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檔遙遙無期,聊天紀錄整理出來的一把過期的刀】
米哈伊盲人學院導師法則
其七:引導對方講出自己心理狀態,不要使用是否之類的字眼,不要讓學員感到自己是被動的。在該過程中體會學員感受。
其八:要記住,既然處於這個職位,你要做的就是引導相同處境的人走向幸福。
“琳娜小姐喜歡什麼東西?”
對女僕葉卡捷琳娜產生好奇是從這個問題開始的,當然,也可能是更早。
對方放下餐盤,幾乎是聽到了問題之後便馬上回答了,甚至沒有任何遲疑在:“西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太過果斷,她又停下來思索了一會兒,“嗯,比如⋯⋯薯⋯⋯嗯。⋯⋯很抱歉不是什麼值得一說的東西。”語末,她的口吻又回到平日恭敬溫婉的語氣裡。
“比如說什麼呢?我想不會有什麼事不值得一提的,如果您不是特別反感,就講講看吧?”讓我繼續詢問下去的,是不能對這樣的情況坐視不管的職業病,“無論是什麼我都會聽的。”
琳娜似乎在思考著該不該如實回答,如果回答了,又要說些什麼,半晌,她開口了:“是薯片之類的,還有各種味道的血。”
“比如說?什麼樣的味道?”
“血的味道的話,最喜歡的是牛奶一類的,人類的食物我也都有吃。日格先生是想要做什麼嗎?”比起來好奇,琳娜更多是出於對我的行為的不解才如此反問。
我沒有考慮過回答,只是想知道答案,但那似乎不能回應她的疑問,因此我只得把這個想法繞著彎說出來,“沒有,只是因為之前琳娜聽我說話,所以我也想聽琳娜的話。”仔細想想,她會如此在意或許是因為先前我並沒有問過她什麼問題,我便補充了一句,“是太唐突了嗎?”
“沒關係,不會唐突。和各位聊天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而且能和日格先生聊天我很開心,能學到很多。”她說,雖然語氣聽起來很平淡,但是大概也沒有在意,我於是繼續聊了下去。
“食物之外呢?有喜歡什麼嗎?”
“食物之外的話是西姆……還有娜娜吧?”
“娜娜?”
“是的,娜娜。名字是西姆取的。”我聽到餐盤被整理的聲音,突然意識到她似乎提起來這件事還算愉快,因此腳步很輕巧,“是一隻黑貓,剛剛來這座古堡時一隻跟著的guoguo,西姆很喜歡的樣子就養著了。”
“原來如此,是貓啊。”不太能理解guoguo是什麼,不過從上下文聽起來,大概是貓的別稱。
“是的,有機會的話你們可以見上一面,一定會相處得很好的。”她說,能感覺到心情不錯。
“嗯,我也想摸摸娜娜是什麼樣。”我回答,琳娜和西姆養的貓會是什麼樣子,要說起來其實有點無法想象。
到這裡,對話就該結束了。
但大概是出於無聊吧,葉卡捷琳娜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又說道:“之前說的關於你的故事,先生有時間說說看嗎?”並沒有料到她會在這個時間提起這件事,我老實說並沒有準備好。
“好啊。”
”日格和諾爾。“媽媽摸了摸我的頭髮,我沒答話。她哭得很厲害,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諾爾也哭了,可能是因為他最喜歡的媽媽哭了吧。
媽媽的手抖得很厲害,她的胸口在劇烈地起伏著。
“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家裡不會有爸爸了——別人問起來的時候要回答沒有爸爸,知道嗎?”
“我們要學會保守秘密。”
“從記事起我家的長輩只有母親。”我說道,我想這不算謊言,媽媽陪我和諾爾的時間最長,我也有點忘了爸爸長什麼樣了,“還有個弟弟,小了差不多兩三歲左右吧⋯⋯具體來說究竟是什麼年齡,我竟然也有點記不清了,真奇怪⋯⋯”諾爾的生日是幾號來著?”我有點想不起來,畢竟時間隔得太遠了,討論這個話題讓我有些不太舒服,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弟弟是,通常來說的⋯⋯唔,算是軍事間諜吧?”
諾爾到底算不算軍事間諜我也不太清楚。
“軍事間諜……是什麼?”琳娜對這個新單詞似乎很睏惑,是因為沒怎麼出去過嗎?她似乎不太清楚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我試圖尋找一個合適的解釋,讓第一次了解這個概念的人能理解:“嗯⋯⋯就是將國家甲的機密調查之後送給國家乙。啊,這麼說起來軍事間諜按照名字來說是調查軍事機密吧,但是我的弟弟做的東西似乎也不能算是軍事吧⋯⋯”諾爾似乎沒有像那些老電影裡的那樣過著刺激的生活,他不是匈牙利的007。
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很抱歉……我不應該打斷日格先生的,請繼續。”她說,為什麼要為這些事情抱歉呢?她又沒做錯什麼。不過是聊天罷了。
“沒事,琳娜打斷我,說明在認真聽我說吧。我覺得這樣不壞。”
她沒回答我。
“之前我和琳娜小姐說過吧,我從下就不太能喝周圍的情緒互動,自己也⋯⋯不常有什麼悲痛欲絕的感覺。“我回憶著過去的事情,才意識到從那天開始差不多有十幾年了,”媽媽死了,是被我害死的。”
仔細想想,我的大部分回憶都已經模糊了,不知道為什麼卻記得那一天的事情。他們說人如果不重感情,記憶就會消散得很快。“——不是什麼誤會,她真的就是被我害死的。車子壞了,我毫髮未傷,媽媽死了。”我摸了摸自己的手心,試圖在手掌上勾勒出什麼形狀,“媽媽的葬禮如期舉行,我沒有哭,也沒有感覺到傷心。”
我還記得那天的天氣,木棺上的雕刻,諾爾憤怒的臉。我想將那些組織成語言,但卻頻頻中斷。有點太難了。
“弟弟很難過。我沒有感覺,他罵了我,說我有沒有羞恥心——於是我開始感到羞恥。不是為了我害死媽媽這件事,而是為了我絲毫沒有傷感這件事。”
琳娜很安靜,她沒有再問問題。一時間,我甚至產生了她離開了的錯覺,但房間門從未被打開。四下有些過於安靜了,她緩慢的呼吸聲還在。
“——然後——唔。琳娜小姐知道美國cia的‘long leash’嗎?那是在冷戰時期,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一項戰術。”我提到這件事,似乎與之前的故事間沒有任何聯繫,“為了將蘇聯的藝術隔離出主流審美,美國人花了很大的力氣將現代藝術打造成如今的主流。或許是為了報復蘇聯一直以來認為美國是文化沙漠吧。這件事情公開的時候,蘇聯即使知道也已經為時已晚。”
冷戰時期,美國將現代藝術作為一項武器使用,為的是徹底打壓以蘇聯為主的斯拉夫文化。這聽起來或許有些怪異,但卻也能自圓其說。
藝術是一個文化精神樣貌的體現,封鎖對方的藝術,就是將精神的活躍性扼殺。同理,邊緣化藝術,實際上就是邊緣化對方的審美和價值觀。
或許是因為這個介紹來得過於突兀,琳娜的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但並沒有打斷我。
“為了力挽狂瀾吧?俄羅斯方面也試著挽回⋯⋯嗯,我的弟弟就是那樣子的間諜。而我則是他的藝術家,說來慚愧,在變成這副樣子之前,還時常聽到人說我是雕刻的天才。”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摸著自己手上的老繭,這些時間的印跡早已不是握雕塑刀的人會有的形狀,“大概是因為我就算失明前觸摸的感官也比別的感官要敏銳吧。我的國籍是匈牙利,但實際上祖先是斯拉夫人,正是因為這樣的雙重安全才讓俄羅斯放下心來讓我們放手做這件事吧——不過那也結束了。”
是這樣嗎?我不知道。
從頭到尾我都是被蒙蔽的那個,所有的事情都是諾爾和我說的。
“弟弟出賣了我。我被審訊了。燒傷是那時候留下來的。我沒有感覺到什麼⋯⋯對⋯⋯”
我記不清了,我真的記不清了,除了臉上的疼痛感以外,我對那段回憶什麼都沒有。
“我沒有任何感覺。”
我只是覺得很痛。
“他們問不出什麼,就將我放走了。而我的臉也壞了。”
太痛了。
“——弟弟問我,‘怎麼樣,有感覺嗎?’”
諾爾是這麼說的,我記得很清楚。
“我沒有回答他。他說‘沒關係,雕塑家即使不用看也能做藝術品。’——我走了,不想再做雕塑了。”我為什麼要說出來這個呢,說出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我想對琳娜說出我的秘密嗎?我的腦袋亂做一團,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釐清自己的思緒,“嗯,不想再做了,雖然我喜歡雕塑,但是從那天起我不想讓我的特別的東西變成別人的道具。”
雕塑是特別的,就像聖母像,就像琳娜。
“——這大概就是這個故事的全部吧。”臉又開始痛了,我隔著布,輕輕摸了摸那道傷,“謝謝你聽我說完。會不會有點無聊了呢?”
“虽然很多不懂的名词,这其中的情感我也绝大多数不能理解。很抱歉。”我聽到了布料摩挲的輕聲,琳娜從椅子上站起來,鞠了一躬,“日格先生的故事我已經認真聽過了,cencen們爺爺偶各種各樣的股市……而且都是聽悲傷的故事。並不會無聊,我學到了很多,可最終評審的不是我。”她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謝謝日格先生分享給我。”
她不理解,這沒關係。我想,世上大部分的感情對他人來說都是無法理解的。世上的人有不幸,不幸是多種多樣的,世上的絕大多數都是不幸而不是幸福。我告訴她我的這個想法,她不置評,但是簡短地說道:“我覺得我現在很幸福。”
“那真是太好了。”這是件值得祝賀的事。她沒再回答我,我聽到餐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過了一會兒是她那毫不綿軟的腳步聲。
“那麼再見,日格先生。”
“再見。”我回答,隨後我想到一件事,“琳娜說的guoguo和cencen是什麼?”
她在門完全關上前回答了我:
“是豬豬和貓貓的簡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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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2088
九月入秋,天气稍微有些变凉,此时夜晚出行的温度已是需要戴着薄纱围巾的程度了。
这一晚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弹奏在屋檐与行人的雨伞上,那些断了线的透明珠子只是响了一刹,便趁势落了地上。但这一切并不吵闹,反而显得周围格外寂静了,唯有沥青路上的水滩时而出现的一抹金黄灯光,才会引来短暂喧嚣。
克里斯蒂安娜拉了拉围巾,如同玫瑰一般的身姿在夜晚中格外显眼。半随着步伐,那双高跟鞋的鞋跟敲在了地上,激起的一点点水花又在下一瞬间快速地落下了。
她的目的地是一间酒吧。
那座酒吧并没有坐落在很繁华的地点,所以来人也并不是很多,平常营业的时候偶尔会有几个穿着大衣,坐在吧台前不等看明酒单就点上好几瓶高浓度白酒的人借酒消愁。酒吧里的乐队弹奏的也从不是什么摇滚,而是衬托着温和与悠扬气息的中世纪慢节奏音乐。
比起酒吧来说,这里说不定更像是旅人的驿站。
安娜站在酒吧前,透过玻璃门以及那昏黄黯淡的灯光,清晰的看到了正站在吧台后面的那位调酒师——她便是为他专程到来。
那人将职业微笑好好的挂在了脸上,招待客人的话语也是训练过千百遍般的熟练,一如设定好步骤的程序,仿佛什么事情都激不起他任何波澜。
不过这只是看似毫无破绽。
安娜这么想着,抬手拉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门边的银铃应声响了起来,没有半点准备就干干脆脆的将调酒师的思绪打碎,又落下几点温暖的星辰在他的眼中。
你看,破绽就在这里。
安娜看着他的眼睛,嘴边扬起来一抹浅笑。
羽凜自然知道是她来了,在银铃作响时就明白了这点。
虽然光线原因让他无法看清门外,但只要那个特殊的铃响起他就会知道了——即使事实上那声铃声与平常对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或许是心灵感应?
