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的黑灰和岩浆,每呼吸一次都感觉体内被闷热的空气灼烧,已经不想计算这是第几次前来学院火山,马德琳在内心发誓自己在侦察完这最后一次之后绝对要向元老院提出自己要留守泉堂的要求——就算是里政府全员都来围攻泉堂也比眼前黑糊糊的一大片要好看多了。
要说走在路上被里政府的人员拦下或是被偷袭只是令人厌烦的程度,那么此时哪怕只有听到火山一词都能令马德琳从生理到心理上的不舒服,那种闭上眼都能描绘出火山附近和学院地形的感觉——仿佛当时读的地质学理论具象化后映入脑海里,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要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像旁边随时都准备要爆发的火山,不过没有人能以封印来平息她的烦躁,就连身边的艾维斯也不行。
经过前天的对话,最后艾维斯还是决定陪着马德琳一起上山。即使他并非喜好战斗的人,比起战场也许还是清静的厨房或图书室更适合他,关于这点马德琳与他也是同样看法。但是他的这位恋人,该怎么说,在运气方面总是有些让人没辙,转角遇到敌人在她这里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她并不是会主动回避战斗的类型所以常常会负伤归来,不管说了几遍要小心注意但只要没看住她很快又会做出一样的事情来。
万般无奈之下,才有了上次他悄悄跟在马德琳身后的事情发生。在一番交流后他们达成一致,这一次艾维斯作为辅助在旁边备战,要是马德琳无法战斗时就要阻止她继续或是与她交换位子,但他自然是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格外的注意周遭环境。
于是,他看见了,相对走来的两道身影,一红一蓝的非常显眼。
马德琳自然也见到了,而且注意到身穿护卫队制服的人面容很是眼熟——
一如她之前所猜测的,柯利弗果然是在接近山上的区域巡视。
为了节省魔力,他们在来的过程时并没有使用藏起身形的魔法,因此对面的人也很容易就看到正在向山上走来的两位来自观星社的魔法师。
两人一开始似乎正在说些什么,直到柯利弗从余光瞧见了马德琳那把鹅黄色的洋伞,不禁愣住,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同时停下了脚步。走在一边的林跟着他的停下止住前进的步伐,棕色的眼睛也移向了不远处的马德琳和艾维斯,目光在两者之间打量。
双方间隔了十米左右的距离,轻风夹杂着热浪卷过他们的衣䙓,艾维斯对柯利弗身旁的林露出了些许警惕,但是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而马德琳注视着柯利弗的神情如同之前在店里碰见时一样,带着温和的笑意,若不是她眼底的情绪过于分明也许柯利弗还会考虑上前打个招呼,但显然双方都没有这个意思。握紧了手中的魔杖,即使多少猜的到对方的来意,他还是扬声问到:“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柯利弗从马德琳的表情看出了这个意思,并在听到对方的回答时若有似无的轻叹。“来阻止你们啊。”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对于他明知故问的调笑。
此时他们都还没有显露敌意,但是彼此心中都很明白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不过在那之前,马德琳和艾维斯听见了柯利弗的声音传过耳边,“我不会手下留情,但作为朋友,希望我们来日有机会时还能一起喝下午茶。”前者快速略过林一眼,发现对方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知道了这是一种传音魔法,于是他们也默契的向柯利弗表达自己也是相同看法。
之后就不再多言,也无须言语,柯利弗与艾维斯几乎是同时间的向后退一步并开始了法术的咏唱。马德琳还是如同往常的左手持着收起的洋伞,咒术的吟咏像是发令枪,她离开原地快速奔上前,林拔出腰侧的双刀,左手斜握着红,右手的橙刀刃向着马德琳的正身。
就里政府的档案记载,她的武器似乎就是一把单纯的伞,但其硬度可观,几乎难以被寻常刀刃损坏,是个以杖术和格斗技来战斗的类型。
林心中有了判断,重心稍稍后移,在马德琳进入红的范围时顿时发力,左手的红高举劈下,距离算的很精准,即使没有命中也能快速退回安全的位置防御。
瞟到林脚下动作,马德琳抓住了他出招的时机,手中的伞斜斜敲击偏移了红的刀锋,并在橙即将从内向外横砍过来时抽身拉回挡住了追击。
经过一次试探,从那把长短双刀她认出了林就是之前打伤艾希礼的家伙,于是退开了些许,接着林看见马德琳将伞尖指向身下后方,左手握着伞面扣环往上的位置,而右手扶上了伞柄的地方——她摆出了长尾式。
确实,以一把伞来说,它的长度有些超出标准了,早就过了一米长。但是目前报告中还未出现对方会以剑术作为攻击手段,抑或是过往的战斗都在短时间内结束——因为她半强制性的脱离战场,导致关于其战斗手段的记录并不充分。
“看来其他人的报告并不详尽,就让我看看妳还有什么本事吧。”转了转手腕,林刚才的攻击被对方以精巧的角度推开而非以力相抵,那把伞并没有十分突出的剑格,只是伞柄跟握把的交接处有一圈凸起,这让他有了一点猜想。
说罢,他倾身上前,手中的红迅猛横出,马德琳抬手接下,红击打到了伞的中间那节,只听见一声闷响,他果断以橙做出劈击。这一次马德琳没有闪避,左手依然握着伞的上半部分,右手快速扭转了伞的握把后抽出一道银光对上了林的刀,双方的武器发出铿锵声响。
这才是马德琳的武器的全貌——伞除了魔杖的用途之外,也作为剑鞘,收着一把刺剑。也因这样她一直以来都是以左手握着伞,就像握着剑鞘,平时却又用杖术作为主要攻击手段迷惑他人。
不打算角力的马德琳反手转动手上的刺剑将橙的方向带走,左手的伞顺着后移的势滑开红的攻击,这时候她反手抓着伞面的部分横放在胸前,右手的刺剑则以犁位起势。
林重新调整架势,看了一眼马德琳手上的刺剑,应该说那只是一把规格形似刺剑的武器,“一把几乎没有剑格的剑,又能在我的橙红下坚持多久。”
后者没有说话,也许她是有打算要说什么,却被林身后穿过来的魔法给打断了。
火系魔法在炎热的环境下得以更加快速的发动,同时威力也更加巨大,一个眨眼的时间连续几发火球向她袭来,不得已她暂时将注意力放在闪避上。
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向前一大跨步,手上的红瞄准了马德琳的颈项挥落,她提前将左手抬起,用伞的尾端处拦下红的刀锋向外一推,又即刻转动右手腕让木质柄手撞击在了迎面劈下的橙,那一瞬的僵直足以让她后撤到双刀的攻击范围外,向林的正面发起穿刺。
直刺的攻击较为容易躲开,但林在侧移脚步的时候将红拉回,正好格挡住由刺转向的横砍。一击未中后马德琳便收回刺剑。两人你来我往的攻守交替,还要闪躲时不时来自对方后援的魔法攻击,在高度的集中下战斗很是消耗精力,至少对马德琳来说要想接下林的攻击已经有些吃力。
与此同时艾维斯的魔法也完成吟诵,水流自魔杖尖端冒出,流状优雅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威胁力吞没了一连串的火球,水火相交发出了滋滋声响,顿时一阵水雾弥漫,但又很快随着燥热的风吹拂而消失殆尽。
林在这阵水雾尚未蒸发前又一次发动进攻,他的攻击速度很快,在贴近距离下马德琳下意识的进行闪避和格挡,一时忘了主动攻击,而且在注意力不集中的状态下也难以反击,被林发现这点之后她面对的是更加凌厉的招式。
但是过去丰富的实战练习让她保持住了防御姿态完好的抵挡下林致命性的攻击,一时间内倒也没有露出破绽。在艾维斯的一技水球使林拨空了左手的长刀,马德琳果断地送出右手的刺剑,本以为能够顺利击中却在对方及时变招向上格挡压制住了剑身——她不可能松手。
马德琳太过清楚艾维斯不愿意踏入现实的想法,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讨厌和平度日,没有人会希望手染鲜血,只是人与人之间有太多不可避免的冲突,总会有那么几次必须亲自毁去或夺取的事物。
但是她希望星空永远在夜空中明亮,而非被阴云笼罩,被黑暗吞掩,因此手中的刺剑将尽力为其去除一切阻碍,这时候的她就不再是为了自身的立场,而是为了珍视的事物而拼尽全力。
眼见林的右手已经横斩而来,左手不能及时拉回,伞柄擦过减缓了刀挥过的速度,皮甲可抵挡不住挥刀的力量——腰侧不可避免地被划出一道血痕。
直到这时艾维斯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这不是贵族之间的决斗,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给你喘息换人的机会,只会想尽办法的抹杀你的存在。所以他理解了为何当时马德琳在与他商讨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那仿佛是在看一个未经世事的孩童提出为何战争会存在一样的——怜悯。
受了伤的马德琳没有足够的精力抵挡林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转眼间身上又多出了几道血痕,呼吸开始凌乱,额间的血染红了衣裳,但是她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那道并不宽厚的脊背坚定的向着艾维斯,也许脸上已经因为疼痛而失去笑容,但是她以自身的姿态表明了态度——不论如何都会尽全力守护他的理想。
星星开始在夜色中飘忽闪烁,随即,一颗流星在眨眼间快速滑落。
魔杖尖端的蓝色荧光不知在何时消散。青年魔法师静静的收起了魔杖,右手扶上腰间的佩剑,随着最后一道魔法飞向林和柯利弗时产生的一丝空隙,艾维斯冲上前越过了马德琳的位子,腰侧的剑终于出鞘,大力的对上了橙红。
理想者在流星滑落时许下一个愿望,也不知实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自从来回往返几趟火山后,马德琳已经逐渐习惯了早起。即使不怎么想承认,但是能在睁眼时就看见窗外的景色由暗转明心情确实还不错。至少那代表着自己又活过了一天,新的一天又会开始。
走到楼下,艾维斯似乎还没有来,厨房里空荡荡的只有淡淡的小麦粉香气在飘着。拿出放在厨柜里用油纸闷着的面包,切下两片抹上奶油就能送进烤炉里烘一小会,等到面包片的边边角角都烤到微微焦脆散发出香气的时候取出,之后再添上自己喜欢的果酱。每日都不可少的红茶已经热好,炉上的奶壶开始起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这次马德琳没有拿出精致小巧的茶杯,而是转而从碗盘柜中取了一个底部略有弧度的马克杯,七分红茶三分奶,一颗糖块都不加。将面包片和杯子都放在托盘上,另外的银色碗碟上还放了一小叠方糖块——当然,不是她要吃的。然后就心满意足地端着早餐回了房间。
等到艾维斯进到厨房看见台面上放着的茶壶时,知道了楼上那个人已经醒来并且用过早餐后,左思右想一会,还是默默上楼敲响了对方的房门。
“请进。”房内传来熟悉的嗓音,艾维斯推开门,见到里面的情况不由愣在原地。
马德琳听见了两声节奏稳定的敲门方式,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于是头也不抬的应了声。只是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后却不闻对方走进来的声音,这才稍稍将视线从腿上的笔记上离开,看见呆在原地的艾维斯,和因为好奇而飞到他面前探究的妖精,想起现在房间里的异象——光元素一团团的窝着,像是会发光的云朵卷伏在书桌和桌前的窗口上,几只小小的妖精顺着打开的窗户飞了进来,从翅膀上掉落的亮色鳞粉如点点星光装饰了深色的木质地板。
“过来,菲尔利,如果你还要你的糖块的话。”此时靠坐在窗台上的马德琳伸出手,手指上捏着一块糖,她轻声的说,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显然糖块要比魔法师要有趣的多,妖精离开了艾维斯拿走那颗快有他身子一半大小的方糖大口咬下。马德琳搓了搓手上的糖粉,拿起一旁的手巾擦拭,之后把笔记放在旁边,抬起头发现艾维斯还站在门口,便笑着指了书桌前的椅子说道:“坐着吧,他们不会咬人。”然后他才回过神似的走进来并关上卧室的房门,拉出那张椅子面对着马德琳坐下了。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艾维斯有些茫然地甚至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事情的样子,马德琳刚才研究了半天未果的懊恼情绪竟然就这样一消而散,食指轻轻压着嘴角上扬的笑意,奈何眼中的情绪还是不自觉流露出来,妖精似乎在一旁哼哼偷笑,被她看了一眼后停下声又抱起了一颗糖,“抱歉,我在研究之前父亲留下的手记,关于『光景』的。”
对于“光景”艾维斯还有印象,之前不凑巧遇上伊芙丽特的时候马德琳就是使用了根据其格式改编的小型魔法“光镜”——都是控制光元素制造出来的幻影,但前者要付出的代价可远远不只是一点点的魔力而已。看见马德琳手边的马克杯早已没了热气,还有她脸上略显的疲倦,看来进展并不顺利,“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地方吗?”
