有寒冷顺着哪条线路传到心里的最深处。“见鬼。”这次是出了声,尽管这样依旧没能让自己好过些。她忽然很想念南方的那些庄园和温暖湿润的气候,那儿的植被茂盛得仿佛能把生机蓬勃的种子直种到人心里。
忽地她听到了雪个灌木上落下的扑簌簌的声响,伴随着把坚硬的如沙粒般的雪踩下去的沙沙声。
于是她转过了身,为了把遮挡视线的布料揭去,猛地一用力却把整个兜帽都扯下了。于是她感觉到雪落到了头发上,擦过皮肤,钻进衣领里。坚硬,寒冷,粗糙,甚至让人产生了疼痛感。
那一刻她忽然感到了汹涌而来的难过,似是雪崩一般。仿佛这些雪就是为了把她打入地狱才落下的,一直落到深渊的最底层,把她覆盖,然后变作她的坟墓。她看到了那人在兜帽下的脸,在视线相触的时候她看到她微微勾起嘴角。
她的老朋友正向她走来。她有些晃神地想。幸而,这回不是在战场上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她看到苏梓莞朝她一笑,眉眼间都透出疲惫。
“你很累。”她听见自己这么说,“你不该什么都做的。”
“我想是的。”苏梓莞停下来,然后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也许。但是总比为那些老家伙做事要好得多。我乐意。”
于是魏绯初不说话了。她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雪还在落下来。时间和雪一起落到肩膀上,轻飘飘的没有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
然后苏梓莞睁开了眼,“最近怎么样?那些老家伙居然肯放你出来。”
“很好。我想大概。一切还都是老样子。”魏绯初忽然想笑,到了嘴边却又带上无奈,“毕竟他们还想要合作。他们惧怕死亡。”
“有时候真是不懂你在想什么。”苏梓莞又走近了两步,“贵族只知吃喝玩乐,一毛不拔,人民怨声载道,军队溃败连连。然而所有的不对都要赖到你的头上。无论输赢,你都是被千夫所指的对象——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魏绯初只是沉默。
“你觉得还能撑多久?”她听到她接着问。
“我不知道。谁知道呢。也许会有奇迹。”魏绯初把头发上的雪拍去,把兜帽重又戴上了,然后避开苏梓莞的目光,垂下了眼睑。“也许。”
苏梓莞叹了口气:“你可以在现在抽身离开,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可以带你回南方,原来的一切都在。你可以呆在那儿,一直等到战争结束。我会回来看你的。如果你喜欢北方的雪,我们还能回到北方来。”
“德洛瑞塔的旗杆就要倒下了。”她不轻不重地说着,仿若在宣判,“不管是否有奇迹发生,不管神能否把它扶回原位,”
“你都得死。”
敌人会处死你,因为你是他们眼中最碍眼的钉子;贵族会处死你,因为你的才干使人眼红,民众的怒气可以尽数归到你的身上。
“他们从不把我的性命当做是我的。这我一直知道。”魏绯初抬起头朝她笑了,笑容清明干净得像落下的雪,苏梓莞恍惚地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笑得干干净净的女孩子,于是她忽然开口这样问了一句。
“他们惧怕死亡。那你呢,你害怕死亡吗?”
“不,并不,”魏绯初摇了摇头,“那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真巧。”苏梓莞笑了。
魏绯初在那一刻忽然觉得很熟悉,然后那种熟悉感便牵着她,直到她在倏忽间想起什么。
你害怕死亡吗?
不,并不。那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为什么?
世界上比死亡更可怕的难得还不够多吗。比如孤独啊,它把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塞到你的视线里,可你什么都没有。相比之下,死亡明明是最温柔的啊。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于是她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活下去?”
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军队都还需要我。没人能补我的缺。
“为什么呢?”
她忽然感觉到贴上了两瓣柔软的唇。对方的舌头伸进了她的口腔,而她却并无反抗的心思。于是她闭上了眼睛。她想她直到现在终归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连自己也分不大清了。也许下一个瞬间就会掉下去。
为什么要活下去?
