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偏西幻的世界,有一个国家叫希多。
是树木与希望的国家,前身是精灵的国家。
因为某种原因整个种族集体退化成类人状态。就这样过了几千年,由于大多历史资料在大灾难中被销毁,后来希多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普通人类。(这还是一个交通闭塞的世界)
某个阶段,希多的新生儿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孪生子 。这些孪生子中大多都出现了返祖现象。精灵是亲近自然的生物,所以孪生子有的带有动物特征,有的带有植物特征。
有的是两个孩子全部都有返祖现象,有的是其中一个有返祖现象。
伴随着返祖现象,一同出现的还有诅咒。返祖现象越强诅咒越强。诅咒的内容不定,但一定会给孪生子或者孪生子亲近的人带来无法承受的痛苦,甚至祸及周边一大片区域。大多是疾病、死亡,有的还会带来瘟疫和天灾。
这些孪生子的诅咒太强而且不可消除,差点导致希多灭国。于是当权者颁布了新的发令,把带有返祖现象的双生子称为“病种”(民间称诅咒之子或者怪物比较多),在希多最北边的荒凉地带建了个隔离区,将“病种”送进去隔离起来。
很多“病种”在刚出生或者幼年时期就会被送进去,大多就这么死掉了。
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在一片荒地里只能等死,并没有专人去照顾他们,接触过“病种”的人也可能会被诅咒波及。
并不是所有双生子都会被送进去,什么时候出现返祖现象什么时候送。
另外有孪生子中只有一个有返祖现象,可以就送一个,保全另一个正常的孩子。
一开始还会有很多父母不愿意和孩子分离,偷偷藏起来,或者跟着进隔离区。
但经过几十年的宣传教育,以及“病种”们带来的,不用刻意丑化,光是实话实说就能让人胆寒的灾难。很多人已经不把“病种”当成同族来看了。
出现“病种”立刻就会上报,避免灾难的降临。
(二) 维叶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父亲是个商人,母亲是个全职太太,业余爱好是插花。
父母很恩爱(颜值也很高),结婚五年才生下一对龙凤胎。哥哥维亚和妹妹维叶。
对这对孩子非常宠爱。尤其是妹妹,全家都是妹控的程度。维叶度过了一个公主般的童年。
然而维叶六岁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返祖现象,一开始是腿部没有知觉。
家里人以为她生病了,带着她到处求医,变卖家财。父亲的生意突然破产,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家里一下子变得穷困潦倒了起来。
恩爱的父母开始变得每天为了琐事争吵,虽然还是尽量对孩子保持微笑,但也是已经疲惫到撑不下去的假笑。
维亚和维叶早就察觉到异状,一直表现的非常懂事。但维叶从小被宠到大,心理比较脆弱。
于是维亚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她,牵着她的手哄她睡觉。跟她说:“不要紧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维叶八岁的时候,腿部完全植物化了,已经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类似于树根的木质状态了。
维亚是第一个发现的,但他瞒了下来。他知道“病种”的下场是什么,绝对不想和妹妹分开,更不想让妹妹去死。同时也开始害怕自己是“病种”。
维亚开始主动接手照顾妹妹的任务,父母不疑有他,只是当孩子太过懂事。
之后母亲病的越来越厉害,父亲试图重新做生意但每次都失败。
某次父亲在外被以前拒绝过的生意来往的奸商嘲讽,喝醉酒回来,大发雷霆。
第一次凶了维叶。然后在推搡之中发现了维叶是“病种”的事情。
一瞬间惊讶、背叛、怨恨和悲凉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父亲立刻冲出门去要报告给当地政府。
维亚试图阻拦未果,反而被父亲揪住带到了政府部门接受检查。
最终证明他不是“病种”,但因为他反抗过于激烈,于是被注射了镇静剂,留了下来。
(三) 另一方面,大受打击还在懵逼装的维叶被留在家里,还不太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病弱的母亲泪眼婆娑的从床上爬起来,拿起了桌子上的剪刀,来到她面前。
本来是想杀了维叶的,常年的病痛、贫穷和争吵早就消耗掉了她所有的涵养和温柔。两个孩子本来是她心里最后一丝安慰。
但现在突然发现,自己所承受的这么多苦难全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带来的。而自己的儿子,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地狱中挣扎,无动于衷。
失去一切的人,往往是最疯狂的。
但真相又来的太突然了,仇恨还没有彻底取代她对孩子的爱。
僵持了很久,最终下不去手。把本该刺向心脏的刀,狠狠地刺进了维叶没有知觉的小腿。
腿依旧没有感觉,甚至没有出血,只是流出了少量浅色的树汁类的液体。
但那一瞬间,维叶突然感觉到心口一股强烈又莫名的抽痛,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母亲的样子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再一眨眼睛家里的摆设也看不太清了。
眼前全是模糊不清灰蒙蒙的影子。她有点害怕想张口,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喊谁好。爸爸、妈妈、和哥哥,所有她能依赖的人都不在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脑袋也一片混沌。
本来还保持着正常人形的腿部,突然扭曲,长出了根,将她举的好高,撑破了房子,深深扎入了地下。
某种力量从身体里涌现,她能听到周围的大地树木和花草的窃窃私语,有微风吹过,她突然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
母亲恐惧的尖叫着冲出家门(已经没有门了),在半路遇到了带着专门负责“病种”隔离的人员回来的父亲。
他们被维叶的形态吓了一跳,试探了很久发现她并没有攻击性,仿佛陷入沉睡。
于是转业人员商量怎么移动她。因为维叶现在扎根在土里,最快的方法就是砍了她的根带走。但是人家亲生父母在这,砍断人家孩子的腿这种事,不好说出来。
直到母亲怨毒的表示,维叶已经不是人类,即使砍断她的根,她也不会流血,也不会有痛楚。专业人员们才放心大胆的进行了转移工作。
维叶全程像一个木偶一样,没有丝毫反应。听不见也看不见,甚至没没有什么心理活动。
好像自己真的是一棵树一样,保持着这个状态,被送进了隔离区。
(四) 维亚出来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因为他对父母把维叶送进隔离区这件事完全不能接受。
他仇恨父母,无数次试图去找维叶。一开始好好劝阻完全没有用。被骂过打过甚至被关起来也都没有用。他开始自残,绝食,变得暴躁具有攻击性。
于是父母把他送进了心理辅导中心。
维亚发现过激的表现并没有什么用之后,开始装乖,期间不断磨炼演技,成了个影帝。
本来计划两年的课程,他半年就出来了。他变成了原本那个温柔阳光的公子哥,甚至同意了和父母一起搬走开始新的生活。
送走维叶之后,父亲做的小生意渐渐走有了起色,母亲的身体也变得好了起来。他们都非常庆幸摆脱了维叶。
又过了半年,父母和监管维亚的人,已经认为维亚完全变得正常了,他接受了维叶是“病种”的事实,表示自己有这样的妹妹是个遗憾。他以后会忘记维叶,和父母好好生活。他提出要去上学,结交新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
他去了学校,又很正常的过了一年,期间表现一切正常。辅导所撤离了对他的监视,他身上的监控设备也被去除了。
之后一个月维亚依旧保持着正常的生活,然后在某一天,和同学去一家甜品店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十一岁的维亚就这样计划详尽又毫无准备的离家出走了。任何准备都会引起监察员的警惕,所以他连兼职都没试图去找过。
他一无所有,但这并不会让他害怕。他要去北方,去隔离区,去找维叶。
哪怕他死在路上,他也要尽全力死得离维叶近一点。
(五) 维亚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到达隔离区。这还是靠着他的机智和不断磨炼出来的社交能力和野外生存能力。
他本来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这三年的旅行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
他在隔离区外的一个临时歇脚的小镇上,救下了一个逃跑未遂的“病种”小正太。
小正太和维叶不一样,是动物化的返祖。背后长着像蝴蝶又像鸟的翅膀,一只胳膊已经变成鸟爪,头发间夹杂着羽毛,身上全是有毒的磷粉。
据管理所的人说,小正太的家乡,一个本来与世无争的小镇,因为地裂,被埋葬在了万丈深渊底下。数万人口就这么消失了。
等地震减轻,救援人员感到的时候,就只发现了躺在深渊附近,不省人事的小正太。
由于他太危险了,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住,套上了拘束服送了过来,马上就要送进隔离区等死了。
维亚自称是小正太的表哥,和家人一起去了外地。结果不幸出了事故,父母双亡。准备回来投奔小正太家。但发现小镇变成了大坑。一打听,听说小镇唯一的幸存者被带到这边,什么都没想立刻就来了。
可能因为维亚年纪小,又真的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管理所的人相信了他。再说,哪个正常人吃饱了没事干,要来找这种大祸害啊。
维亚表示自己现在就小正太一个亲人了,他又那么小,不放心他一个人进隔离区,想要陪着去。
并没有法律规定家人不能陪进隔离区,不过进去以后就再也不能出来了,哪怕你是个正常人。以前刚建隔离区的时候,有很多家长都会陪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进去。这两年虽然少了,但也不是没有。当然反悔的也有不少。
因为隔离区就是一片荒山野岭,不会有任何物资送进去。这里就是一个大型坟场,能做的只有等死。
管理所的人只是例行劝阻,虽然因为维亚太小了,而增加了劝阻的时间。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同意让他进去了。
反正他也孤苦无依,不如同意他和唯一的亲人死在一起吧。管理所的人最后带着悲悯的妥协了。
维亚在胡扯这些煽情戏码的时候,小正太非常上道的帮他圆了谎。他本来就对这个救了他的小哥哥有好感。再说眼看怎样都逃不掉,有个同伴,比孤苦无依的好。
于是这哥俩就一起进了隔离区。
隔离区说大不大,但对于两个孩子来说,真的像身处十万大山,不知所措。
虽然这三年来,维亚一心都是要找到维叶。但真到了隔离区里面,他的心却凉了一点。维叶来这片坟场已经五年了,她被送来的时候只有八岁,双腿残疾,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该怎么在这种荒凉的环境里一个人生存下去啊?
维亚在隔离区里兜兜转转找了一年,小正太就跟了他一年。维亚曾经和他说过可以不用跟着他,毕竟进来之后没有人会再管他们,不用装亲戚也行。
小正太表示,就算他想走,又不知道能去哪。再说他这么小,没什么力气,自保都成问题。不如跟着他,还能混口饭吃。维亚也就随他了,再说如果妹妹也能遇到这样愿意照顾她的人就好了。他多做点好事,妹妹会不会就能稍微幸福一点呢?
一开始维亚非常期望能碰到活人 ,总是期待着下一个就能碰上维叶。之后开始找没有人的地方,开始留意路边的骸骨,推测是不是维叶。
他看见一具骸骨就会停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他期待自己早点找到维叶,但又特别害怕真的遇到维叶的骸骨。他不敢去想,如果维叶真的死了他该怎么办?
每遇到一个人,一具骸骨,维亚的心就会沉一点,又奇妙的松了口气。一年过去了,他的心头上的压着的尸骨像一座冰山,又沉又冷。
刚开始的时候,小正太是个非常活泼的性格,维亚也算是开朗的那一类。两个人边走边聊,还挺热闹的。
后来维亚的脸和心慢慢麻木了,话也少了。就剩下小正太一个人再说了。
小正太可谓是非常能说,维亚有时候会给他一些简单的回应,他就可以兴高采烈的继续演单口相声。
来到隔离区这一年,小正太的外貌越来越不像个 人类了。两只手都变成了爪子,胳膊上也开始长出羽毛,眼睛变成了重瞳。除了他能直立走路和口吐人言之外……,额……这种情形在外面早就被大喊怪物然后烧死了。虽然他之前的样子已经被叫作怪物了。
不过隔离区奇形怪状的人多的是,再说大家都是来等死的,干嘛要花精力去注意别人长什么样子啊。所以一路走来,别说尖叫了,连个诧异眼神别人都懒得给他。
小正太很喜欢听故事,维亚不讲给他听,他就讲给维亚听,也不管维亚听不听。 不过他来隔离区的时候也就是刚识字的年纪,记住的故事也就那几个,于是他就来来回回讲,维亚也不阻止他。
其中小正太最喜欢的,就是关于永恒之国的故事。那是一个四处游历的画师和他们说的。
在希多的北方,比隔离区更北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雪山 ,爬过雪山之后,又一片弥漫着毒气的沼泽。穿过沼泽之后,就能到达永恒之国。
那里的房子是用云和糖果做的,一年四季都是温暖的,到处都盛开着鲜花。那里的人不会老,不会死,不会生病。永远保持着孩童的样子,拥有洁白的翅膀。 那里被称为梦想和永恒的国家,什么样的愿望都能被实现。
小正太有个心愿,就是去永恒之国看看。
“我还是个小孩子,我也有翅膀,不是非常符合永恒之国国民的特征么?” 小正太非常自豪的给维亚展示他的羽毛和翅膀。
维亚问他,那你有什么愿望呢?
“……”
“我想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
小正太没能陪着维亚走下去。
隔离区太荒凉了,饿的时候他们啃过树皮草根吃过土,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他们还吃过尸体。
这里是坟场,可他们还活着。
没有人来救他们,也没有自救的门路,但他们还活着 。活着,而且不想死。
维亚还没有找到妹妹。
小正太还没有去他向往的永恒之国。
他们的心愿都没有实现。
可小正太真的走不动了,隔离区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雨。他又冷又饿,浑身湿哒哒的。小孩子在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最容易生病了。哪怕他再乐观, 哪怕他自嘲是个怪物。
小正太快走的时候还是废话特别多,他和维亚说:“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没有去永恒之国,也实现了愿望。我知道爸爸妈妈早就死掉了,现在我就要去找他们了。闯了这么大的祸,一定会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啊……好久没听我妈骂我了。我妈骂人可厉害了,连续两个小时不带重样的。我以前可怵她骂我了,现在却有一点期待……”
“……”
“我会不会是永恒之国遗落在外的王子啊?不然为毛会有翅膀?一定是这样,不然为什么我的心愿实现了,你的却没实现呢?这就是血统的差异啊,你不要嫉妒啊!”
“……”
“对了?不然我把翅膀留给你吧。这可是施加了祝福魔法的翅膀哦,带着会有好运气的!你以后去永恒之国的时候带着,说不定能获得一大笔赏金。带着你妹妹一起去,女孩子都喜欢鲜花和糖果的,你们用赏金在那边过好日子吧。哇,我这么伟大,记得给我建一座雕像传颂我的故事!”