听见这个问题,马德琳微微歪头,一手握拳抵在唇下,思考良久后还是摇了摇头,并说:“谢谢你这么问,艾维斯,但是这个魔法不太适合与人练习,”说着,视线又落到了那篇字迹潇洒的说明和附注上——上头的墨水经过魔法的加工后仍保持了许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褪色,她甚至还能看见清晰的笔触痕迹,彷佛这篇文章是昨日才刚写下,“若是可以,我也不希望这个魔法有需要用到的一天。”说这话时,她下意识咬了下唇。
书写上的语句比起咒语更偏向语调柔软的词句,像是轻快、优雅,听上去使人心情愉悦的小步舞曲,所以聚集了空气中的光元素之外也引来了妖精们——他们总是乐于享受,听见了咒语中令人醉心的旋律自然也想与其共舞。
作为吟唱了一首美妙乐曲的交换,妖精们交予翅膀上的鳞粉能够使被施法的对象更加容易进入这个幻境之中,沉醉于这一支圆舞曲直至结束。
这也是为什么她将窗户打开,而房间里又充满了晶亮的点点粉末的原因——虽然这些粉末没有致幻效果,只是纯粹的粉尘,除了扫起丢掉之后就没有别的用处,但结束练习后打扫起来还是会有些麻烦。看着欢快地在房里四处游走观看妖精,宛若调皮而又懵懂的孩子,他们有些还不自觉继续落下一些身上的小东西,马德琳不无地感到头痛。
关于这个魔法,她几乎没有在其他书籍中看过完全一致的语句,就连以光元素用作幻术的魔法师不多。在时代发展下,元素已经不单单只有木火土金水风,甚至衍伸出了更多稀少的,却有着令人意想不到效果的属性。代表幻术的元素自然也是存在,他们能做的比起光元素要来得更多,创造出来的幻境能让人身临其境,眼前所见的是真实,耳边听到的也非虚假,甚至连触碰都能有所感觉——不过要想做出这种幻境对魔法师的要求异常严苛,若是存在哪怕一丁点不确定,幻境就会出现不稳定,从而被人破解,魔法师也会被反噬。
光元素就没有这种担忧,他们以自己见过的景象作为基础建造幻象,但因为能发现他们多面性的人不多,而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劳动力就更不可能,所以造成了大多魔法师在光元素的运用上停留在了治疗或辅助方面上。
但真的就没有人发现光元素的其他面吗?马德琳觉得是有的,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放弃使用这种魔法。
在“光景”两字旁边就有一行用黑色墨水标明的字,这一句写得很是端正,唯恐写的草率了让看的人没理解意思——此咒术仅有在火山场出现不稳定时产生了黑魔法的力量方可使用。下方还列了若是使用需要注意些什么还有发动魔法后的结果,一条条简明扼要的列举,无不在劝退他人使用这个魔法的念头。
看看,明明是光魔法,却偏偏只有在火山出现异常时才能使用,而且使用了之后还会造成各种副作用。一个脑筋正常而且没有到生活困难地步的魔法师怎么会想要做出这种近似自残的行为——所以明显得知,这是一张底牌。
一张在马德琳面临绝境时,作为魔法师的父亲所能教给孩子的最后一样武器。
也许是她停顿太久,不喜沉默的妖精凑了过来拉她的手指,在对上后者的视线时又默默地松开了手。倒不是说马德琳的目光过于锐利或是怎么,相反,她在注视着他人时眼中总是温和的——但是妖精们是最亲近自然的物种之一,敏感的他们能轻易的察觉到暗藏于她眼底下的抹不去的悲伤和沉重,于是出于本能的回避,但过了一会又会因为对方身上亲近的魔法气息而想要靠近。
也是在这时她注意到,似乎忽略了房内还坐着另一位人士,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艾维斯微笑,“不好意思,刚刚恍神了一会,”在他摇头表示没关系之后,她又接着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是问这个的吧?”只是一开始被她抢了话头,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现在她再一次提起,艾维斯一时不知要从何说起,低头看了眼自己置于膝上的手,状似不安。
糖罐里的方糖已经见底,一旁的妖精扰乱似的开始围着马德琳转悠,想要更多的糖果,她挥了挥手,毫不在乎的下了逐客令,“今天的份都吃完了喔,好孩子们该回家了,下次还有其他的。”娇小的访客们小声的唧唧喳喳,似乎在说着什么,马德琳没有听清,只见他们一个个头也不回的从窗口飞离并且带走了那一团团棉花似的光元素。
真是一群孩子。她低声地笑说,接着合上旁边的笔记本站了起来,“能让你如此困扰以致难以开口,是否与我将要去火山的事有关?”其实学院的火山附近他们已去过多次,马德琳这里指的是在侦查完平面地区后要往山上前去的事情。
艾维斯抬眼对上她的面容,蓝色眼瞳流转而出的担忧神情无声的向她表明了其猜测是为正确。这不是她所希望。她希望那双眼眸永远纯粹干净,而不是因为她的选择而陷入重重苦痛。她伸手拂上他的面颊,像是安抚着对方不安的内心,但还是说:“抱歉,我无法向你保证这次的远行不会有任何危险,”状况正好相反,若是平地侦查的结果没错,预示着更多的战力将会守在接近火山口的地带,上山的路上一定会遭到阻扰。
加上红色学会与里政府的联手,要是不走运同时遇上两方的人也是有可能的,很不凑巧,论不走运她却是最在行的。想起过去几次被里政府的人拦下来打,那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愉快的经历,虽然有一场是可以避过不打的,但人都找上门了她不打好像也不太符合她的立场,前阵子去学院的侦查也引发了一场战斗,即使那是个跟孩子打闹没两样的打斗。总而言之,就算她不主动引战,也会有战斗找上她。
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战斗而存在——即使原来的她并不愿意。何其讽刺,命运强硬的毁掉她的后路,将原先的保护伞化作武器交予她手上,那沉甸甸的重量承载了无数家族人员的性命和未来,而她却没有权利选择说不。
就像是如果她能够不使用魔法,光元素们也幻化不出那些噩梦般的景象来侵蚀她的理智,但是她不行,她需要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前提是去战斗,可是她不想,却又没得选择。
看,她的人生形成了死循环,充满了矛盾却又无可奈何,宛若一场荒诞的戏码,作为唯一的主演只能在名叫现实的台上演出直到生命的落幕。
想着想着,马德琳的目光飘远,坐在她面前的艾维斯又一次见到了那双眼中浮现出的哀伤,将原来的翠绿浸入深沉的幽暗之中——那是宁静悠远的森林里无数迷茫的幽魂在回荡的叹息,是不可摆脱的枷锁,是不可回避的沉重。
总能向光芒一样坚定地照耀前方的人,其身后的阴影也一定深沉无比。艾维斯算是深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意,心中像是有小针在扎似的,发现自己无法拯救对方的无力感一点一点的将心脏戳出一个个小洞,疼痛绵延不断。
“若是这样,”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还是他跨过了什么,艾维斯说不上来,他只是将手覆在了马德琳的手上,与水元素亲和的缘故他的手总是带着一丝凉意,这一凉意却像是一缕清风扫过了她眼中的晦暗,令她从那道阴影中脱离出来,“后日的行动我会陪同妳一起去。”语气的坚定无法隐瞒他眼中的恐惧,各种负面的情绪似乎夹杂在了一块,但是希望能够保护对方的心情是肯定的。
这个总是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徘徊的魔法师,在直面光身后的阴影后,似乎再也无法直视光的灿烂——他不能若无其事的站在阳光之下而忽略了脚底下蠢蠢欲动的阴影,那些如同隐藏在暗林之中的猛兽随时都能将阳光撕扯成碎片——因为只要哪一天阳光不再明亮,就再也不会恢复往日光彩。
马德琳感觉到手背上的触感,这才回过神似的眨了眨眼眸,发现自己因为练习魔法而稍微有些情绪失控造成了什么结果之后,一边暗自懊恼,一边不动声色的,一切情绪再次被她妥善收起藏好。笑容依旧温婉,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练习过千百次一样熟练,唯有眼神能微微透露出一点点她那发自心底的欢喜和像是要保护着什么的坚定,“谢谢你,艾维斯。”
语言可以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但在这时候,它薄弱的比一张纸还要苍白。
火山脚下,马德琳又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身边没有艾维斯,她这次也不是为了侦查而来。
近期一直造访这附近的地区,她甚至有种闭上眼绕一圈都不会迷路的感觉。
踏过路上的灰色碎屑,满目的深色熔岩令见到人感到了无生机,唯一看上去有点生命力的可能是跑出地表向城镇蔓延而去的岩浆,对于普通民众和试图封印火山的人来说会是场灾难性的预警,但,那又如何?
虽然在上次她说了遇上白左他们之后发生的事情,她的恋人再次露出熟悉的、几乎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习惯似的,轻轻皱起眉头满脸担心的表情看着她,然后偏移了视线左右晃悠一会,马德琳觉得他可能在偷偷打着什么主意,但最后艾维斯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帮她扶正了发间的蝴蝶结,祝她一路顺风。
尽管有些疑惑,但同样什么都没问的马德琳在轻声道谢之后,便出了门。
火山的喷发会产生巨大的能量,但在它尚未爆发之前本就存在的火山场已经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感应到共振的魔法师们,有的感到不安,有的却能因此强化自己的能力。马德琳碰巧的属于后者,应该说偏好使用黑魔法的许多人都是如此。
她甚至感觉到光元素的躁动,这让她在施法的过程需要更加小心以防火山场的爆走,不然她就会步上父亲的后尘——死于火山场失控的自爆。
果然,越接近火山就越容易联想到让人难受的事,马德琳摇摇头,想把前几日光元素们制造出的景象抛于脑后,但并没什么用,只要她还有需要使用魔法的一天,那群披着亮丽外表的魔鬼就绝不会放过她。
在火山场的附近,除了呆板的深灰色就是鲜艳的亮橘色,鲜绿色是不太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的。要是再待久一点马德琳觉得自己都快色盲了,所以在看见红色学会的人出现时,她心中甚至有了那么一丁点感动——对于护卫队內里的制服至少是白色这点。
但是亮红色的披风很好的打消了她那一点也不值钱的感动,倒是对方的白色头发让她不免无言,这世界多一点色彩不好吗?接连几日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景象和颜色,她忽然就觉得能让人看见幻觉的光元素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在马德琳被近几日的任务和光元素折磨得近乎神经衰弱想要崩溃的时候,远处那个人影似乎也发现了她。
马德琳注意到他先是顿住了身形,看向这里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愣了会才拿出一把剑,右手则像是捏了一张纸条一样的东西。
然后,一道雷电,窜了过来。
她收回之前说巡逻队的人魔法都没有准心这句话——霹雷精准地瞄准了她的头部,好在有段距离让她即时反应的用伞挡了下来。与光属性相克的魔法很少,所以接下这一道魔法对伞面上的防御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低头看了眼,丝丝雷电穿过伞上的纹路,然后就被上头的咒文吸收,眼见咒文的纹路渐淡,她又催动魔力补充其防护力量。
在战场上分神不是什么好习惯,但马德琳实在难以长时间的关注于同一样事物,尽管敌人已经出现在眼前也是一样。幸好对方没有抓住这个破绽继续向她攻击,而是加快了速度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来又是一位近战法师。在里政府人手一把手枪或狙击这类热武器的时候,魔法师们仍更加喜欢使用那些在里政府看来有些过时的冷兵器。也许是更加贴近自然也说不定,魔杖本身的材料也是从大自然取得,炼金术和魔法,多少也要依靠元素们才能实现。
照理说,魔法师应该是最不乐见火山爆发的一方才对。除非是使用黑魔法的巫师,他们的力量几乎是从不稳定的火山场中获得的比较多。
打法被动的马德琳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对方接近,刚才她试图以光球阻止但被那人以水流卷走了,知道对手是个擅长各种元素攻击的类型,她便打消浪费力气去削减对方的魔力的念头。
虽然思考使时间在感觉上拉长许多,但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对面一道残影划过,这一击难以看清,马德琳凭着直觉和印象闪开了。那是一技风刃,在身后的岩石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要是打在身上估计会被划出一道大大的血口子也说不定。
这么一闪避,对方已经很是靠近,同时马德琳也从对方的相貌,主要是那人别在右耳的符咒实在是少见,认出来那人是泽华。红色学会的成员在她的脑海里大多存有点印象,这次的前来说不上是勘查,但也有些确认他们人员分布的意思。
目前还没遇到认识的人——例如柯利弗和道恩,不过道恩作为讲师出现在火山附近的可能性不大,但没有遇见倒也让她松了口气。只是开始担心柯利弗可能会在更接近火山的地方巡逻,她已经将平坦地区都晃了个遍,只剩山上还没去过——在那里打起来可要比在平地打要吃力的多,尤其是他如果是跟里政府一起行动的话。
这种毫无头绪的猜测对眼下的情况一点用处都没有,对方的剑朝着她的面门挥来,向后退一步,紧跟其后的又是一闪电,泽华的施法速度比她预想的快上许多,几乎是挥剑的同时就发动了。这可闪不过去,连开口念咒的时间都没有。要是在这里晕过去可就只有被俘虏一个结果,她可不想沦落到那种下场。脚下一蹬,靠腰部发力拧过身子,绝望的是那条闪电如蛇一样跟着她转向,几缕发丝仿佛被吸引似的飘忽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束水流串过她的肩头,卷起那丝闪电击落在地,触地瞬间雷电闪了一瞬就开花似的四散了。水系魔法会被雷电克制,但却是很好的导体,在接触到地面之后雷电就无用武之地。
“咦?”泽华没有料到对方不是单独一人,因为这突然杀出的魔法下手的动作慢了一秒。对于极其擅长格斗的人来说往往一秒钟就足以分出胜负,马德琳知道那个魔法是谁发动的,抓紧了时机,她扣着泽华伸出的腕关节脚下一绊,顺着转身的力量就把他摔了出去。
两人同时摔在地上,马德琳有所准备所以撑住了身子很快就站起来,抬眼正好看见站在她对面的艾维斯,后者有些不安的搓手,目光时不时往她脸上飘,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这下马德琳可算理解了为什么这人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因为早就打算趁着自己出门时偷偷跟在后面,反正她也不会感应周遭的魔法发现不了他。何等熟悉的画面,她几个月前似乎也是看他这么跟着爱德拉的样子,这一回就轮到自己被跟了,但也多亏了艾维斯她才免于被电成玉米须再晕厥的惨剧。
一旁的泽华在摔了半圈距离也很快就起身,简单的绊摔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对于突然出现的艾维斯犹豫半响,最后还是决定继续攻击马德琳。
“你要是当作没见到我其实不会怎么样的。”接下泽华的攻击,马德琳突然对他说了一句,但是对方无视了。
要比剑技的话马德琳自然是不如泽华的,但若以中近距离的格斗来讲,泽华的经验没有她来得多。有艾维斯在后头辅助抵销了泽华的魔法,马德琳就能较随心的施展拳脚——专心于躲闪和反击。
泽华显然也发现眼前的两人合作起来他很难做出有效攻击,于是稍微拉开了距离,又拿出了符咒一挥,这次没有任何元素出现,但是他的攻击频率却快上了很多,随着魔法施动速度加快,马德琳不得不偶尔以伞面防御,几道魔法哐哐的撞在伞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她想到最近遇到的几乎都是强化后正面强攻的类型,但以她容易遇见一对一的状况来讲确实也是强攻才是最佳选择——毕竟只要先让对方失去战斗能力就赢了。
至于怎么卸除对方武装,这点马德琳在以往与家人之间的对练中尝试过太多次,其中就有以持剑为对象的练习——不一定要专注于对方手中的剑,致残四肢也能达到一样的结果。
思及此,她的右手摸向了腰后的木制手柄——那是一把小刀。除了巴顿术和杖术之外,玛德琳最习惯的反而是以小刀跟人对战,魔法在她这从来都是辅助多于战斗,不想见到幻象是一方面,但能够不依靠魔法解决的战斗她也鲜少使用——除了撤退。
为了能够让小刀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她曾经跟父亲借来人体解刨图和关于神经脉络的专业书,在母亲难以言喻的表情下硬生生地把两本书反覆细读好几个月,从一开始反胃难忍到最后能冷静的拿起父亲置于玻璃罐里的标本观察,之后又拿着替代伞的木棍跟两位兄长练习了很久很久才有了现在的成果。
说来有趣,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从没人知道马德琳擅长使刀的一面,也因为不知情,所以在最后她才顺利的从背叛家族的兄长刀下存活。
她成功用学到的知识和小刀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曾经最亲密的兄长。
这次不用光元素的恶作剧了,那段经历一直深深存在她的脑海里,简直是深深的刻印在了灵魂上,关于那一夜忘不掉,离不去的死亡,随时随地都在提醒着自己,手上染上的第一滴血,是来自手刃家人的罪孽。
世上只有一种罪,叫剥夺。
夺走他人的钱财、贞洁、声誉、重要的人和他人的性命,不论出于怎样的目的,结果都是相同的——自己得到了什么,他人失去了什么。
妳生,他死。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僵硬了会,但敌人可不会等着你反应——泽华的剑又一次挟着劲风而来,马德琳放开了握着的右手,往侧边一避,泽华手腕一松,剑式从刺转斩,横向扫去。风刃脱离剑身朝艾维斯的方向飞去,剑刃还在往马德琳的方向攻击。洋伞换到了右手反手举起并以手臂抵在伞后支撑,泽华感觉这一剑仿佛敲在了石头上,震的虎口微微发麻。