在之前的一段时间提到这件事时安娜猜测道。
或许吧,又或许是我心中刻着你名字的铃铛在作响。
羽凜靠在椅背上点点头,没有否认。
更何况,谁会想要略过这一抹瑰丽的红呢?
他是最不会的那个。
安娜向羽凜打了招呼,她走到吧台前,选了一个正对着羽凜的座位,将手中的包在旁边空闲的座位上放了下来。
酒吧里的温度倒是恰到好处,在安娜想来,即使是在这里喝上一杯放入冰块的Somersby苹果啤也不会令人感到寒冷。
羽凜随后将一株橙色的小果子装饰在酒杯上,待到安娜坐好便将手中的酒杯递出,那着实是一杯透亮的酒。
透着粉的酒饮在灯光下波光粼粼——他总说这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度数很低所以不会让她喝醉,带着甜味却又不会感到腻,还有就是如同她那份温柔一般的颜色。
安娜稍微摇晃了一下酒杯,看着被分割成一段一段染的粉红的线条,然后一饮而尽。
这依旧是她熟悉的味道,与初识时被调酒师请客的那杯酒没有半分不同。
安娜带着一点点怀念放下杯子,她环视了四周,最后重新将目光转向羽凜。
她说,你的手法依旧没有变,我仍然很喜欢。不过我好像是来晚了一点,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
羽凜笑着摇摇头。
“你是我最后的客人——倒不如说,我一直在等在最后一位客人,也就是你的到来。”
¬——
羽凜将店门口闪烁着【营业中】的牌子翻了个面重新挂上,然后又拽了拽门确认了一下锁被牢固的锁上后,与克里斯蒂安娜一起走出店内。
伴随着毛毛雨的闲聊自离开酒吧那时就开始了,安娜和羽凜之间的话题基本都是工作上遇到的趣事或值得记住的小事,这些事虽然小,但偶尔几件也会带出令人心情变好的欢快笑声。
正如此时气氛所衬,存在于两人之中的从不是透出年轻激情的诗篇,也不是月光色盘中甜到眩晕的奶油。它更像是沿岸湖畔中落下的灯影——或淡或浓的颜色平静的落在那里,纵使被游乐的孩子用手拨了两下,短暂的分开后依旧会重新回到原貌。
无需多么强烈的表达方式,仅仅是这份宁静便已足够。
到家的路程并没有花费他们多久的时间,在门口换下外套和鞋,此时一天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现在已经是一天内短暂又宝贵的休息时间。
按照羽凜的想法来说,此时洗个热水澡,再抱着一杯热姜茶缩在柔软的长沙发上稍作休息,是一趟足以消除所有疲乏的旅程。
安娜幻想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便和羽凜达成共识,按照想出的那几个步骤这样做了。在二人悠闲的靠在沙发背上小憩之后,不知是谁提出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于是一同快速地解决掉剩下未喝完的红糖姜汤,洗漱完毕后倒在床上。
或许是因为一天的劳累,再加上那杯热乎乎、暖洋洋的姜茶,安娜和羽凜只用了不多时即陷入梦乡。只是他们有些低估了夜晚降温的幅度,骤降的气温让羽凜久违的体验了一把冻醒的感觉。
带着些许不情愿地半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的景象映入眼帘。
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自己,羽凜反而更关心于眼前的人。
这么冷的天气,如果不赶紧盖好被子的话——
想到这里,羽凜将手从带着些许温度的被褥里探出,在即将要为对方盖好被子时却碰上了另一只手。
他不由得眨了眨眼,对视上了另一双火红的眼眸,随后轻声笑了一下。
心照不宣。
温暖自指尖蔓延,那份温暖,是无论多大风雨也无法影响到的。
那么就无须害怕惊醒,在这里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今夜,我们将会有个好梦。”
那是带着月色微芒的祝福。
其实并没有完,但是因为其中有一些漏洞所以最终选择写完C2就放弃了。
毕竟,最开始那只是一个梦,从梦改过来的文果然还是……啊,很多纰漏啊,下一次写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不过应该不会有人看到这儿的xx
来自世界之外的、人类认知之上的生命体。
本杰明花了足够长的时间才冷静下来——抑或说醒过来。梦境里充满了难以描述的奇异现象,他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视着自己的国家,甚至自己所居住的这颗星球。微妙的震颤感让他目所能及一切的边缘似乎叠加了一层高斯模糊的图层一般,令他不适。算不上恶心,但总归令他想要远离这样的场景,却不知为何本杰明选择了睁开眼睛想把一切尽收眼底。
他忍不住看向离熊熊燃烧的恒星相反方向的地方。在宇宙的深处还有多少可怕的生物存在?那些似乎抬手就可以碾碎人类的玩意儿,给予人最为深切的恐惧;凡是恰巧又不幸地窥测到他们的外形,那么在那短的可怜的生命,每夜的梦魇都会是光怪陆离的未知领域。在本身并不会遇见的事物带来的幻觉中挣扎着,绞尽脑汁试图容纳那些超越理解力的存在,而又一次一次失败,就像一只渺小的蜉蝣终其一生也无法明白季节交替一般,接触不到的未知与一片黑暗的远方将永远囚禁着可怜的越界者。
海浪会吞噬弱小的船舶。那些以为自己能够航行久远的、经验丰富的水手,在扬帆远航之时,才发现之前所见之灾,不过是冰山一角;面对着滔天的巨浪,他们意识到那些“聪慧”的应对方式与训练、自诩的丰富经验,对于真正的深海而言,不过是湖面上可笑的小打小闹。
在噩梦中渴求的苏醒伴随着生理性的恶心。他感觉喉咙干涩,并非因为口渴亦或是缺水,而是那种胃部的不适导致的条件反射。最开始他认为自己需要深呼吸两三大口才能恢复过来,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情况的时候他像个见到食物的橘猫一样从瘫成一滩立刻弹起来,随后快速离原来的地方三四步远。
牧跪坐在刺绣着樱花花瓣图案的垫子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而刚才本杰明则躺在他的……大腿上。他对天发誓这不是自己主动去做的。如果这人是长得不错的女性他会很乐意,但没有人会愿意去躺一个可怕怪物的大腿。
“欢迎回来。”
牧仍旧闭着眼睛。他看起来就像个无害的、甚至羸弱的人类。想到这一点本杰明打了个冷战,无论是他或是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罗德,都有着能够欺骗他人的漂亮外表。说实话他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希望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能够看到他们本来模样的眼界。
“去感谢他。”牧在本杰明询问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平缓开口,微微抬了抬头示意本杰明向着前方看去。一个青少年模样的、留着整齐的刘海与发尾的男性坐在桌在上,低着头玩着放在腿上的什么电子设备。
本杰明眯起眼睛,就算是这个少年也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他就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男孩子,但是看久了之后却觉得他的脸在逐渐融化滴落,露出了苍白的、没有五官,只在眼睛处有着黑色扁桃形洞口的面具。
死里逃生的佣兵闭上眼摇了摇头又抬头看过去,少年又恢复了第一眼看着的模样。为了不让那种难受的幻觉出现,本杰明决定把头扭开不去看在玩着平板的少年。
“我叫奈特。”似乎是感觉到了本杰明的视线,少年抬起头来看向本杰明。余光瞥到的这位奈特依旧是人类一般的外貌,但是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本杰明觉着自己的喉咙中干涩的感觉愈发强烈。
“嗯,谢谢你。”于是顺从牧的旨意向他道谢。“你和牧一样吗?我是说,都是那种……生物。”
“是的~”奈特的回答分明带着上挑的、玩乐的语调。本杰明相当不希望他会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向自己,但是实际上他就这么做了。“蔡伦尔先生,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能够得到你的关注?我嫉妒了。”
“我的子民。”
“哈?”谢天谢地奈特在说话的时候把视线挪到了牧那边,本杰明甚至下意识地往旁边迈了一小步不挡住奈特盯着牧的视线。“但他只是个人类!如果说子民的话,我才算是某个‘上古之神’的子民吧!”