“……”
小正太说的太多,有点呼吸困难。其实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但还有好多话想说 ,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说哪个好。
小正太停下来,洞窟就安静下来了。 安静到维亚以为他已经死了。
“……维亚……” 小正太突然喊他,维亚有点发愣。他经历过离别,但没有面对过死亡。这是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再聪明,也无法挽回,无力到近乎绝望。
“我……我去不了永恒之国了,所以……最后……我想像个人类一样死在这片土地上。如果我变得太奇怪,爸爸妈妈认不出我……就……麻烦了……”
话尾轻的只剩气音了,但四周很安静。维亚很清楚的听到了。
他说:“好。”
小正太冲他笑了笑,然后偏头看向洞窟外面。洞窟的口开向北方,小正太努力的睁大眼睛,穿过树林,穿过山峰,穿过沼泽,望着那梦想中的地方 。
(六) 维亚砍掉了小正太的翅膀,砍得有点差劲,划断了一根。
他还试图去拔小正太身上的羽毛。但羽毛连着皮,小正太已经是皮包骨了,一扯就血肉模糊的。比长着羽毛的时候还不像个人。于是作罢。
他找了点大点的叶子和杂草,给小正太做了个草裙还有花冠,不过隔离区连花都很少,就变成了草冠。以前他经常做这种东西哄维叶开心。
然后又用草铺了地铺,把小正太放上去,再给他盖上“被子”,也是一堆草。
他折腾了大半天,小正太看着就像一个在睡觉的人类小孩子。不过眼睛是睁着的,看着北方。
维亚犹豫了一下,没有合上他的眼睛。
“看着吧。”他想。
又编了根草绳把小正太的翅膀背在了背上。
“就这么看着吧,我迟早有一天会到你说的那个国家,带着维叶一起去!在那边给你建雕像,建个世界上最大的雕像!我还会找人给你写诗,让所有人都记住你!”
这是维亚这辈子发的第二个誓言。
第一个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第二个的时候,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了。
但人总是需要希望的。于是他就背着小正太的“施加了祝福魔法”的翅膀。
再次一个人上路了。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
维亚是靠着算太阳升起的次数来计算日期的 ,有时候赶上阴雨天,连着好几天都黑漆漆的,周围又那么安静。他就会恍惚自己到底过了几天。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某天维亚在河边露宿。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顺着河飞啊飞,最后飞到了一片红色的树林里。维叶坐在树枝上对他笑。
他一下子惊醒了,盯着翅膀出神,然而翅膀还是那个已经有点干瘪的,又像蝴蝶又像鸟的怪异的翅膀。
但他还是决定去顺着河流走下去看看。反正他本来就没有方向。
梦里转瞬即逝的距离,维亚走了四五天,而且一个人都没遇到,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傻,居然会对一个梦产生期待。
终于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到达了梦里的那片树林。隔着河,与他相对。
火红的树映呈着火红的夕阳,像一股滚烫的岩浆,把他阴冷冷的心烧了个彻底。温暖到想化为灰烬。
梦……成真了……
维亚激动的有点数不出话来,嘴皮子不停地哆嗦,腿也哆嗦,身子一软,整个人瞬间没了支撑跌坐在淤泥里。
他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盯着对面的树林。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以前他是哥哥,要坚强要保护妹妹。
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已经很难过了,维叶也很难过,他更不能哭哭啼啼给家人添堵。
维叶刚被送走的时候,他觉得满世界都是敌人,不能哭给他们看。
之后要表现自己是“正常”的,所以也不能哭。
三年的风餐露宿,比起哭鼻子,还是留着体力赶路和找食物比较重要。
进了隔离区,遇到比他惨那么多的小正太都在笑着,他也不能落后。
哭了就认输了,哭了就完了,哭了就再也找不到维叶了。这些话在他心中反复的被念叨,像一种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咒语。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维叶在红色的树林里等着我。”维亚念叨了一遍。
“维叶在红色的树林里等着我!”他又念叨了一遍。
维亚神经质的笑出声,糊了一把脸上的泪。哆哆嗦嗦站起来,迈着不稳的步子,连滚带爬的朝着树林方向跑去。
今年他十五岁,他经历了离别,死亡,走进了坟墓。
现在他要去进行人生中第一次的重逢。
不管那是真的,还是梦。
维亚在这个树林里来回的蹿,每一颗树都观察了好几遍 ,就像他在检查骸骨时一样仔细。
可是他没能找到维叶。
“果然梦什么的不能相信,奇迹什么的也是不存在。”
没有找到维叶。
对于这个结果他意外的淡定。
明明之前看见树林的时候热泪盈眶,大呼奇迹。明明那么期待的疯了一样跑了过来。却对奇迹没有发生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和懊恼。
是习惯了?他这样问自己。
维亚抱着翅膀,靠着一棵树随地坐下。衣服有点潮,是之前淌过河的时候弄湿的。晚风一吹凉嗖嗖的,但却没有之前那种从心底散发出的阴霉味。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清香的野草的味道,明明每天都在草丛中穿梭,他却觉得很久没有闻到过了。
他还很有心情的去听草从里的虫鸣。
抬起头,透过重重树叶的缝隙,看月亮被切割成发着柔光的碎片。
很漂亮。维亚称赞到。
月亮一直都在天上,可记忆中全是满目黄沙和连绵阴雨。
维亚叹了口气,侧着身子躺了下去,像是躺进柔软的棉被里一样,把自己的脸埋进树叶堆里。
维叶已经死了。
他很小声,也很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在疯了一般的狂喜之后,他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绝望。
好累啊,太累了。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每天都那么紧张兮兮,小心翼翼,像葛朗台一样吝啬的使用自己的希望和精力。
不敢大喜不敢大悲。
太累了,到极限了。维亚愤恨的捶打着地面。
也许维叶早就死了。
八岁的她被扔进了隔离区。无论怎么哭喊都不会有人来,她哭着哭着就累了,也饿了。但是没有吃的,也没有床。她就像自己现在一样躺在地上,睡着了。
睡着了就不会冷了,也不会饿了。
她就这样睡着睡着死去了。
身体被分解和土地融为一体。骸骨被雨水冲刷,被泥土掩埋,会长出不知名的草。这里到处都是草,自己永远不可能找的到她了。
诺艾尔(小正太的名字暂定)在死亡中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向死亡寻求什么呢?
就这样睡吧,永远都不要醒了。维亚这样对自己说,然后真的蜷缩着身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他还知道幸福是什么的时候。
阳光不留情的刺着维亚眼皮,让他觉得自己快被闪瞎了。眼睛感受到刺疼,他眨巴眨巴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哭了。
以及自己没有死。
维亚打气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可能去死呢?!我答应过维叶要陪在她身边,掘地三尺我也把她找出来!”
“维叶!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他对着太阳大喊。然后被自己的傻逼行为逗笑了。
维亚自娱自乐的时候,他身后的树木在阳光的照射下,舒服的抖了抖身子,伸了个懒腰。那棵树厌恶的把爬在自己身上的藤蔓扯开,就看到了在阳光下少年的剪影。
“哥……哥哥?”
维亚被这一声呼喊吓的一哆嗦。
第一反应是自己终于疯了。
他有点自嘲的叹了口气:“出现幻听也不错啊,这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还有点不习惯呢。要是天天能听到维叶的声音,哪怕一个人也……”
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从沙漠中开出的花一般,少女在丛丛藤蔓的拥簇下,绽放在他的面前。
已经找不出丝毫曾经的模样了,黑色的头发变成了奇妙的淡紫色,原本是腿的地方已经成了盘根错节的树根。浅绿色的眼睛像一汪池水,倒映着他惊慌失措的脸。
书上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舍不得闭上眼睛,笑着任眼泪流成河。
日思,夜盼
时间和呼吸一起静止。
维亚甚至不敢动弹,眼泪让视线变得模糊,他都舍不得去擦,舍不得浪费那闭上眼睛的一瞬间。
他听见了管风琴的声音,仿佛置身满是蔷薇的花园里。男人的宽厚的手掌,女人无奈的轻斥,还有满园的笑声。
维亚紧紧捏着手中的翅膀。即使眼前这个女孩已经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但他还是确信自己找到了。
是只有比出生更久的时间之前就一直在一起的他,才能够确认的事。
他终于找到维叶了!
她还活着!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维叶当初被丢进隔离区之后,依靠本能扎根进了土里 。从大地吸收着营养,活了下来。
不过也因为这样,维叶作为人的形态也渐渐消失。 思维和情感也变得迟钝,需要进行光合作用。在夜晚的时候更是完全化为了树木的形态。
而且维叶不会说话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说,她只会说“哥哥” 这两个字了。这是维亚陪着她好几天之后才发现的,一开始只顾着高兴了。
而且看样子已经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无意识的念叨着。
她可能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念叨着,呼喊着,希望哥哥能早日来到她的身边。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人心都渐渐消失了, 却还是不想忘记自己在等着谁。
不过维亚并不在意她是不是大半已经变成树了。
只要知道这是维叶就好了。
他在维叶旁边待了好几天,有点无所事事。
妹妹找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这么久的时间,一直只想着找到她,心里装不下别的东西。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因为一旦记忆力不集中,绝望感就会把他包围。
结果完全没有思考过,找到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维亚茫然了两天,隔离区又下起雨了。他被劈头盖脸浇了个通透。
总而言之,先建个能住的地方吧。他后知后觉的想。维亚在树林里建了个简陋的木棚,坐在里面就可以直接看见维叶。
晴天他就坐在维叶身边,靠着她,和她聊聊天。什么都聊。他就好像诺艾尔附身一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话唠过。
雨天他就坐在木棚里看着维叶,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一看看几个小时。看到眼睛干涩的时候就闭一会儿。
前所未有的安宁。
End.
我从出生起,就住在一口井里。
井里没有水,全是淤泥,周围臭轰轰的,脚下没有实感。泥里伸出很多的手,在将我慢慢往下拽。
我的头顶上,有一片小小的天空 。有时候,有人走过,留下一串欢声笑语。我经常抬头看着天空,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现在那里,像那样笑着。
我曾伸出手,想要离那片天空更近一点。
这时淤泥里就会将我紧紧缠住,裹成一个坚硬的茧。
“外面很可怕的!”
“那里全是怪物!”
“出去了你就会死,会有人很多人伤害你!”
“待在这里吧,待在这里吧,这里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
它们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耳边唠叨。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厌其烦,无奈的妥协到。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一动不动。任由它们把我往下拽。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们会融为一体。
这时候淤泥就会很高兴,用温柔甜糯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然后我就睡去,再醒来。
不断地重复。
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着就好了。这样的生活很安逸,我大部分时候都是放空的状态。只有偶尔注意到天空的时候,才会久违的胡思乱想起来。
“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和淤泥们说的一样,外面并不美好,还不如井里呢。那出去也没什么意思……”
我渐渐放弃了出去的想法。只是偶尔听到有路人打闹而过的时候,有点遗憾。
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去笑呢。
我不停地下坠,淤泥淹没了我的腿,融化了我的手,埋葬了我的身体。
嘴巴被封住,耳朵被堵住了,眼睛也被遮住了。
连臭味都感觉不到了,所感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冷。
我就要死去了。
然后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和包裹我的淤泥融为一体。
以后……
以后说不定会再去缠上别的人。周而复始。
这是早就知道的结局,我却突然难以忍受。不知道是厌恶死亡多一点,还是厌恶腐烂多一点。我剧烈挣扎了起来。
不要!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死去!
(二)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我的世界只有井口那么大,可我还没有亲自去看一眼。
我胡乱的挥舞着四肢,扯开淤泥。开始沿着井壁网上爬。
淤泥们躁动了起来,无数双手死死缠住了我的身体,不让我离开。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不要出去!”
“我们是一体的!”
“外面很危险!”
“我会保护你的”
·······
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层层叠叠,像巨大的浪潮,让我眩晕。
淤泥就伸出很多的手,乘机把我往回拖。
我们陷入了拉锯战,但我终究敌不过它。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死亡!也不要发臭!我不想变成你的样子!”
我从井壁上摸到一块碎石片,将手砍断。之后飞快的往上爬。
可能面对死亡的时候,求生的本能会特别强烈。我软弱的身体里,竟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听见淤泥们在我身后惨叫和哭泣。
我听见它们在诅咒我。
“这里才是你的归宿,你会在这里重生。出去了你将一无所有,无比孤独的死去。”
我用尽全部的力气,才爬出了那口井。
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更大了,但还是很远。
是比到井口更远的距离。
我赤条条的站在人群里,无处可去。
没有人愿意接纳我。
从他们看我的眼神中,我明白了:我也是一团淤泥,是一个怪物。
我和这些井外的人是不一样的。在他们的眼中,我和井里的那些家伙们一样。
丑陋、恶心。
我很孤独,我无处可去。
出来后我才发现,比井口更大的天,会有更大的雨,甚至大雪。而且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了,这外面也没有人愿意帮助我。
因为我是一个怪物啊。
我想回去了。
(三) 我觉得淤泥们说的对,也许在井里默默死去才是我的归宿。
我回到了井边。
淤泥们在底下嘲笑我,也有在呼唤我。像一个面对叛逆小孩的父母,好笑又宽慰。
“来吧,回来吧。”
我站在井边,向下看去。这是我第一次以这个视角,审视我出生的地方。遗憾的是,我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一片黑暗,和熏天的臭味。
以前在井底的时候,只要抬头,我就能看到天空。偶尔还会有白云和彩虹,那绚烂的色彩是我的向往。
可现在,我甚至都看不到那些淤泥的样子。内心深处突然泛起了一丝怜悯,我站在了它们从来不曾到达的地方,可怜着它们。
我突然明白自己回不去了。
我宁愿孤独的死去,也不要变回那个可怜的自己。
我开始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久而久之学会怎么伪装自己。
将表面的淤泥晒干,再穿上厚厚的衣服。这样就不会黏答答的,也不会发臭。井外的人就发现不了,我是一个怪物。
这样的伪装很难受,很痛苦。毕竟是在一遍一遍烤干自己的皮肤,是在伤害自己。但我愿意。
我现在可以到最热闹的街道上去,和形形色色的人平静的相处、聊天。
我还是得一个人面对大雨、大雪和狂风。
还是得大部分时间都躲在阴影里。
但是每个晴天的时候,我就会把手从阴影里伸出去。
我还是个黏答答、臭烘烘的怪物。
但现在,不用抬头,阳光就在我的手里。
我就会忍不住笑起来。
觉得这样真好。
真的很好。
End.
女孩最初生活在一个村子里。
没有人知道她是哪来的,父母是谁。
但村民朴实,日子也稍微富裕。就把她养了起来。
女孩就这么吃着百家饭长大了。
但是五岁的时候,村子遭了灾祸,吃不起饭,还死了人。大家也没有余粮接济女孩了。
于是就把女孩送到镇子的铁匠家里。做活当学徒,怎么都好,有个去处。
但那铁匠不是个好东西,对女孩毛手毛脚的。女孩天生神力,反抗的时候把他废了。
铁匠家是不能呆了。
但是也不能回村里给大家添麻烦。
于是女孩就一个人流浪了。
女孩的力气是真的很大,仿佛异能一般的能力,很快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有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姐姐,说只要她听话,就请她吃饭。
顿顿请,保管她吃饱。
女孩跟着那个姐姐,进了旁边一家酒楼。叫了一大桌子菜,吃了整整一个下午。把那个姐姐吃的嘴角抽搐,付钱的时候手都在抖。
那姐姐给女孩喂了条白白胖胖的虫子。
跟女孩说,以后她说什么,女孩就要做什么。不然虫子就会从内脏开始,慢慢啃掉女孩的肉。女孩承受着无比的疼痛,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最后变成一具骨架子。
女孩问:那姐姐你还管饭吗?