我还有存在的价值,世界上还存在着不希望我死去的人……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许仅仅是随波逐流。
我不害怕死亡,但我害怕孤独。我害怕孤独地死去。
我还活着,所以也许有朝一日,我终能找到我的同类的。于是再也不会有这种难过了。也许奇迹和希望都是存在的,也许所谓命运和预言也有能被打破的一天,也许……
也许什么呢?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北方的雪。就像这里的人们之间。冰冷刺骨。
这个国家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我还没有放弃,仅仅是在期待会有奇迹来打破预言罢了。
就如同我对于我自己。
我将要死了。
她闭着眼睛,而她在退后。这个吻真是她所遇到过的最温暖而又最寒冷的了。
苏梓莞拥抱着她。她想她大概早就已经掉进去了。
然后她感觉她向后倒去。魏绯初忽地只听见呼啦呼啦的风声。
她们在下落。和这些雪一起。也许是要到地狱的最深处去。
苏梓莞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融化了她脸上的雪。
于是在那一刻她有些恍惚。她想她大约是哭了。
—FIN—
(2016.4)
*挑了几题。夹带《Fall down》的补充。有一些是世界观本身设定中的传说。
【冰冷的寒夜】
暴风雪也许停了,也许没有。
魏绯初只觉得自己连爬出去看一眼的欲望也没有了。似乎有一个声音附在她的耳边对她说,待在这个潮湿寒冷的洞穴里,还是走出去到冰天雪地中,都是一样的。就这样待着不动,就算是在这样冰冷的地方死去也会暖和些。
她的意识还在,然而从感知到反应,都变得极为麻木而缓慢。也许是洞穴里一片黑暗的缘故,她几乎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视觉。若不是时断时续的滴水声,好像连听觉也是不存在的。
魏绯初已经不记得在这里呆了多久。也许久到外面的纷争都结束了。
她只是回光返照般地想起小时候听到的那些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在暴风雪的深山中独步向前,即便前有猛兽后又追兵也不言放弃,最终奇迹降临。于是在温暖湿润的南方的自己,憧憬起了远方的山——也许只是憧憬起了奇迹罢了。
但是她现在厌倦了,厌倦了紧抓不放。那终究只是故事。神灵早已离开了,带着永生之树的残骸。从此世间将再无奇迹发生。
她觉得自己也许该松手了。
她又回想起在最初西边的森林里的玻璃塔和——
温暖的,流泻下来的,光。
可她现在处于无人知晓的深山中,连自言自语的力气都没有。寒冷的夜晚还不知道有多长。
不会有任何人来救她。甚至于她自己。
【暴雨的山谷】
夏瑾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外袍,然而确实并无用处。雨不会停,他感觉自己在穿越一道没有尽头的瀑布。
这时候他回想起了魏绯初的话。他也许真的不该在这时候独自来。可是说老实话,不管什么时候其实都一样。他只想知道最后的答案,不论是否令人满意。
或许已经是晚上了。要不是持续落下了雨,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的能力,惟剩下走向前去这样的一个指令。
他以前也到过这片山谷的,只当时是日头正毒。不管是商队还是旅人,并没有愿意在暴雨天气打这里走的。他们说暴雨是神灵倾泻而下的怒气,这是极不吉利的。
也许那传说中的神曾经也这样在暴雨中穿越了这片山谷,被雨水洗去最后的尘埃和企盼。然后他的哥哥很多年前也这样做了。现在该轮到他了。
哪有什么神灵呵。
【古老的遗迹】
唐雨畔把兜帽摘下了,然后坐了下来。
视线所及之处有一块斜插进雪地里的黑色石碑,突兀地立在一片白色中。除此以外,便只能看到苍苍茫茫的雪原。
连一截枯枝断木也没有。一快碎砖,一支箭矢,甚至一个树桩,都不曾看到了。也许是在漫长的时间里都盖在了雪下,化作了尘土。
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想。
于是她只好就这样坐在了雪地里。天气只是阴沉着,没有雪落下来。斗篷的防水性足够好,然而依旧无法阻隔丝丝缕缕渗透进骨髓的寒意。
那些居住在边界的老人们说,很多年前这儿是一座城。
它曾是一座城,也许仅此而已了。她想。她忽然对后来的人刻在石碑上的文字有些感兴趣了,尽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曾不愿去面对它。于是她站了起来。这对她来说已经十分吃力了。她以一种很慢的速度走向石碑,似乎仅仅这一段路就要走过很多年。
这儿曾经是王都。很多很多年以前——也许是一百年,两百年,或者更久。然而连这一点,也被遗忘了很多年了。
她和她的同伴曾在这里进行了最后一场战役。然后他们失败了。城墙轰然倒塌。
也许他们曾站在那里,那里,或是那里,同现在走过的我擦肩而过。她这样想着。然而再没有参照物让我来叙述了。