牧没有回答奈特有些耍赖一样的不满言辞,只是招了招手。不知站在何处的某个佟欧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将放着鲷鱼烧的三个盘子放在了桌台上,随后为斟了三杯绿茶,但似乎并没有人想现在就吃属于他们的下午茶。
本杰明打了个激灵。这个地方第一眼看竟然有些像自己之前居住的拙劣的公寓,房间的正中摆着一个桌台,角落相应的地方放着书架,地板是榻榻米,而本来有着门的那面墙由一排竹子代替,其中刻意留了个缺口供人出入。他忍不住探头试图看向外面,隔着竹子的缝隙约莫能推测这里也是在那个满是植物的庭院之中,而这间小房子下方似乎是人工湖。缺口处的楼梯能让人回到道路上,大概几百米外被从这个人工湖引出的河水环绕的蔷薇篱笆便是之前所处的、喝下午茶的地方了。
“蔡伦尔先生——牧,你总是喜欢用沉默和甜点封住我的嘴。”等不到牧的回复的奈特跑回了桌台前边盘腿坐下,双手抓起鲷鱼烧咬了一口,似乎又被烫到了似的把吸了几口凉气。“我不承认这个人和我们是同类,只要我愿意我立刻就可以让他去死。”
本杰明现在想躲在牧身后了。尽管牧是让他陷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是毫无疑问除了牧以外,目前遇到的另外两位“上古之神”——罗德和奈特,都对自己有着一定的敌意。若是没有与他们势均力敌的人维护自己,自己只不过就是一个毫无价值、随时可以抛弃的生命。
“奈特一直都是这样,请格洛格先生不要在意。”此时牧的发言竟让一直抵触他的本杰明松了口气。“既然罗德已经苏醒并且已经让一个属于他的血脉被回收,那么我们需要做的是在他做出更糟糕的事情之前阻止他。”
牧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本杰明很想回敬他一句你还牺牲了整个孤儿院的孩子,但是他最终选择将不敬的话都吞进肚子里,更何况那其实算是自己亲手做的呢——只为了那后面数不清的零的赏金。“……我能做什么?在他……罗德面前我只不过是狼口里的羊。”
“罗德会去寻找信仰他的其他神明,去回收那些还没被他发现的孩子。”牧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些笑意,让人感觉不出这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如果找到了,我会保护好他们。”
“为什么这么麻烦……你们不是所谓神明吗,想要做到什么的话直接用你们的能力去做就好了,为何还要假借我手……”本杰明看着自己赤足踩着的榻榻米。“还要牵涉到……夙枭。”
“我以信仰而活。若是我失去了那些拥护我的神明们,我便是除了拥有不死的能力之外最为脆弱的个体。当然,人类最让我意外的是,他们的精神竟然与神明们是类似的——意为人类的信仰也能使我更加强大。现在的我,以这座岛为据点,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我走出城邦太久。
“而罗德,他与我不一样,你已经了解过他的行动方式。奈特知道有一个属于罗德体系的神明,我需要在你的帮助下,将那位神明拉拢,亦或是除掉。”
“但是放任罗德去做又会如何,反正人类对你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本杰明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抱着头蹲下来缩成一个不规则的球。“如果不是因我我如此‘幸运’地成为了试验品,我是不是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被你除掉?”幸运二字被他加以重音,颇有嘲讽的意味让竹子与木板隔出的幽静空间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牧歪了歪头。聒噪的奈特嘴里塞满了滚烫的钓鱼烧,这让他不得不大口吸着空气来减缓被烫坏的感觉,但当意识到这个“人类”难过的样子之后停下了那夸张的表演举动并闭上了嘴。
“罗德会去强行破坏人类安逸平和的生活,而我无法阻止他。”——然而牧的声音在这里出现并不令人觉得突兀,反而缓解了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人类警醒的时候,他们就会试图攻击、抵抗我与罗德,或是在世的任何一个神明。”
“但是我可以击败他们……我是说,您,蔡伦尔先生,你是最强的。”奈特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又用绿茶把喉咙里的玩意儿都冲下去,“就算是他们做了什么复制你的力量的实验,赝品终究抵不过真货。”
“太多的话,我也会应付不来。”金发的神明站起来、走到本杰明旁边单膝跪下,安抚猫咪或者什么小动物一样拍了拍他。
“就像那些被小白鼠咬断喉管的实验员一样,那只是一只白鼠,却能让人类咽气。于我而言,若是有太多的人类来攻击我,就算我比他们的存在要更高级,恐怕也要被咬的遍体鳞伤。”
本杰明微微抬起了头。然而但他发现自己离牧是那么近的时候,他几乎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生怕下一秒就会出现什么能让他陷入恐慌的幻觉。
“那样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为了阻止这种事情,拜托你了,格洛格先生。”
佟欧的降落姿势有些粗暴。飞机毫不客气地撞倒了几颗并不年轻的树,在空地上滑行了一段时间后才慢慢刹车。毫无疑问冰面上的那个家伙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威胁——他转头看向了这边,纵使隔了数百米本杰明也觉得背后发毛。
虽然说是古神但那个家伙给自己的感觉和牧完全不一样。他一边率先下飞机一边思索着,却又被佟欧用力扯了回来。
“难怪087断开了联系……一定是罗德发现了他。”佟欧让本杰明站在自己的身后,“不要让罗德直接碰到你。他如果知道了你是和牧先生有关系的话,呃……”
“他就会优先杀了我是吗。”本杰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而仍旧是听从复制人先生们的建议,跟在其中一个家伙身后准备下飞机。“我会小心不让他碰到我的。”
“我想他会让你生不如死。”在他身后的佟欧按住了他因为无所谓而耸动的肩膀。“你之所以来是为了阻止罗德从沉睡中醒来,而当他苏醒之后你无能为力。我会去把那个女孩儿救回来,你留在飞机里待命。”
本杰明在原地愣了愣。被塞住路的佟欧有些粗暴和焦急地将他往回拖了一大步,然后蹭过他的肩膀向外冲了出去。从犹豫中脱出的本杰明选择在这场自己绝对帮不上忙的战争中围观,从舷窗看向外边。
那个叫罗德上古之神盯紧了冲过去的佟欧们。他似乎能让水凝结成冰,方才在天空中看到的那个大型的等六边晶体的地面大概就是他的杰作。本杰明眯起眼睛看向那块冰面,随后被猛地吓了一跳——约莫是佟欧跟他说的那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被一根冰锥贯穿了胸口。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所有的重心大概都压在了那一根冰锥之上;她的鲜血混着冰锥上融化的许些水珠滑落在冰面上,在一片白中的赤红色难免有些扎眼。
如果佟欧们在吸引罗德注意力的话,自己也许可以帮上点忙——比如绕开他们去把那个什么利亚救回来。安然坐在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看着他们去打一场据说实力悬殊的战役本杰明很难做到,他在想如果那边挂着的是他最亲爱的人的话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如果那边是夙枭的话……
那个女孩子也是人体改造的成品,和自己一样,和夙枭一样。如果在这种时候不能保护这个孩子的话,那么自己凭什么有资格说在愈演愈烈的情况下可以在找回夙枭之后能够保护他。
不明不白的罪恶感慢慢占据了自己的思绪,然后一脚把佟欧的嘱咐踢出了在自己脑海里耀武扬威的佟欧的嘱咐。本杰明深呼吸了一口气,趁着其中一个佟欧掏出手枪来向罗德开枪的时候钻出了舱门。
罗德并没有想本杰明想象的一样用冰块去阻挡,子弹径直嵌进了他的皮肉。但是他并没有流血,反而是伤口在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那颗子弹被恢复的皮肉挤出了罗德的身体,掉在泥土与草丛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本杰明将飞机视作掩体。这横在沙滩上的大铁皮划出了一条凹陷的道,把沙子挤开来。本杰明滑下了那个凹痕,在横七竖八倒塌的树木的掩护下钻进了森林之中。在这片几乎没有开发的岛屿上,据说就连那栋什么梅菲斯克买下的别墅都是用一个比较老的发电机来供他们在此处度假时使用。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在这种地方自由自在地伸展着枝桠,毫不吝啬地给与了本杰明他想要的掩护。蔓延快到海岸边的葱郁绿色与三位正在和罗德缠斗的佟欧无疑给了本杰明去悄无声息地救下维克利亚的条件,但是……自己并没有办法通知佟欧和自己配合,那群看似每天对发胶的消耗量能撑起一整个要倒闭的公司的家伙甚至不希望自己出飞机。
他们说过,罗德并非善类。按照牧在庭院中的念叨以及在路上佟欧的科普,罗德可能是个……用人类的话来形容的话,变态杀人狂?谁知道呢。牧说罗德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亵渎了神明领域的”人类,而佟欧的形容相对比较露骨——“他会杀掉所有拥有他基因的家伙,因为他要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牧依靠着高等生物的意念而活。在传闻中的、人类不可能了解的国度中,无数与牧类似的所谓“上古之神”对牧的忠心撑起了他的力量。如今他甚至难以踏出那个C国的岛,不仅是因为落下了大部分躯体在深海中,更多的是他早已得不到曾经支持并信仰他的神明的信仰。
“人类的思维意外的精妙。碳基生物能够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这也是你们最为强大的地方,甚至得以成为我的……食物。用你能理解的话简单来说,拥有更多的忠诚信徒,我便可以创造或说拥有更多的东西。”
当时牧抿了口玫瑰茶,半闭着眼睛说道。本杰明喝不惯那种有些过于香甜的花茶饮料,于是只是将视线放在了随便一个马卡龙上。
“但是罗德的存在,便是存在。他不需要更多的支持,他只需要找到自己的躯体,他就是一个不受任何规则限制的、可以轻易抹去任何一个生物存在的人。”
——只要他找到自己的躯体。
本杰明记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牧的描述。那些被过度改造的孩子们,死去的尸体会消失无踪,大概像是牧所说的一样,他们死后会回归无垠的宇宙、等待重生。那么罗德也一样吧,如果那些改造体死去,罗德就能得到本应该埋在深海之下的、属于他的血肉。
若不是维克利亚潜入深海,这位神明又怎能听到令他睁开双眸的呼唤。但这或许并非这个可怜的孩子的错——每一个离乡的人都会有着扑向家乡怀抱的欲望,那源自深海的实验体原材料让维克利亚如同飞蛾见到烛光,纵使被焚烧殆尽也会选择向永无尽头的渊源走去。
那可怜的少女,纵使血脉中传承着罗德的念想,她自己又有何等能力与来自古神的威压抗衡。光是从牧口中简单明了的言辞就可以体会到罗德的可怖之处。忍不住思索第一次窥测到牧的形体时,当视线与存在于已知时空之外“生物”的双眸对上,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一丝丝无可抵抗的寒气,甚至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去逃脱这一切。