管。
女孩:谢谢姐姐。
叫老板。
女孩:谢谢老板。
然后老板就把女孩送到了一座大山里,说要把女孩培养成最优秀的杀手。
女孩会成为她手里最优秀的一把刀。
老板还给女孩起了个名字,叫忍冬。
然后忍冬就开始了她的杀手生涯。
一开始是杀一些小动物,后来就把一起训练的孩子关在一起,每天就投少量的食物让他们自相残杀。
用养蛊的方法,培育出来的最强杀手。
老板和她说,你所做的事是对的。
为了生存而杀戮,并没有什么不对。
只不过人杀动物,你杀人。
人也是动物。
你所做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后忍冬就为老板工作,不断地杀人,然后在老板那里得到报酬,偶尔还能得到一两句夸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忍冬很强,业务水平高。
在业内也小有名气。
但忍冬总是面无表情的,大家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杀人的时候既不感到兴奋,也不觉得恐惧。特别淡定,就像在菜市场上杀鸡。
淡定的别人开始怕她了。
忍冬无所谓。
继续她的生活,也继续她的任务。
但是最近的一个任务她搞砸了,失败了。
这是她第一次任务失败。
就像好好运转的齿轮突然脱节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整个机器都坏掉了。
忍冬的人生的轨迹也突然坏掉了。
任务失败要怎么办?
老板没教,她就不会。
于是只能漫无目的四处游荡。
然后遇到了一个男人。
准确点的是,遇到了一个拿着烧饼的男人。
因为太饿了,早就放弃了思考。
凭借着本能抢了烧饼就跑。
但没想到碰到个硬茬。
不光追上了她,还打败了她。
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忍冬,飞快的把烧饼吞了。还差点噎死。
接连失败也没流泪的她,被一个烧饼噎的泪水连连。
男人看忍冬一个十几岁小女孩,也是真饿了。就没跟她计较,还请她吃饭。虽然没吃饱。
之后忍冬又回去刺杀了一次任务目标,但是对方变得更警觉了。忍冬差点被抓住,逃跑途中又遇到了那个男人。
原来男人闲着没事就尾随了一下忍冬,想护着她安全回家。没想到看到这一出。
男人说什么也不让忍冬一个小孩继续杀人。
忍冬懒得和他讲道理,直接就跑。
但是她打不过男人,也跑不掉。男人也不打算和她讲道理,直接就把她绑了。
忍冬问男人,干嘛阻碍她工作?
要知道没有工作就拿不到报酬,没有报酬她就没钱吃饭。
男人问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忍冬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杀人啊。
你知不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啊?男人问。
工作啊。忍冬觉得男人有点傻。
“你体内有蛊虫,你是被操控了吗?······好吧,真被操控了你自己也不知道。”男人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被拉低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男人似乎精通医理。
倒是没费多大劲就帮忍冬把蛊虫引出来了。
体内没了蛊虫,但忍冬还是一心要去做任务。男人明白过来,这小姑娘不是被蛊虫操控,也不是被威胁,而是真的有点沙雕。
再看到忍冬一副看到沙雕的表情,男人怒了。你一个满脑袋水声的丫头片子居然还敢鄙视我,我非要把你脑袋你的水倒干净,让你明白谁才是真的沙雕!
再者男人并非人类,有着肆意挥霍也挥霍不掉的漫长生命。活的太长了,总要找点打发时间的小乐子。
于是男人就带着忍冬在世间行走,教她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是杀戮。
当然是强制性的。
忍冬一开始还试图逃跑,但是次次被抓住。之后眼见反抗无望,开始认命的忍冬,后知后觉的发现。
咦,她跟着这个男人好像也能吃饱饭。那她为什么要跑?
而且是不用工作,不用受伤,就有饭吃。待遇好像比之前在老板手下还好。那她为什么还要跑?
忍冬突然有点认同男人的话,她可能真的有事傻。
于是忍冬就开始心安理得的跟着男人,听他说那些大道理。
男人说的多了,带着她看的多了。
到底是有三言两语被忍冬记在了心里。
再去看那些生死离别,悲欢喜乐。忍冬心里也开始微微触动。
再看自己时,总恍惚见双手满是鲜血,浑身腐臭。
忍冬觉得很难受,比蛊虫发作时还难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迅速消瘦,直接饿到奄奄一息。
男人对此有点诧异。
忍冬求他,说她想回去,回到老板手下去。她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她想回去做任务。
男人叹息一声,他当初也是不忍一个小孩子沾染满身罪孽,才一时兴起,教她为人处世之道。见自己没办法把这小孩的思想给掰过来,反而快把人搞死了。他不是很在乎人类的生命,但也不至于真的逼死一个小孩。于是就把忍冬给放了。
只是在忍冬身上留了点东西,想着她再出手杀人之时,出手干预一番。
忍冬离开了男人。踌躇许久,还是回了老板身边。
老板先是知晓忍冬任务失败后潜逃,后又发现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身上的蛊虫除了。又惊又怒,逼问忍冬这段日子的行踪。
忍冬闭口不言。
老板恼怒不已,折磨了她大半个月,什么刑法都用上了。见还是问不出什么,又不舍得把这么一把好刀就此折了,于是再次给忍冬下了蛊,并且多加了好几重保险。确保忍冬只要起了背叛的心思,就会比之前毒发时还要痛苦百倍。
蛊虫入体的那一刻,忍冬突然觉得,安心了。
她皮开肉绽,一具死尸似的躺在水牢里。看见老板掐着她的下巴,说着无数威胁的话语,突然笑了出来。
“我饿了,有饭吃吗?”
老板:“······”
忍冬又回到老板麾下,做她最忠诚的狗,最锋利的刀。
但她杀不了人了。
时间一久,老板觉得她废了,想把她喂给自己的那些宝贝蛊虫。
忍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于是忍冬就把老板绑了,关进水牢里。然后把前来救援的人给杀了。一个人守着老板。
老板多次催动忍冬体内的蛊毒,但是都没有反应。这证明忍冬没有背叛之心。
这怎么可能,老板大骇。
但事实就是这样,老板奈何不了忍冬。
但忍冬也没打算把老板怎么样,只是这么关着,一日三餐不缺。老板甚至还可以向以前一样指示忍冬,忍冬还是会照做。除了放她出去和杀人。
老板每次让忍冬继续接任务杀人,忍冬就会在她身上捅上一刀。
之后又会用最好的上药给她包扎,帮她调理。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
老板被忍冬的骚操作搞的一头雾水,但也不敢再说让她去杀人的话了。
被忍冬这么折腾一番,老板的组织就散了。
也没人敢去救老板,没看见那些去救援的人的尸骨,就在水牢边上堆着吗?
老板虽然不能立刻要了忍冬的命,但她之前给忍冬身上加的保险措施,却是时时刻刻折磨着忍冬。但忍冬也没找她要解药,反而天天到她跟前问她,今天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
然后欢欢喜喜听着指示去做事。
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
原本忍冬常年面无表情,惹人畏惧。
疯癫之后,反而话多了起来,也经常笑了。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但老板却更怕她了。
老板求忍冬放了自己,她会帮忍冬解了身上的毒和蛊。但是忍冬不为所动,说的多了,忍冬干脆废了她的双腿,绝了她的念想。
忍冬拖着血淋淋的斧子,冲着老板笑得天真无邪:“没关系的,我会永远照顾你,听你的话,绝对不会离开你,背叛你的。”
老板麻木的听着,眼里出现了死气。
忍冬抱着老板,“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请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不会让你死掉的。”
疯狂催动蛊虫,但察觉忍冬真的一点背叛想法的老板欲哭无泪。
体内的毒没有解药,忍冬越来越虚弱。
老板看着忍冬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状态,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趁着忍冬给她喂饭时摔了碗,捡了快碎片想要杀了忍冬。
但忍冬从小接受非人的训练,纵使虚弱,体力也比一般人强。于是她把老板的双手也给废了。反正只要留下那张,能给她发布命令的嘴就好了。
成了人彘的老板彻底没了生气,像个木雕似的被忍冬摆弄。她也不再说话了,没有命令了,忍冬也不在意。
她也快死了。
她知道身上被下了毒,但她没去求医,任它们毒发。
死了好,死了才好。
一日她去喂饭,发现老板一点反应否没有。
忍冬探察老板的鼻息,又等了两三个时辰,知道老板血液凉透了,都没有转醒。忍冬发现她是真的死了。
她坐在老板床边,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哭哭笑笑好一会儿,忍冬突然收起了表情。又变成以前那个清清冷冷的模样。
她站在水牢门口的一棵梨花树下,风吹过,花瓣如雨。
男人来找她,说自己是个医生,能帮她解了身上的毒。
忍冬冲他笑了笑,说不需要。
男人看她神色清明,并不想外面说的那样疯癫发狂。问到,你没疯?
忍冬抬手抚上心口,听着里面的跳动。“若真疯了,到好了。”
“以前我无心无情,觉得自己做的事,并没有什么错处。他人的生死悲欢与我何干。可我现在有心了,我知道什么是对错,知道自己再干什么。我不愿意这么错下去,我不愿意啊!可我改不了了,回不了头了。这样受尽折磨然后死去,对我反而是一种解脱。”
男人看着她的样子,一时无言。随后叹息。“人心脆弱,早知如此,当初我或许不该将你点醒。”
忍冬摇摇头道:“不,我宁愿醒着。无形无情无悲无喜,不知何为恐惧,但也不知何为幸福。我宁愿这样带着满身肮脏死去,最起码死了,也就干净了。”
忍冬知道自己快死了,连活动身体都费劲,但她还是摇摇晃晃折了枝梨花送给男人,花瓣上沾了血,她也没在意。
只是举着花对男人道:“春日正好,百花繁茂。这千里疆土上的诸多风景我都还没看过。等来世我干干净净的,你再陪我游一游这人间行吗?”
男人看进忍冬清明的眼睛里,说:“行。”
陆夏缘小时候爹妈忙着争权夺利不管她,因为家庭地位高,又是个天才,老师也不管她。同学一部分怕她,一部分讨厌她。总之在哪都是一个人。
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被爹妈做实验弄死了。还被她亲眼看见。打击过大患了精神疾病,吃药治疗,吃成药物中毒,还得吃别的药治。
养成了对药物依赖性,日常嗑药,味觉坏死,身体被掏空。
13岁的时候被告知,自己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本来想着干脆直接死掉算了,但又觉得这么失败的人生如果以自杀作为结尾,那就真的是失败透顶了。于是就这么苟着。
之后偶然和战神(伪)勾搭上了,于是开始策划向父母和教会的复仇。
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纯粹是为了利益害人性命的人,没有资格做神的代言人。所以她决定肃清教会内部的渣杂。
好不容易掌管了家族,在教会也有一定话语权。战神(伪)突然失踪了。
陆夏缘的父母逃离了软禁(没舍得杀)联合教会剥夺了她的权利,把她监视起来了。
因为她大部分计划都是需要战神配合行动的,在不知道伊娃组织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她只能按兵不动。
好在教会对她的才能很是看中,并没有因为她夺了父母的权利,而赶尽杀绝。让她回到了学院。
陆夏缘自己也培养了一批忠心的属下,经过暗地探查,发现伊娃组织现在由一个叫V.V.的女子统领,V.V.貌似是战神(伪)的代言人。
经历一番友好交流(大雾),陆夏缘重建了和伊娃组织的联系。
。。。。。。
(中间省略一大段主线故事)
。。。。。。
陆夏缘觉得活着非常痛苦,但是又不想自杀。于是和V.V.约定,如果有一天,她实在是走不下去了,希望V.V.能够将她杀死。
。。。。。。
大决战的时候,屠灵落败,陆夏缘的身体被屠灵选中作为藏身的容器。要么放过它,要么它和陆夏缘一起死。
其他人束手无策。
斯塔维特倾向于直接把陆夏缘的灵魂燃尽,然后用她的身体困住屠灵。
陆夏缘表示,既然神不能拯救她,那也没有权利毁灭她。能决定她生死的,只有她自己。
她问V.V.还记不记得她们的约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她这个被神抛弃,双手沾满献血的污秽之人,此刻要做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这是对这个狗屁世界最大的讽刺。
然后V.V.的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ps:
陆夏缘曾不止一次对V.V.说:真羡慕你,人造人没有心脏,所以也就不会因为情感而苦恼,真是方便的身体呢。
杀了陆夏缘之后,V.V.抱着她闭上眼,之后再也没有苏醒。
V.V.身体现保存在格林沃桑皇家博物馆。
滑铲失败!有多少发多少吧 我还有好多没写呜呜呜呜
字数4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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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鲁看着水面动也不动的浮漂,身边的咲田麻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总觉得,自己是该做点什么改变这个现状了。
“咳……咲田小姐?”他尝试着先开了口。
“怎么?”看起来文静纤瘦的少女,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火药味儿。
“嗯……感谢您借给我您的钓具?”
“哼。”
“您看起来很擅长钓鱼,是有什么诀窍吗?”安德鲁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跟人对话。
“你这么钓十几二十年,要是不擅长就只能说明你脑子笨得没药救了。”
对方毫不客气地回话,把安德鲁呛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咲田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似乎还想再来几个回合。
安德鲁有段时间没有这么跟人交流过。虽然自己并不是什么名流,但不论国内国外,都还算是个响当当青年才俊,铁道设计方面完全说得上天才。不管是谁,见了面或真或假也会显出几分尊重。“嗯,确实有道理……那么说来,这里有什么有趣的鱼吗?”安德鲁干笑了几声 ,尝试转移话题。不管怎样,对方身上都有自己想要的信息,再怎么样都还是只能努力琢磨,按着对方的意思来。
“嚯……你们这些外地人,吃饭都顾不上了,还管什么鱼?倒是很有闲心。”咲田明显不吃这套,嗤笑了一声,在离安德鲁。稍近一点的地方坐下。
“……我这不是正在钓鱼嘛。”
咲田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鱼篓,又是一声嗤笑。
安德鲁暗暗呼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水面,等待鱼咬饵,就像等个契机,打破眼下的僵局。咲田倒确实是经验丰富的钓手,也不恼,也不动,安静地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不晓得如何才算是好钓手,不过他知道沉不住气的自己,一定可以算作不错的反面教材。
“咲田小姐能坚持钓这么久鱼,真有毅力。是喜欢钓鱼吗?”
“呵,不钓鱼吃什么?”