石碑上的字迹几乎有些模糊不清。第一行标明年份,第二行开始记述勇猛的国王如何历尽千辛万苦,如何剿灭叛乱和揭穿邻国的阴谋。对于他们这些“叛乱分子”的寥寥数语,仅五行罢了。
于是她没有耐心再看下去了。
“也许这里算是遗迹,算是那场战争的残骸——尽管除了这块石碑以外什么也没有了。”她喃喃着,“这可真让人失望。”
他们曾经筑起的城墙,流下的鲜血,仅需轻描淡写便变作不义的叛乱。仅需一块碑,五行字。这便是全部了。
而现在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想自己也终究要变作了石碑下被称作“不义”的尘土。
她躺了下来,视野内一片广阔的空茫,只听见呼呼的风声,似是遗迹上空经久不绝的哀歌。
【无名的骑士】
“说个故事吧。很多很多年以前——”
很多很多年以前,生长在一个很小很小的海岛上的少年,在海边遇到了少女。他听到她说,她从大海里来。
少年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答,她遇到的第一个人称她为公正。
后来少年离开了小岛,带领他的军队打了无数场胜仗。他坚信自己的胜利,就如同坚信“公正”始终将站在他那边一样。
某一日,少女消失了。
紧接着的那一仗败得极为惨烈。尔后王位更迭,栽赃嫁祸,嫉妒陷害,处处排挤。
最后少年又回到了那个小岛上。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历史也从未记下他的存在。人们只常看到他朝着大海眺望,像是在等待。一直到垂垂老矣,白骨入土,早已不是少年人的少年再未见到过当年的少女。
数百年后,那名为“公正”的女神站在他字迹模糊的墓碑前,再想不起那下面埋的是谁。
“这就是那个无名骑士的故事。”
【废弃的木屋】
锁有些生锈了。
苏梓莞想,也许这还不算太糟。
它还没塌,也许已经是个奇迹了。
她想也许什么都不剩下了,于是干干脆脆把门踹开,任那尘土飞扬起来,腾起老高,恍惚像是战场的硝烟。
锁不是她自己上的,也许是当年离开这里的好心的朋友上的锁。然后这把钥匙辗转到她手里,似乎是个提醒。
于是她看到了她和她的老朋友做出的柜子,她画的地图,甚至还有曾经她们一起采来的花。
可是好像只有这里还什么都留存着。
【最后的国王】
人们把他推上爬满荆棘的王座。饥饿女神砍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溅落的土地上,生长出金色的麦穗。
(2016.6)
他们在松枝上悬挂星辰,
让光从头顶流泻下来
我以一把剑的形式在这里
悬挂在翼翅堆叠的穹顶
谁也不能拿起
谁也不能放下
诗人说,泉水,陶片,阳光
不速之客闯入,陶片碎成四片
一片装载空气,一片装载火焰
另一片上的焦土和着国王的血
饥饿女神种下麦穗
最后一片包裹枝条
在第一片和第三片陶片上生长
和第二片陶片一起燃烧殆尽
留下叶子
一把断剑
有人高举着我作旗帜
如同高举万丈雷霆
破开秩序
到达深渊的顶点
深埋于荒僻的土地
有人叫我帕西亚
以为我是光明
却站在阴影中
对界限一步也不敢靠近
预言家低诵预言
跟随到五十二座山脉以外
十年前的预言侵蚀砖块
懒怠的贵族
把和着泥水的浆果抛出城
嘲笑
你所高举的是什么
旗帜,信仰,还是苟延残喘的
作为低劣者的欲望
喝一口水罢
用破碎的瓦片
剩下的故事太长
我们以后再讲
直到最后的巫师回到遗迹
最后的砖块也已死去
坍圮成积雪
从脚下延伸到天际
生长成突兀的枝干
刺穿地平线
刺穿鸟类的影
深埋,汲取,长出鸟喙
用夏季的啼鸣
宣读黑石上的墓志铭
巫师射出最后一支箭矢
向着空阔无人之处
在它落地以前
一同变为飞灰
融化在风里
(2016.11)
6607字
预言之年475年
盖逖欧·艾斯尔特,作为一名雪精灵出生在了菲薇艾诺这座居住着将近七成精灵的城市里。
因为出生地的些许不同,盖逖欧自成人以来,并没有具有一些人描述雪精灵时才会出现的那些话语,比如很难与外族交往,盖逖欧的性格虽然多少少受了一些母亲基因的影响(盖逖欧的母亲是一位自小就生活在深林城的某个偏远小村落里,却因为父亲的来临而最终决定随着父亲一起在外冒险的纯种雪精灵),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与人交流方面只要不会发生冲突,还是会好好说话甚至有可能和他成为朋友。
虽然直到游历前,就只有一位很少交流只能勉勉强强算得上是朋友的一位猫妖精会偶尔来找盖逖欧玩,也是受这位猫妖精的影响,盖逖欧从小到大对于毛绒绒的东西总是会表现出一种无法抵抗的样子,他会因为路上遇到的可爱猫猫狗狗而停止步伐,最终在外逗留到夜晚,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因为盖逖欧朋友的稀少,使得盖逖欧对于拥有朋友的想法比同龄人更强烈一些,这也是他决定成人后出发游历各国的重要理由之一。
可能也是盖逖欧家庭的原因,在盖逖欧还是孩童时,盖逖欧的父母便离异了,盖逖欧随着母亲继续留在了菲薇艾诺,虽然家里的储蓄很多,但是母亲作为冒险小队里的不可缺少的牧师,会经常因为工作离开年幼的盖逖欧,只留下了一房子的书和每月足够盖逖欧生活的金钱,所以比起和一群一点也不熟悉的“朋友”们一起出去玩耍,盖逖欧显得更喜欢呆在自己那堆满书本的小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看书。