本杰明觉得自己很快就有几乎再体验一下了。他在用未经过训练却在求生中练就的敏捷身形在树林里快速移动,尽可能地克制住自己去触碰枝叶发出声音。佟欧们似乎在离罗德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徘徊,看起来就像他们面前有什么阻止着他们的继续前进似的,那些需要上膛扣扳机的热武器似乎甚至不能激怒站在冰面与海滩交接处的神明先生。这位从海底的居所大费周章冲过万米深渊沐浴阳光的神明,或许是因为他人类的形象长至后腰的银色长发被清晨的阳光衬托的有些晃眼,本杰明竟然觉得没有什么比圣洁一词更能形容他。
但是与他那种于黑暗的海域中脱出的、圣人的感觉相悖的是,他同时给人一种背脊发寒的凉意……不,不是感觉,本杰明在胡思乱想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越是靠近罗德,他就觉得气温越是不适。那个家伙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制冷机,恐怕佟欧们不愿意进入某个范围也是因为太靠近罗德可能会被冻得没法行动。
幸运的是罗德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本杰明暗自想着。否则自己这个位置大概是能够直接被冻成块儿。他握紧了手,在感觉到皮肤冰凉的情况下手心却沁出汗来。森林到冰面上还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本杰明猜测自己能在十五秒左右冲过去,然后再扛着那个小姑娘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如果佟欧能够在看到自己的时候配合吸引罗德的目光,或许自己能够安全并流畅地完成脑中的计划。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他的呼吸道进入肺部的冷空气让他险些咳嗽出声;他迈开步子,向着海边冲去。
他可以断定佟欧们注意到了自己,甚至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来自他们的暴跳如雷。但是事已至此了,本杰明想着,内心诚挚地向着担心自己安危的佟欧道了个歉。
任职过佣兵的他听见了枪响。尽管他的职业生涯挫折不断甚至让他吃不饱饭,但无可否认,那些加强了他每一个感官神经的、他不愿承受的来自牧的血液,足以令他敏锐地通过一些细碎的颤音来判断斗争的程度。
他冲到了维克利亚前,女孩儿伤口的血液已经冻结了,这也成功地让她没有继续流血以至于失血过多而死。她大概是从海洋的最深处出来的,身上很意外地没有任何潜水服之类的保护措施,她却仍旧还……活着;她的常服贴着她的皮肤,未干的海水凝结成了霜;她踮起的脚尖勉强碰着冰面,稍微支撑着这副身体,减轻胸口上压迫带来的伤口开裂或是剧痛。
本杰明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这是C国北部冬日大雪纷飞时的气温,在这里待太久不知道少女这幅被人折磨的破破烂烂的身子能不能坚持住。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试着将那个并不细的冰柱砍断,反复地做着剁的动作却也是有显著的成效的。
在本杰明专注于帮助少女解脱痛苦的时候,少女冰凉的手摸上了他的后颈。与气温旗鼓相当的寒冷让本杰明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他有些受惊似的抬头看着女孩儿。
“阻止他……”
名为维克利亚的濒死之人似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从发紫的嘴唇中挤出一句话。她已经失去了对未来的希冀——在看向她的眼睛的时候本杰明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不属于她的部分定然已经撑着她完成了凡人做不到的事情,同时给她带来的痛苦也无可比拟。
“阻止那个家伙……他是恶魔。”
维克利亚哭了。她是个坚强的孩子,本杰明推测,纵使是在体温逐渐流失的时候她也下意识地偏开头不想让本杰明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泪水混着冰碴滑落,最后滴落在那令人觉得打滑的冰面上。
——滴答。
就像是在安静到能听到自己耳内血液流动的声音的房间里似的,在本杰明耳中这一声水滴的落地声宛如惊雷。他感觉像是犯案被抓一样的感觉,血液从四肢涌上头部,肾上腺素逼得他感觉全身都过分的高温。
太糟糕了。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化。他感觉冰面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从自己的足下盯着自己;那幽深的瞳孔似乎没有深度,亦或是太深以至于身为人类本杰明无法窥测到最底端。他低头可以清晰地看见眼白上的血丝在逐渐增多——这像是一只生气的人睁大的眸子,虹膜完全没有被眼睑挡住,自己踩在了他的眼白上面,感觉上有些打滑,整个空间瞬间充斥着令人极不舒服的微微震颤感。
佟欧都死了。
本杰明意识到这是自己错乱的精神在失去牧的能力的抑制下引发的该死幻觉。他惊慌失措地后退又跌坐在冰面上,而被他碰到的眼睛表现的更是气愤,它的视线锁在了本杰明身上,随着本杰明的挪动而转动眼珠。孤立无援的佣兵艰难地将视线从冰面的眼睛上移开,转头看向他妄想对抗的神明。
罗德在看着他,就像那只可怖幻觉中眼睛一样,死死地锁在了本杰明身上。这不是猎人打量猎物的表情,亦不是任何一种本杰明认为自己有见到过的情绪。他能看到罗德身上叠着的幻影,与牧那种触须生物相当不一样——罗德看上去应该曾经是天空乃至宇宙的翱翔者,他的背后有着惊人大小的骨翼骨骼,没有血肉,却爬满了像是蜿蜒的蚯蚓一般的神经。
三位佟欧都被冻成了冰雕。天知道罗德做了什么,本杰明觉得自己也离和那几位一样不远了。他感觉自己手指已经僵硬,甚至有些失去知觉,或许再过一会儿就会被冻裂;他不得不用尽力气咬紧牙才不会让牙齿因为冷颤而互相碰撞、发出惊扰绝对寂静的这一刻的声音。或许这就是终结,他思索着,或许对自己这种没有未来的人来说,能够被从世界上抹掉也算是某种可笑的恩赐。
他发现森林也开始变化。变成了暗紫色调的树林,甚至滴着脓水——但这在现实中可能只是凝聚在树枝上的冰霜微微融化后低落的水珠。他动不了了,就和当时面对着牧的恐怖威压一样——甚至更加让人不安,似乎这位罗德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宣告着处决,并且不是用任何无痛苦的方式。
“让你生不如死。”
佟欧这么说过。本杰明有理由相信这一句绝对是正确的,罗德对他失礼的凝视让与牧交流过后留下的幻觉后遗症更深了许多。无处可逃,似乎整个世界都有着锁定他的视线,就连在睡梦中也无法安生,甚至会去思索就连死亡后是否也必须在这种生物的统治下煎熬地维持着意识。在这种看成恐怖的实力差距之下,维克利亚会失去活着的希望或许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人有资格责备可怜的少女。
冰面碎裂了。本杰明无法知道罗德是否发现自己是个和维克利亚一样的试验品,但他知道罗德想把自己埋葬在深海,而自己在掉入海面的时候甚至连闭上眼睛躲避咸涩的海水刺痛他的双眼都做不到。在他眼中这一篇海域已是鲜血一般的殷红,夹杂在其中的鱼类或是海洋垃圾在他眼中看上去就是漂浮的内脏。他不停地往下沉,无法呼吸,口鼻中冒出一串泡泡向海面飘去,手脚似乎被冻僵一样连最简单的划水都做不到。
“谁能拯救我?”
他在内心呢喃着。或许从飞机落在这个岛屿上的瞬间,所有亵渎这片海域的人都必须为他们的冒犯献出卑贱的生命。纵使放弃援救迅速掉头,罗德想要拦下一个飞机怕不是……轻而易举。
如果有谁能拯救陷入危险的人,那么只有“神”的同类能与之抗衡。本杰明在闭上眼睛之前似乎见到了向他张开双臂的恶魔——那位似乎戴着面具的少年无法给他任何能与“神明”有关联的感觉,反而更令他觉得是一个世界上所有最恶劣的情绪所揉成的集合体。
维克利亚艰难地在水中移动。古早的潜水服没有失去应有的功能,它尽力的保护小小只的女孩儿,让她免受缺氧与水压之苦。而维克利亚也没有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下停留太久,很快就掌握了移动方法的她稳稳地向着潜水艇的照明灯指向的大门走去。
佟欧没有反应。潜艇一动不动地像是什么深海的异兽一般匍匐在岩地上,维克利亚回头看向那藏在阴影中的巨大机器时难免觉得有些不安。通讯不知道是因为储电不足亦或是被什么东西干扰,或是在潜艇内的家伙不知道什么原因根本没有打开收发器,维克利亚听不见本该来自佟欧的方向引导或是警告。
于是她继续向前走。在潜艇光束力所能及的尽头,她打开了携带式的手电筒。
和她睡梦中的场景一样。覆盖在怪异石砖上的文字是被语言学家翻译过的图画文字,虽然完全不懂这里的文字,维克利亚却能猜出这上面写的就是亚特兰蒂斯几个字。浑浊的泥沙因为她笨拙的行动而在水中纷飞扬起,水下的环境因此而变得有些难以用肉眼看清。
她走了进去。行动与梦中那种轻盈的感觉背道而驰,但毫无疑问,像是玩偶被牵着线一样抑制不住地往更深处走去的欲望与沉眠的世界中一模一样,同时蔓延上心的是对未知与可能的危险的极大恐惧。或者更多,维克利亚说不出来,她觉得单纯的害怕之后还有什么促使着她想要掉头离开,但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比那份单纯的念想更为强烈。
真可怕。
她猜不到自己为何会对这个深海之城满是不可抑制的欲望,她也没有办法去思索原因。在平日梦醒之后她完全意识得到这是非常不正常的想法,但此时真正地面对着这片城镇的时候,她就像正处于梦境中的情况一样,完全失去了判断合理性的能力。
——“如果是有人让自己强行进入恐惧的源头,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为何那未知的力量真的能做到,让自己一直向前,不管心中蕴藏着多少抵触与恐惧?”
任何的不合理在此刻都不存在。她跌倒了,爬起来之后又往前走了几步,笨拙地拿起了被弹出几米远的潜水便携电筒,继续向前。光束的尽头还未能照亮这个建筑的末端,目所能及之处只有寂静与被惊扰的泥沙,偌大的空旷区域竟然没有哪怕是无脊椎动物活动的痕迹。没有思维能力、靠着本能存活的低级生物不约而同地远离了这里,似乎对这块地方的畏惧已经是烙印在他们求生的本能之中。
维克利亚脚下打滑了。她没有注意到那个凸起的岩石,或者是楼梯,当她试图用小步的跳跃前行的时候足尖狠狠地磕了上去。她挥舞着双手试图在水中保持着平衡,但是于她而言有些过重的潜水服让她没能保持站立。
她摔倒了。更糟糕的是地上并不平整的地面嗑的他生疼,不知为何会突出来的尖锐利刃——或者只是一块没能被海水打磨圆滑的断裂钢筋划破了她手臂上的皮肤。当她觉得那源自皮肤的刺痛传来时,她只觉得脑子嗡地乱透了。
潜水服的氧气表指数开始跳。如果她的皮肤被划伤,那么毫无疑问保护着自己的潜水服也被弄破。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她会在深海之下活生生窒息而死。掉头走向潜水艇的时间似乎赶不上快速下降的指标表,如果能用什么封上的话……
受伤……受伤就需要用绷带去包扎。维克利亚愣了愣,她记得自己有随身携带用以遮盖自己丑陋面貌的白色布条,但是现在要怎么拿出来,而且那样的东西能够在深海高压的情况下堵封住吗,如果是胶带之类的或许会更好一些。
如果氧气泄露完,除了窒息,恐怕还要承受压力。维克利亚的恐慌之中加上了死亡二字,但她在从面临意外的慌乱中脱出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从地面上爬起来、继续向似乎永无边界的黑暗中走去。