“……嗯。有道理。”
好难。安德鲁觉得自己快秃了。这女人好难搞。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她轻声说道,语气柔和了很多:“实在没有吃的,雪男会送给你们的。”
安德鲁耳朵都竖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从她嘴中得可以用的情报。
“哦?原来他是这么好的人吗?”他顺着咲田的话题继续。至少能知道,对于一直生活在村中的咲田来说,雪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咲田听了话后,又是一副生气的样子:“他不是已经给你们送过一次吃的了吗?!外乡人果然忘恩负义!”
安德鲁还没问出的话卡在喉咙。这怎么就忘恩负义了?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要不是还有求于人,他真的很想跳起来敲这个女人的脑壳,摇晃着问她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一碰就炸。
“他常常这样吗……?”安德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虚弱了很多。
“哼……”咲田又是一声冷哼:“常常哪样?我们这里也不是常常有忘恩负义的游客来啊?”
安德鲁觉得脑内什么东西啪嗒地一声断裂了。
“咲田小姐,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从未接受过雪男先生的帮助,或是对他的善行不屑一顾吧?我只是单纯好奇为什么他这么做而已。小村物资匮乏交通不便,可以分享给我们食物自然是感恩戴德,想要对他多加了解也无可厚非不是吗?”安德鲁强压着怒气,尽量温和地表达不满。尽管如此,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和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咆哮,还是忠诚地告诉对方他现在的心情。
咲田眨了眨眼睛,好像理解了安德鲁对愤怒。“雪男……雪男他就是这么善良嘛!”她理了理垂在耳边的头发,挪开了一直咄咄逼人的视线。
“你和他很熟吗?”懒得再兜圈子,安德鲁单刀直入地质问。
“大家都住一起,当然熟啦……”
“你们好像认识很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当然,我和他一起长大的!嗯……等等,你在打听什么?”
“好奇啊?我总不能跟鱼说话啊?”安德鲁抛开了一切礼仪和风度,比起问话和回答,更像在跟咲田争锋相对地拌嘴。
“就是你老是这么聒噪鱼才被吓跑的!”
“嚯,从刚刚开始声音最大的到底是谁哦?”
“你一个外行人还想对我指指点点?”
“你一个内行人不晓得教人就算了还咕哩呱啦?”
“你……”
眼看咲田又要暴躁起来,安德鲁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小孩子吵架一样的行为有多幼稚,以及,在这个毫无安全保障的地方,有多危险。
“总之……”他叹了口气,打算重新把握聊天的节奏:“对于钓鱼我确实毫无经验,要是铁路设计我还略通一二。如果咲田小姐下次有时间,不晓得能不能教教我如何钓鱼?”
咲田倒是一如既往,没有接他的话头:“铁路是什么?”
虽然不是按照自己的预想的方向,好歹是先安抚住了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像是任何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的人一样,咲田微微睁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安德鲁。她本就穿着色泽艳丽的服饰,鬓边还饰着一株花。荒山雪地,不开口时的她倒也有几分山岭中独自盛开的花的意味。不开口说话的话。
安德鲁为这位残念美人暗暗叹息 ,也不晓得日后到底是谁有幸,或者说不幸,能与她共结连理。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样的偏僻小村,她的性格也适者生存。干练果断,不论什么时候相比都不会轻易就叫人占了便宜。要是换个时间场合,安德鲁八成会颇为欣赏这位女性,但是在不得不和她打交道,并且获取信息的现在,实在让人头痛。
总之,顺着她的话题来,总不会 坏事。也许老天开眼,在某个问题上两人投机,询问其他也会更顺理成章些。
“简单来说铁路就是在道路之上铺设轨道让长条的车辆得以高速运行以联通各地。”不管怎样,这都是安德鲁喜欢的话题。他索性放下鱼竿,从找来一根。小树枝,边画边跟咲田讲解。
“高速?那能有多快?”咲田凑了过来,看着雪地上渐渐出现的铁道示意图。
“你最远到过哪里?花了多长时间?”
“这个嘛……”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看看……从我们现在在的位置,到隔壁山头,如果由我来设计,又配上新型的车头,只消几个小时就足够了。当然具体多少时间,还要取决于目前这座山是否可以挖开隧道,隧道如何设计,以及附近的土壤情况和天气常态,不过至多也只需要半天,要是花了超过的时间,我可以把我的从业证书撕了再吃下去。”安德鲁信誓旦旦地保证。“当然啦,就我目前观察的看,这座山应该是可以挖开的,不过具体的山脉走向我还没有什么概念,所以……”
在他停不下来的喋喋不休中,咲田开口,打断安德鲁瞬间切回工作模式的思路:“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最快的牛车都不可能这么快!”
安德鲁得意起来:“这正是铁路的美妙之处!人力和畜力难以到达的强度和速度,在机械化之下,只要有足够的技艺和可以实现的技术,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大概是安德鲁的神情太过笃定,咲田怔了怔,随后讷讷地开口询问:“那……那得要多少头牛一起拉啊……牛打架怎么办?谁来拦着啊,那赶车的得多厉害啊……?”
对着咲田晶亮的眼睛,安德鲁像是脑子被门夹了一样觉得她似乎有点可爱。
“不用牛拉。”
“那可怎么动啊?你果然在骗人嘛!”咲田把双手抱在胸前,眉毛高高地挑起。
“用电。”
“电又是个啥?”她摸不着头脑,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唔……是这个程度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吗。安德鲁暗暗思考着,比起从她口中问出情报,现在对他来说如何解释清楚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来得重要得多。
“打雷……你晓得吧?”
咲田点了点头。
“那个噼啪一下闪过的东西,也晓得吧?”
“闪电嘛!我又不是脑子笨。”
“那就是了。是一样的东西。”
麻雪听了摆摆手:“那不行!打雷可厉害!我看啊,你就是在唬我。”
被她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她,现在努力思考着不熟悉的东西,又无法相信理解,无端地让安德鲁想到伸出爪子拍打着没见过食物的山猫。
“不用那么大的,小些的。比如……”他努力搓了搓自己的衣服,冰天雪地,空气湿度不小,一半天后,才擦出小小一点静电:“你看这不就小了吗?”
“天山落下的雷哪有这么小,你们外乡人就是喜欢骗……”她话没说完,一拍脑袋:“我懂了!是你在前面擦衣服,所以那个什么……火车,跑了!”
“这……”被她的想法惊到,但是仔细想想也对了一些,起码能理解是人造电流带动火车运行这一点。
咲田的眼睛闪闪发光,还颇有些得意:“那这不没有牛车方便嘛!”
“不……火车前面不需要有人擦衣服,我只是做个例子,有司机把控方向就够了。”
“那也得有人擦啊,不然要怎么跑啊?”
“嗯……你看,织布的时候是什么在工作啊?”
咲田毫不犹豫,张口就来:“我妈。”
安德鲁觉得自己的鱼竿颤了几颤,空无一物的天空和他现在一样尴尬。
“你妈……也是用织布机打吧?”
“那也是我妈在用织布机啊?”
安德鲁一时间不晓得是继续跟她解说,还是干脆等出去之后,建议政府推广教育来得方便。
“那,你看,用织布机岂不是就方便得多,也不用手搓?基本是一个道理……”末了,安德鲁想了想:“等我们能出去之后,你一起跟我去看看吧。”
“哼,出去之后就知道你有没有骗人了!”麻雪还是一副困惑的样子,但是好像说什么眼前这个人都会把自己的话圆回来,想到这里,又有点生气。
“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了。”想到还没完成的工作,已经几天没有写信联系过的家人,安德鲁暗自叹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家:“还有能飞上天的载具,能在度过大海的载具,都挺有趣的……咲田小姐就没想过出去看看吗?”
想他自己,离家万里,说只是为了一览异国风情自然是骗人,但遥远的地方对他总有种。吸引力,那意味着机会、际遇、探索和学习。他自己出身的地方也是个小城,虽然不至于像雪见村这么闭塞,也不是什么四通发达的地方。看着遥远的山脉和不知尽头 平原,他很小的时候就想出去看看。想到别的地方去,想停留在某处,但不是这里。
“出去……唉……再说吧。这里挺好……”咲田难得没有再跟他吵起来,只是也有什么心事一样看着湖面。一成不变,只有鱼漂随着湖水,上下浮动着,浮动着,沉下水面。
“啊,上钩了!”麻雪快速拍打身边的青年让他回神:“快拉线!往回拉!”
还没反应过来的安德鲁手忙脚乱地照着麻雪的指示,不得章法地乱拉。
“啊呀不是这样!笨死了!手放松往回拉!往上提一下!别给跑了!”她不耐烦地把这安德鲁的手,用最简单直白 方式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比起少女的柔软和细嫩,安德鲁首先感受到的是咲田手上的茧子。被农活和钓竿来回锻打,在手中铸下痕迹。他自己也有茧子,在手指之间。成千上万次的拿笔和测量,也给他打下了身份证明。
虽然咲田脾气很糟糕,但安德鲁还是对她升起了几分亲切感。
“喏,这不就钓上来了。”
被提起来的是一条长相不错的鱼,不大,但放到城市,八成会成为达官贵人的玩物。
“嗯……这也是咲田小姐帮忙钓起的,不如就送给你吧。”鬼使神差,他把鱼交给了咲田。尔后才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反正带回去也不能吃一类,也许眼前的人才最能懂它的价值一类。
咲田撇撇嘴,十分嫌弃的样子,但好歹收下了。
等安德鲁回到住处,看到又缠着久我的神堂家小姐,才意识到自己一趟出门,既没有带回食物,也没有带回情报。
“这还真是……”他挠了挠头发,看来之后,需要再找机会,跟咲田聊聊了。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但很快被他丢到心底最偏僻的角落锁起来,他觉得有些期待。
拖延症要不得,真心要不得
伤心落泪第一日
字数:25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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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泉真司而言的“灾难”开始了。
不,先前说过,仅仅和一堆人七倒八歪在破屋里醒来勉强也,不算太大的事。
毕竟喝高兴以后一群人你推我挤的非要去第二场,最后集体断片,也不是没发生过。
可是、可是!
酒。
没了。
泉真司跨过横躺之人的身体。他的嘴唇干裂,但连抿起来润一润的心思也生不出,只是皱着眉、挠着头,像具行尸般茫然地在屋内徘徊,偶尔弯下腰来盯着看似能放下箱子的地方。
是在他身下吗?
是在她背后吗?
是在地板里吗?
是在房梁上吗?
鹤见町的梅子酒、四国的烧酒、中原地区的清酒、进口百货店的梅花酿和伏特加……摞得整整齐齐摆着真司半条命的箱子不见了。
要是在第二轮喝掉,总该能找到几块碎片,可无论怎么找,就是什么都没有。
“奇怪,太奇怪了……!”
真司是离不开酒的。
睡醒后抿一小盏梅子酒醒神。
看早报时点配一杯特调热鸡尾酒。
回程若要坐上片刻,必定饮下半瓶清酒。
中午与餐食一同呈上的饮料是撒了肉桂粉的热红酒。
作画的时候当然也不会少了调剂的饮品,半醉最佳,所以画室里头总是备好了日本酒。
谁能想现在却……
真不该错过半月前去往千羽鹤的那班车。
贪杯误事,宿醉误事!
话又说回来,四国产的烧酒一杯下去就能让人飘飘然,脚踩在云端,大脑飘在高空,实在是太妙,真想再多来几杯。
真司倚在烟熏火燎过般的墙壁,指头在墙上比划着酒瓶的样式,不一会儿就沾着墙灰画出了一大批。
人群在这期间开始苏醒,都是酒醉前见过的面孔。
“啊,我身上的东西都没了……”
“截稿日期还有多少天来着?”
“刚给加奈惠买的衣服……”
“……被拿走了啊,我的酒。”真司沉着脸打开门,一片雪白之中,寒风灌进他未作防护的衣领里,叫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真司裹紧衣服
真司关上门。
片刻后,众人相携走入风雪。入目皆是白雪皑皑,昨日见到的热闹村庄仿佛海市蜃楼。
真司混杂于人群中,步履蹒跚,头脑昏然。
我们被花了多久搬到此处?
他们什么时候下的药?
临时起意?不,这倒一定是蓄意为之。
可他们为何留我们的命,随我们醒来,连绑也不绑?
我们真的还活着吗?
这是否噩梦一场?
何时才会终结?
可出现于空无一物的山中古宅,才更像是怪谈的起始点。
真司停下脚步,远远地眺望那栋建筑。同行者们如被驱赶的羊群般跟着名唤神堂清叶的少年前进。风雪让人难以看清道路,这带头人的脚步却毫无迟疑,像是故事中的吹笛人。
真司往后退去,可回头一看,离开时的小屋已经完全不见了。
他最终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了其他人。
好在这栋大宅尽管破旧又森冷,却并不像是遭过鬼。真司从竹制栏杆的缝隙向内望去,庭院内的草木枯黄杂乱,长得很高,却毫无修剪痕迹,显然已很久没人居住。他绕回大门去看,门锁已锈黄,看上去脆弱不堪。
真司神差鬼使想起昨日见到的那场格斗。
如果是昨日那位猛士,想必徒手便能将这锁扯坏。不过他多半与将自己等人丢来的强人是一伙,又怎么会再次出现?
当时的顾虑真是正确:如果把他请回东京,真不知道到时候是谁绑架谁。
——结果看似单薄的神堂清叶一脚踹开了大门。
真司跟了进去,并早早地心生退意。这地方满是尘土,视线又昏暗,远远看向无窗无光也无灯的长廊,竟像是幅颜色特别晦暗的劣质画作,一眼就令人心生不快。地板也像被顽童涂鸦过般,遍布一道道陈旧的拖曳痕迹,阴森得很。
若这村子有绑人又丢弃的习俗,这地方就算有几具先前的旅人留下的尸骸也不为怪。
年久失修的拉门木轨。
沾上黑色污渍、被藏在座钟里的珍珠。
没有窗户的窄小和室。
被置物架、桌椅等大型家具堵得严严实实的主人房。
真司越是探查,越是觉得不适。
“……检查的事情交给胆大的人如何?说不定里头会有些……曾与我等一样处境的人”
真司说着,后退,退了出去。
可外头实在太冷了,他只站了片刻,便又回去了虽散着霉味儿却尚算干净的屋子里。
“再去其他地方看……??”话未喊完,他仔细一瞥遇难的同伴们,惊得失了声。
这下可不得了。
在腐朽的宅邸里,在昏暗的烛光中,在聚集起的众人身后,赫然多了个身型极为显眼的犯罪嫌疑人!
也不知他抱着什么心思,居然理直气壮地站在这儿。
真司慢慢靠近过去,听见其他人正围着他发问。
“能带我们回村子吗?”
“我们的行李和钱都去了哪里?”
“我的稿!我是说……我们的行李!!!”