失去了控制而无法变向风刃能够轻易避过。艾维斯本想施法帮助马德琳,但他见到一个药罐子出现在那两人的上空,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但他也不想让马德琳去试验那个效果,于是从魔杖的尖端流出的水元素朝着那个玻璃罐子的地方涌去,一下子就包覆了,接着就将其远远地甩在一边。
被毫不留情的摔碎的瓶子发出清脆声响,听见响动的玛德琳瞥见那个眼熟的烟雾从瓶子裂口缓缓冒出——那是白源制造的药剂。
“刚刚才说不会乱来的……看来我的预感没错。”果然,走过来的正是白源,他面上带着一丝无奈,手上还拿着药剂。
在看见马德琳的时候似乎顿的下,然后一脸怎么又是你的样子。马德琳觉得他的表情挺有趣,应该说他跟白左两人的性格都很有意思,于是在格挡住泽华的攻击时还抽空和他打招呼,“午好啊,白源。”
泽华对两人的反应感到奇怪,似乎想起来前几天白源跟他说过的闯入红色学会内部的魔法师好像就是红色头发的女性,虽然早就被他忘了。这样一想的同时手下力量不由一松,马德琳借着他松懈的时候发动了伞面上的魔法,一时间泽华的视力被强光夺走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但是马德琳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退到了艾维斯身边的位子。
“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呢,”她又一次撑起伞,脸上看不出任何敌意,仿佛刚刚的打斗根本不存在似的对两位笑道:“祝你们有个美好的一天。”
刚才其实有机会拔出小刀致残泽华,但她最后没有做,什么也没做。冥冥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制止了自己的举动,那只手叫做恐惧,似乎只要拿出那把刀又会让她毁了什么东西似的,心中敲打着擂鼓,还是让她放弃了。
木质握柄抵着腰,像是警告,又像是劝戒,也许那把小刀就该那样一直别在腰后。
如同往常的向对方微微倾身示意,随后就同艾维斯一起离开了这个讨人厌的地方,留下感到莫名其妙的两人。
打响战斗的是来自后头白源丢掷的药剂。
有色的玻璃瓶在半空中飞过来的速度并不快,马德琳注意到他是往白左的方向丢的,于是又往旁边移了移。
白左完全不意外会被自己人砸罐子,也知道白源丢给自己的是强化型药剂就没有动作。
只是没想到白源在砸队友的时后准头特别好,也可能是希望白左少说些丢人的话,药剂直接给他扔头上了,使得他一个踉跄,旁观的马德琳忍不住嘴角上扬。
玻璃瓶碎裂之后在原地的一定范围内产生了一阵烟雾,过了一会才被风吹散。
白左的试图活动了下,身体感觉变得轻盈,看来是速度强化的效果,接着再次摆出了刀尖向前的姿势。
而原来站在对面的马德琳在烟雾散去之后就拿着伞俯身冲上前。
仿佛闹剧一般的对战就这样开始了。
在正面战斗时是很难判断双方武器交锋距离的,所以马德琳在接近的时候瞥见对方右脚跟微微抬起时,立刻偏过身子,手上的伞向外挡住了劈下的一击。
双手刀再加上弹跳的力量很大,她无法完全抵挡,避开的同时感到灼热的火焰擦过她的肩膀,却没有造成额外伤害。
为什么,那火舌没有将触及的衣物燃烧,抑或是说那些火焰只会燃烧武器上的魔法咒文?但是格挡时伞面上没有出现咒术被破坏的痕迹。
眼下没有心力关注别的问题,余光可见几道带着寒气的冰刀直射而来,马德琳就地一翻,撑开的伞面挡下了这波偷袭。
带有副作用的药剂同样会影响到白左,因此在发现马德琳跟白左近战之后白源便放弃了使用药剂干扰的计划,转而将水球凝结成冰剑,直勾勾地朝马德琳射去。
不过对方的素质也很好、反应很快,一下子就做出应对轻易挡下了他的攻击。
于此不意外,也不沮丧,白源继续试着以水球或冰刃来辅助白左进攻。
只是当他不小心瞥到白左的小动作时,脸色一黑,突然有些绝望。
马德琳在防守白左的攻击同时也在注意白源的动作,注意力有些分散。
又一次旋身闪过攻击时,她感觉自己的发尾似乎被撩了一下,回过头,发现白左的刀正好划过,可能是两人距离很近的缘故,她就当作是意外没有注意。
直到又一次,这次是脸颊被碰到,还是在面对面的情况下,不管对方是有意无意,这让马德琳有些不悦,她退开时顺势用伞柄拍开了白左的手。
与此同时她见到后方的白源从原先看上去的焦虑,又或者说焦急,在白左碰到她的时候就懵了,然后扶额叹气,一脸我怎么会认识他、我没有这种队友的表情。
她当下就懂了,白左的动作不是不小心,根本就是蓄意而为。
“请你放尊重点。”马德琳压根没想过她会有需要跟人在对战中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免有些严厉。
白左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使得对方不高兴,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不,应该是说脸上的表情没变,只是少了刚才毛手毛脚的行为。
他们这一打起来的动静不小,巡视到附近的巡逻队很快就注意到了这里的骚动准备过来查看。
马德琳本就只是为了侦查才来,没必要在这里打出个结果,而且打到现在她也发现了,对方显然知道自己并无杀意所以两人打得就跟玩似的。
因此就更没必要留下来了。
在一次攻击动作收势时,她露出了撤退的意思。
没想到这举动反倒使白左攻势变强,他向前跨出一步,长刀直刺,在马德琳后倾时转刺为砍的冲面而来。她没办法,向后一翻避开这一击。
“妳以为红学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他的语气不算强硬,一如刚才的轻浮,“小美女何不多留一会。”
站起身的马德琳拍了拍刚刚沾上的尘土,又看了一眼远处一片红通通的人群,最后才将视线放在白左身上,她眼神似猫的转溜,嘴角浮现一抹弧度,类似轻嘲。
同一开始一样,她无视了白左后一句话语,“若是看不到,就是没来过。”
眼见她没有再继续攻击的意思,而且巡逻队的人也在接近,白左收起长刀,倒想看看这小姑娘要做什么。
已经跑近的巡逻队人员对马德琳发起攻击,跑动过程中各种元素魔法准头不稳的飞空朝她而来,速度有快有慢,颜色因不同元素而混杂一团,宛若一大束天女散花,要是在身上炸开一定会响的霹哩啪啦。
很华丽,但散漫交错的她差点以为这是交响乐的具象化了,缺乏一击毙命的精准,令她发笑。
这种广撒网的魔法攻击宛若小孩子眼中的万花筒,虚幻而又不可触及。无法像蹲守于阴影里要求一发命中的狙击手一样安静无声,而是远远的就能听见敲锣打鼓的震天响,这可不是东方娶亲的戏码,是以生命为筹码的战场。
也许是觉得他们人多较为有利,但这是个错误的认知。在准备尚未充分又或是距离还未足够接近前,独自一人的行动绝对会先于对方的反应。
她没有闲心观看这等要命的美景。虽然那堆魔法攻击看起来漏洞百出但真被打中还是会出事情,作为一名潜入者她还是有点保命为上的自觉。
抬起头,在拉开距离的时候白源又扔出了一罐不知名药剂,白左也看见了,没有再继续向她靠近——等她看见药剂罐子已经近在眼前。
来不及躲闪,马德琳瞳孔微缩,口中快速念出一串咒语。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空中的玻璃罐子放慢了动作一帧一帧的转动,远处从坡道跑下的人们像是慢镜头里的人物拖出长长的残影,马德琳看不清其他人的面容,好像整个人被包覆在水中一样,一切都模糊起来。
海市蜃楼,本质上是一种光学现象,但除了近似于幻象的存在,对于魔法师的马德琳・约克来说,它还有另一种意义。
虚幻的重影中,红顶砖瓦消失了,路面也不存在什么石板路,一座精致的林中别墅忽然浮现。盘桓旋曲的大树根微微露出地表,从家门附近一路延伸至脚下,那棵古老到能够长出神识的老树长久地伫立在那里,每逢这时总像见到了久久才归家的后代子孙,慈爱的木元素由远至近,绕及她的身边。
这不是真的,她却无法闭上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身陷梦境一样的场景。
镜头缓缓拉近,路上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道路两侧经过修剪的灌木花丛,深色的木制大门终于打开,烧着柴火的壁炉打出温暖的光,外头的景色一瞬间昏暗下去,似乎还开始飘起小雪。
耳边还依稀听见了什么,以为是风雪拍打玻璃的声音,再仔细听,那是光元素团聚在一起弄出的声响。
光元素制造出的幻象是无声的默剧,它们无法读取人心,却无处不在,它们交头接耳,将人们的生活琐碎耳语相传。只要生命离不开光,光就能得知一切。
老约克手中的光元素像是天使头上的光环,慈悲且轻柔的治愈人们的伤痕,马德琳・约克却不按道理出牌,找出了光元素诡谲的那面,妄图以其欺骗敌人的双眼。她确实成功了,但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每一次的施法都会让施法者见到最难以忘怀的过去。
其实画面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也许是因为这次在情急之下念出了咒语,眼前的景象非但没有消失,还在缓缓进行。
不⋯⋯在这之后会是怎样的场景,她心中早有预测。嘴唇在颤抖,四肢如同陷入冰窖一样僵硬,心头遏止不住的恐惧像是一双充满可怖纹路的干枯的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跪坐在地上的男子,微长的深红色发丝散乱的披在肩头,他的手指苍白的近乎透明,却近乎虔城的像是一位信教徒,轻柔的,带着无限眷恋的触摸着怀里那看似正在沉睡的女子。
马德琳感到窒息一般的难受,喉咙像是卡壳了的录音带,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清楚自己现在仍在红色学会,还站在白左跟白源的面前,自己现在的反应都被对方尽收眼底,她清醒的痛苦着,身心在魔法的面前不堪一击的被撕裂着,却仍闭口不言。
够了,她垂下眼帘,口中的咒语还在持续,只是语调变得古怪且混乱。
这时候,男子似乎察觉了马德琳的存在,他微微抬起头,那是一张与她相似的面容,又该说是她继承了他的样貌,和魔法。在目光触及的那刻,老约克露出了一抹马德琳熟悉的微笑,是温和中带着哀愁的遗憾,是隐含着歉意的无奈。
随之,从男子身上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覆盖了马德琳的视线。
被发现藏起的另一面的光元素可不会乖乖照着魔法师的话做,除非她愿意付出一点什么。就好比在施法过程时陷入老式电影般的过去,在观看哑剧的过程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光元素们找到乐子,他们从火光中蹦出,在魔法师的身边起舞,看着她因为痛苦而皱在一起的面部表情很好的取悦了它们。
如同老约克说过的:魔法能直观体现魔法师的性格。正因为马德琳是同类,她能轻易挖掘出光元素的不同,但同理,露出另一面目的光元素就像是恶劣的妖精商人,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但它们达到了目的,交易也算是达成了,于是相对地给予这个供它们取乐的魔法师她所要的——以万片光镜藏起身形。
它们其实很好,不是吗?
感觉上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影像,实际在现实中不过须臾便散了。
咒语吟咏结束,“见过光元素的魔法吗?”离马德琳最近的白左听见了,隐约间还看见她看似忍痛的微笑着,朝这边做了一个屈膝礼。
接着就看见她打开了伞后,白源的药罐将她打成了碎片。
不,那是类似幻象的魔法,观星社的人居然能将光元素运用到这种程度上了吗?但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表情可比刚才看见他的魔法时的样子要可怕的多,仿佛见到了地狱恶鬼似的惊惧,还是说那也是黑魔法的一部分?白左抱着双臂靠墙而站,回想了下刚才所见。
这时候巡逻队已经走近,但人早已经不在了。
“海市蜃楼⋯⋯吗?”
白源走到白左身旁,询问是否有受伤,白左摇了摇头。
“嘿你说这魔法师怎么回事,进来开嘲讽就跑了。”不过一秒,他立刻假意对巡逻队的成员抱怨今天莫名发生的事故,当然,并没有期待对方的回应。
一旁的白源还得跟巡逻队的人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回过头又看着白左抓着自己研发出来的新药当糖豆嗑,想起他这同事刚刚做了什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仿佛枯叶落地一般的沙沙声响,马德琳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轻快的略过。
手握着的伞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轻巧的行动,在周身光波全被扭曲的情况下,她在前往红色学会的路上畅行无阻。
照着之前收到的地图,马德琳很顺利的来到了红色学会的内部,也许是被指派的地区还没有很靠近中心地域,一路上没见到几个巡逻队的人。
而走在路上的成员甚至还没来得及察觉,只感觉到了视线中出现一块模糊的影像,飞快的穿入又穿入,眨了眨眼,以为自己一时眼花,却不知错过了什么。
看到他们身穿的红色披风,马德琳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张面孔,同时似乎还闻到了甜得发腻,属于点心的味道,不经意地,嘴边泄出一抹轻哼。
立场不同,这个字眼究竟拆离过多少家庭、友人又或者是恋人,从古至今,就没有人躲得过来自这四个字的重击。
明明在海员节的前些日子他们还坐在店里和平相处,谈笑风生,今天她就做贼似的闯入了属于对方的领域。
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被抓住的话,那就不是简单的解释两句就能被放过的事了。
⋯⋯
算了,大不了就在现场打一架,有时暴力手段可比沟通要来得直接多了。
一边这么想着的同时,她又一次悄悄的绕过了毫无所觉的巡逻队。
“看来都差不多了⋯⋯”移动到最后一处需要查看的地方,记下了需要的情报后,马德琳抬头看着学院高大的建筑,喃喃自语。
与泉堂那种连完美主义症的人都能感到舒适的的纯白色双尖顶教堂不同,红色学会的建筑样式没有规范,但都有着标志性的深红色屋顶。她长久地注视,直到眼睛感觉到了刺痛才收回视线。
她其实,对红色算不上喜欢。因为在她的生命里,每当有大片红色出现的时候,往往代表著有人的生命被夺走。
光明之下,眼中的绿渐渐被眼见的红浸染。
从兄长的死作为开始,到之后与里政府的冲突中,她在这场故事里担任的就是负责剥夺的那个刽子手。
在黑暗的道路上点亮光辉,照亮了手中的剑,熄灭了他人的生命之火。
前路荆棘丛生,转身即是万丈深渊。
一阵脚步声朝着马德琳的方向前来,打断了她沉浸过去的思绪。
转过头,远远的就能见到两名黑发男子似乎正在一边交谈一边往这走过来,其中一个还身穿奇特的东方服饰,记忆良好的她很快就想起了他们的名字。
白左、白源。
虽是同姓氏但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双方也共事许久关系还算得上密切。
只有前者的名字是标在了需要注意的名单上,可能是出于两人会是一起行动的状态,白源的名字也列在一旁。
目前马德琳暂时没有行动的打算,她站在原地注视着两人。
她还记得他们要避免和红色学会正面起冲突,但要是真被发现了的话,她也不介意稍微打破一下规则。
至于稍微的程度在哪,就不是她控制得了了。
就这么干站着的时候,突然想起克因丝的酒馆似乎就有白左出资提供——本是带着合作意思的交流互动而成的酒馆,如今却只剩寥寥数人还会在那相遇。
当时道恩似乎还对她制作的“祈福”颇为感兴趣,可惜还没能跟他聊上这个话题,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有点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也许以后吧,要是还有机会的话。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接着她又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人与自己的距离还在继续拉近。
十步,这是马德琳对自己周身施下魔法的有效距离。十步之外,普通人一定一点都不会有所察觉,但对敏感的魔法师不同,到了这个距离,他们就会对眼前的景象有所怀疑,并合理推测是否有人在施动魔法。
她现在撑着伞像根木棍一样处在道路的一旁,眼见对面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开始在心中计算着身上的魔法被识破还有多少距离。
二十、十九、十八⋯⋯
十步了。
许是他们恰巧地踏入了范围,又或是马德琳的目光过于直白,白左警觉的朝她这里望来,微微上勾的眼尾如鹰眼般锐利,但从他抓不准的目光中,马德琳确定自己在对方眼中仍是一团模糊的景象。
白左作为曾经的赏金猎人,危机感自然高于常人,但他有些不敢肯定,究竟是他眼睛看花了,还是路边真的有一坨看不清影像的东西在那里。
危险的眯起眼眸,他试图看清马德琳的所在,并且将一旁的白源挡在身后,手稍微扶上刀柄,白源被他的动作打断话,跟着他的举动也发现了一旁的古怪,警觉的看了过来。
此时马德琳转动了下眼珠子,一直盯着阳光底下的人看也有些累了。
那么是要出手,还是就此打道回府休息睡一觉。
这个问题在她脑内过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来都来了,那就打一架再回去。
避免和红色学会发生冲突这一条,在她的心中瞬间被划上两杠特粗的红线。
对观星社过去的合作伙伴下手的良心不安持续不到一秒钟,她果断的出手了。
面对魔法师,马德琳一般不会贸然拉近距离。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掏出什么奇怪的小玩意儿往敌人身上砸,她见识过观星社的人做过的小道具,有的没什么杀伤力,但效果很令人头疼。
所以只是礼貌性的,凝出一个转换热能的光球砸了过去。
接着她看到早有准备的白左敏捷的避开,白源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后撤到自己习惯的作战距离。
光球擦过他们飞至后头,接触到墙壁后就无声的散开消失,但光元素散及的地方烧出了焦痕,甚至发出了滋滋声响。
这时候两人看见,原来模糊的景象处,竟然像是镜子碎裂般的一片片消散,随之露出隐藏在那幻象之下的是一位撑着伞的红发少女,正对他们微微一笑。
“是个美女呢,小姑娘家的孤身一人出现在红学有何贵干?”