无法阻止。就像被真菌寄生的蚂蚁一样,任凭本身意志的拒绝,身体却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继续前行。不,比起可怜的蚂蚁,她或许更像是被催眠一般,纵使知道走向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满足欲求的渴望让她无法停下送葬自己的脚步。
氧气表指向了最后的死线。维克利亚感觉得到自己的肺部有些不悦,现在再做什么都已经太晚。她试着用手捂住潜水服残破的缺口,但阻止不了前行的脚步,亦或是逐渐急促的呼吸。她听到水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而玻璃或者什么脆但坚硬的东西破碎,那种令人难受的吱嘎作响声正在逐步接近她。
她觉得手逐渐麻木,似乎是水温让她冻得有点失去知觉。那让世界得以拥有生命的阳光也未能穿透数千米的深海,在此处徘徊的、稀少的生命,终其一生也未能见过那温暖的光辉。
维克利亚的头盔被击穿了。她聚焦看着眼前的那不知是何的尖锐物体,若不是头盔对它造成了阻碍,恐怕它将直接贯穿维克利亚的左眼——这玩意恐怕就是冲着自己那异变的眸子去的。水压在不规则的椎体造成的裂痕处恣意妄为,毫不客气地在短短几秒内将坚固的头盔彻底粉碎。腥咸的海水涌入它们未曾占有的这一簇领域,维克利亚只觉得自己肯定要完蛋了——或许是被淹死,又或许是被水压变成一块肉饼。
但是一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理所当然。准确一点来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过了她,或者任何一个人类的认知。
她没有因为头盔和整个潜水服里灌满了海水而无法呼吸。她的确觉得自己的鼻子与呼吸系统在深海之下失去了获取氧气的能力,但是与此同时她并没有像往常游泳憋气了太久一样觉得肺部火辣辣的疼,似乎自己所有的身体机能都在正常运转着,只不过有些奇怪——没有呼吸的必要了。可怕的水压也并未像她想象的一样把自己压扁,但身体的确承受了像是被什么勒紧了一样的压迫感。
更多的锥状物向她刺来。她在手电的微光中看到了那些运动极快的、并非生物的东西。那些光泽的反射让她的第一反应认为这些是玻璃或是冰块,这些东西每一下都是想要把维克利亚致死的攻击。它们瞄准的部位很明显是潜水服的头部、氧气瓶或是管道,但维克利亚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她可以继续往更深处走去,完成梦里未能完成的旅行。她脱去了这幅对她来说过分宽松的潜水服,让自己的头发飘散在水中、惊扰这本该永久地寂静的海峡。她像是停留在芦苇尖上的蜻蜓一般,轻飘飘地踏上那些不明材质的石砖,细小的尘埃因为她的惊扰而惊慌失措地随着卷起的小水流而漂浮着。
如果没有阻碍的话,她本可以做到继续前行的。
在她双脚都踏上结实的地面的时候,一根与刺破她潜水服的利器材质一样的玩意儿在她能够做出反应之前就刺穿了她的胸膛。冰冷的感觉从伤口处逐渐蔓延至全身,血液似乎在流逝——谁知道呢,谁都害怕随之而来的死亡,但谁都没有办法与未知的力量抵抗。维克利亚觉得自己因为疼痛与过分的凉意而无法正常思索,甚至连求救的本能都已经丧失。唯一残留的意志便是——想要往那片黑暗中走去,又恐惧着深渊处的什么。
那是一个人形的生物,亦或不是。不一样的场景在她的眼前切换着,她看不清那边的——谁知道是不是生物——的具体外貌。他,她或是它有着长发,在水中自由地漂浮着,又或是有着像暴露的、没有血肉的骨骼一样的……翅膀。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处在来自于他的温和光辉的中心,像是月亮一样轻柔优美,似乎能安抚每一个被噩梦惊扰的孩子入眠,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光辉维克利亚才得意窥测到伤害自己的这个人变化莫测的外貌。
但是。维克利亚在闭上眼睛、晕沉地在极大压力下昏迷前,一直在意着那种无法忽视的心情。
但是,处在光中心的他,却只能用黑暗来形容。最深的恐惧源于他,已经远胜于死亡所带来的慌乱。
直升机降落在了岛上,正巧赶上了大西洋上的第一缕日光。阿兰莱特停稳之后在驾驶座上打了个哈欠的功夫,维克利亚就从直升机上跳了下去,冲向海滩。可怜的被半夜叫起来的阿兰莱特赶忙也跟过去,生怕这个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的小家伙会直接冲到海里。
维克利亚挺惊讶为何自己的家庭医生甚至会开直升机,但是当他在自己的别墅上方降下绳梯、在她上去后掏出了那张飞行执照的时候维克利亚又挑不出刺儿,更何况她没有太多精力去对着阿兰莱特问东问西,梦里的呼唤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海底之城的事情。
没有任何心情去看恰巧赶上的日出。维克利亚脱下了鞋袜随手扔在沙滩的小路上,裸着足踏进冰凉的海水。她能够感觉到深海中的呼唤,理智之外的什么鼓动着她只身冲向会让人类丧命的永夜海底,但她也清楚若是想要抵达那个地方,所需要的是一艘潜艇,与至少一套潜水服。
“阿兰莱特。”
她没有回头便察觉到紧张兮兮的医生跟在了她的身后,也脱了鞋子、卷起裤腿,陪着她站进了海中。那细微的温度变化透过她的皮肤上异于常人敏锐的触觉让大脑感觉到差异,就算是蛤蜊或是藤壶的呼吸都难以逃过她的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人鱼或者什么——梦境之后她在思索,是否深海之下才是自己的归宿,那种迫不及待要回去的疯狂的感觉又从何而来。
“呃,是的,梅菲斯克小姐?”阿兰莱特停在了维克利亚的五步开外,有些迟疑地问着。医生有些不太自在,单手环着胸的同时咬着另外一只手的指甲,像是遇上了圆锥曲线的高中生一样紧张。
“你会开潜水艇吗?”
“会的,梅菲斯克小姐,但是我觉得那不是个……”“在别墅的地下,”维克利亚打断了阿兰莱特的劝说。她转过身,左眼难得地没有缠好绷带,会让同龄人觉得不适的疤痕被终结了黑夜的日光渲染上淡淡的金色。“有一艘潜艇,年代未知,但是我在小时候和爸妈有一起乘坐过。
“通过一条通道,潜艇可以直接冲入大西洋。我要去海底,阿兰莱特,我要去亚特兰蒂斯城。”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阿兰莱特把自己被打断的话说完,“A国官方控制了这片海域,呃,在岛上进行旅游观光虽然仍旧是被允许的,但是他们已经明令禁止在这里进行深潜活动,似乎就是为了保护那个什么亚特兰蒂斯古城。如果被发现我们甚至开了艘潜艇下去……他们一定会发现我们的,声呐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亲爱的。”
“这是我唯一的请求,阿兰莱特。”维克莉亚双手合十,做出祈祷一般的请求动作,“无论你看中什么——我家的存款,亦或是产业,我都可以在十八岁以后以法定继承人的身份给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去写承诺书。”
“不,不,我向你父亲发誓的是保证你的安全。”阿兰莱特连忙摆摆手,“在深海中研究古迹这种事就交给考古学家吧,我可以联系我的朋友找一些从未公开的资料给你?”
“行。如果你坚决拒绝的话,我自己去学。”维克莉亚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上沙滩,提起自己塞着袜子的小皮鞋。“我能在五分钟内学会开轿车,我也可以在半个小时……或者有一个小时内学会这个潜艇怎么开。”
“嘿——”
阿兰莱特不知道怎么劝说一意孤行的小姑娘。在这片沙滩上似乎让他比平时更加的烦躁和更多小动作,光是维克利亚注意到的就是这个还会开直升机和潜水艇的医生无数次揪着自己鬓角的一小撮头发捏来捏去。“——好吧,好吧,我会带着你潜下深海,但是只能是一下。”他为难地皱着眉头,在沙滩上来回走出几个脚印,“只要看到你想看的我们马上就回来。”
“嗯。”维克利亚用单音节答应着,但是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看一眼就会心甘情愿上岸。越是靠近那每日重复的梦魇便会令她便越加急躁,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潜入水中的欲望不停地催促着。
她感激最后仍旧答应与自己同行的阿兰莱特。父母离去之后这个医生是自己唯一的依靠,纵使在自己最为任性的此刻也没有像个外人应当做的一样抛弃自己。就连她自己也知道此刻的要求是那么的无礼与可笑,但是阿兰莱特终究纵容了自己的行为。
——没有任何无线电报。
没有任何警告,信号,或者是别的什么方式的通讯,A国的海军仿佛全体赖床一样没有管这个在飞速下潜的潜艇。维克利亚盯着不停变动的仪表盘,时不时又转头看看舷窗外黑漆漆一片的海洋。光芒永远不会眷顾水下的世界,在泥沙岩壁中潜行的生物受到了潜水艇光照的刺激而吓得游动了起来。阿兰莱特一边操作着那些按钮手柄一边叨念着什么“完了完了一定完了”之类的话,配上时不时跺脚的动作,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我们到底了——”在无数声抱怨中维克利亚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台词。她不停地在几个舷窗之间来回跑动,又偶尔冲到阿兰莱特旁边看着正前方玻璃窗外的世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哪怕她把室内的灯全部关上都一样,深海拒绝向使用视觉的生物展现自己的全貌。
“往前开。”不知道何处来的直觉让维克利亚这样命令道。就像她每一次做梦时冥冥中的指引一般,她知道一切就在前方不远处——那扇她必须进入的大门,那个在呼唤她的古城,所有的一切已经向她张开双臂、等待着将她纳入怀抱。
她悄悄地溜走了,离开了驾驶舱,去寻找保存良好的潜水服。尽管所有尺寸对她来说都有些过大,但她还是强行把自己塞了进去,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四肢。这对她来说足够危险,如果不小心可能就会什么可怕的深海怪物袭击,或者被千万吨的水压挤成肉饼,然而比起那在心中呼喊着的声音,这些阻拦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梅菲斯克小姐,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梅菲斯克小姐?”
佟欧回过头来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他的说话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意外地有些让人发毛。他不喜欢这里,非常不喜欢,就像是维克利亚每次梦到这些建筑物的时候会感到恐惧一样,阿兰莱特非常不喜欢这里。
“梅菲斯克小姐?!”
当他看到有一个潜水员出现在探照灯的范围中的时候,阿兰莱特几乎尖叫了起来。那滑稽又不平稳的动作很容易就让他猜到是某个小个子塞进了成年人大小的潜水服中,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她非常、非常容易因为这种冒失的举动而丧命。
阿兰莱特对这里的恐惧与维克利亚梦中所见的相似,但阿兰莱特并非直接因为这座失落的城市而感到心跳加速到有些呼吸不畅。他害怕维克利亚会走进那扇写着象形文字的大门,他非常畏惧可能发生的事情。
比很多人都更为了解人体改造的阿兰莱特,非常清楚那些导入了孩子们的原料是什么、来自哪里。那种存在于每一个染色体中的记忆在影响着维克利亚的判断力与行动力,最终的结果对少女有利与否无人可知,但绝对对这个基因的主人会有好处。
[快点啊!再快点啊!!她已经疯了啊!!]
他在脑中拼命的呼喊。他甚至知道维克利亚身体中携带的是谁的遗物。
他听闻过那位上古之神的名字。
——[已经快到了。]
——[你还在吗?]
——[087?你还在吗?!]