他曾经由于看书看的太入迷导致连续三天三夜都未曾入睡,以至于他那正在深林城跟着队伍做任务的母亲听到消息后立马快马加鞭地赶回家,狠狠地将盖逖欧按在床上硬生生是让他卧床休息了一个星期,并让盖逖欧保证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类事情后,才安安心心回去继续做她的工作。
预言之年485年,盖逖欧成人,并向母亲正式的提出了他的想法,然而,可能是因为盖逖欧母亲在常年外出工作后,能在盖逖欧生日的这段时间里请假在家安安静静的与盖逖欧呆在一起,所以并不是很乐意让盖逖欧出去游历,更何况是一个人。
“亲爱的儿啊,你听我说嘛,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啊,你说说,你要是去了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盖逖欧的母亲跟在盖逖欧身后,边走边试图奉劝他放弃游历各国的想法。
“而且,我也不是不同意,等你再长大一点,再过上五十几年再去也行啊……”
盖逖欧听着听着,最终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动作,轻轻叹口气,抬头微微无奈地看向自己那喋喋不休的老母亲,谁能想到在外冷清高贵的牧师大人,对自己的孩子是如此的絮叨呢。
“还有一个小时,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老母亲的话被打断,一脸疑惑的看着盖逖欧,“一个小时…啥?”
“一小时后我出发去卡亚卡林地。”盖逖欧平静地看着自己那听到儿子一小时后就离开自已而开始逐渐崩溃最后又变回冷静的母亲,母亲低头沉思了片刻,“你想好了?”
“比起一辈子呆在这里,只是从书本里来看世界,还不如出去走走,不是吗?”盖逖欧淡淡的对母亲笑了笑,眼神中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母亲最终叹了叹气,虽然接下来的旅程可能充满了不可预知的事情,但历练总是能让盖逖欧成长许多,如果无法阻止他出发的信念,那就支持吧,“好,但是你每个月必须按时给我写封信至少报个平安,如果缺钱了,就写信告诉我,不用自己撑着。”
黄昏将至,盖逖欧该出发了,他把必要的行李放在马背上,侧身上马,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轻轻点了点头,便驾着马逐渐跑向远方。
预言之年490年
伊莫亚城内
夜色临近,伊莫亚的下层迎来了一位新客人,一位看起来很年轻金发蓝眼的雪精灵眼色冷淡且面露些许疲惫的走在路上,他的身上背着自己所有的家当,他的马匹在早些时间被盗贼偷走了,所以盖逖欧现在即烦躁又疲惫,于是乎,他看向路人的眼神也变得更冷漠甚至有点厌恶。
这使得盖逖欧很难找到一家愿意收留他的旅馆,要么就是满客要么就是被他的眼神吓到直接被逐出去,可如果再这样下去,盖逖欧可能要露宿街头一晚了,正当盖逖欧最终坐在了路边椅子上,开始满脑子暴风思考住处问题,这时,他的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小伙子,你没有地方住吗?”一位满脸胡渣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沙漠精灵大叔站在盖逖欧身前,面露友善的看着盖逖欧。
未等盖逖欧回话,“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我的酒馆,酒馆上面刚好有一间空房,住宿费可以以劳代付,你的一日三餐我们也包了,刚好我们正在找一位招侍,如果你干得好,还能得到些小费,况且我的酒馆就离这里只不过几步路的路程,要来吗?”大叔说着话用手比划了一下酒馆的大小,和酒馆大概的距离。
如果是酒馆的话,可能会很吵,但是现在也没有可以住的地方,再加上盖逖欧最近比较缺钱,大叔的提议又很诱人,所以,盖逖欧二话不说,提起自己的行李,随着大叔来到了他的酒馆。
酒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盖逖欧想象的酒馆有点不一样,没有大声喧闹看热闹的冒险者,也没有因为意见不合所以打成一团除非对方晕厥就绝不松手的佣兵,在这里喝酒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安安静静的喝着酒,最多会有几位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大叔大概是看出了盖逖欧的疑惑,理解的解释道:“来我这里的人大多是比起喧闹喜欢安静更多一点的朋友,我们店门前是有牌子提示的,你看。”
大叔指着酒馆门旁挂着的一个立牌。
“本店只接受喜好安静环境的客人进入,如无视本店提示,将视为对本店不友好,所要付出的代价,将由客人自己承担。”