马德琳忽略了白左调戏的语气,说:“我叫马德琳・约克。”但也只是报了姓名后略过了对方的问题,现在双方气氛有些尴尬,她不由的走神。
要是伊芙丽特在场,估计会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来结果了她,一点给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看来那个人强烈的个人风格倒是影响了自己对他人的判断。
不过,要是这人出现在红色学会,那么里政府跟红色学会的协议应该会立马破裂——马德琳可不认为那人会因为上头的命令就能克制住自己不拔剑戳死身旁暂时作为队友的魔法师。
在马德琳开始思考里政府是不是没有派那个女人来红色学会而是直接让她去攻打泉堂的时候,被袭击的白左和白源也在打量着她。
白左主要负责了是海外贸易和酒馆经商一类,因此无法确认眼前的女性是否为红色学会相关的人物,但从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地得知,她不是。
而且她一开始似乎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打算。明明一直处于隐蔽的状态,看到他们接近时却也不离开,等他们靠近到一定距离感到古怪的时候才突然动手。
一个不是红色学会却还能够独自一人隐身闯进来的魔法师,在这种时候怎么想也只有观星社的那群疯子才干的出来。白左很肯定,对白源打了个手势。
白源接收到白左的手势,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这个自称马德琳的人其实可以在不引起他们注意的情况下悄悄走开,却偏偏留下来攻击他们。
不是说观星社的人都在尽量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吗?
感到莫名其妙的白源也没想到,要是规则对他们有约束性,又或着他们的思考方式有办法被理解,那当时观星社又何必从红色学会中分离出来。
“观星社的魔法师,出现在这里做什么?”这话是白源问的。
看着眼前的两人保持警戒状态,却没有一点要攻击的样子,马德琳是真的困惑了,即使是眼下这种状况,也要先评估过才决定要不要打吗?
繁复的思考方式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但既然对方也问了第二遍,她以反问回答:“红色学会都与里政府合作了,难道观星社就什么都不会做?”
尔后又补上一句,“请别说你们保守压制的方式就是站在原地尝试说服。”
语毕,马德琳收起伞握在手上,阳光正盛,这是最有利于她的天气,手中的伞因为充盈的魔法发出盈盈微光,仿佛感应到了使用者的战意而雀跃欢愉。
就在她这么做的同时,知道不免一战的白源于阴暗处拿出了自制的药剂,白左则拔出绑在腰侧的长刀,火光逼人的烈焰顺着刀纹一路向上延伸,宛若一条艳色游龙张扬舞爪。
见此,马德琳沉下脸,过去的往事如潮水猛然涌来,短暂的淹没了她的思考。
曾几何时,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在战场上舞动着手中的伞,附着于上的火元素们如同欢快的舞者,灼灼其华,随着动作上下起伏燃尽可见的一切。
她不仅是貌美的女性,场上的战火即是她华美的利刃,敌人来不及欣赏舞姿就被红焰吞没,所过之处,皆留下一地黑痕与灰。
如今再一次见到类似用法,哪怕清楚心头那股近似被挑衅的情绪并不合理,毕竟她不能控制他人如何操纵火立场,但仍难免有些恼怒。
白左看着对面的少女脸色变得难看,然后听到她微微压低的声音,“你的魔法,很特别呢。”
这不是夸奖。他感觉得出来,马德琳凝视着他手上的长刀时的表情,夹杂了一种不可缅怀的痛苦,绿色的眼瞳因眉头皱起而微微敛下,再抬眼看向他时,倒是冷静了下来。
“承蒙厚爱,但是这位美女的表情似乎并不喜欢我的魔法?如果是恋爱上的难题不妨说来听听。”白左在这时仍不忘调戏对方。
听到了恋爱上的难题这句话,马德琳一时的想起了艾维斯,但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对方的插科打诨意外的让她心情轻松起来。虽然没有应声,但面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哈是我猜错了吗,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嘛,大叔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后面的小狗狗可要嫌弃我撩妹技术下降了。”
⋯⋯
——即日开始,主攻火山。
也许是不定时要出任务的缘故,马德琳的作息算不上正常,但不安的预感总能像定时准确的闹钟,在天边尚未染上光的颜色前就将她唤醒。
这种被生理机能强制清醒的感觉并不好受,马德琳在下床时还感觉一阵头晕,眼前闪过一道道白花花的影子后,她瞥见桌上在不知何时放了一封用铜金色火漆印封起的信。
外头还挂着一弯月亮,亮光渐微,它就快要被即将升起的早晨消去身形,仅剩的微弱光晕打在了那个火漆印,好让马德琳能清楚见到上头的花纹。
她难得地叹了口气。
其实就算不看,她也多少知道那封信的来处和用意。
经过了一番打理,马德琳且先略过了早餐,拿起拆信刀划破信封后就走到了泉堂外头的长椅倚靠着墙坐下,取出信纸慢慢阅读。
信纸有几页,其中还附上了一张地图和名单列表。
那是画着的是进入红色学会的路线和地形图,其中有一块地方被红色墨水圈起,名单上另外简单的标注了如今合作的里政府人员和红色学会的巡逻地点。
她先大致扫过信中内容,又一一记下名单上的人物肖像和名字、位阶,在确认自己负责的区域之后就撕碎了那两张纸,放在右手心上,口中念了几个词,频率改变的光元素瞬间将碎纸燃尽,余灰就这样被一缕轻风带走,不留痕迹。
多亏了火山的不稳定,火山场的异变使她意外发现了改变光波的方法。
见着纸灰化作尘埃散去,马德琳收回视线,注意力又回到了刚才被放在一边的信上。
在她读信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月亮也悄然离去,晨光为湖泊镀上一层浅亮的金光,如同镜面一样,泉堂的墙上也被渲染上了一层金色虚影,整座建筑就处在这样不真实的虚幻之中,静静伫立。
半饷,理解了信中的意思。马德琳像是半妥协半放弃似的垂下举着信纸的双手,微微垂下的脸上没有微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眼底如面前的湖一般平静。
唯一的差别是,那对眼眸被遮挡在了睫羽之下,连湖面的绚丽光彩也影响不了它,无声的隔绝了外头一切色彩。
马德琳的指尖无意识的擦过纸张,几经反覆,直到纸缘被磨起一层虚边后才回过神似的停下动作,把信纸重新折好收进信封里,做完这个动作她又叹气。
信件来自元老院,上头简要的回覆了上次她和艾维斯提交的关于火山的报告。
与交给普通政府的不同,她在信中另外提到了其他两个阵营的动向。而这封回信,既是对她的赞许,也是任命书。
书写的语调上来看,她不用现在就急着去红色学会一趟,但迟早都得去的,那还是趁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前去看看的好。
不论是对于红色学会还是里政府,马德琳说不上谁对谁错。
战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一堆立场不同的人在寻求平衡无果之下迸发出来的火花罢了。
目光投向这个包覆了将近整座泉堂的湖,她却听见来自另一侧森林的鸟鸣声。
整片湖泊清澄如镜,倒映出完整的泉堂,这里看上去就像是建立在理想乡的教堂。无人可知在这湖水之下究竟是怎样的深渊,吞噬了多少前来冒犯这里的作乱者。
湖泊安静澄澈的近乎死寂,远不及森林里的生命力来的令人安心。
等艾维斯感应到泉堂外围有魔法师的存在前来查看时,就见到坐在椅子上的玛德琳闭着双眼,似乎在假寐休息。
今天的她没有扎起马尾,而是将头发全拨到了其中一边,红色的发丝顺着肩头而下柔顺的贴着主人的身形,身着的浅色碎花日常服也是难得一见。没有护具,没有武器,卸下了所有武装和面具的马德琳在这时竟让艾维斯感到了对方其实也有近似无助的时候。
他注意到她闭上的眼睫时不时轻颤,看来对方并没有完全睡着。
“艾维斯⋯⋯”即使不睁开眼睛,只听见那道熟悉稳健的走路声马德琳也能认出他来。
对方应了声,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马德琳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妳今天似乎很早起来,用过早餐了吗?”提问的是艾维斯,他垂眸看着略显疲惫的恋人,无奈又心疼。
没有,她的回答有气无力。
在确定了关系之后马德琳在艾维斯面前总会自然露出更多的,近乎孩子气的那面。后者在一开始多有些害羞于有时对方做出的举动,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随之心中也多了抹淡淡的喜悦之情。
从还是搭挡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总能让自己拿她没办法,这点就算是关系改变之后也不曾被影响。艾维斯认命似的叹气,轻轻执起马德琳的右手,“走吧,先进去。帮妳做早餐,格子松饼怎么样?”
他其实一开始就看到马德琳手里捏着的信纸,虽然有些疑惑,但眼下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马德琳的健康问题,于是便默默略过了这个问题。
端上桌的只有一份早餐,盘子中央的是热呼呼的格子松饼,旁边堆着加了牛奶的炒蛋和煎过的培根。另外,一杯装着温牛奶的瓷杯放在马德琳的手边,她还闻到了牛奶里有杏仁的甜味。
她对这顿早餐表示感谢,但是端起了那杯牛奶,挑眉看向艾维斯——她早餐向来鲜少喝牛奶,甚至可以说从来没喝过。
对着眼前的人,艾维斯在语末甚至带了点轻哄的语气,“妳起来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今天就先喝牛奶,好吗?”会这么说是因为刚才他握住马德琳的手时感到格外冰凉,显然早在外头待了许久,准备早餐时稍加思索后便将取出的红茶罐又收了回去,并在加热的奶壶里倒了一匙杏仁粉。
马德琳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对象还是艾维斯的情况下,也就接受了他的提议,配着温牛奶吃起了早餐。
见到马德琳没有抗拒的照他的话所做,艾维斯放松似的呼了一口气,接着就放空似的看向别处。
等到刀叉落盘的声音响起,艾维斯眨了眨眼,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向马德琳,后者眼底泛着笑意地看着他,“我等会要出门一趟。”
像是还没完全回过神,这句话甚至在艾维斯的脑海里反覆循环几次他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接著有些困惑地问道:“与那封信有关吗?”
习惯了对方总能准确指出重点的直觉,马德琳双手交握的放在膝上,稍稍往后坐了些好靠在椅背。她似乎总习惯让背后靠着什么东西。
“是的,元老会发来了通知,”她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我们近期可能要攻打火山。”
这意味着三方的战争一触即发。
而观星社,将会遭到来自红色学会和里政府的联手打击,虽然主要遭受的攻击力还是后者,但主攻火山的他们一定会遇上红色学会护卫队的压制。
想到前些日子才与道恩他们一起享用下午茶,双方在那时都没谈论到关于火山场这个微妙的话题,但回避一时却避不了一世,转眼间他们就要因为立场而刀剑相向——
很戏剧化。
马德琳在心中对此做下评论。
她不会因为曾与两人交好就在战场上手下留情,这一点,相信对方也是抱着同样的看法。
不过她无法确定艾维斯的想法。
“需要我陪同吗?”
见到艾维斯似乎皱了下眉,马德琳对他摇头。
“不了,只是一个简单的勘察地形而已,”
她的眼神看似含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那对双唇却如厚重的大门般紧紧闭上。作为恋人与观星社前线人员的立场在她的心中互相厮杀,挣扎着,挣扎着,她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改变了话题,“你昨天说过今天还要去市集买东西吧?太晚去可就没有好货了。”
这话转的很生硬,仿佛硬生生地想将什么隔离开来,艾维斯不用细想都能听出来,可是他向来不对马德琳的决定多说什么,只道:“注意安全。”
睁开眼眸,她翠绿色的眼瞳清亮如常,抿唇,而又弯起一抹微笑对他点头。
看着艾维斯先行离去的背影,她才敛去嘴角的笑,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如鲠在喉,几度犹豫,还是默默吞下了准备叫住对方的冲动。
刚才的话她没有说错,只是有所保留。
勘查是真的,但是她没有说出信函的最后一部分内容。
——勘查之外,可削弱里政府战力。
——尤注意以下几员,若条件许可,击杀。
漂亮的花体字写着残忍的命令,犹如华美娇艳的曼珠沙华盛开在了高岭之巅。她仰望,不可违抗,她垂头,不会违背,以手中的剑为其献上新鲜血肉,换取其他人赖以生存之地。
不存在信仰,也无信念,马德琳要做的,从来只有执剑到最后一刻。
她已无家人。
最大的庆幸是在有生之年还能拥有一位关系紧密的恋人,而不希望再看见恋人继续在理想与现实中挣扎,自己唯一能做的是好好完成任务,别让他有踏入现实的那一天。
为了自己私愿,即使烈火焚及自身也无所畏惧。
回到房间,换下身上的碎花长裙,套上宽松简便的裤装,戴好手上的护具和魔杖,把小刀别在腰侧,再次将头发高高竖起,看向镜子,眼前的人没有茫然,却也没有一丝光彩。
明明使用着最为明亮的魔法,却如同来自黑不见底的深渊一般见不得光。
她已经重新穿戴整齐,又一次成为那一把尖刀最锋利的刃。
撑起那把鹅黄色的洋伞,将自己隐于阴影之下,她踏出了光明。
OOC肯定是我的问题!
写了又坏又婊里婊气的刹那【……
对不起呢弟弟本来是要来救你的!
对不起精灵!!!!!!!! 对不起科达姆!!!!