昏迷在控制台前的阿兰莱特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他彻底地失去了意识,就连最后劝说维克利亚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彻底失去联系了,我无法知道他在哪里。”
喷气式私人飞机上,两位佟欧在驾驶着,而另外一位佟欧和本杰明面对面坐着,非常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087从母体的链接中断开了,具体原因不明,可能是因为海水的缘故……你知道的,‘上古之神’并不擅长应对水这种对你们这群人类来说不可或缺的化合物。”
“所以,我们要找的这个……实验体,你说她叫什么来着?”本杰明看着小桌板上放着的装着蒸馏水的纸杯。离开牧让他觉得非常的不舒服,奇奇怪怪的念头与图像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但所幸并没有什么会让他在瞬间失去行动力的恐惧涌出。
“维克利亚·梅菲斯克,要我们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佟欧有些不耐烦地用指头敲了敲桌子。“我的天啊。为什么主人基因的携带者偏偏就是你,在他们的世界里你或许活不过半秒。”
本杰明没有去回答佟欧的话,他已经逐渐开始习惯这个家伙对自己偶尔发表的悲观意见了。反而自己能够在离开牧这么远的地方,却还没有见到让人反胃的场景恐怕要多亏这位……或者说“这些”佟欧,牧的造物似乎能携带一些来自牧的能力或是什么。
佟欧·阿兰莱特,在一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本杰明完全没有办法理解。按照牧的阐述,佟欧像是一个蚂蚁的集群,在上百个一模一样的他们之间有一位“蚁后”是主脑——也就是一直跟在牧旁边的那位。他们每个人都有独立进行的思维与行动,但是最终仍旧是“共用着一个大脑”,就像是同一个人有着不同的身体一样,并且只要主脑没有受到伤害,其他的“工蚁”就算死了,牧也可以轻易地再复制出一个。
“真正难的是创造一个拥有‘灵魂’的碳基生命,人类只有在这方面能让我偶尔觉得棘手一些。”——牧在与本杰明介绍佟欧的时候有这样提到过。尽管本杰明觉得牧的确解释的很清楚了,但一个如果愿意,每一个个体都可以随时共享视野、听闻与思想的群体,本杰明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或许没有那么普通——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们过的是什么生活。
“我们来迟了。”
坐在本杰明对面的佟欧发话,大概是开着飞机的两位发现了什么,又在他们独有的通讯网络中共享了一下。佟欧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乐观,不带有任何玩笑或是调节气氛的意味。本杰明站起身,走向了喷气式飞机的窗边。
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正下方是大西洋的海面。托清晨的福,没有太多的雾气和云彩,大约能看清楚有一些群岛,而自己坐的飞机正在岛上方盘旋。无法忽视的是他看到了在群岛外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朵……雪花。
对,雪花。本杰明在给夙枭买的科普书上看到过雪花的六方晶系的介绍,而此刻他从空中俯视所看到的便是海平面被什么冻结后形成的雪花状的冰面。从这个高度看约有一英寸大,他在内心悄悄算着,那么这应该是一个面积超过一平方公里的巨型冰面,但现在是该死的四月份,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佟欧所说的情况。
“他苏醒了。”
“那让王国覆灭的罪人啊,从睡梦中醒来了。”
维克利亚生在一个有钱的人家,非常令人钦羡的出身。梅菲斯克名下的公司覆盖各行各业,那家族的原始资本积累让她在这一代轻松地出生在了优于常人的起跑线上。但是若相信命运这一说的人,会说维克利亚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是对她过于优异出身的偿还。
维克利亚在两岁的时候,在游乐园因为闹脾气而不小心离开了父母。然而等小小的孩子消了气、想要在陌生环境寻找至亲之人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游乐园,在不知道是哪儿的街道旁徘徊。
一向拥有管家与保镖的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保护。她开始害怕,开始朝某个方向不停地跑,但其结果是被人用什么喷雾弄晕,然后在颠簸的车上被运送到了不知何处的地方。无法否认,她在那个充满了针管、锋利的刀刃与苦涩的水的地方受到了不少她不应当承受的苦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房间里呆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她的父母和阿兰莱特悄悄地把她从那个地方带走。
她的父母有对她说过,要好好感谢阿兰莱特。根据他们的叙述,他们在维克利亚失踪之后当晚就报了警,但是一直没有音讯,也没有听说过有拐卖儿童的惯犯在活动流窜,就是一个非常无头绪的案件,甚至不抱希望地将维克利亚的寻人启事张贴在大街小巷和每一个他们知道的论坛。事情出现转机的时候是一个注册名称为Mr.Potato的先生主动联系了维克利亚的父母,声称自己知道维克利亚的消息。
这位土豆先生就是阿兰莱特。他说他是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因为接待的病人很多,涉及面很广,在某次有听说过“一位红发的女孩”。他说这位病人是个有权有势的官员,因为醉酒后驾车事故紧急送到诊所,迷迷糊糊中提到了这件事。当时梅菲斯克夫妇已经见过了太多觊觎他们的奖励费的骗子,但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放弃寻找自己唯一的女儿,也因此好好接待了阿兰莱特。
阿兰莱特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继续打听了很多消息,迷迷糊糊得知了“人体改造”这件事。梅菲斯克夫妇震惊之余自然是希望能够将女儿从那种可怕的地方接回来,而阿兰莱特的情报,无疑指出了这位贴满了寻人启事的小女孩儿还好好地活着。孤注一掷的梅菲斯克夫妇花费了大量的金钱打通了内部,在阿兰莱特的帮助下,将当时已经失去了孩子该有的天真的维克利亚接回了家。
当时的维克利亚,已经离家整整一年。
孩童在三岁之前,是气质、情绪与社会认同的最重要的发展时期。维克利亚错过了她本该有的一切,从人体试验的地狱中回来的她变得沉默寡言,没有了孩子应该有的任性与玩闹,甚至出现了十几岁的少年才应有的懂事行为。她心理上的成熟让梅菲斯克夫妇感觉心痛,因此更多地花费时间在她身上,陪伴着她,但这份溺爱也未能让维克利亚找回那已经失去的孩子气。将她找回来的阿兰莱特也将维克利亚当做自己的女儿疼爱,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因此为契机与梅菲斯克家有了段情谊。
尽管失去了应有的童年,维克利亚在学业上却异常的出众。但是她的父母拒绝让她跳级,于他们而言学校学的知识远没有社交活动重要——这正是维克利亚苦手的地方。那些非人的实验让她失去了适时的语言训练与社会认同感,她所作的便是把所有的专注于时间放在了学业上,让自己去成为一个过分优秀的存在。
仅仅是这样的话,她或许也会有一个不错的将来。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她可以上A国最好的大学、受到顶尖的教育得到最受人青睐的文凭,但是令梅菲斯克家族彻底垮掉的事件,便是维克利亚的父母在她十岁那年因为发病原因不明的癌症一命呜呼。
在因病去世前,梅菲斯克夫妇将维克利亚委托给了陪伴了他们有七年已久的医生阿兰莱特。失去了双亲的维克利亚总是在空荡荡的大房子中感到寂寥,斥退了本身巨额花费的仆从后,那些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的家产也无法弥补她的孤单,所幸仍有一位可靠的医师陪伴在自己身边——尽管阿兰莱特的发型看上去有些滑稽。
——又是一夜的噩梦。
惊醒的时候维克利亚发现今夜是新月,月亮吝啬地不愿给予陆地任何一丝来自太阳的光辉。她按亮了手机屏幕,看着那时钟显示的3:27,坐在床上犹豫了很久。最终她拔下了在充电的手机,拨通了亲密联系人的唯一一个号码。
“喂。”
——阿兰莱特接电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刚起床,反而精神抖擞的很。也许是作为医生应该有的素养,格洛利亚想,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是自己的电话。在半夜麻烦他似乎不太好,但是刚才做的梦让她已经有些情绪上的失控。
“喂,阿兰莱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扶着耳边的电话。“我要……去一个地方。”
她在梦中推开了那扇门。那扇说不清道不明的,形状都不太能确定的门在她手下、在梦境中被推开。看上去厚重的石板没有想象中的重量,几乎是在格洛利亚碰到的瞬间就自行开启了。门内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光能够照进去似的,而好强的格洛利亚不愿意被愈加浓重的恐惧支配,于是咬着嘴唇、踏过了门槛。
只是梦而已。
她拼命告诉自己,只是梦而已,比起残酷的现实又算些什么。
脚下的感觉就像是踩到了什么皮质的东西一样,并不像宫殿的门口看起来那般坚硬。维克利亚小心地走着步子,不只是刻意还是无意地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就连呼吸都死死憋住。这里原先住着的人想必是有着大派头的贵族,尽管走了数百步仍未能碰到楼梯或是墙壁。她回头看了看,唯一有光的、她来的地方已经缩成了一英寸大小,此时勇敢的少女终于开始犹豫是否要继续向前探索。
这就像一个黑洞。走的越深,引力越大,恐惧也越肆无忌惮地霸占着入侵者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邀请她继续走下去,但她本身的勇气已经无法战胜来自黑暗的恐惧了。
那种说不清的诱惑让她再往前踏了一小步。就像是孩子渴望糖果、酗酒之人渴望酒精饮料一般的念想充斥着她的内心,自诩无畏的探险者渴望着向黑暗的深处走去。但是也如同酗酒者突然明白那些饮料的危害并随之放下酒瓶一般,她害怕了,不愿再向前行进,而是向来时的方向退了好几步。
是神明、是战士
是被推上绞刑架的国王
突然响起的歌声让格洛利亚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上一次如此的慌张是她在听到父母过世的消息时。那并不是什么突然很大声的、有节奏的摇滚乐,却是宛如从天际传来的安魂曲,由细不可闻嘤咛慢慢加大音量到让人能够听的清内容的歌声。
一开始的声音是她在建筑外听到的,那种模仿着人类发言的嘈杂的声音,但是逐渐清晰之后,她又意识到那并非一开始所想的“恶魔的低语”。那是一个男性的声音,说的或许是英语,总之维克利亚可以理解他在唱的内容。不管唱的人是谁,他发出来的声音、音乐的调子或是词汇都让维克利亚的恐惧逐渐加深,与此同步增长的还有哪怕豁出性命都要继续走下去的欲望。
国度沉于深渊与海洋
亚特兰蒂斯已逝去光芒
从远处靠近,最后直接在格洛利亚的脑海中响了起来,就像是擅自闯入别人家中一般,恶劣地搅乱着维克利亚的思维,似乎要弄清楚她的想法一般将她的所有思绪一缕一缕分割开来。人脑对于梦境的应激机制在维克利亚不知所措的时候终止了这一混乱的梦境,惊醒的少女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能大口喘气。
——“阿兰莱特。”
她对着手机轻声说着。“是的,现在就出发,我要去和平岛。”
A海域某片群岛的中,面积最大的岛屿的名称。传闻在上百年前的战争中这个岛屿上住满了流亡至此的孤独旅人。不同肤色种族的他们在这很意外没有受到战火侵袭的地方和平相处,因此后人将其命名为“象征和平的岛屿”。在很久以前梅菲斯克家在这片岛屿上购入了一栋别墅与大片花园,但离大片陆地太过遥远、生活极度不便,长久以来除了度假只有弃置。
新闻提到过那片海域吸引了很多人去探测,各种科技对海底的远程检测表明了那些岛屿下是个曾经有着高度文明的城市遗迹;不知出何原因总有新闻报道A国今年越来越重视这片土地,甚至斥巨资多派了潜艇检测难以抵达的深海。
那些科学家用各种各样的尖端科技检测出来的投影表明,这座还未有人类能够涉足的古城门上刻着的象形古语,翻译到现在的意思大约是——
——亚特兰蒂斯。
维克利亚最近经常做噩梦。
她一向都睡得很安稳。然而最近的梦总是让她从半夜惊醒,细密的冷汗沾湿枕巾。
她梦到有什么骇人的低语,像是夏季时恼人的蝉鸣、亦或是轰鸣的蒸汽机在拙劣地模仿人类的发音,那些断断续续的……她可以确定是英文,但并不知道那些声音说了什么;她在视野里所看到的是高大辉煌的建筑,但并没有像她去过的任何一个豪华的地区一样。梦境中的场景让她觉着诡异与不适。或许是因为在做梦的缘故,那些建筑的形态总体并未改变,但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一样,无法确定其真正的模样;那像国王的城堡般的建筑顶端,似乎是个圆锥顶,有时候看上去又像是有棱有角的四棱锥。
只是一个怪异的建筑。偶尔她无法确认自己是在斜坡向上或是在平路上走罢了,但面对着那一切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深深的恐惧。那种彻入骨髓的真实感让她想要逃离这座城市,但是从她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让她那股子傲气不允许她轻易扭头逃跑。
这只是个稍微有些奇怪的城市。维克利亚想。这只是个源于幻想的梦境,有什么能比自己记事以来经历过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还要糟糕呢?——她这样思索着,每一次都鼓起勇气,一步一步走向那说不出是平放还是耸立着的大门。但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在指尖触碰到那扇看上去厚重到无法打开的门时,后颈全是冷汗地醒来。她不得不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让因为恐惧而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同时责备自已明明已经是个初中生了、还在被噩梦困扰,实在是丢人。
“维克利亚·梅菲斯克。”
“是。”
她在被呼唤道名字的时候从塑料凳子上站起来。校长室的装潢看起来不错,她想。那些植物给古板的书架添加了一点鲜活的气息,材质不明但看上去很柔软的窗帘被金线装点的绳圈捆在办公桌后宽敞的窗户两边,这样在晴天坐在桌子前边工作时甚至因为舒服的阳光而不用开室内的灯。
“刚才你说的是,两位高年级的学生,不止一次对你进行了霸凌行为,是吗?”