“哈……所以无视的客人,大多都怎么样了呢。”盖逖欧带着一丝好奇的语气看向大叔,大叔坏坏一笑,“要么被我,要么被这里的客人打残直接扔出去。”
盖逖欧挑了挑眉,再次环视了一下四周,看来这大叔和这里的客人都不简单啊,“好了,那我带小伙子去你的房间吧。”大叔看起来蛮开心的样子狠狠地在盖逖欧背上拍了一下,硬生生是让盖逖欧一个踉跄差点迎面撞到了另一位服务生,“小伙子身体不行啊,以后跟着我,我带你练练身体。”大叔嘿嘿笑了两声,伸出大手搂着盖逖欧(怎么这话看起来那么怪呢),向楼上的空房走去。
预言之年498年,八月
“门”的出现给盖逖欧带来了一些想要继续游历的动力,虽然盖逖欧早已习惯了在酒馆和伊莫亚的生活,也从大叔身上学到了射箭和狩猎技能,顺便积攒下了一笔不小的金额,也多多少少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了新的进展,交了新的朋友(大叔和一位马匹商人)。
但是因为“门”的出现,给盖逖欧带来了新的旅行目标,还有本着对母亲原先出生地的好奇和自己的故乡情结,盖逖欧决定告别酒馆老板去趟深林城,在离别之日,大叔给了盖逖欧一把精致的小匕首,美其名曰外面那么危险,既然大叔都教了你那么多技能了,也该实践实践嘛,拿好你的小刀,走起你的小路吧,少年~
于是乎,盖逖欧提起他的行李,骑上他的新坐骑,再次开启了自己的游历之旅。
预言之年498年,十二月
正是严冬时刻,盖逖欧到达了深林城这座被人们称为“雪城”的城市,他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在写完对母亲的思念和自己的平安后,盖逖欧决定出去走走,怎么说这也是雪精灵建的深林城,虽然跟自己没多大关系是了,但这并不妨碍盖逖欧对深林城满满的好奇。
盖逖欧漫步在这座充满了白色的一切的城市里,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比起菲薇艾诺那充满绿色和温暖的城市不同,深林城带给他了一种寒冷但努力的感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盖逖欧听大叔说深林城里有一个十分著名的酒馆,老板还是个雪精灵,正当盖逖欧心里想着这事准备去看看的时候,视线正前方,盖逖欧看到一位猫妖精正迷茫的左右环顾,看起来一副迷路的样子,盖逖欧瞬间被猫妖精的样子可爱到了。
虽然自己也是个外来人,但是多多少会帮助到他吧。盖逖欧这么想着向猫妖精走了过去,正在这时,一位女生站到了猫妖精面前,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那女生身上穿着和她身材完全不相符合的肥大衣服,戴着兜帽只露出了一部分的脸,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盖逖欧感觉那个女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冽,再加上她的长相不是很面善的样子,本来这位女生些许邋遢的样子就让盖逖欧不是很喜欢,再加上这个长相,盖逖欧有些说不出的讨厌。
况且,那只猫妖精看起来应该是被那位女生吓到了,只是愣愣地盯着女生,猫妖精张了张嘴,在咽了一口吐沫后,试图说清楚自己的难处,可实际上开口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没说清楚。
盖逖欧认为再这么下去,猫妖精可能什么帮助都得不到了,所以主动走上前去,挡在女生前面,半蹲在猫妖精面前,咧开嘴试图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请问你是迷路了吗,我是一名雪精灵,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去的地方。”然而可怜的猫妖精在看到盖逖欧的笑容后,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最终还是以另一位原住民的出现,才解决了猫妖精的迷路问题,盖逖欧看着猫妖精渐行渐远的身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自己的笑有那么可怕吗?
“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问题吗?”盖逖欧身后的女生略带疑惑的看着盖逖欧,盖逖欧转向女生,看着女生疑惑的样子,“不好意思,因为猫妖精看起来好像被您的样子有点吓到,可现在看起来我的笑容更能吓到她。”
那位女生慢慢地低下头,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的长相确实不是很……”盖逖欧轻轻地皱了皱眉,“可这并不代表您长相不行,如果您稍微……”盖逖欧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女生,“稍微收拾一下自己的话,也许会好很多呢?”