打架剧情请大家接着看科达姆和努坎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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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
“主人……”萨拉半跪在刹那的面前,刚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双手不安地交叉在身前,低垂着头,仿佛有人按着她的脖颈让她无法抬头。
“萨拉的话,直说就可以了哦,不会怪罪你的。”略长的指甲从她的后颈划过,带着像是被刀尖抵上的冰凉感,最后扯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着我——”
平时一直眯着眼带着媚笑的双眼此时不带一点温度,紫金色的瞳孔透露着她此时的不耐烦,会出现这个程度情绪多半都是因为家人——包括那个弟弟。
“主人主人不要这样捏着萨拉姐姐的下巴啦,我来说!”罗萨及时出来缓解气氛,“是多罗迦大人,大人他在翡翠湾战斗的时候遭遇了陨石——呜哇真的好可怕,听说天空都快要被撕成两半了。”罗萨形容的是前几天发生在翡翠湾的那一场战斗,多罗迦和鲁切特带着龙骑士的队伍和瓦哈蒂亚的军队在翡翠湾相遇后战斗,不知道是被谁召唤出来的可怕陨石从空中坠落,死伤无数,不过幸好还是夺下了翡翠湾,而多罗迦在返回王都报告了情况后没有停留,直接前往了下一个战场。
“啧,德拉肯……手下的人就这么几个吗,还是说自己不中用只能靠着手下帮他战斗。”刹那朝着门外招了招手,一只体态巨大的山狮从门外缓缓踏入室内,“那小子……萨拉,宣布下去,境内所有的药店低价出售药物给受伤的人们,如果是替沙马卡兹战斗过的人们……兴奋剂之类那些非卖品也卖给他们吧。”
“至于罗萨,现在替我去收拾行装。”她将右手指上的戒指褪下丢在了地摊上,“从我的库房调一点药去港口。再打包带一点钱财什么的,我们去瓦哈蒂亚走一圈看看啊。”
“能遇到那小子的话是好事,遇不到……”
“就当做是旅游吧。”她嘴角带起弧度,抚摸着山狮毛茸茸的背部心情却慢慢地好了起来,很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吧,阿夏提斯。
+交流+
“努坎帝大人找我又有什么事情?”坐在下首的是同为龙骑士的努坎帝,在南海湾出发前不知道为什么找了上门,刹那对于多罗迦的同僚一向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如果是那一批药物的话,我的仆从已经将药物分散运送过去了——还是说那位又有什么要求?”刹那口中的那位就是沙马卡兹现任的领主——德拉肯,他从刹那那边订购了大批量的药物给他的龙骑士,而多罗迦就是在他的手下战斗。刹那对德拉肯也没有什么好的印象,虽说是从小就相熟到现在,也能算半个青梅竹马吧,说话的语气却一直都是差得要死。
“再追加一批非卖品。”对方说话的语速缓慢却带着不能拒绝的强硬态度,“是领主决定的,他说,你会卖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以低价。”
刹那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开什么玩笑,她下令对药店的打折是为了方便那些受伤的战士们,而德拉肯这个要求是太过分了,大额量的低价产品几乎会掏空她的库存,入不敷收的这个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低价的话只能走这个数。”刹那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是明显少于他们要求的数量,但是这是底线了。作为商人赚钱什么的才是正事吧。
努坎帝的沉默代表了对这个数量的不满意,但是作为购买方他们并没有主动权。
一锤定音。
+转乘+
因为翡翠湾又一次陷入了战争,刹那决定绕开翡翠湾从另一个港口入境,再前往方舟城,之后回来的话也原路返回就可以了吧。
这么想着的刹那却迎来了最坏的情况——多罗迦败了,方舟城被恩索里尔占领了,往前的道路已经被阻断了,但是再从翡翠湾返回的话会遭遇战争的军队。几经商量后最后选择的是从普鲁尔的一个港口西方岛借路返回。
虽然多半是因为刹那心血来潮想去普鲁尔收购一些沙马卡兹本土并不会有的药草,珠宝,首饰什么的。不同于沙马卡兹的豪爽制作,别的国家的珠宝首饰相比起来更加精细和充满设计感。
“主人,请。”萨拉从包裹中翻找出了一条缀着黄金流苏的地毯,铺在了刹那要落脚的地方。
刹那的赤足点在了地毯之上,纤长的羊毛迅速将她的脚背淹没,所有的仆从都低下了头等待着他们的主人下船。
对于很少出门的他们来说这一趟旅行其实已经很满足了,刹那对于听话的仆人是非常宽容的,她有事需要单人出门的时候只会带着萨拉和罗萨二人,其余的仆人都会自由行动。
当然对于刹那来说这是一种打听消息的方式。
她走过地毯后径直坐上了由四个仆人扛着的挂着各色帷幔的轿子,在层层薄纱下的是装饰着金饰的狐皮毛毯。
“启程。”萨拉动作飞快地将东西收拾好后对着众人说道。
+精灵+
“萨拉姐姐,你有没有觉得……”罗萨拉了拉萨拉的衣角小声地对她说,“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萨拉抬起头向着周围不露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再次低下头:“……罗萨,回去以后你进训练营一段时间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警觉度,你已经不适合留在主人身边了。”
的确周围的人们都在看着他们一行人,毕竟那么豪华的阵仗且一看就不是本国人的队伍无论在哪里都会引起关注吧,只是那些好奇的、迷茫的、羡慕的眼神中还掺杂着一些冰冷又带着警惕的眼神。
是……精灵吗?不,普鲁尔遍地都是精灵才对吧。是因为魔法之类的吗,的确听说了魔法在这里是一个很普及的东西……他们说的话是古语吗?在主人那边听到过的语言。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是一个穿着绿色风衣的精灵,他的脸一半被兜帽遮盖住了,露出的下巴看起来纤细又脆弱,隐约能看到的是被扎成了麻花的白发。他用的是通用语,所以包括仆人在内的一行人都能听懂他的问句。
“我——”罗萨刚想开口解释却看到从重重帷幔之中伸出一只捏着扇子的手,指尖点了点她的方向示意由她自己来解释。
刹那没有拉起帷幔,她意外使用古语回复到:“来自沙马卡兹,仅是路过。”
“想在普鲁尔停留数日后借道返回沙马卡兹。”女子柔媚的声音说着流利的古语,“我知道现在各国关系紧张,但是我只是普通的一个药剂师。”
或许是因为队伍的人数众多又穿金戴银看起来浮夸得很,对方没有迅速解除警戒,只是盯着轿子上那个隐约可见的女性的声音沉默着,像是在思考怎么接话比较好。顿了顿将兜帽取下,露出一张柔和却又分不出性别的脸,那个精灵抿起了嘴角朗声说道:“既然如此,可否邀请小姐喝一杯下午茶?带上你的队伍。”
“倒也不错。”刹那思量后同意了,在那个精灵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前往了他所说的地方,是一片宽阔的在沙马卡兹几乎不会存在的草地。
普鲁尔和沙马卡兹很不同,刹那在踏入这块土地的就那个瞬间就已经意识到了,周围街上的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哪怕是她也只能听懂其中的两三种。甚至于年龄,他们的弹指间就是普通人们的一辈子。
所以大家会对于精灵那么地看不起吧,刹那看着走在最前头的那个精灵想到,连名字都不知道就会邀请人喝茶……是对于沙马卡兹的戒备还是热心肠到了极端。
他身上有着一股草药的味道,或许和自己的是同僚也说不定,刹那将一把细长的匕首从自己的腰间穿过,很久没有跳舞了啊。
+茶会+
刹那又是按照之前的繁琐的方式下了轿子,为了表达尊重甚至都将自己的面纱取了下来,露出了的真容。屏退了大部分的仆从,只留下了萨拉罗萨二人在身边。
摆放在众人面前的食物大部分都是由海鲜构成的,鱼汤鱼肉什么的菜肴摆了一桌。刹那伸出手的时候萨拉就送上了一杯茶,动作自然连贯一看就是常年养成的习惯。
茶是热茶,用陶瓷的器具盛放着,落座后的二人先是陷入了沉默,然后精灵先捧着茶喝了一口:“虽然抱歉,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是科达姆,是精灵的身份,同时也是一位普通的学者。”
“科达姆……先生?”眯着猫眼的刹那撑着下巴带着好奇看着面前的精灵,听闻有些精灵不分性别,面前的这位应该就是其中的一员吧?刹那见过不少风月场面,熟悉男性的气息,但是面科达姆的样子让她第一次有些困惑。真是有趣呢……精灵,好想抓一只回去解剖一下看看。
当然暂时只是这么想想,如果沙马卡兹能夺下这片大陆的话倒是真的可以尝试一下……思维一下子被拉到遥远的地方,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还没有介绍。
“如刚才所说,我来自沙马卡兹。名为刹那,目前是普通的一位药剂师。”刹那思虑了一下继续说道:“一直对存在于普鲁尔的母亲树很感兴趣,这次虽然没有机会看到……下次会有机会的吧。”她刻意在谈论到母亲树的时候用了古语。
“原来如此,刹那小姐直呼我为科达姆就可以了。”对方的态度并不亲近但是敌意也在渐渐减弱,或许是因为谈论到了母亲树。
“如果是想了解一下普鲁尔的风土人情的话还请自便,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会跟着你们。”科达姆做出了决定,即使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的女性也还是尽快送出普鲁尔比较好,“如果能尽快离开就更好了,您也了解各国在开战。战争没有结束前还是回到本土会更安全吧,刹那小姐?”
意料之中的逐客令,刹那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他们本身就没有在这里长期停留的意向,只是刚进入就被人下令驱逐有些不爽啊……但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答应了下来,并且表示自己对于药物一类非常感兴趣,希望可以在普鲁尔获得更多的知识。
如果让这个精灵落单的话…………
联系一下周围有没有龙骑士想来搅一搅这一潭浑水吧。
不过,和自己无关哦,刹那喝下了最后一口茶。
+浑水+
指使着萨拉去放飞了那一只鹰,将所有的线索抹去以后留下的只是寥寥几句信息,包含了出发的时间,对方的人数和希望可以来战斗的期望。因为不想露出笔迹的指向,刹那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这一封信送了出去。
当然现在看来,这一切是很顺利的。
在普鲁尔进行了交易后,像是普通来旅游一般的刹那一行人带着货物正准备从港口离开。
空气中传来的奇怪的声音让刹那抿起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被面纱遮盖住了,海浪带来的腥味和海浪声掩盖住了那些声音,但是从小生活在驯龙家族的刹那知道那是代表龙骑靠近的声音。
刹那坐上了离开普鲁尔的船,使唤仆从用最快的速度起航,船只从层层的阴影底下穿过,只是一抬头就可能看到骑着龙,穿着铠甲的沙马卡兹英勇的龙骑士们从云层中穿梭向前,向着那些落单的精灵们冲去。
刚才的那个身影大概是努坎帝吧,靠着背影刹那勉强认了出来。
远离城市的港口,哪怕有军队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集结起来吧。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捂着嘴笑得开心,虽然那位精灵一路上对她都很照顾。但是国家不同种族不同就是最基本的问题。他为了他的国家将刹那监管起来,那么刹那做些什么作为回礼也没有问题吧。
任意妄为的她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来管,厌恶被看管的脾气一直都忍着直到最后的离开才被彻底地袒露了出来。
她起身,在海域随意地里撒了把毒药粉,看到翻着白肚子死绝了的鱼又觉得很有趣,吃吃地笑着。
前言:(不一定所有行动的数值都是合理的,请根据当时的身体情况自觉判断骰多少合适)
行动骰点代码为【.rc 行动名称 数值】/最后一击成功骰点代码【.r 1D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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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盛状态:【根据人设可浮动数值为↑5~↓10之间】
所有呼吸法数值【90】
所有动作相关数值【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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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伤状态:【根据人设可浮动数值为↑5~↓10之间】
所有呼吸法数值【85】
所有动作相关数值【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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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伤状态:【根据人设可浮动数值为↑5~↓10之间】
所有呼吸法数值【80】
所有动作相关数值【60】
幅度较大的动作数值【50】+幸运【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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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伤状态:【根据人设可浮动数值为↑5~↓10之间】
所有呼吸法数值【70】+幸运【80】
所有动作相关数值【50】+幸运【50】
幅度较大的动作数值【40】+幸运【50】
阵营的设定是什么:
【阵营为鬼和人类,设定与原作是相同的】
人类方npc:雨柱沼田焱,会进行【玩家刚进入鬼杀队的时间线】的剧情来发展与各位的关系,并会在之后经常出现协助推进主线。
鬼方npc:支配者初樱,除了一开始的导入剧情以外,只有主线进行到一定进度,或双方阵营有相应的死亡时,才会出现召开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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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剧情是怎样的:
主线为合作解密,根据玩家的行动会得到符合人物身份的剧情线索,具体是什么内容是不会直接透露的~而且每个人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你所获得的信息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要如何判断这就需要玩家之间快乐互动去了解对方,从而得到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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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数限制是多少:
鬼为12个上下弦,弦几会根据最初的剧情由初樱(企主)分配。
鬼杀队为8柱3非柱,非柱需要有特殊的身体能力(例主角团),柱不强制有特殊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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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卡有什么限制吗:
一人限一卡,人或者鬼,不用在卡上写人物设定,但身世不推荐和原作人马有血缘关系或者很深的关系哦
(可能最后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还有没有相互了解的玩家哈哈哈哈)
鬼的卡:请在造卡前戳卑微企主,以跑团(讲故事)的形式告诉我您还是人类时发生了什么,我会扮演初樱给您对应的给予血液的剧情。
人的卡:请在造卡前戳卑微企主,会先进行几个问答来决定您的主呼吸流派,之后告知卑微企主想要延伸成什么呼吸,如果感觉可以延伸就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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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绘画成怎样可以过:
立绘不用画到全身,如果外套不是特别长或者鞋子没有特别的设定的话,画到大腿中间或者小腿就可以了。
但注意非全身人类卡的下面需要加上(类似npc卡)的特效来遮盖留白。而刀也需要单独在旁边画出来,因为要看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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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能效果什么的要全都设定出来吗:
这企是画手团,技能之类的想好名字和大概使用出来是什么感觉就可以了,并不强制花里胡哨的全呼吸招式都会,你就算只会一两项,精就可以了,所有技能未来很大几率是需要画出来的,所以动作或者特效建议提前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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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战斗呢:
战斗流程:
→鬼的一方在公屏进行行动描述或者画出来(如:吃杀普通人,进行可怕的行为艺术等)
→鎹鸦通知所有可行动的鬼杀队成员
→想行动的鬼杀队玩家进行移动描述(多人移动公屏描述,单人可公屏可私聊)
→双方相遇
→双方进行行动描述与对应骰点(请查看行动骰点指南)
→适当嘴炮后在对方一次失败的骰点后可描述【最后一击】,并艾特企主暗骰来决定成功与否并公屏公布。
→若行动成功则行动者骰点,【出现1/2为重伤,被攻击者进行一次行动】、【出现3/4为失去意识,可补刀或做点别的♂】、【出现5为死亡,对方当场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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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呢:
所有的导入最后都会整理出来成为单独的新鲜故事线,根据其他玩家主动或被动的行动会给予一些信息来增加玩家之间的了解。
请当做跑团来快乐玩耍吧~
——————————————————————————————————————————)END
这是距鬼杀队将鬼舞辻无惨斩杀后,时隔八十年的故事了,伴随着支配者的消亡,世间的鬼也化为灰烬,世间再无被鬼吞噬的可怜人。
本应如此的,但在一处偏远村落中,鬼之始祖所埋下的种子,继承了【心血】的人类婴孩正在悄然成长。
名为【初樱】的女婴两岁时觉醒,化身为新的支配者,但尚未成熟的心智让她凭着本能将父母变成了鬼,她将身体维持在12岁时的模样,虽然同样需要狩猎人类,却不惧阳光,但她的父母却并没有这个能力。
为了让父母也不惧阳光成为永生不灭的化身陪伴自己,【初樱】开始制造【鬼】,并让他们寻找一切的相关线索。
而【鬼】们的行动自然会伴随着人类的牺牲,好在现任产屋敷主公早有预判,一直以来并未停止解散鬼杀队的训练与试炼,鬼灭行动再次开始。
阵营3
Ich will dich nicht verlassen.