这人脾性倒也不差,几乎可说是有问必答。
真司深吸几口气,尽量止住手脚的颤抖,打起了精神也去与他搭话:行李和钱归你们也罢,警察不会来这种地方,放我们离去罢”
他自认已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村的人既留他们一条性命,必然是因只想谋财,不欲沾了人命官司,那么自认倒霉过上几天也就是了。
可方的反应大大出乎他意料。
——“警察,是什么?”
——“行李,又是什么?”
这等问题叫真司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未有雪天进的水,也不是发了热听不分明,如此,多半是这村落简陋到了没有这些基础的东西……也就是说,即使报了警,多半警队也过不来,只能说些必将找回事物的空话。”
唉
酒,怕是都被分了。
真司意兴阑珊,勉勉强强地沉着脸把这两个问题给人说了遍,越是说,便越是生出怨。
偏偏这叫雪男的还要火上浇油。
“你们看上去有点,生气,真奇怪。取走……有什么不对吗?”
可气!可气!
气性让真司涨了胆子:“取走那些的,不就是你们村中的人吗?难不成在你们村子里有随意拿别人东西的风俗,我若看见一块肉,不告自取也无不对?”
他自觉这例子举得极为妥当。
这人一看便是喜欢吃肉的,昨日打成那样,怀中还揣着一块儿。
这里又定是缺肉的,那块肉染上了那等脏污,他竟然还舍不得扔。
将心比心,即使风俗有差别,他也一定理解得了。
可不想,这一拳还是打在了棉花上。
“原来如此。我懂了,你们想吃肉,所以生气。”——叫雪男的这人若有所思,但方向完全错了。
“我可不馋肉……”真司实在忍不住,知道不合时宜的话头在唇边转了几圈,还是飘了出来,“实话告诉你吧,雪男,我不可一日无酒,我实在是馋酒。你要是好心拿肉来,我等自然要感谢你,招待你,可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的酒都去了哪里哪?”
“有几个人说,想要,分了。”
“全分了?可还有剩下?若是有……你拿回些来,我为你备好下酒菜共饮如何?”
真司还抱有一丝希望。
“酒,闻着臭,我不喜欢。”雪男说着,又优哉游哉地偏着头开始想事儿……或许是还有剩?
在真司看来,这份闲适几乎是在戏弄他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
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通,真司只得仰着脖子苦等——靠近了更觉得这人也是够高,指不定有一米九,真真一堵墙。
雪男想了好一会儿,低头看下来。
真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已经全分了。”
“没了。”
呜呼!
万事休!
我最初的梦便是在黑夜中与神相遇。那时,黄昏降临,晚霞下沉,一切压抑与沉痛高砸而下冲击尘土;树枝飕飕发抖,夜在躁动,逐渐转化为恐惧。我站在万能高洁之神下:神支起灯,那是萤火之光;神自身化为灯,如月在低吟沉鸣;神将孤独替换,赋予我闪耀柔弱悠远的光,我因此得以窥见神的姿态。那深沉的夜色中唯一不变的完全:神高抬轻盈的翅膀,无言又温柔地抚摸我的眼睑。我凝视着:神流溢金光的夜尾、神如月尘闪烁的白羽。神无尽柔情的双眼包含着我,脖子靠在我颈窝边;过于深刻的爱与悲哀滴落在我肩上,如此冰冷而疲倦,印下神圣的痕迹,让整个夜在战栗。大雾弥漫,我俯身献予神我过去的灵魂与无知的精神,神将自身的情与爱分离赐予我。从此我获得新生,而献祭脱离的空虚让我无法感受;无法获得欲望,也无法获得爱情。我只身依靠神,神之爱与神之光与此无尽的夜交织吞没了我。
朦胧的苍穹盖过了神。神眺望远方唤醒我,祂向我指印前路:交错的枯树枝轮廓,林地间的虫鸣,并非鸟类的振翅之影,如冬般刺骨而无望的雾。神将带领我穿过蜘蛛的巢穴。蜘蛛连接着智慧与愁绪,神停留在我肩上朝我耳语,地下草叶与树根向蜘蛛告密,向我预言:我将成为神与神之地的一部分。若我献上追求与理智,即可获得真理,并成为神的孩子。神慰藉我,向我保证,祂会重新给我赋形,铸造我全新的肉体。让我忘却,让我留下遗言。而当我在祂体内,祂会为我低哼摇篮曲,再次教导我愉悦,让爱与欲重归我的体内,继续承认、流淌。我明知道这是祂的诱饵,但我已经深深地着迷。我开始溶解,死亡降临在我的过去,我会重建再构造。我在此停留,耳边是神的歌谣与蜘蛛的谏言。仅管神无辜可爱的姿态与林间纯白大雾带来的淡淡怀念,以及无底混沌的哀愁如剪刀般扫去我的多余,但残留的冰冷气息让我不得不离开。神温暖的呼吸遮住我的双眼,带我离开这荒凉的穴。祂成为高高的穹顶,为我驱逐黑暗。神允许我,并接纳我。神带领我穿过大门,开启另一扇大门。那是我信仰的神之地。
我穿过门,到达神之地。世界千变万化,在模拟我不存在的理想。最终,它开始停止转动,为我展现它奇妙的幻觉:那些充满奇迹与美好的生命、显著而高尚的梦境,环绕着高高的生命树顶,不知倦怠;宇宙温柔的真理如同星尘遍布,辉煌与热情地向我诉说。树盛开的并非鲜花,而是不会枯萎的黎明。夜在树根穿梭,灵魂在此处安葬。我将成为第一人。神落在树顶,乐园之巅,为我的新生而高歌赞美。光亮的,哀痛的,荡漾着,扩展着。未完成却完全的鳞翅之神凝视我,审视我。过去的灰烬,记忆的尘埃,悠长的哀鸣;一切都随着乐园的夜与风缓缓流走。我想起了我上千上万次轮回的结果。理解、分离、振荡、断裂、交织、融合、构建、还原。最初的黄昏带着蜘蛛的影子,汇聚在鳞翅者的手心,变得鲜明,重新青春与热爱。沙尘凝聚成碎片,乐园洗刷碎片的喜悦。掌管钥匙与秘密者询问我:
我非蛛,非蝶,也非蛾。我要成为鸟。
守夜者点起灯。神将金色而甜美的愉悦之酒给予我,将欲望之火点燃。我已沉睡太久。闪电,流光,昆虫的爬动,锁链的束缚,乐园的降罪与诅咒令我痛苦。但神一言不发。神用祂的怀抱让我回忆起我仍在子宫时的梦,属于蜘蛛的第一次审判。守夜者离去了,但神之光仍存在,祂如月般闪烁,温柔地抚慰着我,那微弱的光明漫漫摇晃,如同乐园匆忙一瞥。
神吻了我。
不含任何爱意,也不含任何欲望。神为了吻我而吻我。神柔软的舌,神温暖的唇,神微凉的吐息,神洁白的脸庞。神与我对视,我无法判定无法理解。祂将一部分象征赐予我,折断我的一切骨溶解我的一切肉。祂落下了,又再升起。神充满诗意的双眼在快速转动,在凝聚,在我的体内显形。深蓝色的爱与纯白的翅膀被安置在我身上。祂的恩赐交缠在我瞳孔之中,开启我的门。像少女在微微喘息,像诗人在轻轻歌唱,像羊羔死去前的哭泣。无数真理以及乐园的夜粗暴地穿过我的脑我的胸。神将我的约束解放。——我成为了白鸟。肉体褪去疲惫变得光滑和洁净,纯白的羽毛轻盈与我所信仰的神相似,虫将错误与愚昧剪去,噼啪闪烁,带来轻微的膨胀与疼痛。随后,孤独与寂静降临。无法忘却的黄昏之景仍然萦绕在我脑中。
只有神——非蛛,非蝶,非蛾,我的灯,我的鸟,我的本源,我的塑形者,我的母亲,我的神,能给我慰藉、给我希望、给我无形的爱、给我欲望的实体。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分崩离析,哪怕魂飞魄散,只要能够得到神的垂怜与爱,我无所不能。我愿为祂四处奔走,为祂消除一切非光的存在,一切多余的怜悯。无尽的喜悦与感激伴随我与神的结合冲刷我。我已成为神的一部分:神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只要我做梦,祂便能再吻我。
神退去了。
乐园为我敞开尘世的大门。
遥远的家乡消散了。
我回首注视神,为何神要用如此沉痛的眼?我听到乐园的欢笑与低语,和无情的预言:夜不会散去,我将成为夜。
巴掌大的日记本,封面为绣着淡紫色藤花的米色软绸,内页薄的可怜,有着微妙的弧度,仿佛被人贴身收藏过。
要打开看看吗?
【是】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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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x年xx月xx日
这是一张平整,干净的照片,散发着显影液令人牙酸的味道。
我举起这张小纸片,纸片上深褐色的油墨与留白共同构筑出奇妙的花纹,像层层叠叠的影子堆积在一起,阳光透过白色的部分照射下来,于是黑色愈黑,白色愈白。过了一会,我的眼睛发痛,福田先生的脸才慢悠悠地从堆叠的花纹中显现,连带着周围的场景也一并清晰起来。
福田先生向来和气,婚后的两年虽然在上海与东京两地东奔西跑,却未清减多少,脸依旧是圆圆的,肚子向前凸着。有的时候我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就趴在他凸起的肚皮上,伸直腿脚,努力保持平衡,并且严肃地告知福田先生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瑜伽运动,我们可以省下一个瑜伽球的钱。
他圆圆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很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是第二天起床,我总会在卧室里看见最新款的瑜伽球和运动服。
福田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福田先生的脸因为被海水浸泡,更加肿大,令我无端想起了惠比寿的传说,据说这位福神的原型就是在海里溺死的人,所以脸庞圆而和善,是吸饱了水的肿胀。他还活着的时候,常常捧着我的手端详,他去中国做买卖时和一个老头学会了算命,我的生命线模糊不清,爱情线却绵长不绝。我笑嘻嘻抓住他绵软的手,靠到福田先生耳边小声说:“福田先生,我要变成女鬼,必然会回来找您续缘。”
他还是好脾气地摇摇头,说道:“你会活的比我长,会遇到别的喜欢的人……这都是好事儿。空罗,空罗,我所担心的是你的名字呀,和佛太近,却贪图热闹活泼,怕是反而会走错了路,落到鬼怪之乡去。”
所以他把自己的姓氏给了我,福田,俗世里满满的福气,拉着拽着,把我拖在他身边。
现在福田原死了,我又改回了娘家的姓氏。我的娘家是没落的华族,父母笃信佛教,冀以此恢复旧日的荣光。
不动。不动空罗。
我转了个身,躺回床上,嘴唇并拢成圆形,舌头后缩,念出了这个名字。脑子里福田先生和善的脸逐渐模糊,被肿胀肥大的遗容所代替。
福田先生,你会变成福神回来,继续保佑着我吗?还是说你已经离开,再次把我交还给了神明?
xxxx年xx月xx日
不得不说,我相当佩服自己的行动力。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之前和福田先生约定好了在冬天去温泉旅行,现在就已经坐在前往千羽鹤温泉庄的牛车上向目的地进发。
虽然据说是偏僻的村庄,但作为商业旅游的景点,食物与必需品应该不用担心,只需带上钞票即可。在娇生惯养方面我一向有自知之明,带太多随身物品的下场必定是在中途就打起退堂鼓,所以在挑选行李时颇费了番心思,喜欢的披肩和纱巾不必说,只能忍痛割爱,最后挑挑拣拣,在日记本和唢呐间犯了难——在轻雪里一面饮酒,一面吹奏乐器,该是多么风雅之事啊。想到这里,我便不再犹豫,在所剩空间不多的行李里面再填上一只闪亮亮的唢呐。至于日记……我想了想,把这本轻薄的小册子塞进胸口,用和服和外套遮的结结实实。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继续写日记的原因。
日本冬天的暴风雪来的毫无预兆,于是,在我们说说笑笑的时候,一切就自然地发生了。
先是车轮滑了一下,车厢向一侧倒去,整个车厢里面的人都东倒西歪,努力抓住把手让自己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但接下来就没人顾得上礼节了,牛车非但没有像预料中一般停稳,反而大幅度地倾斜下去,一头撞进雪堆,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眼前天旋地转,天花板落到脚底,头挨着车厢,身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询问声:
“发生什么事了?”
“车倒了!快点出来!”
很快,我们冷静下来,一个挨着一个地爬出了车门,车外天地好像整个颠倒过来,天空是可怖的灰黑色,乌云堆积如同一床腐烂的棉被,白色的棉絮就这样从棉被里被抖落下来,落在干干净净的雪地上。路已经被大雪掩盖了,前后都没有人,只有连绵起伏的白色的山脊环绕着我们,如同巨佛软白的长指,我们便是佛像指间的小虫。
人的适应能力让我惊讶,感伤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光秃秃的牛车上,吹起唢呐来了。
“……要帮忙吗?”旁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同车的青年。名叫泉真司的青年浑身围绕着奇妙的平和气氛。我回头细细打量着青年的侧脸,从他微微下沉的嘴角和含笑的眼睛里找到了叫我感到亲切的东西:那双眼睛盛着爽净,温和的疲惫,有这种眼神的人势必不肯为难自己,也不愿为难他人。我向来对无用之人抱有好感,于是也微笑着回答,进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有旅伴的路途不至于太寂寞,闲谈间牛车停在村落门口,不再动了。车夫下车询问了一番,回来告诉我们:“温泉离这边还有段距离,幸好这里的村民热情友善,邀请我们在此过夜。”
雪见村民风淳朴,人情也活泼,正撑着困意等晚饭的功夫,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响动。我跟着人群往出挤,未见其人,先闻其味,一股子粪水的味道直冲向天灵盖,叫我头晕眼花了好一阵子才看清不是两只大猩猩在粪坑里发粪涂墙,而是两个正在打架的青年。幸好是冬天,冷空气下沉,气味晃晃悠悠又落回粪坑里。
这可真是够……别开生面。
我又晃晃悠悠地飘回房间,一想到饭菜里的肉可能见过大屎面,胃里就一阵泛酸。索性丢了碗筷,喝几口茶水,就拎着小木棍去戳那位货郎,叫他把木箱打开给我看。
小小的箱子里装满了一模一样的木雕,我刚想问价钱几何,却看见货郎的嘴角诡异上挑。
“你没吃饭呀。”
“……怎么?”