说实话,这位女生看起来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样子,身上没有一处是稍微像点女孩子样子的,却莫名让盖逖欧感觉到了舒适感,如果可以,盖逖欧也想试试穿着肥大衣服的感觉,出于一种奇怪的感觉,盖逖欧随口问了一句,“虽然这很奇怪,但是请问……你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吗?”对面的女生听后,有些惊讶,脸色明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女生害羞的小声说道:“喜欢……”盖逖欧听到想到的答案后,露出淡淡的微笑,伸出自己的右手,“我叫盖逖欧·艾斯尔特,也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可以交个朋友吗?”女生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惊讶,她愣了愣,同样伸出了她的右手,“我叫埃尔塔宁,埃尔塔宁·菲尔德。”接着回以一个腼腆的笑容。
在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盖逖欧经常去埃尔打工的酒馆找埃尔聊天,谈论一盖逖欧在外游历所经历的有趣的事情,看着埃尔向往的眼神,盖逖欧询问埃尔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苏古塔学院上学,虽然学费昂贵是个很大的问题,但是在那里可以接触到埃尔想学的内容,
最终盖逖欧因为家里来信要盖逖欧速回家,而草草的以相约一起去苏古塔学院结束。
预言之年499年,一月初
盖逖欧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家,本来以为是母亲出了什么大事情,结果,只是母亲太过于思念盖逖欧,再加上盖逖欧就身在离菲薇艾诺不远的深林城,所以就施了一技,让盖逖欧主动回家了。
预言之年499年,十二月初
盖逖欧无奈地看着躺在床上耍赖的母亲,“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能只呆了半个月又要走了呢!是你妈我看起来不爱你吗?还是你妈做的饭不香?呆在家里它不好吗?”母亲半撒娇半愤怒的对着被子泄愤着,接着转头狠狠地瞪向抱胸只是安安静静站在床边的毫无动弹的盖逖欧。
盖逖欧看着母亲缓缓地坐到床边,带着些许抱怨地说道:“我出去游历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给您买特产食品吗?”母亲愣了一下,显然是预见到盖逖欧会这么回答,她恼怒地拿起一旁的枕头狠狠地向盖逖欧的脸盖过去,幸好盖逖欧躲得快,枕头落了空摔在地上,发出了闷闷的声音,盖逖欧屈身捡起了枕头,轻轻地打了几下,将枕头轻轻地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看向母亲,“我该走了,母亲。”盖逖欧的母亲十分不情愿地在床上一点一点蹭到盖逖欧面前,狠狠地咬了一口盖逖欧的脸颊,疼的盖逖欧捂着脸一阵呲牙咧嘴。
“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等你到了苏古塔记得给我写信,学费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盖逖欧搓着自己脸上被咬的部位,无奈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母亲,再一次,再一次~开始他新的旅程。
预言之年501年,十一月中旬
暗月城某酒店内,盖逖欧刚结束了一天的生活,现在正坐在桌子前,斟酌着给埃尔的信里该写些什么。
“亲爱的埃尔:
之前跟你谈过关于苏古塔学院的事情,我听说他们开始公开招生了。考试时间定在明年一月,我大概将于预言之年501年,十二月一日经过德莫拉,我会在海市蜃楼酒馆等你,我大概会在此地停留一周左右,希望在那时的能与你一同前往学院。具体事宜我们可以见面再谈。
你的盖逖欧”
预言之年501年,十二月一日
盖逖欧抵达德莫拉,因为之前有提前预约房间,所以盖逖欧顺利的住进了著名的“海市蜃楼”酒馆,站在房间窗边,盖逖欧淡淡的看着来往的人群,思考着埃尔什么时候才能到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样不爱打理自己,永远都穿着那身不合身子的肥大衣服,盖逖欧捉摸着是不是该找个人帮埃尔塔宁稍微打扮打扮,可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朋友能帮到忙的朋友,所以盖逖欧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出房间到楼下等待着埃尔塔宁的到来。
在帮着埃尔塔宁把她那装满书和衣服的行李箱放回房间后,埃尔塔宁显然对第一次出远门显得很兴奋,她兴致冲冲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被翻得有些破旧的《德莫拉旅游指南》,“这是我从一家书店淘到的,要知道在这种东西不在当地还是很难买到的。” 说完宝贵的往怀里揣了揣,然后翻到印有飞行瞭望塔字样地页面,激动地说,“我们接下来可以去这里吗?”