“你来啦。”十字架前,红发的修女正在做着最后的祷告,下午的阳光穿透雕花玻璃窗,打在教堂门口某人的脚前。
“你还是来了。”教堂前的某人话语中带着失望,但还有些别的情绪交错在其中。伊莉丝有些疑惑,某人的话语当中那另外的情感,是伤感,愤怒,又或者是别的?伊莉丝一时分辨不出来。
来者缓步上前,迎着阳光抬起头,微微仰视着十字架下的少女,脸上单边镜的镜片反射着阳光。“伊莉丝,为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观星社和里政府之间的大战已经不可避免,做了断对你对我都好。”语气仍然轻快,但林还是听出了伊莉丝声音中细微的颤抖。
接着就是漫长的沉默。在沉默当中,两人对视着,林的手几次抬起,又缓缓落下。随后,林突然大步上前,伸手想要牵住伊莉丝的手。伊莉丝以冰冷的剑锋回应了林。冷光隔断了林和伊莉丝,虽近在咫尺,却不可触碰。
林试图用手拨开伊莉丝的剑,就像以往吵架时他所做的那些。但这次伊莉丝没有任由林拨开剑,而是将手中的剑向着林的手挥下。
剑锋只在手边,避无可避,林只得将红出鞘隔开伊莉丝的剑。出乎意料的,没有受到任何后续的抵抗,碰撞的一瞬间,伊莉丝的剑就被弹开。迎着阳光,伊莉丝的脸笼罩在阴影当中。只是林似乎看到,在伊莉丝侧头挥剑时,眼中有泪光闪烁。
“伊莉丝,我们本不…”林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话语被伊莉丝连续的攻击打断。
“为什么!拔刀啊!你为什么不向我拔刀!就像你对其他观星社成员做过的那样!”伊莉丝双手握剑,一边喊叫着一遍向林发起快速连续的攻击。
“可是,我们不是…这是不一样的。”光用左手抵挡伊莉丝双手的斩击有些困难,当红被伊莉丝的剑弹开还未拉回,而伊莉丝的剑已经迫近时,林的橙拔了出来。
“对!就像这样!现在没有什么伊莉丝和林,只有一个观星社社员和一名里政府职员不死不休的战斗!”战斗激化,伊莉丝的情绪再一次上扬,攻击的速度和强度再一次提升。
在战斗当中,高昂的情绪并不会带来持续的正面效果。持续激动的伊莉丝的斩击开始出现杂乱,而受伊莉丝高昂情绪的影响,林也把集中力投入到战斗当中。
接着,异变发生了。在伊莉丝的一次斩击过后,林抓住这个破绽,将橙向着伊莉丝挥去。在将要砍到伊莉丝时,林突然从投入战斗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理智把战斗的本能踢下了高地,重新占据思维主导。但锋刃已经迫近伊莉丝,拉回是不可能的,只能偏转剑锋。结果就是,林的橙在伊莉丝的左肩划开了一条血口。
“我…伊莉丝我…”林伸出手想将面前人拥入怀中道歉,可剑锋再一次将林打退。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如同当时在海岸边散步一样。林握着橙红的双手微微颤抖,双刀几次抬起,几次放下。
“好啦,天快黑了,是时候结束战斗了。”伊莉丝喘了几口气,再一次攻了上去。
林只觉得伊莉丝突然变得更加,更加地坚定了。就好像心中的某些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连续的粘剑,是纯粹的角力。不知道是在第几次的刀剑相抵中,林和伊莉丝长久的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觉得伊莉丝眼中的光芒改变了。从最初的伤感到当下的,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包含在伊莉丝的眼光中。
“伊莉丝…”林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双刀突然一轻,然后又突然一重。双手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浸染,怀中多了一个人。
红发的女孩就这样抱着林,泪浸湿了林的制服。林沾满少女鲜血的双手松开刀,微微颤抖着,和伊莉丝抱在一起。
“这就是,最后的拥抱了吧。再见…了…”伊莉丝轻飘飘的话语,钻入了林的耳中。
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失了气力,林缓缓地将少女抱到十字架前,在人额头上亲了一口,缓缓拔出了双刀。
少女她最终躺在血泊中,躺在她敬爱的上帝面前,最后的夕阳透过教堂的雕花玻璃窗,打在她的身上,手上,眼中。她似乎透过光,看到上帝在微笑。
这就是最后的了。我敬爱的神,我该去地狱赎罪了。
伊莉丝如此想到。鲜血漫开,打湿了红发。
林就站在旁边,双手沾满鲜血。伊莉丝脸上那最后的神情净收眼底。
颤抖的双手,拿出了一个古老的挂坠。挂坠上带有魔法的气息。看着挂坠,林想起老爹将这个挂坠交给他时,老爹所说的话:“林,这个挂坠给你。若是你心爱的人死在你的眼前,就将你心爱人的鲜血抹在这个挂坠最下部,接着放在她身上有阳光照到的地方。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了。”
心爱的人,吗?林如此想到。粘着血液的手,轻轻擦过挂坠底端。然后林弯下身子,给伊莉丝带上挂坠,接着,站起,看着伊莉丝的脸。
夕阳逐渐消逝,最后的光芒也已消散。林就这么看着,只觉得伊莉丝的尸体,似乎与刚才有些不同了。林轻轻跪在伊莉丝身边,想要去触碰。
在碰到的那一瞬间,伊莉丝的身体就这么消逝,化为了万千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粉尘,在空气当中消散。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林跪在刚才伊莉丝躺过的地方,抚摸着地面。似乎还能感受到,伊莉丝最后的体温。
挚爱,么?林如此想到。
沉默当中,林找来一块白布,盖在伊莉丝当初躺的地方。就像,当时林和伊莉丝约会时,伊莉丝酒醉,睡在林的床上时,林所做的一样。
双手环抱着自己胸前,回忆着少女最后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碰触,林就这么流下泪来。
在各位太太们参加企划前,卑微企划主一定要说明白的几句话~
第一句!(震声):不强制互动!不强制剧情!不强制在线!(但如果对方阵营要找您,并且通过剧情线索等信息被判定找到了,在没有队友代替进行剧情的情况下会撕卡!(会死))
第二句!(震声):互动不要求板绘还是手绘,但立绘只能板绘。(立绘完成度请参考NPC)
第三句!(震声):虽然在您进群后我会主动戳您,但有时候我可能会漏,所以可以的话希望能在进来后主动戳戳我。
第四句!(震声):更多详情请加群-----
- 6596字
- 上接 http://elfartworld.com/works/2130026/
- 对不起韦莱斯先生,救你的是我这样的人呢
- 请救救总裁
- 后半段基本都是RP内容,捷蒙小哥哥并没有机会仔细写(跪)
- 错字请当做没看见!!!
“……神人的仆人清早起来出去、看见车马军兵围困了城。仆人对神人说、哀哉、我主阿、我们怎样行才好呢。神人说、不要惧怕、与我们同在的、比与他们同在的更多……”(摘自 《圣经》 。)
站在礼堂正中的神父诵读圣经,莱斯难得安静地好好坐着,听着神父所诵读的内容,莱斯觉得世界上应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神,虽然他每次都老老实实来到教堂,看起来和许多美国人一样,是一个虔诚的基督信徒,但多数都是只会听完上午的读经,拿到中午的食物就会离开,就算是礼拜日,他也希望下午可以去多做一些零工赚钱,不过由于现在有人想要捉住自己,平时做工作的地方可能不能去了,而且……莱斯瞥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进了教会的古川飞鸟,有些不能集中精神认真听讲。
古川飞鸟坐在莱斯的右手边,有些感兴趣的听着神父的朗读,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莱斯有些头痛的想,这个外地人就不懂的吸取教训吗。
本以为,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外地人很快就腻了会自己离开,但是,从听完神父的讲道,道午餐时间拿取食物的时候,飞鸟一直在莱斯身后跟着,感兴趣的话,就会学着莱斯的样子照做一下,像一个来到新环境里的雏鸟,以及,一句话也没有提到那天莱斯偷了飞鸟钱的事情。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想必和救了自己,又被自己偷了钱的对象,一起和和睦睦的在教会里度过礼拜日的上午,这种诡异的事情,除了莱斯应该没有人能体验一次了,莱斯是生活所迫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在飞鸟旁边总觉得对方可能有什么阴谋而一直处于警戒状态。
要他还钱是不可能的,但是还会有一丝心虚,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被送进警察局的监狱。
“……”
“……”
最后,直到离开教会,飞鸟只是跟着他,既没有说钱的事情,也没有要做什么报复的事情,反而更诡异了!
“所以你要跟到我什么时候,我已经不欠你了吧!”
莱斯最后忍不住开了口,并且随时打算视飞鸟的回答,抱着好不容易从教会得到的食物,准备脚底抹油直接逃跑。在他的观念里,虽然他坑了飞鸟一次,但也救了飞鸟一次,他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但人情还清了自然就不再相欠,他和飞鸟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在强调一遍,就算这样,让莱斯把钱还给飞鸟,是不可能的。
“要不要去吃东西?教会的午饭可真难吃啊,我出来了才终于能说了哈哈哈。”
没有回答莱斯的问题,看着彻底警戒起来的莱斯,飞鸟反倒是没心没肺的笑着,开始说起了和莱斯的问话完全无关的话题,让莱斯不懂飞鸟到底要做什么,总之看起来很欠扁。
“哈?”
好像是没听清飞鸟想要说的话,莱斯一脸不可置信,之后是充满了质疑的盯着飞鸟,后者好像完全不在意的继续说。
“来这里之前我查到了几家据说非常好吃的汉堡店,要我说还是垃圾食品最好吃了。”
飞鸟真的像是完全不在意之前的事,反倒一副为了感谢莱斯,要请他吃饭的架势,教会的饭菜都是分给贫困和生活困难的人的,自然不可能好吃到堪比饭店里的东西,莱斯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食物,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
莱斯思考着干脆跟他去骗顿饭吃,然后再狠狠宰他一笔,毕竟飞鸟看起来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可是莱斯不相信飞鸟这个提议中带有善意,毕竟今天可是经历过自己的母亲把自己卖掉的事实,要相信一个自己偷过钱的对象的邀约,想想都觉得脑子有问题。
而且莱斯从飞鸟的话中也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和他这个在贫民区摸爬滚打的孤儿完全不一样,一定是生活富裕到不需要在意丢失的几百美金的地步的,靠着几十美金的饭菜把莱斯骗进监狱,完全有可能。
啊,真让人火大。
“我请你吃东西,你就带我在美国玩玩怎么样?虽然现在网络什么都能查到,但果然还是由当地人做导游最方便了,比如知道一些旅游景点之外的好玩的地方?”
好像是没察觉到莱斯冰冷的视线,以为莱斯可能只是不想欠飞鸟人情——毕竟之前莱斯完全可以无视掉飞鸟,但还是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以还人情的理由救了飞鸟一次——所以飞鸟提出提议。
“我拒绝,我可没空陪一个外乡人吃喝玩乐。”
莱斯说完转身就走,没打算继续纠缠,看样子飞鸟好像没有打算立刻报警把送莱斯进警察局,既然如此他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在被那帮人发现之前去领今天的工作才行。
“别那么说嘛,我会付你工资的?”
可是飞鸟不打算放弃,莱斯往前走,飞鸟就跟着往前走,同时纠缠着莱斯进行劝诱,莱斯额头起了青筋,果然这个人就是个神经病!莱斯有些后悔和这个神经病扯上了关系,他就该在出了教会的那一刻起就拼命逃跑,直到甩掉飞鸟为止,莱斯有些烦躁的停下了脚步,飞鸟也跟着停了下来。
莱斯打算转身骂一句“你这家伙脑子有毛病吧”,然后果断执行刚才没有执行的逃跑计划,反正这帮有钱人肯定一副“我会施舍你”“赶紧上钩吧”一类的表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莱斯的生活经验,也是他为了活下去经常去做的事情。
所有人都一样,都是自私的,只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互相利用互相出卖。
本应这样的,但是在莱斯转头看到飞鸟的表情后,没有把刚才想的话在第一时间骂出口,因为他看到飞鸟说话时的表情虽然让人莫名其妙,却没有包含着恶意——毕竟莱斯是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就算是说谎的人他也能看出对方到底真的是出于好意还是隐藏者恶意,印象里莱斯见到的基本都是后者,不过飞鸟的表情更像是缠着朋友在说“就陪我玩嘛”,莱斯反倒不知知道怎么反应好。
不知所措,只能用这个词形容那时候的自己。
事后多年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飞鸟老师就是这么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奇怪的人,对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就算那是自己力所能及之外的,在一次得救之后,第二次还是会本着好奇心前去作死,那是有那种余力的环境才能形成有那种性格的人,那时的莱斯身边当然是不可能存在这种人的。
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是就算是莱斯这种只认钱的人,还是感谢飞鸟曾经伸出的手。
“如果需要钱的话,我会给你,所以要当被骗一次,跟我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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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中能遇到多少奇迹,也就代表相遇了多少不可能,只有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突然出现在眼前,人们才会相信那是奇迹。
莱斯在意识朦胧之中,感觉到他和老师的身体仿佛被巨大的气泡包裹起来,之所以觉得那是气泡,是因为明明刚刚还在冰冷的海水里,现在却仿佛被空气包围着。
啊,赌对了呢,但可以的话真想一开始就直接对我们使用啊。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莱斯感觉口腔中充斥了海水的味道,夹杂着一种海水特有的咸腥味,让他觉得有些恶心,疯狂把口中的海水都吐了出来,大口的呼吸着,能感受到身下并不再是海水,而是坚硬的地面。
睁开眼睛,莱斯觉得自己看到了“奇迹”,他此时身处在一个怪异又颇富古典气质的城堡大厅里,就像是他从网络图片上看到的欧洲中世纪的古堡里一样,要说哪里怪异,透过城堡巨大的落地窗映照进来的不是太阳那令人安心又平静的白色光芒,而是带着些许幽幽的蓝光,有海水波光粼粼的感觉。
古典的壁画静静屹立在这种气氛诡异的城堡墙壁上,莱斯对艺术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怎么了解,但就算这样也能知道,这些壁画不可能是他认识的,不存在与这个世界的壁画。
海底的城堡。
莱斯只能想到这一个词,就算是特效也过于真实,作为真实也过于虚幻,海底的奇迹。
恐惧和兴奋感同时充斥了莱斯的身体,如果说神怜爱世人,让他们互帮互助,体会神的爱,让人们相信身在身边的每周日的礼拜,这座城堡存在的本身就更能让人类深切的感觉到,这一切都只能是神之所为。
只是这个神,到底是想保护他们,还是想给他们更深的绝望呢?
周围原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都渐渐醒了过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多数和莱斯一样,迷茫、恐惧、惊讶,只是有人可能冷静一些,有人已经陷入了混乱。
莱斯确认完现状之后,悄悄地靠近了飞鸟的旁边,混乱是最能制造危险的,莱斯可能是本能的选择了靠近相对于可以相信的人,同时看到自己的老师没事,稍微放心了一点。飞鸟好像感觉到莱斯的靠近,摸了摸他的头,平时的话,莱斯一定会嫌弃的拍开飞鸟的手同时抱怨两句,但此时他感觉有些冰冷又富有人类温度的手,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哎呀,今天怎么这么乖?”
“……啰嗦。”
然而他的老师就算是这种经历一次死亡的情况,还是一脸不着调的样子,印象里除了电脑的技术,莱斯眼里的飞鸟几乎没有靠谱的时候。但有时候,有一个这种样子的的人在,反而能让人安心下来。
“叶菲姆……你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已经……”
“……沙克哥,好久没看见你这样的表情了。”
从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争吵声,莱斯对这两个声音有印象,其中一个是他们所乘坐的游轮的所有者,莱斯没怎么和对方说过话,只在远处看到过他和别人谈话,然后心血来潮的黑了对方的电脑,却发现除了游轮上客户资料之外,只剩下一个1G的猫片,此时他看起来有些狼狈,正在和一个红发的青年对峙着,那个青年的声音是那个导游的,虽然语气和声线都有些改变,但莱斯还是听出来了,只是站在那里的看起来并不是自己印象里的导游。
答案显而易见,一切都是预谋,从“叶菲姆”说在海底等他们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了,不过从一开始,那个叶菲姆看起来就充满了谎言的气息,莱斯也没有对这个结果有什么意外。
两个人的争吵声引来了周围人的围观,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看起来那位总裁大人很是激动,和印象里的不甚相同。在所有人都看热闹的时候,总裁突然很痛苦的发出痛呼,毫无形象的用双手揪着头发蹲到地上,看起来想是因为什么很痛苦一样。
同时,众人的身后传来干脆干练的脚步声,从大厅方向走来一位银色头发的女性,那位女性浅灰色的双眸穿过人群,直勾勾盯着蹲在地上痛苦的韦莱斯,红发青年看见女性走来,耸耸肩往旁边侧身让出位置,看起来那位女性要比“叶菲姆”要高的样子。
莱斯有些警惕的盯着那位引发女性,游客里多多少少也又盯着她猜测质疑的,但她无视了这些视线,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韦莱斯,然后她迅速抬起手并收拢五指,总裁像是配合这个同坐一样,喉咙如同被什么不明力量扼制住一样,痛苦的用双手扒住喉咙附近想要挣脱,但明显那是无用功,他只能发出局促并痛苦的哀嚎声,这时女性将手向上抬高,就看见韦莱斯被高举在空中,双脚离地摇摇欲坠。
这一切非现实的画面,让莱斯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只剩下这一个疑问,不过很显然这一切事件的主谋不打算好好给他们解释,她继续逼近这位总裁,用无法解释的力量将人推进走廊深处的黑暗之中,总裁消失在目瞪口呆的众人眼前,吃痛声也被黑暗所吞没。
“——这样就安静下来了。”
她好像理所当然的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一样,明明做了很残忍的事情,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并无意在乎他们是如何想的,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夜安。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是这座海中之城的最高管理者,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玛丽亚。”
之后的内容反而让人通俗易懂了起来,在进行一番威胁之后,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听着这海底的主人们的要求。
玛利亚要他们这群被强行带到这里的游客们,按照他们的要求,两人一组进行表演,还会处理掉无法表演的人,也许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刚才那一段的“演出”已经明确显示出他们是有这种力量的,恐怕只要不是特别傻的人,都应该明白了这件事。
“当然,我们也会留下交易的余地——不过那要在表演完成之后再说。”
单方面的宣布交易成立,但完全没有想要询问莱斯他们这些游客的意见,可以说是不公平并且强行的让他们去做动物园里的猴子,不过比起那些有头有脸的人,莱斯本身就是贫民区出身,只要活下去什么都能做的人,自然没什么不能丢弃的尊严可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到手的那些美钞,比起去做没赚够钱就去死的傻事,莱斯宁愿去给一帮不明所以的人表演个戏剧。
在说明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被分配了搭档和房间——突然在走廊伸出被打开的一扇扇门,在一组“搭档”走进去的时候就会消失,就在飞鸟也和他的搭档离开,给莱斯留下“之后见”的没头没尾没紧张感的话,也消失在大门之后。
这时候玛利亚唐突的向着莱斯走过来,目睹了刚刚的那幕,莱斯在玛利亚走近的时候本能的警戒了起来,但对方好像毫不在意,只是给了莱斯一串钥匙,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扇门,弄得莱斯满脸疑惑,是说要他自己进去?