咚。
啊,头好痛。
xxxx年xx月xx日,我领悟到了,不吃屎就会头痛的道理。
先打個卡,也不特別排版了
更詳細的參見阿冬的第二日,我好喜歡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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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黑色幽默般的荒謬銜接起他的清晨和子夜。
太陽升起時,他舀起飲用的清水沾溼白色床單的一角,將星野爍臉上、脖頸乃至手上乾涸的血跡擦拭乾淨。
床單變成一種奇異的粉色,像萬信高中教學樓後方一角載植的櫻花樹開滿花時的顏色。
那株櫻花應該要在這趟旅行後開滿,迎接他們的畢業典禮,目送他們堂堂正正邁入大學和社會。然而這再尋常不過的場景卻在BR法降臨之後成爲遙不可企及的夢與妄想。
白井洸悟看着星野爍安詳睡去似的模樣,揮開雙臂抖開一床嶄新的被單(這是後來他在放置備品的櫃子裏翻出來的),讓它輕飄飄的覆蓋住那具冰涼的身體。
他對隆起人形的床單深深鞠躬,然後拎起裝了兩人份口糧補給的揹包、片刻思忖後,也一併帶走了那把任憑他如何擦拭也擦不乾淨的剁骨刀,頭也不回的推門離去。
太陽升起了。
於是他在推開房門的同時看見了京野悠。
完好無損站在他眼前的京野悠。
太陽真的升起了。
今日休戰。
船艙廣播帶來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儘管在此之前冗長的死亡名單裏出現一個接一個他們都無比熟悉的姓名。生滅朝霞的死訊無疑是個莫大的打擊,在整個班級中他是和白井最要好的,除此之外還有萩野、鬼木、神宫寺……當然也包括了自己遇上的星野爍。
仔細想想,所有的姓名中又有哪個人是他真的能夠以平常心態去面對其死亡的呢?
白井洸悟的臉色很差,差到京野悠覺得他體內的血有一大半都泡進他的衣服了。於是京野悠快步上前想攙住白井,又因不確定傷口位置和程度而停下動作,伸出的手僵在原處又默默被收回。
“……那不是我的血。”白井洸悟啞着嗓子說。
“嗯。”京野悠點點頭,沒有說出什麼安慰的話語。原本放下的手再次擡起,抹掉白井洸悟臉頰上的血漬。他就這樣靜靜的望着他,當白井洸悟以爲他終於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京野悠一把扯住他的手臂,不顧白井的疑惑和掙扎把人拽進距離他們最近的一間客艙。
莫名其妙被拖着走的白井洸悟還來不及弄清狀況就被塞進屋去,京野悠比他的動作更快上一些,順手撂上房門。
“你、”
連串毫無緣由的行爲讓白井困惑,同時一股說不上的氣躁憋在胸口。他重重吐出一口氣,才用稍微緩和的語氣問:“你要幹什麼?”
“你需要休息,”京野悠波瀾不驚的聲線一如尋常,理所當然的拎着自己的物資包,從中掏出配給的乾糧和水擺在桌面,“我們都需要。”
白井洸悟挫敗的揉亂自己本就不經打理的短髮,他明白京野悠說的對,他們需要這短暫的休息,用以恢復耗損的體力與精神。於是他跟着脫下沾滿血污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運動外套和西裝制服,捲起襯衫袖子坐在柔軟的床墊上。
京野悠遞了水和麵包,他看了一眼,沒有拒絕。接過來扯開包裝,白井大口大口嚼蠟一樣逼迫自己進食,基於各式各樣的理由,他們沒有拒絕的資本。他們需要確保體力,或許、或許還有機會可以找出其他一起逃離的方法。
如果真的能有那樣的方法……
他看一眼身旁坐着的京野悠。
太陽很快就要落下了。
总字数3392
随手瞎写,后续情节山中老师已经写过了,那我立刻偷懒!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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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怎么看都显得古怪的小鱼暂且不提。
遭遇少女突兀而热烈、直白又灼灼逼人的告白,久我淳吃惊之余,也不免在困惑中生出诸多疑问。
说一句实话。
被女性或委婉、或直白地表达好意,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算有多新鲜的。
毕竟,他也已有十九岁,虽还在学府之中勤学上进,但家中的一些生意买卖,条条目目,却也早早对他这独子开放,便如与霍特相关的那桩铁道的生意,签合约者还是他的父亲,许多主持接洽等需脸面的工作,却已全权由他代劳。
这样情形下,只消这少爷五官再周正些,周遭生出许多爱慕与韵事,就可说是在所难免,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只是,神堂加奈惠的好意来得毕竟太过突然。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不论怎么看,都显得唐突而不合时宜——不合时宜的,在淳惯常所受的教育看来,多半是不好的、没有益处的。
这样的一份评定对于一位好人家的闺秀来说,或许的确太过残酷。久我淳以此当作自己无法明确地拒绝对方的理由,虽然心中惊诧,却还是能耐着性子,委婉地劝告对方。
“好人家的女子是不该这样直白地说话的。”
“合该……合该,更矜持些,委婉些。”
他称作是劝告的逃避似乎一时起到了些微作用,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是默默拿定了什么主意,暂时退去了。
但第二天,这华族少爷就会发现,自己的估计实在太过轻松乐观。
这一天细雪蒙蒙,久我淳一早起来,走出房间,尚且只来得及与人道声早安,便被从兄长身后扑出的女孩牢牢抓住。对方像是全不在意周围众人打量的神色,也对兄长神堂清叶的怒目无动于衷,只扯住他的衣袖,固执地不愿意松开。
“久我大人,请收下这个。”
像是满心满眼只瞧见一人,女孩献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紧握的东西捧到淳的面前。
那是一根明显经过修剪的树枝,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不知道到哪里才能寻来这样一枝尚带有点点绿意的柔韧枝条。
而在树枝上,还绑着一张纸条。
“……”
那源氏夜访于嵯峨野,暗生情愫赠柳条,的确是自古以来的佳话韵事。而今人效仿,又增添许多风雅,多有美谈。
这样的形式,久我淳当然不会说他辨认不出,可,这样的形式……
“……谢谢。”
他最终还是在少女冲破平淡表情的自豪与期待之下,自对方手中接过枝条,将被仔细摘掉了粗糙突起的东西抓在掌心,然后垂下眼,微微错开神堂加奈惠坦荡没有一丝遮掩的注视。
而在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神堂清叶终于难以按捺,他一个跨步上前,拦在自己妹妹与淳之间,先是又气又恨地剜了久我淳一眼,随即按住妹妹的肩膀,急迫又带些刻意地小声劝阻道:
“不、不可以这样!加奈惠,你忘了吗,家里已经决定要送你进…宫……你的身份……总之,你不可以这样!”
‘进宫’?
久我淳自认灵敏的听力捕捉到这一词汇,他将注意力从绑缚在树枝上的白色纸条上移开,然后深深地、深深地……
带着几分古怪意味地看了神堂清叶一眼。
*
自称神堂清叶的少年人,或许的确带有那种名家养育出的娇惯气,也确乎拥有不寻常的品格,以及他们这一类人共有的那种傲慢,只不过淳要藏得更深些,而神堂清叶则太不知收敛。
这还是些微小事,不值一提,无可厚非。尽管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交际圈中何时有了一户姓神堂的人家,但也许是神堂家低调避世,不为人知,他从未接触过,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听听,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妹妹是作为未来皇妃被家族精心培育长大的,所以请您不要随意接近欺骗她,可以吗。”
他竟说他的妹妹,那位不知世事的神堂加奈惠小姐,是作为未来皇妃被家中细心培养调教,并准备送入宫中之人?
他怎样敢撒这样的谎,他怎么有底气,堂堂正正地讲这种必然会被揭穿的谎言?
淳借着手中蜡烛摇曳不定的光,视线隐晦地落在一旁正冷眼看他们闯入民宅的神堂清叶身上。
回忆起白天时曾有过的对话,他一时喉头发痒,险些在这样的场合笑出声来。
人在挣扎着求生,呐喊着拒绝死亡时,往往会迸发出超出承载的能量,做到许多平常难以做到的事,这被世人称作奇迹来歌颂,来宣扬。
而在淳看来,大约只是所有底线都在切实的存亡面前做出妥协,管控生理心理的闸门全部敞开,不再有所拘束,不再计较与生死存亡相比微不足道的损伤,这样一来,人自然就有了超常的能力,能做到许多事情了。
比如说,在风雪中也能踏出一条路来,毫无方向,却还是寻找到了强夺他们财物的村庄,又比如现在——在夜色遮掩中偷偷潜入村中民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掠走对方所有的物品,就像当初村民们对他们所做的那样。
这并不是正常状态下,久我淳会做的事。
但在这样的时候,他不仅不曾反对他人的决定,甚至推波助澜,率先从狭窄肮脏的货架上拿取食物,十足的自然与坦荡。
“这样不问自取真的好吗……”
有人揣揣不安地提出质疑。
而久我面色淡淡,在黑暗中不再遮掩神色中的冷漠,平静答道:
“不必担心,我下山后,自然会支付等价的钱财。”
这不是个谎言,却也并非真诚的许诺。但就是这样一个从根本处就站不住脚的虚假承诺,却立即顺利使队伍中的杂音消弭,为所有人提供了将自身行动正当化的借口。
是啊,如果不是这些村民,他们何至于此呢?可他们毕竟也不是什么强盗,到底还是一群良善的好人,现在不过是取用一些生存所需之物,等到脱困之后,自然还是要偿还的。
至于下山之后,还要清算令他们身陷苦境的这笔账,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豆包易坏,糖果又稍显不足,挑挑拣拣一轮,淳最终将目标锁定在货架上的大福点心上。把手里的大福递给身边满脸期待的妹妹,他稍一停顿,心思转过一圈,取大福的手便转了个弯,朝身边的神堂清叶的手中也塞了一个。
姓神堂的这对兄妹,似乎都对常人关心的能量摄取毫无兴趣,这实在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兄妹二人仅仅只在昨天晚上分到一碗稀粥,量不足,质更是无从谈起,除此之外,两人再没有获得任何足以果腹的食物,情况不可谓不艰难。
可对于这样的待遇,神堂兄妹不仅没有任何怨言,神堂清叶看他们四处搜索时的面色依然平静中带着漠然,甚至神堂加奈惠在私下里,还同他直言不讳地表明,自己并不需要这些食物。
不需要这些。她并不需要食用这样的东西。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淳偏过头,在黑暗的掩护中谨慎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作为被观察的一方,神堂清叶似乎对这种隐秘的打量毫无所觉,他对淳塞过来的东西毫无兴趣,反而盯着货架另一侧,盯着那些被得地和大场兄弟拿在手里的金平糖,少年一直平静的面色微动,眼神中明白地透露出了遮掩不住的好奇,以及一丝丝被细心藏起的渴望。
……
很难说淳的观察,究竟有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结果,唯一一件所有人都可以确定的事实是,今夜注定无法平静地度过。
“……跟你们出来好累。”
将屋主简简单单打翻在地,少年徐徐叹了口气,难得显露出些许疲惫之色,显见并非体力不支之类的理由,而更多的是心情上的问题。
他甚至撇了撇嘴,颦起秀气的眉,将不愉快直接放在面上,口中说着仿佛像是赌气一般的话,就如同是等待着被轻声安慰、好言哄劝的孩童,清楚明白得让人不禁莞尔。
“这也算是新鲜尝试吧。”拿捏着话语的分寸,淳自认还算娴熟地安抚对方,“神堂君也不是孩子了,不是吗。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样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
黑发少年的眉头微动,那张端正秀致的面容隐隐露出一丝破绽,很快便又被本人遮掩,“……但是很累。”他坚持说,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像是用这语句又说服了自己,瞪向淳时,颇有些怒气冲冲,从鼻中重重哼出气来。
“下次这种事情请不要叫我!”
神堂家的小少爷虽摆足了气势,很有种掷地有声地放出狠话的决绝,然而他吐露恶语的对手却对此毫不在意,脸上挂着的笑变也未变,迎着他的话尾音,就将对话继续接下去。
“辛苦你了。”
在神堂看来一定是个可恶的对手,自己却对此无所察觉——或者说,他有意忽略了这一点,久我淳乐于带着微笑,以言语堵住对方的去路。
“多亏有你在,神堂君这样可靠,加奈惠小姐一定也以你为豪吧。”他说,“不过,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借着这样的机会多多锻炼自己,神堂君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加可靠。”
这番话令面色不快的人的神色稍稍缓和,但还未等淳再继续顺势安抚,少年忽然又皱起眉,微眯起双眼,像是陡然起了疑心的野兽,目光灼灼地抬头看向他。
“稍微等一下。”
说这句话时,神堂清叶的语调反而平静下来,透出些许山雨欲来的意味,叫在场的其余众人都不免心中一凛,众人闭紧了嘴,明里暗里,视线全都投向在场的两位少爷。
“久我君。”
这或许是几天以来,神堂清叶头一次正式叫出这个名字,但他显然无心关注自己言语的变化,而是情绪颇为压抑地将一字一句按在舌尖,再重重地吐倒出去。
一室安静中,只听他问道:
“你刚刚,叫我妹妹什么?”
【02番】天海美砂
【03番】萩野妃咲
【04番】荒井タンポポ
【07番】生滅朝霞
【08番】松野奈奈
【11番】鬼木天
【13番】神宫寺步月
【14番】夢野カナエ
【15番】星野烁
两个段子。
《久我淳又在调戏神堂清叶》
《神堂清叶在吃糖》
字数:3567
别问我怎么没有我自己出场。
1.
【视线】
久我淳总在某些无意为之的时刻视线漂移而看见神堂清叶。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神堂家的兄妹黏得就像年糕与砧板,他要关注加奈惠的动向,就免不了会从余光里觑到神堂清叶的影子。况且,就算他假作不注意,神堂清叶也时时要自立个标靶,跳出来对他的所谓冒犯进行抨击。
他这个人嘛,性情大体是温和的——主要评判方法是自称,但就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见不得同级别的人在面前趾高气昂地叫嚣。人施予久我淳九分的郑重礼遇,他挑挑拣拣去除三分的多疑,四分的假想树敌,也许,会恰当看情况回报两分的善意。但如果见面就竟要凭空甩他脸色,要居高临下地瞥他,他可就控制不住非要虚情假意上扬的唇角了。行将与那道矜持,淡然,挑不出半点错误,只无端降下轻蔑微讽的观感的微笑,共同吐露而出的言语,自然也就不再能担保合乎同级别的礼数。
神堂清叶才在他面前出现片刻,就把他密集的雷点,在一个照面间踩了个齐全。某种意义上真可谓是牵动着久我淳敏感锐利的神经,迫他时时外泄着拿轻慢包装的敌意的天才。
这初来乍到的少年,缄默、冷淡而被动,几乎从不与人主动攀谈,但某些圈养出来的特质,是浸进头发梢儿,磨圆了柔嫩无茧的指腹的,没花多久,久我淳已识别到至少七八种,明示他拥有与久我淳近似的优裕背景的证据。紧绷的,苍白如雪的俊俏脸庞,乌黑柔顺的发,除却不见茧子,关节也匀细清利的手指……不是衣食无虞的人家,可没法将一位大少爷和风顺水地养到这般年纪。
诸如此类不动声色流露在言辞举动之间,只能先天赋予的条件,给了他与久我淳较劲的资格。否则久我淳是看也不屑于多看他一眼的。
“——辛苦了,不过多亏有你在,加奈惠小姐一定以你为豪。”
久我淳靠在门边眯着眼笑。满地狼藉里漏着双醉汉脱力的腿,是神堂清叶刚刚阴着脸信手放倒的。这少年没有看起来那么擅长口舌的纷争,倒是比看起来要强硬——嗯,身强体健多了,无论是早先一脚踹倒古宅门扉的魄力,还是这几日的探索里默不作声就对当面而来的主人施加暴力的气场,
“下次再一起出来,神堂君一定会变得更可靠的。”
“……”神堂清叶轻而易举就被缓和了神色,各种意义上都未免太过好哄了。将他当作未来政商场上的敌手会不会有些自降身价——久我淳偶尔会不做声地感慨,但考虑到目前还得同他共处,话说得太明白终归是不利的。比起翻拣若有似无的友情是否存在,还是性价比三个字更能说服他自己。
“稍微等一下。久我君你刚刚叫我妹妹什么?”神堂清叶点头到一半,才忽然察觉到前文的关键词似的,蓦地警觉而抬起头,两道如利刃般的目光又嗖的射回到久我淳放松的面容上。
“这是加奈惠小姐要求的,说是虽然哥哥吩咐要有礼貌,但她还是希望哥哥能有一个专属的称呼。”久我淳只当他在谋杀空气,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若无其事道。“都叫神堂的话,她可能觉得大家会分不清你们两,对神堂君也不好吧?”