她走上前几步,忽视了站再那两盆植物旁边满脸不服气的、甚至有着凶恶眼神的高大的男孩子。她立正站到了原木做的校长桌前面,点点头:“是。据我所知,一位名为亚力克西斯·贝鲁特路,另一位是和他同班的克里斯·兰顿。如果算上了此次的行为,这是我在本月内受到来自他们的第三次骚扰。”
维克利亚用了骚扰一词。说霸凌也不太妥当,毕竟那些贴在她的储物柜内侧嘲讽的画和会让普通人感到揪心的“独眼怪物去死”之类的词汇,对她来说并算不上什么影响,甚至光是和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境相比就差远了,只不过每次都得把那些碍眼的纸条撕下来并且清理胶带的残余,的确算得上是令人觉得麻烦的骚扰行为。至于刚才他们甚至胆敢在操场的角落把她堵在角落,维克利亚也丝毫不惧——事实上只要她愿意甚至能轻易搁倒这两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但在他们动手的时候路过的某个科学课的老师严厉制止了两位男性。
“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你应该及时向你的任课老师,或者直接向我反馈。”那个慈祥的老校长脱下了眼镜,把那金丝边的复古眼镜放在了那些用来骚扰维克利亚的涂鸦纸片儿上。校长叫什么来着……麦裴厄革特先生?不太好记的名字,貌似是个很关心学生的人。
“根据上个学期你的任课老师的反馈,我也记得他有提到过他的班上有个不太合群、甚至孤僻,但是学习上面却比较出色的孩子。”麦裴厄革特先生十指交叉放在桌面,身子稍微前倾一些。他的面上布满了皱纹。维克利亚难得地仔细打量着这位老校长。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甚至还有点长。在后颈部位应该有像几个世纪以前英国贵族爱绑的小辫子,维克利亚想。他这个从装潢到穿着都比较复古的老先生,发稍弯出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麦裴厄革特先生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太合群的自己。那些霸凌者的大概想法,经验丰富的校长先生知道,维克利亚也知道:那群欺软怕硬的家伙总喜欢找落单的、无助的人下手,比如自己这种甚至被任课老师评为“孤僻”的人,尤其是自己还是刚进入这所初中才一个学期的新生。
此外,相貌的异样也会让自己被孤立。除了那一头继承了母亲的漂亮耀眼的红色长发,还有左眼小的时候留下的、无可奉告的痕迹。为了遮挡这部分的异样,她在出门之前都会用绷带缠上一圈又一圈乃至遮的严严实实。在夏天偶尔会因为太过闷热而会感觉非常难受,但尽管如此她也不愿意在公众面前摘下绷带、擦干粘着皮肤的恼人的汗水。再加上自己是在同龄中也算矮的女孩子。也许正是因为这么多综合的因素,那些已经长身体但智商和情商教育都有问题的、只懂得用武力征服他人的“校园霸主”才会盯上自己。
“维克利亚,我会找他们的父母谈谈,同时我也希望能和你的父母谈……”“我没有父母。”
维克利亚的声音很平静,但陈述的事实却让麦裴厄革特先生楞了一下。校长的胡子刮得很干净,而维克利亚甚至能够看得见他的嘴半张着准备说出“谈谈”这个词,但却因为自己的话而噤声了。
“我很抱歉,维克利亚。你的入学考试非常优秀,在学费上的缴纳也并无任何拖欠,一切都很有条不紊,为此我竟然忽略了你的家庭因素。”麦裴厄革特稍微低头表示歉意。“这是我作为校长的失职,我向你道歉,梅菲斯克女士。”
维克利亚第一次被这么称呼。她有些惊异地歪了歪头。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个校长——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称呼为“女士”,以她的理解这应该是绅士对上流女性才有的尊敬称呼。“不,没有关系,麦……先生。”她想回以尊重的称呼时却发现那拗口的重音与拼写让她没办法流畅地说出这个姓,只好为了遮掩尴尬只好在发出了第一个音节后便赶紧收尾。“家庭的不幸不应该当做宣扬的言辞,没有人以此说事应该是我的荣幸。此外,我有一个监护人,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和他约谈——他的电话就是我在入学时候登记的号码。”
“好的,维克利亚。我们的谈话结束了,接下来我要找那两位不守纪律的男士聊聊天,你可以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被这些扰乱了心情——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麦裴厄革特对着她露出微笑。“将来你会非常的出色,亲爱的。”
她竟然觉得这个笑容很让自己安心,就像是……那位监护人给自己的感觉一样。
但是那确实截然相反的笑容,监护人阿兰莱特先生的笑偶尔带着一些恶作剧般的调皮,就仿佛他不是个医生,而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喜欢为自己的小把戏沾沾自喜的孩子。
但却意外很可靠。
维克利亚不会把自己的噩梦跟别人说,但却毫不介意地分享给了阿兰莱特。那个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就在自己家里呆着的、父亲的私人医生,在父母死前死后都无微不至地关照自己。尽管他总是有着一头凹了造型的、小青年一样的发型,甚至还有迷样的一撮挑染,但毫无疑问,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挑选的这位监护人绝对是尽心尽力、可以信任的。
阿兰莱特嘱咐过维克利亚,如果做了噩梦可以打电话给他诉说,甚至可以整晚开着电话陪这个小姑娘,或是直接开车去找她。他说一个女孩子十二岁的时候理应有人在旁边说睡眠故事,而维克利亚用尽全力才说服了阿兰莱特不要留在自己家给自己唱摇篮曲。父母离去的那瞬间维克利亚就明白,自己和别的同龄人早已经不一样——她应当更加懂事、更加成熟,而不是去依赖任何人。
毕竟阿兰莱特,身为一个与自己本来毫无关系的人,已经为自己做了足够多的事情。维克利亚现在能够按照父亲的意愿继续学业,甚至现在还能活着踏在A国繁荣的街道上,可以说阿兰莱特绝对有着不可埋没的功劳。
姓名:本杰明·格洛格
性别:男
着装:黑色短袖和白色短裤,外加上黑色灰白撞色的船鞋。一般这么穿,天冷了会换成黑色的机车裤、长筒靴,然后在外面套上外套
*外貌:17岁左右。黑色刘海右撇挡住被自己弄瞎的眼睛。放下来的头发大概到肩胛骨那么长,如无必要一般不会扎起来;眼睛是碧绿色的。
*性格:非常颓废的性格,严重的自残/自杀倾向,因为目前所处的情况,希望自己能够快些死去。无法换位思考,只能以自己利益为中心的,和他人难以交流的少年,因此不少人认为他是个疯子。对死亡毫无恐惧之心。
——
备注:
本杰明在五岁的时候经历了一场变故。他的父母死在了愤怒的大海上,而在船上的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至此以后变成了一个喃喃自语的疯子。
本杰明总是看到一些可怕的东西,声称自己能够听见来自深海的歌声。那些歌声没有经过空气传播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指引他去未知的深渊永居,那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怪物在他的周围环绕。
失去载体的上古之神的力量将他的身体作为了暂时或是永恒的居所。本杰明每时每刻都要承受着人类难以理解的知识与视野,这一切令他精神异常。他曾经试过无数种方式自杀,但是上古之神的力量阻止他死去,他曾经在满是血的床上醒来——半个小时前他用斧头砍断了自己半边脖子。
*上古之神名为牧·德其·蔡伦尔,曾居于亚特兰蒂斯,统治整个星球。
*上古之神的力量受他的意识控制,但是同时给他带来了太多不可承受的事物。
*之所以无法死亡是因为古神的力量在“保护”他
*他的眼睛是在他看到了太多无法描述的东西后,忍不住自己戳瞎的。但是古神的力量让他恢复了一只眼睛
*古神的力量源自覆灭的深海之城,在海洋范围内最为强大
具体表现为不死/水下呼吸/海洋生物的亲和/触手的凭空出现与操作
Keyworld:只对我微笑可好?
字数:2155
(1)
泰勒伸手敲敲门,不过片刻,就有熟悉的应答声请他进入。
他熟稔地推门而入,而屋内迎接他的,自然是上月医生。
上月 晌午。
泰勒至今已经能够念出这个名字,不论是以日语还是母语——于喉中发出震颤,像是重复过数十近百次几要吐出唇齿,却又戛然而止。
最后只是尊称上月先生,换来对方温柔得体的微笑,还有对于病情的常例问候。
泰勒也只能乖顺静坐在他的面前,缓缓叙说自己近来的情况。
他们第一次的交互也差不多是如此。
泰勒回忆。
那时候的上月先生仍是温柔,而自己很是紧张,小心翼翼又有些无措。他从未单独与陌生人相处,所以,即使上月先生是那般体贴温和,他也是畏惧。
那时候的对话他已经记不清,但上月先生的音容笑貌一直停留于他的眼中,甚至于深入脑海。
泰勒起初并不直视他的眼,只是礼貌的抬头看过去,试探的目光一直在他纤细的发丝擦掠飘忽,然后,不知怎么,或许是因为上月先生一句略带疑惑的呼唤,泰勒恍惚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对上了那双盈着浅浅笑意的眼睛。
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2)
虽然,虽然……在最初,泰勒差点就错过了上月先生。
毕竟,上月先生的工作是诊断病情,而泰勒是一个绝对不被允许生病的“正常人”。
泰勒自己也毫无自觉,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或者说,是不可以有。
身为一个模特并且有了一定的名气,如果身体(或心理)出了问题,不但要搁置所有的手上所有的活动,还会被一系列的揣测舆论压的喘不过气,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如果不能够做出对的判断并迅速下达正确的决策解决麻烦。
那么,紧接着就会有新人涌上来卷走自己的热气,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不过……放松时间应该可以另当别论?