“去发你的‘搭档’放出来吧。”
玛利亚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也不顾莱斯的反应,在莱斯接过钥匙之后,就自顾自的走掉了。
啊,他的搭档不会是一开始被扔进走廊伸出的那个吧……
看着手中的钥匙,莱斯胡乱挠了挠头发,大厅里已经因为陆续消失的人,已经变得空旷不少,反正现在的条件比起曾经要好不少,他也没理由过于挑剔,随意的就打开了门,莱斯也不在意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对自己力量有绝对自信的人绝对不会弄什么小手段的。
打开门后,和之前从其他门之后看到的房间不同,这个门之后的空间弥漫着一股阴暗的气息,空气中有发霉的味道和一股淡淡的海腥味,莱斯小心翼翼的观察这个阴暗的空间,是一座监狱,牢房在道路两边排开,莱斯数了数,一边四个,正好八个的单独牢房,空间不算小,只是这环境看起来比美国的下水道还要差。
就在莱斯以为他的第一场表演要在这所监狱里进行的时候,他终于在嘴里侧的房间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参加的青年团所乘坐的游轮的主人,韦莱斯•沙克。听说那艘船价值上亿,如今那个有钱的总裁沦落到这个下场,看起来满是讽刺。
韦莱斯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那般狼狈,只是脸上有些擦伤,双手被铐住,看起来像是这里主人的恶趣味。
“………”
虽然不知道应不应该为自己的直觉而高兴,莱斯的搭档看来真的是这个总裁,他对需要照顾这种有钱人有点排斥感,不过这也是一种机会,没准可以在回到海面上之后赚笔外快,前提是他们能活着回去呢。
莱斯索性就拿着玛利亚给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腥味,墙上隐约能看到斑驳的痕迹,到处都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呕吐物还是血迹形成的污渍,莱斯甚至能发现贴纸的镣铐上的锈迹,看起来这里的筑成已经有很久了。
韦莱斯好像正顶着墙角发呆,没有注意到莱斯的到来,莱斯盯着眼前的总裁看了一会,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因为受挫傻了吧?走过去拿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尝试看看能不能把韦莱斯不知道飘到哪里的魂唤回来。
“喂——总裁先生,你还好吗?”
好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韦莱斯没有再继续盯着墙角双眼散光,他抬头看到了莱斯,算是有了一丝反应。
“……嗯?……是莱斯先生啊,是那个女人让您来把我捞出来的吗?”
不过语气里好像有一丝自嘲,莱斯是不懂这些有钱的大人物成天是怎么想的,至少那种礼貌的称别人“您”的行为,只会让莱斯浑身别扭,感到不快,不过从被飞鸟带出来这么多年,也学会了一些看起来装模作样的礼节,也不是不能忍耐。
“如果你是我的搭档的话,那就是吧。”
莱斯随意的耸了耸肩,对着总裁晃了一下手中的钥匙,笑着看起来就像是想到坏主意的熊孩子。
“不过这种地方也没别人了,我应该就是来救总裁大人出去的那个人吧。嘛,是我还真是你运气不好呢。啊,感谢就不用了,如果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你能给我一笔感谢费就OK了。”
看起来就像是落井下石,不过莱斯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愧疚,因为世界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和手上的钞票。
“所以,总裁先生是想要立刻出来,还是要继续在这里呆着?”
“……”好像是听懂了莱斯的意思,虽然韦莱斯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选择的,毕竟这种地方下一次有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吗……那只能麻烦您帮我打开手铐了,这个地方太让人难受了。”
韦莱斯晃晃手中的手铐,说好听点,这个地方呆着也不怎么舒适,只是承诺给些钱就能出去,对他来说也挺划算的。
反正…也许出去之后,他就用不到那些钱了。
“好的好的,虽然没钱赚的工作让人提不起兴趣,但接下来我们就是‘搭档’了,请多指教~这就救你出来~毕竟要赚钱也要有命花,一起努力活下去吧,总裁先生。”
得到了感谢费的保证,莱斯也没有过于为难韦莱斯,如果是平时莱斯一定会要求首付之类的苛刻要求,但现在在海底,莱斯还不至于苛刻到要不可能拿到的钱的地步,他拿着另一把钥匙干脆的打开了烤着韦莱斯双手的手铐。
莱斯看到韦莱斯的手上有着鲜血淋漓的伤痕,好像是用力抠挖过硬物导致的,不知道在他消失期间发生了些什么,不过破损的伤口很容易因为不及时处理而感染,莱斯虽然暗自记下了这件事,却没有直接问出来。
算是服务的附加项目,两个人在走出地牢的时候,莱斯简单地对韦莱斯讲了一下那个叫做玛利亚的女人都让他们做些什么,总之就是搭档配合表演戏剧,不但没钱赚,还要努力做义工好不会被杀,也不知道韦莱斯听懂了多少。
就在他们走出地牢的一瞬间,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了,莱斯手上的钥匙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让人觉得有一丝恐惧,就像是海底的主人时刻在警告着他们这群外来者,在这里“他们”是无所不能的。莱斯瞥了一眼身后的门,然后又继续和韦莱斯,反正看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也不多这一件。
不过,总裁这个“好人”从某方面来讲,真的是难应付啊,这是莱斯在和韦莱斯相处一个小时以后的感想。
TBC.
【LC1Cp3】某魔法师的御茶会议
茶匙应该放在茶杯内的六点钟位置。
然后握住茶托,把那柄小勺子顺时针转动几次,最后将它从六点钟的位置拿出。
爱德拉还是那样沉默的靠在窗边的躺椅上,捧着一杯自己送去的红茶,视线不知聚焦在砂糖上还是忙碌于拾起新一块砂糖放入杯中的艾维斯身上。太阳在下午四点钟时的余晖毫不吝啬的撒在她身边,尽管再温暖的光线也无法照亮她毫无光彩的眼睛。她的表情像是冬日冰冻的湖面一般毫无波澜——就仿佛自己的孩子刚刚向杯子内放入的六块方砂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明明在小时候多加半块砂糖都会被某个人模糊的影子拦下,然后温柔的拉着自己的手把那块幸免于难的糖放回原位。艾维斯仍然记得记忆中手掌肌肤相触的热度,还有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化开的杏仁茶的甜味。热乎乎的蒸汽从糖浆表面升起触碰到脸颊,留下一丝温度之后又再次消失。
艾维斯自然知道这么多的糖分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身体能接受的范围,但还是拿起茶匙将那些还未溶解的方糖固体碾碎。说实话,他并不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过度摄取糖份而丧命。父亲留下的笔记中还毫不意外的有很多关于糖的魔法,其中关于关于如何快速消耗糖分的咒语更是被他用红墨水划下当成重点。于是艾维斯每天几乎是肆无忌惮的服下过量砂糖再使用魔法将它们分解,咒语在长时间的使用下已然变得炉火纯青。尽管在咒术分解掉那些甜味的晶体的同时,也一点点悄无声息地夺去了他的味觉。
沉入杯底的糖从两倍三倍已经增长到了现在的六倍。他除了不知从哪里翻涌起的苦涩感之外,几乎再也尝不出别的味道。报应,真是报应——艾维斯挖苦般的想着。若是那人还活着,不知自己会不会仍然落得这般下场?
“人类对糖的偏好是与生俱来的!”
静默的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这样的声音。那人声音十分欢快,仅仅是从语言中就能感受到他无与伦比的某种热情与活力。摄入糖分明明理所当然,更何况你对孩子饮食的把控实在有些太严格啦。所以爱德拉,不要那么严肃,偶尔多吃一块糖又不会怎么样!你说对不对,艾维斯?
以旧物为媒介可以将施术者不经意间带入过去的世界中。只不过由于施术者并没有提供稳定的魔力输出,这场旧梦也如同气泡一样晶莹而脆弱。轻微的一点异响就能轻而易举的将施术者的意识带回现实——例如,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的母亲平静的靠在躺椅上,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不过她手上的红茶杯不知何时已经碎裂成几大块零散在地板上,蔓延开的液体在她的长裙上留下了褐 色的痕迹。被壁上蓝色百日菊的碎块叫嚣着不甘心的被掩埋,血液淹没茶杯惨白的尸体。
艾维斯急忙靠近杯子的残骸,拿出魔杖想将它们清扫干净。然而在两人视线不经意间对在一起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只是怔怔的盯着那根魔杖,然后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一样,露出极度恐惧和悲伤的表情。
泪珠从脸颊滑落掉在地上,让艾维斯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母亲最初教会自己的魔法。爱德拉用手掩住面部抽泣起来。那双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手,在自己生病时照料自己的手学习时教导自己魔法的手面对战争时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手。那双在抱紧爱人身体——或者说是尸体时,沾满已经有些凝固的红褐色血液的,手。
而他从来都只是站在她的身后。作为一个被保护的对象,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做不到。
“Blithe,你难道还不知道吃那么多糖对你们的身体都不好吗?……不过,就破例这一次好了。”
故作严肃的表情突然融化掉,前一秒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因为笑声而消散开来。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孔和尚且年幼的艾维斯悄悄击掌,露出了得逞一般的微笑。
艾维斯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漫溢的无力感一时让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您究竟想起了什么?是与父亲曾经一起度过的美好的时光,还是父亲在您面前死去的那一刻?艾维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是还是悄悄收起魔杖,踏过地板上已经逐渐冷却的红茶和瓷杯碎块的混合体,来到仍然因为哭泣而不停颤抖着的爱德拉面前。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种痛苦呢。无论是对于自己来说失去父亲的痛苦,还是对于她来说失去爱人的痛苦,其实都是一致的。失去了所爱之人和可依靠之人的空虚和悲伤,就像是胸腔上被硬生生开了一个洞被挖去一块血肉的痛楚。艾维斯也清楚的知道母亲和自己全都逃不出这份痛苦的诅咒。这个心结只要一天没有打开,那份空虚和悲伤只会永远地镌刻停留在那里。
但是他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沉浸在遥不可及的过去里了。艾维斯的内心这样挣扎着呼喊着,将藏在袖中的魔杖微微握紧。
“母亲。听我说。”
他半跪下来扶住爱德拉的肩膀,强迫自己直视对方像是一潭死水般掀不起半点波澜的眼睛。而艾维斯的另一只手垂到摇椅的一边,在她的视线外开始轻轻挥舞魔杖。那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几种魔法之一,此刻手腕的动作不知为何如此的迟缓和僵硬。
“父亲没有死。他还活着……只不过您也知道,最近国内形势不允许他回来。就连他刚刚寄来的信也在我刚读完之后就销毁了。”
艾维斯清楚的知道这是个精神正常的人都能识破的谎言,而自己更是不擅长说谎。他刚把这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多么拙略,确切来说,根本毫无可信度。但是随着挥舞魔杖的动作,他清楚的看到了银色的薄雾笼罩在母亲身边。那是幻术。他对自己母亲亲手施展的幻术。
请让那段记忆转身退场,救赎向下坠落的灵魂。
他在心底低声吟诵着咒语。随着一连串动作的终结,银雾凝聚又散去。艾维斯小心地将魔杖收好,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Blithe……他还活着吗?”
而他赌赢了。他看到母亲眼中浮现出了虚假的充满希望的光辉,仿佛那句话为她重新填充希望的燃料,让生命之火得以再次燃烧。艾维斯别过头去,不敢再次直视对方的眼睛。
“是的,母亲。他还活着,他……不希望看到您现在这副样子。”是我。是你们的孩子不希望看到您这副样子啊。艾维斯咬着唇在心底把这句话补充上去。
“他说一直一直想念着我们,让我们等待着他的回来。我们应该相信他不是吗?”我也想让已经死去的父亲起死回生来到我们身边,可是我明知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些话艾维斯转过身去拾起那些或大或小的陶瓷碎块把它们丢进垃圾桶,留给爱德拉一些反应的时间。百日菊的花瓣变得无比锐利,细小的瓷片碎渣深深刺入手指中,像是对他说出口的谎言的惩罚。红茶的温度已经变的惊人的凉,沾在手部的皮肤上尽情的夺取他的热度。艾维斯甚至不敢在母亲面前拿出魔杖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干净——至少现在,他清楚的知道哪怕是像魔杖这种和魔法沾一点边的东西也能让母亲会想起那场悲剧,那场让她再也不想和任何魔法相关的事物打交道的悲剧。
那场导致父亲死亡的悲剧。
“母亲,没关系的。现在我还在您身边,父亲也在远方守护着我们。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他伸手拿起自己的茶杯,杯中盛放的液体已经发凉,析出了未溶解的砂糖结晶。
艾维斯恍惚的望向那杯已经冷掉的茶,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早已落满灰尘的杯子洗净,重新倒满热茶放在爱德拉手中。杯壁上铃兰的花朵已经有些剥落褪色,杯口细微的裂痕此刻看起来倒像是植物的枝条。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母亲。我们都会好好的活下去。”但是说不定死掉会更好,谁知道呢。
艾维斯像是自言自语般的重复着,心底却想到了些截然不同的内容。于是他拿起第七块方糖放入茶中,然后端起杯子。在灌下那杯加入七块方砂糖的糖浆之后,艾维斯对着母亲挤出了一个十八岁少年应有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尽管那杯近乎无味的茶并没有让他心底的苦涩减少丝毫。
备注
*很明显的neta:标题修改自“とある一家の御茶会議”
*百日菊花语:永失吾爱 铃兰花语:幸福归来,命运的哀伤
*Blithe White-红色悲剧时期牺牲于与里政府的战斗的魔法师,艾维斯的父亲。生前是不太有节制的甜食控。
*Adela White-红色悲剧时期身受重伤的魔法师,艾维斯的母亲。由于爱人离世的打击一蹶不振。现在终日沉默的坐在躺椅上沉浸于过去,不愿加入任何关于魔法的纠纷。
*Ives White-Blithe与Adela的孩子,加入了观星社的黑魔法师。目前逐渐表现出糖瘾症状,失去大半味觉。
4726字!
搭档好好,一起定下主题之后给了非常多自由创作的空间,这个故事我写的超开心的!
首先用零散的时间把能想到的画面记下来,然后让它们联系在一起,结果最后就很混乱(抓头发)
标题是写一稿时随机播放到了海之幽灵,当时就在想,没错,就是这个感觉!灵感出来了!想要写出这种氛围!结果还是没做到2333
俺太弱了,但是俺还是想要写出更好的文章!俺加油!