“你,你这个……”
“还是说,神堂君有更好的想法?让我叫你清叶君也不是不可以?”久我淳略微睁开眼,将玩味的目光昭彰地投到神堂清叶头顶,自上而下仔仔细细观摩了他一番,当着他面啧啧有声地品赏,如同正在为他的素养打分,看他值不值得这声亲昵的称呼。“我是不介意,不过嘛……这就辜负了加奈惠小姐的一番心意了,加奈惠小姐会不会伤心呢?若神堂君执意如此的话,还请亲自同加奈惠小姐解释吧。毕竟,比起称呼她‘加奈惠’小姐,兄长大人似乎更宁愿我用疏远些的叫法,而管他本人叫‘清叶君’呢?”
“……真是阴险狡诈之人!”
神堂清叶低而沉闷的声线过了片刻才浮出。这期间室内亦是沉静一片,无人说话。
黑发的少年紧咬牙关,是花了极大的努力才绷住如细雪般端方的脸庞,没当场地发作,瞪视久我淳的眸子挣破那层佯装镇定的壳,却竟起了薄淡氤氲的雾,连周围一圈儿的皮肤都遮掩不住地透出羞愤的血色来了。
“……我竟认为你是可信之人。”他咬牙切齿才憋出上文那句,大约已是这辈子说出口过的,最粗放与过分的斥骂了。继而却又更小声地,有些迷茫……或可堪称委屈的,自牙齿紧闭的缝隙里挤出了半句。
哎呀,哎呀……久我淳就快要收敛不住愈加泛滥的笑意了,但他管控表情的技能是千锤百炼过的,不知道比神堂清叶强到哪里去,便是心头有个小人笑得前摇后晃,面上也照旧能作出淡淡平和的笑,好像他是发自真心地茫然不解,而此间诸人当中就属他这罪魁祸首最为无辜。
“……抱歉抱歉,是我说过了?总之今晚还是多亏神堂君,真是太可靠了。”
2.
【金平糖】
神堂清叶品尝食物的状貌是很值得观察与书写的。
这位来历成谜的少年,应是早早习惯了防备并怀疑所有人的处境。故而不常在人前进食,人后究竟吃了多少东西,也难以细究。收到赠礼便狐疑而冷淡地致谢,转身带回房后是全然遗弃了还是姑且曾享用少许,除他本人,和他那位缀在身后的姊妹,谁也没法儿说个明白。
这日翻找民居搜寻物资的途中,意外在货架上发现了惊艳眼目的亮色——话虽如此,也不过是近几日实在已远离了的,来自文明社会的手制点心。金平糖,小豆馅大包,大福,罐装牛奶云云,宁静祥和地码放成排,包装盒柔润的反光里倒映出一行来者汹汹的饥饿的眼。
早已驾轻就熟的众人迅速瓜分战果,七手八脚将货架扫了个空空荡荡。大场臻名体格小,落到后面,只捡了几个糖。染着廉价色素的多角型糖果,被她捏在指腹里,硬硬地硌着皮肤。她细细的,白白的手指同这彩虹色的晕染倒很相衬。她挟了一颗,聊胜于无地往嘴里送,没来得及搁到舌尖尝上味道,就忽地感应到一种森冷的压力。
“……”
回身望去,同她迷惘的表情正对上的是神堂清叶那双漆黑阴沉的眼。
黏在她背后依依不舍收回的目光,只在视线相接的刹那透露出了少许的冷意,发自髓内的疏离抗拒,却裹含了某种近似眷恋的粘滞。
“神堂……”她开口才说个含糊的音节,神堂清叶就猛然一顿,飞速地移开了关注。那种隐秘地渴盼着,而又似乎随时要逃的注目,也便如幻觉般消散在空气里,不再能追究背后暗藏的细密心思。
得地春行扯了扯大场榛名的袖口,将她自倏忽凝固的氛围里拽出来,接着是一整罐的冰凉触感,滑滑地陷进掌心。“喏。”得地春行对她笑了一下,有点小时候偷偷摸摸给她塞会弄坏牙的和果子的意思。没血缘关系的便宜兄长,这会儿倒是颇大方的,也许或是分配别人家现成的物资本来就不心疼——她手捏着装了半杯硬糖的玻璃罐,硬邦邦的小颗粒因摇晃而磕碰着瓶壁,叮叮当当如落地的星子般拢在密闭的容器里。她把瓶子举高了观望,屋外漏进来的微微的月光,让这些明艳璀璨的星愈发地鲜活,简直生动起来了。
“……”
得地春行离开了她的身侧,另一道光却还执著地随着她移动,准确来说是紧紧跟踪着她的手,和那被纤细手指包围的玻璃糖罐。
她吞咽着泛到喉咙口的唾沫,再度回过身去,神堂清叶果然站在她后头半远不远的地方,捏了什么闪光的颗粒,应是得地春行顺手塞给他的另一枚糖。他指节洇着用力过度的白,好像战战兢兢握着的乃是什么险峻的,平衡不当就要崩散爆破的火器——是一个随时会从他指缝间燃着发射的子弹。那抬起而盯视着大场榛名的眼,便也被他周身上下肃然凌厉的气质浸染了。他缄默不语时就像正筹谋刺杀,委实很有那种披夜幕而潜行的阴郁气质。本应倒影受害者惶惑面孔的深色眸子,却明明白白浮着片肤浅、艳丽的星空,来源是大场榛名掌心里颤抖的罐子。
“……神堂先生要糖吗?”
大场榛名终于还是耐受不住那渐渐沉重的压迫,又有那么一丁儿奇异的,好像不应允少年拿眼神默默递送的渴望,就反倒是她欺负了谁似的愧疚不安。反正也是自得地春行那儿拿取的不要钱的东西——她也没那么中意乡野间粗鄙的点心糖果,至少绝不至于眼巴巴盯着场间唯一得了糖的人望,攥得一颗在手里却还要发散对其他所有剩余的“财货”的欲想。
——那么,想来神堂清叶是极喜欢糖的了。她仔细衡量,如此断定。
神堂清叶最终还是接过了糖。但也不贪心,谨慎地观察后依旧是用指尖捏起一小撮,择了颗金灿灿的,小太阳一样的糖果,碾在指腹之间来回转动了好几圈,确认这无辜的小玩意确实划不破自己的喉咙,才慢慢儿点在舌尖。他抿成一线的,血色稀薄的唇,为了摄取食物而迅捷地开合了一个瞬间,舌头在空气里蜻蜓点水般一晃而过,留取的残影也是水淋淋的红。
那或许不该叫做“品”,但用“尝”来描述却很适宜。直到没入唇后的前一刹那,都非要拿审视的目光紧密相随,小心翼翼,又带了几分疏离的隐忧。好像竟仍然畏惧着塞入唇齿间的物件,溢出的汁水会辛辣如强酸,迸开的皮壳会猛利如铁屑,进到他的嘴里不是为了取悦他的肠胃,却是要将他开膛破腹,剔得骨肉显露的。
“……”
宽容地允许金平糖进入自己的口腔,又勉强压下了直接吞咽的冲动。神堂清叶起先是紧张地皱着眉,舌头偶尔顶着糖果富有特色的外形,在颊边鼓出一小块,继而适应了扩散开来的,原来应当别冠以“甜”的头衔的滋味,渐渐松开了眉宇,又重新将严格的唇线绷住了。
他没有给出什么评价,只适当的,在礼节容许的最低小限度内道了谢,对余下的糖也好像兴致缺缺。
那双压抑着好奇的暗流的眸,也便转而去搜刮他未尝体会的,别种新鲜事物了。
*格式有点奇怪,正在改
*晚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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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清脆的钢铁与地板的碰撞声在房间内响起,像是什么东西被丢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段沉默。 半小时?一个小时?亦或者是更久?时间总是相对的。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时间的流逝显得无比缓慢。
紧闭着的房门被缓慢地推开,一个人影踏步从门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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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前
地点:1102室
鬼木天吃光了盘子上剩的最后一点水果,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走向昨晚就整理好的武器包。
水枪,面包,水果,水。这样就齐了吧,他心想。
他拎起包,快步走向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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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地点:横滨市 — 鬼木家
“爸爸,妈妈,你们要走了吗?”小鬼木抬起头,望向正在坐着整理行李的父母。
“是呢,我们今晚就要走啦。” 爸爸将行李箱一侧的拉链拉好,转身摸了摸小鬼木的头。
小鬼木听完,盯着两个比他还大的行李箱。突然,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奋力一跳,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其中一个。他费力地转身,坐在了行李箱的沿上。就刚刚那一下就足以让他气喘吁吁。
“可,可是,我不想爸爸妈妈走…” 小鬼木喘着气说道,前后摆动着他的小短腿。
“别担心,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哟。而且,邻居家的叔叔也会来帮忙照看你的。”
“哦…” 小鬼木不情愿地应道。“那,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走哇?”
听到这个,正在一旁叠衣服的妈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爸爸,好像是在好奇他会如何回答。爸爸也笑了,一把将妈妈抱到怀中。
妈妈 “啊” 地惊呼了一声。
爸爸将嘴靠向妈妈的额头。
啵——。
“真是的。” 妈妈责怪着爸爸,继续叠衣服去了。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至于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走,现在你太小啦,听不懂的。等天酱长大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呀?”爸爸看着小鬼木解释道。
“那,好吧。爸爸,妈妈,要带好玩的东西回来哦!” 小鬼木只好叮嘱道。
“嗯嗯,当然。回来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天酱。” 爸爸向小鬼木保证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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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前
地点:绿松丸一层走廊。
刺鼻。
虽然用来限制学生们走位的毒气早已散去,但还是在空气中留下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鬼木天停在了吸烟室门口。
就这里吧,他决定。
深呼吸——。
进入房间后战斗就将开始,若是不做好准备的话,死的必定是他。
深呼吸——。
若是运气好,选中没有其他人选的房间也是有可能的吧。
深呼吸——。
会不会有人偷袭或是有陷阱?假如房间内已经有人,那么在房间外对里面状况一无所知的他绝对是处于劣势的。
反应要快。
他猛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沙发上的利根川荣一,以及他旁边放着的日本刀——没有偷袭。鬼木天的眼睛快速地扫过房间的各个角落,地板,天花板,画——没有陷阱。
“你好,利根川同学。” 鬼木天这才放心地踏入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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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地点:横滨市 — 鬼木家
晚上了。
小鬼木在床上躺着,一旁站着的是他的邻居。受了他的父母之托,邻居暂时住在他的家里,帮忙照顾小鬼木。
“叔叔…我想爸爸妈妈了。” 小鬼木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说道。
“他们啊,再过两天就回来了哟。天酱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太好啦太好啦,他们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呢?” 小鬼木开心极了,用稚嫩的声音大喊道。
“我也不知道,等爸爸妈妈回来你就知道了哦。”
“好—期—待—啊—。” 拖长了声音,小鬼木对着自己说道。爸爸妈妈给我带的礼物会是什么呢?新的玩具吗?还是我最喜欢的书呢?还是什么好吃的零食?
突然,邻居的手机响起。欢快的手机铃声让安静的卧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邻居掏出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你好。我是。我是隔壁的佐藤。对,我受鬼木夫妇的委托暂时在这里照看他们的孩子。等等,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了?” 邻居愣住了。
手机另一端又传来说话的声音。邻居这次没有回答。他盯着还躺在床上,期待着父母回归的小鬼木,心里抽痛了一下。
“抱歉,我这里有点事,过五分钟我会打回去的。” 邻居这样说完,挂了电话。
“怎么了吗?叔叔?” 感觉到邻居的异常,小鬼木问道。
“没…没事。你先睡吧。叔叔现在有点急事,得下楼打电话,就先不陪你了。” 邻居在说的时候,看着小鬼木的笑脸,心里又是一阵抽痛。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孩子?他此时还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父母的归来,可是,可是… 他不会知道,他们永远回不来了。
想到这,邻居匆匆地离开了小鬼木的房间,走向楼梯。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小鬼木,他的双手还并拢着举在空中,为了能得到好礼物而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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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前
地点:吸烟室。
两个身影坐在沙发上。
“果然还是碰上同学了啊。”
“是啊,我本来也期待着要是没人打开那扇门就好了。但是鬼木同学你还是选择了这里。”
“我本来以为这里可能没人。”
“没办法呢,我早就到这里了。”
“所以,我们两个必须要战斗了。”
“是的,但不是现在?”
“当然,不是现在。让我们先聊会天吧。”
“好啊。”
“利根川同学你已经得到了房间里的补给吧?”
“是的,是一枚打火机。”
“你准备用它来做什么呢?”
“逃出去。”
“逃出去?”
“嗯。把船炸掉,怎么样?”
“很难。你准备怎么炸。”
“引燃油舱吧。”
“油舱…先不说你能不能找到它。即使知道它在哪,你也进不去呀。”
“我自己有计划。对了,鬼木同学你的武器是一把机枪?”
“啊,算是吧。”
“那么也能用来造成很大的破坏呢。”
“没有啦,破坏力不强的,别寄希望于它了。”
“是吗。”
“话说,利根川同学刚才说到,你已经有炸船的计划了?”
“是的。也不能说只靠炸船,反正有可以让大家都活着的办法。”
“大家都活着?太好了!”
“但是,我得活过今天。”
“…我明白了。那么利根川同学,你杀掉我好了。”
“诶诶?”
“比起我的命,很明显让其他同学活下来是更有价值的。”
“原来如此,鬼木同学的本质还真是个只看重利益的赌徒呢。”
“多谢夸奖。”
“如果你认为那是夸奖的话。”
“不是吗?“
“说起来,规则里不是说祈祷的话会有好处吗?”