盖逖欧见埃尔塔宁功课做得如此全面,还这么有兴致,自己的心情也随着一起开心起来,摆了摆手,淡淡笑了笑,“可以啊,如果可以的话,我接下来的所有旅程都能由埃尔小姐负责吗?” 埃尔塔宁兴奋的表示,“当然可以,这也是我第一次远行,如果有安排不当的地方还希望盖逖欧先生多多担待。”说完她向盖逖欧行了一个精灵间的礼节。
盖逖欧和埃尔塔宁在晌午时分到达了飞行瞭望塔,埃尔塔宁兴奋的站在瞭望塔边缘,贪婪地看向四周,试图把能看到的一切尽自己的努力保存到脑海中永不忘却。
她向下望去,看到了传说中的黑羽鸥的繁殖地,这是埃尔塔宁第一次见到黑羽鸥的活物,她兴奋地把站在一旁看风景的盖逖欧拉过来指着黑羽鸥,根据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关于黑羽鸥的内容,兴致冲冲地介绍起来,盖逖欧被拉着默默地听着埃尔塔宁的介绍,带着一丝欣赏的眼光投向埃尔塔宁,他惊讶埃尔塔宁原来是这么的爱看书,以至于反复看到能记在心里的程度,于是又产生了要不要把自己的几本书借给埃尔塔宁看看的想法,就在盖逖欧胡思乱想的片刻,埃尔塔宁结束了她的解说。
盖逖欧回神微微笑了笑,“你所掌握的知识比我想象的要多啊。”
埃尔塔宁害羞的笑了笑,“因为喜欢看书,所以为了买下自己喜欢的书本,总是会攒下钱。”
随着一声咕噜叫,盖逖欧慌张的按了按自己那持续叫唤的肚子,今天盖逖欧只吃了一顿早饭,就因为忙于赶路和奔波的疲劳,再也没有吃上一顿饭,盖逖欧不好意思的看着埃尔塔宁,“是不是该到吃饭的时间了呢,埃尔小姐?”埃尔塔宁嘿嘿笑了两声,“走吧,饥饿的盖逖欧先生,我们去吃这里的特色食物吧。”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埃尔塔宁带着盖逖欧四处玩耍,埃尔塔宁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她总是能在一个行程结束后立马开启另一个行程的旅途。
幸亏盖逖欧的体力和耐力都比一般人要强的许多,不然,他可能会喘着粗气,放弃与埃尔塔宁一同的前行,转而坐在某个小酒馆里喝起那名为“淡绿”的甜酒,说起来,自从他们第一天尝过这独特的甜酒后,就显得有些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要以喝一杯甜酒来结束今天的日程,盖逖欧甚至买了一桶甜酒寄回了菲薇艾诺。
预言之年500年,十二月末
盖逖欧与埃尔塔宁在结束短暂的德莫拉之旅后,来到了苏古塔——他们最终的目的地,苏古塔不同于菲薇艾诺的温暖和深林城的严寒,它更倾向于酷暑环境下那树荫给人带来的凉爽,如果穿衣过少,微风拂过可能还能感到一丝的冷,秉持着到了地方先休息再解决问题的原则,盖逖欧和埃尔塔宁进入了一家名为“法之理”的酒馆,与盖逖欧先前在伊莫亚城内的酒馆有些许的相似,这里的客人大多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着自己的事情,或者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可没有见过类似场景的埃尔塔宁显然是受到了冲击,她微微张着嘴巴,左右四顾有些不知所措,盖逖欧轻轻拍了拍埃尔塔宁,试图让她回神,埃尔塔宁晃了晃脑袋,安安静静地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打瞌睡,盖逖欧淡淡瞥了眼柜台前缓慢擦着玻璃杯的招侍,勾起了一点自己的回忆。
他走向启事板前,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突然,一张以工代租的租房启事映入盖逖欧眼里,他和埃尔塔宁虽然都多多少少有些积蓄,但是一个是在游历过程中感受到了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一个是家庭条件不支持埃尔塔宁支付太高额的租金,而这条租房启事刚好正是盖逖欧和埃尔塔宁需要的条件。
盖逖欧在默默地记住了租房地址后,把自己看到的租房启事内容告诉了埃尔塔宁,并在协商后,决定一同前往租房地址开启他们的苏古塔学院之旅。
第二次从咖啡店H2O前路过的时候,朝日奈心想,果然,小黑板的HINA条应该是和使用面积有关的吧。
‘小黑板’指的是H2O店门口的今日推荐牌。平日里,店员似乎会根据星期中的日子而写上不同的推荐菜品,有时还会配上可爱形象的简笔画。唯独今天,黑板被红色粉色的心形图案占得满满当当,连带着平时总是在百分之六十上下浮动的HINA条也一跃上升至九十一……这也太不寻常了!
自从一年前拿到晶武,朝日奈就一直沉迷于推测HINA条——她姑且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游戏之中,时时刻刻都在思索着可能的答案与试验的方法。每天每日,她都尽量保持着发动晶武能力的状态,尽可能地多从生活中收集各种样本信息并进行记录分析。
然而朝日奈不是天才,没有性能媲美计算机处理器的大脑,光是钻研这一个游戏就占据了她近乎全部的时间与精力。要不然,她也不会直到被路人拦下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个叫着她名字的人。
“朝日奈……是叫朝日奈同学吧!”短发的女性几步跟了上来,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这个点应该还是社团活动的时间吧,少女此时穿着一身运动服,发达的小腿肌肉显露着常年运动的健康美。
嗯……啊,是我没错。朝日奈点点头,眯着眼迟疑片刻,勉勉强强认出这是同年级的同学海角:“什么事?”