那是栋带花园的可爱的小房子。
花园常年被粉色郁金香充斥,蝴蝶在四周翩翩起舞。打开阁楼紧闭的窗子,便能看到柔软的白沙滩与无边无际的碧海蓝天。
画家榊原纯奈在世时,总喜欢开着这对窗,让阳光照进阁楼里的小小画室。
在那段时间里,她的病还是种不治之症,以至于一确诊,她就放下全部名声,只带着自己的画具和未完成的作品,住进了疗养小屋。
很难说她到底花了多久去完成它。画面上,一名微笑着的青年膝上放着风景画册。他左手抚过书页,又歪起脑袋看向指尖那只红带袖蝶。红褐色的卷发被披上阳光,丁香紫的双眸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至少她的护工是如此叙述的。
那张画像是榨干了少女最后的生命力,当护工发现少女躺在摇椅上停止呼吸时,甚至难以定义那张画是否完成。
青年无影无踪,画上只有一束比什么都明亮的光,和翩翩起舞的红带袖蝶。
榊原凑到画前,全神贯注地描摹王马十八指尖的蝴蝶。
时间不多了。
这个人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榊原还是一名女学生。
在家里是夹在末子与长女间没有重量的存在,在学校是成绩中等没人会特别关心的高岭之花,她倒是不大介意。安静的世界使她拥有了充足的时间练习绘画。然而她知道,自己的画里缺了某种“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她为此感到苦恼。
某人,先生要求她作出大海的画来。或许她应该找个时机去看看真正的海,但身体不支持她出远门。到底该怎么描绘这张画呢?她握着画笔思考许久,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尔后,他们在梦里初遇。
天水相接,浪花冲刷着柔软白沙。天也好,水也罢,一切都无穷无尽。那是生来头一次的震撼。她的眼泪似乎要流出来了。
接下来这一切美好都化为泡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大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不是超棒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吵。
她看向声音的源头,站在沙滩另一头的少年双臂舒展,一张嘴张得老大,眼睛闪闪发光,像个好奇宝宝。
他转过头,大眼瞪小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便豪迈地冲过来,像追着球的柴犬一样亢奋。
“榊原小姐你看啊!真的是大海耶!是真货啊!也太强了!”
“你是谁。”
“我叫王马十八!!!”
“……你为什么知道我?”
“嗯?”对方一脸莫名其妙,又向前几部,插着腰弯下身来,放轻语调,“这个问题,你肯定比我清楚啦!”
他的笑容过于爽朗明媚。
阳光沙滩,铺天盖地的蓝,站在其中的二人。
那是一切的开始。
这之后,每当榊原在想要见到难以领略的风景,当夜王马便在她的梦中理所当然地出现。他充满激情地与榊原介绍所见的一切,有时会因为讲不清楚反问自己,有时会在走丢后大喊大叫着问她怎么不见了。
某一次,榊原为此笑出了声。
“你笑啥啊?!”
少女摇摇头,像是春天照亮了一整片睡着郁金香的田,她浅浅的笑容覆盖住往日无动于衷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快乐从心里喷薄而出。上一次这么舒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努力憋起的笑化为清脆的声,王马气急败坏一会儿,最后还是随着少女笑了起来。
今天该画什么好呢?她提起画笔,灵感源源而出。
画里从未存在的,不知该说是“温度”还是“灵魂”的某种“东西”终于出现了。
艺术界的新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雪片似的邀请与采访申请信件接连不断。
她开始忙碌,开始需要在不同的餐桌上出席,往往休息时倒头就睡,一夜无梦。做梦已经变成了奢侈的享受了。
他们很久没有再见。对少女来说,自己的周围非常充实。
当她第一次乘坐飞机时,她身着天蓝色洋裙,看向窗外。云海连绵不绝,大海沉在云底。
幸好大海只是一时被遮掩。
她盖好毛毯,缓缓入睡。
王马与她坐在飞机顶端,头顶的天空一碧如洗,脚下是无边云海。他还是那个鬼样,明明这里相当不安稳,他却哼起小曲,晃动双腿。
“会掉下去的。”
“不会的!这是你的梦,而你不会让我死掉的!”
“……?”
“是真的哦!你看!”
话音刚落,王马起身向前,榊原的心一瞬间被吊到了顶端,她伸出手,什么都没抓住。接着,奇异的景象出现了:就像是脚下踩着玻璃一般,王马稳稳地站在高空之上。
他笑容温和,对着榊原行绅士礼,再压着嗓子故作高深:“那么,美丽的女士,不来和我……哈哈哈我受不了了!哎呀!这种语气我真的搞不来啊……好啦,你也过来吧!”
榊原瞪大双眼。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被王马扶着站起。
两人的手紧紧牵着,对方并没有放开的意思。飞机渐渐离开视野,他们在云海上漫步。
“怎么样,是不是很奇妙!”
“……嗯。”
“啊呀,我是不是也应该换个衣服?你试试看打个响指,说不定我会穿上蓝色的西装哦!”
对方像是昨天还说过“下次见”一样,他一直没改变。榊原没有按照他说的做,她侧过头,定定地看着对方。
“王马,你到底是谁?”
“啥?”
“你到底是谁。”
“诶,不是,你到底是在问什么?而且话题变得太快了不会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频繁出现在我的梦里?你到底是谁?”
“啊……这个啊……”意识到对方完全是认真的,王马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思考许久之后,他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地念着,“其实我也不知道!”
“……?”
“应该说是,呃,我不知道怎么定义我自己吧。可以说,我是‘你的愿望’,是你‘想要而没有拥有’的东西的集合体,嗯……我是因为你而存在于此的人!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就这么说吧!”
他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转到榊原正面,单膝下跪着握住少女的双手:“你心跳好快啊,对幻想出来的朋友心动了?”
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真挚,这确实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
榊原想起那片心中的野花田,她的心一定是因为对方此刻温暖过头的、令人不知所措的手心,才会像现在这样怦怦直跳吧。
她张开口,想要说出些什么——
广播的声音突兀响起。
梦结束了。云海再度只回旋于头顶。目的地四周也没有大海。
事后她回想起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因为见到了足够动人的风景,想让王马也看一看。
然而在这之后,王马十八销声匿迹。
她已彻底明白对方出现又消失的缘由了,不至于为此惊慌失措。但是还是会想念呀,想念是像花朵一样,会静悄悄生长,然后一夜开放的。
这一次的契机是一场邀请了各方艺术家的展览,看到主题“太阳”的瞬间,榊原打心眼地感到茫然。
该画什么?如何表现?等她注意到的时候,整体构图已经完成了。
那是一个指尖停着蝴蝶,被阳光照耀的人。
——“我是因为你而存在于此的人!”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念着这句话的,爽朗地笑着的王马十八。仅此一滴的眼泪从眼角浮现,落在衣领上。
他睁开眼睛,看见阳光从一侧的窗户里漏下来,窗外是盛开的粉色郁金香。他就在光里。
榊原在房间的另一侧,手上捧着书,一只红带袖蝶停在她的肩头。
注意到王马的苏醒,她合上了书,蝴蝶拍打翅膀,飞向自己。好像时间突然慢下来一样,她的视线悠悠然投过来,是在等自己开口。
二人静静地看着对方。王马想这段时间是不是长到足够一朵花枯萎又盛开,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哇,你哪儿来的一大把鱼尾纹啊。”
榊原一愣,吃吃地笑出了声。
“哎好嘛,我不开玩笑了,不开了。……咱们这是有几年没见啦?”
“最后还能见上一面真好,你还是老样子。”
“那可不。”难得听到对方的真情实感,王马有些不好意思,指头在鼻尖摩擦,蝴蝶停在他的膝上,“这次叫我出来是想干什么?愿望的话也和我没啥事了,是吧。你现在已经强大到可以自己做到那些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
王马傻了。
耳朵微微泛红,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纯情到这个地步。就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不是,姐,姐,你这也忒突然啊,你不是,你给我个心理准备先啊,羞死个人了哎呀好害羞……”他双手捂着脸,背弯下来,把头往膝盖上埋,连耳尖都红得彻彻底底。
“一直以来都谢谢你。”
“啊,呃,哎,不用谢,不用谢,您客气了。”
“然后……我那边的世界,有更多的风景,我想让你也看看。”
“这个有点难,那要不你多做几个梦吧美女……”
“最后,我要先走一步了,”耳畔传来木椅被挪动的声音与脚步声,“希望你能体会到与你为我带来的等量的幸福,祝你一路顺风。”
“啥……?!”
十八抬起头,面前已是空无一人,只剩下悬浮在空中的木质画框。
他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榊原?诶?榊原?”
他拖动脚步。
“你在哪里?呃,现在也不是玩捉迷藏的时候吧!”
他变得急促。
“在的话现在就回答我!”
他开始惊慌。
“榊原,榊原你听得到吗,榊原小姐,榊原纯奈——!”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嘴还开着,表情混合着恐惧、不可置信与深深的悲哀。
他花了很久才缓过来,神情恍惚,拖着步子走向画框。先是试探性地伸出手,然后鼓起勇气翻了出来。
面前的摇椅里躺着身着蓝色纱裙,面无表情的少女。窗外阳光一如既往,射入屋内的部分刚好触着她的脚尖,看起来她仿佛正在享受一个恰到好处的美梦。
王马在这时察觉到了什么。
他转过身,画布上是对着自己静静微笑的少女。她轻轻挥手,向远处走去,一只红带袖蝶拍打翅膀,最终定格在画面上。
写着“花·海·世界——榊原纯奈逝世二十周年纪念展览”的巨大活动展示牌竖在博物馆旁。只是开馆第一日,慕名而来的人便塞满了博物馆前的广场,颇具先见之明的管理者将馆内人数控制得恰到好处。
在人群之中格外突出的某位青年有着卷曲红发,其中的几缕被染成天水相接似的渐变的蓝。单看发色来讲,像是什么三流大学组织活动而被迫参加的人,但他精神饱满,也不在意一时的等候,甚至快活地哼起小曲,只是这条不停抖动的腿与他的深蓝西装画风迥异。
站在他前面的一位女中学生转过头,似乎是因为他的吵闹感到心烦,然而看到王马的脸时,她呆滞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这位先生,这个发型是在致敬关于榊原小姐遗作的传说吗……?”
“诶?”青年呆滞片刻,异常激动地不停点头,“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实在是了不起啊!还有这个挑染,看到了吗?是在致敬她最喜欢画的大海与云端上的蓝天哦!”
“果然!!!”
“小姑娘你很喜欢她的画吗?”
“嗯!我了解她的奇迹就是那个传说哦!虽然众说纷纭,比如什么‘始终无法描绘出青年的神态,因此将他用颜料盖去’,或是‘当时的评论家将画上的氛围比喻成一个青年’,毕竟也只有她看到了未完成品嘛。”
“也是啦,在我看来,我很喜欢那个‘画上的人活过来,离开了画作’的说法梦幻又吸引人哦!”
“啊!是说因为她的葬礼现场出现了神秘的红色卷发男子,所以传开来的说法吗?”
“没错!你怎么看?”
“我也喜欢它!”
“果然!同意这个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哎呀,我开心死了!”
“哈哈,先生也是我遇见的同一个支持相同说法的人呢!”
面前的女孩还在激动地讲着自己对榊原画作的喜爱,王马看着对方,时不时应和两句。他想榊原真厉害啊,即使过了这么久,还有这么热情的粉丝,连自己都要与有荣焉了。
“对了,既然这么有缘,来推特互fo一下吧!你叫什么?”
王马回过神来。面前女孩的笑颜与她无法重合。他掏出手机,说道:“我叫王马十八,是……”
——我是“她的愿望”。
——我是她“想要而没有拥有”的东西的集合体。是因为她而存在于此的人。
——甚至就连我的心脏——也是因为她的温度而跳动的啊!
“我……我是……”
——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王马十八又是谁呢?
——榊原她已经不在了,那么存在于此的王马十八到底是谁?
——说到底,我现在又是凭什么站在这里的呢?过去的二十年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这之后,他想起了一切的开始。
广袤无垠的世界里,榊原赋予了他存在。当时她一脸莫名其妙,说出的话合乎情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只是偶然相会在这里,不久之后你就会离开吧。为什么要和我套近乎?”
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想不起来了,但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他的造物主、他的神,打从一开始就指引好终将迷途的羔羊了。
眼泪在心里的某处打转,泪腺这会儿却还没上工。而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答案,临时起意,又或许是早已注定。
于是他如释重负。
世界上有无数的海港,也有数不完的郁金香。大海不是为了郁金香而泛起波澜的。
幸好海面上落满花瓣时,那种春天一样叫人心安的温度,始终能传达到海水的最深处。
“我是和你一样,打从心底爱着榊原小姐的‘人’哦!”
他笑着,这样回答道。
我啊,在大概七年前的时候。得罪了很多很多人。现在想想,大部分矛盾都只是因为立场而产生的冲突吧。不过还是有很多人扬言要杀掉我、报复我。
那时,我真的一点都不怕。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爹娘都在老家。朋友都是同道的兄弟,哪个都不是好惹的。我的仇家们,那群人都不聪明,…和他们比起来或许连我也能称得上是狡诈了。
可是啊,我有一个女朋友,叫橘子。…来这边之后女人大概换过三四个人吧,都是些狠角色。比我年长,比我会抽烟,比我会骂脏话,但是对我很好。她们有的是厌倦了,有的是觉得和年轻男人待不长,有的说自己快结婚了,满脸泪水的与我拥抱,告别。
当时我以为自己在保护她们、满足她们,现在回忆起来,或许一直以来被关心与保护的是我。她们对我而言比起恋人,更像母亲。
但是橘子不一样。
和橘子认识的时候,我21岁,她16。
橘子应该算那种“不良少女”吧。她很有想法,有点怪。她很凶恶,喜欢用下巴指人;却在偶然见过一面后特地找到我,说看上我了,要做我的女朋友。因为她好玩,长的又有几分好看,我就答应了。
不过我很快就后悔了。她个性阴晴不定,又死缠烂打。说又说不动,赶又赶不走,甩又甩不掉。她今天为我做饭洗衣擦洗摩托车;明天又趁我熟睡的时候连被带人把我撂到地上骂我没出息。柔顺可爱的时候得我想摘星星给她,更多时候和她相处活像在我头里放了一万颗炸药引发了十级地震。
可她纯洁,纯粹,无助,孤独,真诚,又笨拙。笑容就像未成熟的果实一般酸涩,闪闪发亮的眼睛从不离开我的身边。
她需要我。
并且喜欢我。
我们约好等她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故事的结局就像很多其他连报纸边缘都不会登载的小事一样,一天下午,一个仇家声称要与我和好,打电话约我出去。那个地方人群密集,治安很好,于是我答应了。当夜幕降临,我终于走出咖啡厅后,发现橘子的电话已经无法拨通。
她没死,可我不知道于她而言那种比较残酷,因为我从未问过她。她昏迷不醒,像具被丢弃的肮脏充气娃娃一样以怪异的姿势倒在废工厂的洋灰地面上。一只眼睛被戳瞎了,少了三颗牙齿。浑身都是血,还有远远一望即知、起码有七、八人份的精液。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那时做了什么,也记不得当时的心情。从结果而言,我应该是去公共电话亭叫了急救车,要么就是其他人叫了。我没敢再见橘子一面,只花了三天,就转交或放弃了自己五年来打拼到的一切;绝交了所有出生入死、称兄道弟的好朋友;搭乘火车连夜逃出了那个城市。
我不知道我逃离的是什么,只知道那种懦夫般的行为除了逃跑,无法再冠以任何其他名称。
我永远的改变了,我不知道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而我曾经最想守护的人,无法离开并也不愿离开的人;却成为了我一生都不敢再见,也不愿再想的“原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