“谁知道呢。你想试试吗?”
“来吧,反正我们时间这么多。”
鬼木同学念起了克苏鲁教的祈祷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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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数分钟前
地点:吸烟室
银色的刀身在房间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闪耀。可惜过一会儿它将染上艳红的鲜血,不再纯洁。
“那么,我要上了。” 刀身轻轻搭在了鬼木天的脖子上。
“嗯。” 鬼木天闭上眼睛,准备好迎接即将来临的疼痛。
“那个,抱歉呢。刚刚说的都是骗你的哟。” 利根川突然说道,手臂用力,在下一秒刀锋就会割破鬼木天的皮肤,切过鬼木天的颈动脉,夺走鬼木天的生命。
但是,那瞬间鬼木天低下了头,退后,离开了日本刀的斩击范围。在利根川荣一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把刀放下。” 鬼木天平静地说道,面无表情。比起因为被欺骗而生气,他更感到失望。多么好的一笔交易,已他的命换来其他所有人的命,果然是假的。
回报越大,风险越大,他很清楚这一点。他早该知道这种交易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当失败的概率为百分之百时,再大的回报也没有意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假思索地相信这种条件能赢。
或许是生命的赌注过于巨大。
利根川荣一将刀丢在了地上,眼睛紧紧地盯着鬼木天。
“退后。” 鬼木天继续命令道。
利根川荣一退后了一步。
鬼木天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动了。
一股清水射在利根川荣一的脸上,他闭上了眼。
利根川荣一正想用手抹去脸上的水,但在他有所行动之前,他的脖子感到一阵冰凉,紧接着是疼痛,然后是——
「而屠杀已经结束。」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就先这样吧【你
希望没有把京野同学写的很ooc【顶锅盖逃
大家都是排版大师我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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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变化。
就像当年父亲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却突然闯入她家的那天。
就像突然被宣告他们要参加BR的昨天。
就像……
就算是脑子不太灵光的蒲公英,在班主任八宫老师的说明下也明白了BR是什么。
互相残杀。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想到这里,躲在狭小的升降机里的蒲公英忍不住蜷缩得更紧了。
她真的想知道为何命运对自己如此不公,为何要让自己面对如此残酷的人生。
以往她都靠忙碌的生活逼自己忘记这些痛苦和不满,可现在在这空无一人的备餐室里,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浪潮般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蒲公英想要呼救,却不知自己能向谁求助。
向神祈祷?别开玩笑了,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蒲公英只想痛骂他一番。
而父亲和母亲,都早已放弃了她。
“奈奈……”
等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蒲公英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想要依靠那个人。
可那个人也抛弃了蒲公英。
就在八宫老师宣告BR的开始,全班乱成一团的时候,蒲公英曾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奈奈的衣角。
察觉到这个小动作,比蒲公英高了一个头还多的少女转过头来。
一直以来自己都受到奈奈的照顾,那么现在就该轮到自己来报答她了。这么想着的蒲公英本打算强打精神,对奈奈说一句“我会保护奈奈的”,却看到少女脸上带着她完全不熟悉的冷漠神情。
奈奈抬起手,干脆利落地拍落了蒲公英抓着她衣角的那只手。那啪的一声很快就被船室内的一片嘈杂吞没,却在蒲公英心里留下了不断回荡的残响。
“别缠着我了,小脏狗。”
奈奈冷冷地俯视着不知所措的蒲公英,一贯温和的声音也变得冰冷、粗暴,甚至还有几分沙哑。
“我不是那个把你当狗养的碧池,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奈奈”冷笑一声,环顾着惊慌失措的同学们,“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吗……那倒也不错,至少我不需要再伪装成‘她’了。”
蒲公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像是变成另一个人的“奈奈”。
看蒲公英像是还不死心,“奈奈”突然又换上了那个熟悉的笑脸,弯腰凑近蒲公英的耳边:“那么,我可爱的小狗,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一阵奇妙的机械音打断了蒲公英的回忆。她吓了一跳,几乎忘了自己还藏在升降梯里,险些撞到头。
找了好久,蒲公英才意识到是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正在发出警报。
她忍不住咒骂起自己的愚笨。有这个会发出声音的项圈在,她躲在这升降梯里又有什么用处?
接下来袭上心头的便是恐慌。这项圈在发出警报,就代表着有其他人也来到了这间备餐室……就代表着他们必须开始厮杀。
不,我不想死……
惧意像寒冬的风一样席卷了蒲公英,让她感到手脚冰凉,甚至忘了该怎么动作。
可是下一瞬间,等着蒲公英回家的弟妹们的脸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终日担惊受怕,只有在看到推开家门的是蒲公英的一刹那才会转变为笑容的弟妹们的小脸。
力量突然就回到了蒲公英矮小的身体里。
不,我不能死!
虽然我的人生已经是一团糟了,但那些孩子还有未来。
为了他们,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蒲公英默默握紧手中的钉枪,下定了决心。
她不知道走进这间备餐室的会是谁,但对平时便不怎么和同学打交道的她来说,来者是谁都没什么区别。
无论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什么人,恐怕她连正确叫出对方名字的自信都没有。
……除了奈奈。
蒲公英赶快摇了摇头,把那张又浮现在脑海里的面孔赶了出去。
把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当做陌生人就好……没错,这样就好……!
像是自我催眠一样,蒲公英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升降机的门。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蒲公英的位置,带着一丝紧张感的脚步声还是有些漫无目的,只能循着另一道警报声寻找对手。
蒲公英伏低身子,躲在升降机附近的一张桌子后面,听着脚步声和项圈的警报声越来越近。
分配给她的武器是一把钉枪,蒲公英以前在工地打工时也接触过,不算陌生。但是这种工具毕竟不是用来袭击人的武器,如果真的要发挥它最大的威力,那就需要尽可能接近对方使用。
蒲公英根据脚步声判断对方差不多要走到自己附近了,手脚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就算再怎么逞强,她也只是个刚满18岁的少女,与人搏杀……而且是与自己的同班同学搏杀,早已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可是想到家里等待自己的弟妹,蒲公英只能咬紧牙关,跳了起来。
“去死吧——!!!”
蒲公英大吼一声,想要先声夺人吓唬对方一下。可惜她对距离和方位的把握都不算准确,那个高个子的男生离她还有一段距离。
虽然男生确实也被蒲公英的突然大吼吓了一跳,但并未像蒲公英预想的那样就因此呆立在原地,等她袭击过来。
当蒲公英踩在桌子上举着钉枪扑向他时,他的动作虽然慢了半拍,却也立刻就挥起了手中那粗壮的什么武器劈向蒲公英。
千钧一发之际,蒲公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力蹬了一下用来当踏脚的又一张桌子,跳了起来。尽管如此,那冰冷的机械质感的什么还是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蒲公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都被打飞了出去。她及时抱住脑袋,身体落地后又滑出去几米,直到后背撞在墙上才停下来。
不知是否因为过去被母亲打了太多次,已经让蒲公英熟悉了痛楚,她迅速爬了起来,捂着被打中的右手臂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男生。
对方似乎因为遭遇突然袭击也有些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看着蒲公英。蒲公英这才看清男生手中拿的竟是一把电锯,看来刚才慌乱中他压根没有想到要打开开关,不然现在蒲公英怕是已经被砍成两截了。
“你是……”
“我是京野,荒井同学。”
男生深吸一口气,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蒲公英。
“京野同学……不,京野。”
蒲公英觉得这样称呼对方就能显得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就能感觉对方只是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对不起,京野,我说什么都要活着离开这里。”
蒲公英还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但握着钉枪的手比起之前更加坚定了。
“虽然我对活着这件事并不怎么执着……但我也有不能在这里停下的理由啊,荒井同学。”
京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重新举起了手中的电锯,这一次,他打开了开关。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那些孩子才必须……!”
“我似乎听说过你家里的状况……”蒲公英的家庭状况在班里并不是一个秘密,“不过荒井同学,背负着什么的并不只有你一个人。”
“可恶!吵死了!”蒲公英不想再说下去,继续说下去,只会让她的决心动摇,“我才不想管你们的事!”
自己确实很不幸,但身边还有其他有着各种不幸的人,这种事就算是蒲公英这种傻子也明白。
可现在她只能选择践踏别人的不幸来拯救自己。
“也对,反正总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京野的表情又黯淡了几分,“那不如不要多说废话了。”
看京野也认真起来了,蒲公英咽了一口唾沫,脚下慢慢挪腾起来。
她刻意无视还在阵阵作痛的右臂,尽可能隔着桌子和京野对峙。
无论是从身高体型,还是手上的武器,自己都和对方差了一大截,可以说状况对蒲公英是非常不利的,更何况她已经被打中了一次。
但蒲公英对自己的速度和灵活有信心。虽然已经告别跑道很久,但蒲公英毕竟曾加入过学校的田径队,多年的打工经验也让她对自己的体力有自信。
蒲公英在桌子间跑动起来,目光则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京野。京野也始终警惕地看着蒲公英围着自己绕圈,谨慎地保持着防御的架势,并没有贸然行动。
京野的冷静让蒲公英感到阵阵焦躁,脚下也变得不那么稳定了。
完全是无意中的,蒲公英不小心撞在了一把椅子上。尽管她迅速反应,做出受身动作,在地上滚了两下便停了下来,一抬头还是发现京野从原来的位置消失了。
京野并没有像蒲公英之前袭击他时那样闹出动静,他瞅准这个时机迅速接近,用力挥下手中嗡嗡作响的电锯。
蒲公英能够避开这一击完全只能说是运气好,如果她情急之下翻滚的方向错了,那就会瞬间身首异处。
然而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甚至刚一稳住心神就发现京野手中的电锯卡在了地面上。
蒲公英完全是靠本能做出了行动,她猛地跳了起来,双腿牢牢夹在京野的脖子上,就这么借着冲劲把京野扑倒在地。
用全身的体重压制着京野,蒲公英毫不犹豫地举起钉枪,顶在了京野脑袋上。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脑子里只剩下了厮杀这件事。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理奈……白井……”
那微弱的,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声音,让蒲公英的动作迟滞了。
她终于在京野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个映在京野眼中的,比母亲还要狰狞可怕的,就是自己吗?
蒲公英第一次感到了一种不一样的畏惧,不是对BR,不是对自己可能会死去的事态……
只是对自己。
立flag是很快乐的
字数: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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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轨(下)
天色已晚。
积雪压弯枝头,扑簌落下。
点点灯光在晦暗的夜中被点亮,欢声笑语不时蹿出屋舍,将整间村落串起。
“那两位还未决出胜负,会择日再斗吗?”趁着雪男去洗澡的功夫,真司向从灶房出来的村人打听,“抛开场所不谈,真的很精彩啊。”
“嗨呀,您别取笑俺们,平时真不这样。”村人抓抓脸,看似有些羞赧,“给,您的酒温好咯。”
“多谢招待,你也来一杯罢?”
“俺们喝不来,别糟蹋咯。”
憨厚的村人推辞了真司的邀请,又回去准备吃食,真司耸耸肩,看向席中。
正好赶上吃饭时间来到村落的神堂兄妹已在不远处入座。尽管两人穿着清贵考究,叫作神堂清叶的哥哥一看就十分嫌弃农家的菜色,但在妹妹的劝慰下,多少也用了饭,而且并未挑剔食物的滋味好坏。
这叫他很是诧异。
——同样是面对不喜欢的食物,假使换作他的大哥一定会阴沉着脸色、好像谁在与他作对似的咀嚼得咬牙切齿。要是他正好劝了几句,那后续也绝不是两人相互照顾着多吃一些,而是他被大哥逮着诉苦“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莫过吃食,这怎么能将就?你要是想叫我多吃几口,不如亲自去做给我吃!”
真司会做饭,且做得很好,尤其擅长猪肘、蹄髈等肉类处理。但比起在厨房老老实实待着,自然是如现在这样一碟接一碟细品温好的酒更合他的意。
有一小点儿醉也无关紧要。
真司有些模糊的视线牢牢盯着浴室的方向,思绪由于酒精影响活跃得很,七嘴八舌讨论着一会儿要怎么和那新看中的叫雪男的模特搭话。
想画他躺在雪地里,画他站在山谷间,画他在月色里疾奔,画他制服强人,画他与女性交缠,画他在风雪里和熊搏斗……不,不不,这个还是算了。
可惜这回没带画具,直接画上一幅是不可能,唯有自己回头再来,或是请对方跟自己走一趟。
对自己来说当然是后者更好,但东京的雪没有这般气魄,就真司看来,那更像是精致的、点缀着街区的人造产物。
而且不巧这回没带相机,口说无凭,没可能自己这么上下一碰嘴皮子提出邀请,人家就一拍大腿,“好,我去!”
退一步就算他信了,又正好想去大城市见识一番,中途反悔了可怎么办?那副身板,到时候硬拦着把人家绑回去也不现实……谁绑谁啊?
实在愁。
真司唏嘘着,饮了一口又一口,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手里的小瓶不知不觉间轻盈许多。
终于——在某一刻,他抬了抬眼,视线里多了双骨肉均匀的小腿。
雪做的大卫像从水雾里头出来了。
真司自下向上看,目光刚触及雪男的小腹,这高大的年轻人已找好了地方就坐,将满面凌然送进了真司眼中——他挑的位置恰好和他正对,他们俩中间放了盘肉。
“呃……那、那啥,”真司举了举酒瓶,一张嘴却有点儿磕巴了,想也是,谁会起名字叫【雪男】这种听上去像是俄罗斯大脚怪的名字啊?就这么叫出来真的好吗?
雪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眼叫真司小小打了个寒颤,洒出几滴酒来。
真不是被吓的。
只是雪男坐下来的时候,有股子逼人的冷意跟着他向真司猛地压了过来……这可太奇怪了,他明明该是刚洗了把热腾腾的热水澡才对。
好在对方很快移开视线观察起了其他人:“以前,没有见过你们。”
“毕竟难得落难嘛,来一杯吗?”
对方又看过来一眼,依旧没答话,甚至过了几秒……还把眼睛都给闭上了。
唉,看来这么搭话行不通。但又不是警察审问,也不能上去就打探人家身高多少、分量几何、从哪儿学的搏击云云。
真司轻轻叹口气,“是好酒哩。”
接着,他晃晃发晕的脑袋,摇摇手里越发轻了的小瓶。啊呀,已快倒空,好在自己带了一整箱,不然喝完了还没好酒铺可就糟了。
是了,于他泉真司而言,现下发生的这些灾厄,乃至将来可能遇到的更大问题都不算大事,哪怕现在喝了个酩酊,第二天睡醒发觉自己躺在屋顶上头、雪地里头、床底下、喷泉池子里……都算不得大事。
只要还有余酒。
只要不是没了酒。
他想着,笑着,半醉半醒地和新结识的人说着闲话,将手臂支棱在桌上,枕着它酣然睡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