“这个,你的。”
海角微微屈膝,将一个碗状器皿递到朝日奈面前。她应该没有与倒立的人交谈过的经验吧?太近了,朝日奈心想。她甚至能闻到碗上飘来金银花洗涤剂的味道,有些陌生的气味。朝日奈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是一个阿婆给你的,说你昨天忘记拿了。她似乎不知道你的名字,只记得你是Z专的二年级生就过来找。”海角指指对面的校门,“在那边跟我朋友描述了半天,结果被我朋友误以为是我,所以就把我叫了过去……不过后来一提到‘倒立’我们就猜到是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个喜欢哼唱昭和老歌的阿婆,每次HINA条溢出的时候就会开始哼歌。至于误认……吗……朝日奈就地打了个滚迅速爬起身,久违地用正常的角度盯着海角的脸看了一阵。而后者则也不逃不避,大大方方地任朝日奈打量过瘾,许久后才开口:
“那么,东西也送到了,我就先回去部活了。”
“咦、等等,什么东西?”
“碗。”
“这不是我的。”
“……?”
“是小判的。”朝日奈说。她抬手摸摸额头,“这里,有一条圆圆的黄毛,所以叫小判。”
“……是猫?”海角迟了几秒猜了出来。
“嗯。”
“那你去还给它吧。我还有事,就先……”
“可是已经埋了。”
“失陪……诶?………………呃……”
“……。”
“节哀?”
“也还行吧。”朝日奈挠挠脑袋,口吻仿佛是在采访中被要求点评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事,然后双手撑地又倒了回去,“也不是我养的猫,只是某天爬墙的时候因为在意它的HINA条就跟了一会儿。”
“……你是说,尾随?而且是在墙上?”
海角觉得自己越来越习惯朝日奈的古怪用词了。
“唔,差不多吧,然后因此躲过了飞来的球。”
“喔,那真是太好……”
“就从这里,咻——地擦了过去。”少女拍拍自己的后脑勺,随意比划一下,“托了小判的福才逃过一劫,所以要报恩。不过……”
“不过?”
“我还以为小判的HINA条是对我的好感度来着,一天一天亲近起来所以才渐渐被填满……谁知…………………………”
谁知百分之百却是离别之时。
朝日奈没有叹气,毕竟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她呆呆地望着某个理应什么也不存在的地方,没有再说下去。
“……那我还用安慰你吗?”海角想了想,问。
朝日奈摇头:“啊,不用了,谢谢。”稍一停顿,她又改口道,“不过,你要是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就请吧。”
“‘小判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你的哦’……之类的?”
“真的假的?”
“假的,天猫座至少也要三月以后才能观测到。你要是想看我到时候可以通知你。”
朝日奈立刻打开手表终端的投影,翻出社交软件:
“那拜托了。海角同学后面的名字是?”
“……月,月球的那个月。”
“哦哦哦找到,申请发了!”
“我回去再加你。”
海角双手一摊,耸了耸肩,示意现下没带手机在身上。她的手掌舒展开,过了一会儿又蜷了回来:
“其实,我以为你会更伤心一点……”
“咦?”
“因为阿婆说你当时哭得稀里哗啦的。”
“……有这回事吗?”
朝日奈认真回想,最后还是摇头:“我记不太清了。”
她捡起那只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碗,沉默片刻,递还给海角,“这个我用不上,海角同学你要是回学校的话,能顺手帮我丢进焚化炉吗?啊,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拿去用……不介意的话。”
海角皱起眉:“倒是也没问题……”
“那么,有劳。”
朝日奈起身,挥挥手算是告别,尔后轻快地离开了。她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走这条路直接回家了,情不自禁地翻起筋斗,随意地挑选目标测试几组HINA条数值。街边的地藏,含苞未放的樱花枝,手拉手一起回家的小学生……得趁忘记之前,把今天的发现都记下来才行。喔,还有先前的那块小黑板,以及……
想到这里,朝日奈停下脚步,再次操作手表终端。这一次翻开的是记事本。然后她打开了语音输入功能:
“2月15日,新增观察对象海角月。经试验,HINA条变化波动不大,初步推测可能与应答能力及情绪变化无关……”
“唔,但也有可能是性格所致,无法排除……总之还需继续观察!”
=====
……脑子里完全没有恋爱相关的东西总之先随便摸点相声把卡打上.jpg 然后和抽到的海角同学互动了一下!谢谢海角同学被我还有朝日奈折腾(?)xkl!!
若有表达不清感到困惑的地方欢迎提出~最后感谢阅读!
*15日之后朝日奈会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海角同学身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