好心的友人如此劝说。
泰勒只是回以无奈的微笑。
接着就投入了工作,因日程安排而来到了异国。
日常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进行,虽然安排很多但是有条不紊。
泰勒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日夜连轴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这样的正常生活并没有多久,他就明显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大概是水土不服。他推测。
这样的小病还是可以看一下的。
于是他在助手的陪伴下来到了医院。
诊断结果也如推测一样,不过是水土不服,适当调整就好了。
只是医生的神色有些奇怪,还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想说,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泰勒察觉,使借口支开了助手,然后对医生温柔笑笑,问询情况。
医生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黑亮的眼睛里是羞涩的好意。泰勒能够感觉到。
尽管他接下来的话让自己有些失笑:
他……推荐自己去看心理医生。
水土不服并不是什么大病,昼夜颠倒也并不是很严重,一切只要那排合理就好。
只是泰勒的病症,似乎是从心理蔓延而出的。
泰勒愣了愣,想要说什么。
但看着那双略显担忧的眼睛,最后还是没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3)
总而言之……
以上,就是泰勒出现在上月晌午面前的缘由。
因为心理咨询需要医生与咨询者的单独交流,所以,助手也并不在身边。
泰勒必不可免的有些紧张。
尽管室内是窗明几净又闲适恬静,面前自称上月晌午的医生也是彬彬有礼,可泰勒总觉得无处可依,紧绷着身体僵硬回答着他的问题,目光飘忽并不直视。
对方也并不介意,语气依旧温柔的循循引出泰勒的答话,默默的记录分析。
泰勒的精神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由对方牵着走。
思绪渐渐涣散,泰勒的目光也不自由主的飘到对方身上,指尖也微微抬起,虚描过他略显单薄的身体。
感觉,没有什么温度。
他这么想。
微微愣神的功夫,泰勒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下意识抬眼看过去——是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
而眼睛的主人,即是眼前的上月先生。
泰勒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是因何而颤动。
但,对方这种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泰勒控制不住的生出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
这样的笑容,可不可以……只属于我?
(4)
之后,泰勒去咨询似乎就成了常事。
每次也都是那为名为上月的医生接待。
后来知道这件事的友人感慨,你终于听劝了。
泰勒也只是微笑不语,似乎这个笑容里藏着什么小秘密,似是甜蜜,却又带着些许苦涩,于是微笑到最后,还是难以维持的抿起,咽回去满肚子不可吐露的酸涩。
上月先生的温柔,并不是只对于他一个人的。
泰勒回忆起那时候的所见的种种画面。
上月先生温柔接待了每一位前来咨询的人,一样的笑容,一样的语气,一样的态度。
使泰勒觉得自己与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开始就明白了吗。
泰勒垂眼看着手机屏幕,划动的指尖最终停留在备忘录的某一篇。
内容的起始是一个日期,是他们初次相见的日子,只是顺手记录。
只不过后来实在无法忘怀笑容的主人,他于是也就频繁用咨询的借口去见,见着见着,病都好了,实质性想要做的却没有什么进展。
或许没有进展才是最好的吧……毕竟,这里不是永久的住处,这次工作的日期也即将……
泰勒叹了口气,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振作。
也不该说什么进展都没有,至少联系方式还是有的。
而且……
泰勒屈动手指,将备忘录划到了最底段,也是最新记录下的日期——
新年祭。
(5)
新年祭当日。
泰勒站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心里还是满满的喜悦与不安。
毕竟,本来是不抱希望发出的邀请,结果……
上月先生居然答应了!?
泰勒只觉得什么都是飘忽的,兴奋过头控制不住的还蹦了一下,不过这样孩子气的行为并没能继续下去。因为上月先生的脚步已经停在了不远处,并且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泰勒立刻冷静下来,强壮镇定的跟着上月先生的引导走进了神社。
摇铃,拍掌,许愿。
一气呵成。
早有准备的泰勒预备心里默念出自己的愿望,却忽然听到一句熟悉的问询:
“你许的什么愿?”
泰勒想也不想,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希望,你这辈子可以只对我微笑。”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泰勒后知后觉,浑身僵硬,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说了出去。
不过,就算不能挽回也要尝试挽回一下!
泰勒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却听到上月先生微微笑着说:“如果这是你期待的话——”
那双眼睛静静地看过来,带着不曾变过的温柔。
“一辈子这个词,听上去也不赖。”
泰勒愣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的嗯了下来,伸出臂膀将对方轻轻揽入自己的怀抱。
原来……很温暖啊,上月 先生。
不,应该是上月晌午。
泰勒的拥抱又紧了一些。
属于我的,上月晌午。
字数:5588
凯莉·诺顿奔跑在暗无天日的树篱迷宫中。蛇发的女妖追赶着她,她气喘吁吁,魔杖早已不见踪影,终于她跑进一条死路,红发的女妖向她走来,她有一张凯莉最熟悉不过的脸。
“放弃吧,凯莉。”她说。
凯莉猛地睁开眼睛。她清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希雅的床铺看去,确认了宿舍里空无一人后才放下心来。
她最近总是做梦。三强争霸赛虽然结束了,但它的影响依旧残留着。她频繁梦见龙与金蛋,人鱼和溺死的尸体,以及希雅。
第二场比赛结束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暗中与希雅较劲,毕竟比赛时希雅向自己伸出了援手,让她看清了自己与希雅之间的差距——那可不是喊喊口号就能跨越的距离。
是什么给了她“自己与希雅站在同一起跑线”的错觉?她从前并未注意到的事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她的脑海,从一开始希雅的目光看向的就是更远的地方,是她到达不了的地方……
唉,想这些有什么用?希雅就要毕业了,自己难道还能一夜之间获得超凡能力让她刮目相看不成?
想到这里凯莉拍了拍脸颊,决定找自己的朋友转换下心情。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大把时间可用。在考试结束之前我没有心情去玩。”
“别这样嘛,光是学习多累啊,偶尔也要转换一下心情……等等,你别走啊!希尔!”
希尔达·库珀充耳不闻,径直走进公共休息室。凯莉垂头丧气,拉文克劳的学生全都一个样!她愤愤不平地想着,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考试,小混蛋布莱恩也一样,在上次见面之后他居然施咒拒收一切信件,而且到处都找不见!
她在比赛结束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见到布莱恩的博格特的事情。毕竟之前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自己一不留神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但现在回忆起那天所见的场景,她便觉得头皮发麻。
她看到两个布莱恩扭打在一起,他们扼住对方的咽喉,但其中一个明显占了上风,被压制的那个缓慢地失去了力气,手无力地垂到地板上。凯莉还在震惊中,意识清醒的那个金发男孩却扭头看向凯莉。
男孩变成一条色彩斑斓的蟒蛇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是个博格特,于是顺利地用一个咒语将博格特关了起来。她看着地板上意识模糊的布莱恩,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咒语就能解决的问题,他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后来忍不住在给母亲写信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母亲的回信比往常都要长。她这才了解到自己的舅舅,布莱恩的父亲是个多么懦弱的男人,布莱恩的母亲又是如何对待她的巫师儿子的。
“但你不要去试图同情他。”她的母亲在信上如此写道,“如果你这样做的话,只会让他更加难过。”
会伤害他的自尊心……这我知道,凯莉想。
“比起同情,不如做些有实际意义的事。也许布莱恩可以成为我们的家人。”
凯莉只惊讶了一秒钟,就欣然接受了母亲的提议。既然布莱恩的父母都不爱他,还不如搬出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呢!她不禁为母亲这个如此大胆的念头兴奋起来。
不过他到现在还躲着自己不见,让凯莉又觉得有点生气。混蛋小子,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聪明可爱又如此为你着想的表姐?
布莱恩自然不知道凯莉的愤慨,凯莉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她无聊得要命,除了自己的人似乎都有事可做,可希雅偶尔询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她却装作自己有大把事情要忙,事后又总是懊悔地坐在黑湖边,盯着晒太阳的巨乌贼发呆。
她是怎么了?凯莉自己也说不清楚。
布莱恩问她,是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发生了变化,她觉得的确如此。她不再满足于做对方的追随者,她想要成为与对方平等的存在,这样就可以……
呃,接下来的部分她就想不通了。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她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希雅就要从布斯巴顿毕业,如果在毕业之前依旧维持着这种状态的话,希雅大概会彻底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吧。
可是到底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在希雅毕业之前不留下任何遗憾呢?
凯莉觉得自己从未想过这么复杂的事,甚至觉得有些头疼。反正,反正离假期还有一阵子,不是吗?她抱着点侥幸心理想。
凯莉又做了那个梦。希雅居高临下,用魔杖指着跌坐在地上的她。她嘲笑着凯莉的软弱无力,你只能一辈子做个无足轻重的跟班,她说,这样才适合你,不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呻吟着醒来,却发现希雅坐在她的床边,关切地看着她。
“还好吗?你一直在说梦话。”凯莉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希雅还穿着睡衣,房间里的吊灯发出恰到好处的暗淡光芒,不至于让刚刚醒来的人觉得刺眼。
“我都说了些什么?”她忐忑不安地问,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我没有听清。是做噩梦了吗?”
“……嗯。”
希雅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凯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我梦见了你。”她一边犹豫地说,一边偷偷打量希雅的表情。
奔跑在她梦魇中的红色身影,黑暗的树林迷宫中徘徊的幽灵,以她心底深藏的恐惧为食,迅速地生长起来。在那场短暂的比赛中克服博格特是一回事,但对抗自己内心的恐惧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从前并不以求助他人为耻,但对象是希雅的话,她便不可避免地打起了退堂鼓。希雅会怎么想呢?她不由自主地想到。
但在这个寂静而又温暖的夜里,有什么力量仿佛推动着她向其倾诉——黑暗让一些人变得脆弱,母亲曾这样对她说。于是凯莉继续说下去。她描绘自己看到的影像,讲述自己如何赶走那个博格特,讲述她令人疲惫和恐慌的梦,还有梦里的女巫不停重复的话语。
她说完了,身体似乎有些颤抖,令人焦躁的沉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面前的希雅并不显得十分惊讶,她略微低头,思考了片刻。
“我不会那么做的。”她说。
然后出乎意料的,希雅拥抱了她。
是的,是这样的,凯莉想。她早该知道的,不管是比赛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希雅都不会要她放弃。无论作为对手还是朋友,她都会鼓励她继续。
越是这样,就越不想现在就分开啊。她用力抱紧希雅,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并不是迷情剂的味道,而她喜欢这种味道。
如果希雅不毕业的话,那该多好啊……
她努力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凯莉悠闲而无聊的休假持续了一阵子。她尝试研究恢复记忆的药水,但是成果甚微。她自己也知道那有多难,但只要有可能性她就忍不住去尝试。她在一些事上太过后知后觉,到现在才意识到希尔达曾经经历过多痛苦的事。自己如果想弥补过失,非得把那段记忆恢复了不可。
直到学校的考试全部结束,凯莉的记忆药水也并没有什么进展,但考试结束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和希尔达一起玩,她便快乐地把药水的事抛之脑后。
不过即使如此,她依旧在希尔达那里吃了闭门羹。她以考试结束需要休息为由,躲进了拉文克劳塔楼的宿舍,一连几天都没有露面。布莱恩也不知道溜去哪了,他肯定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太气人了!
凯莉只好一个人在霍格沃茨城堡里游荡。她虽然已经掌握了几条秘密通道的位置,但依旧没找到传说中的有求必应屋。正在她漫无目的地游荡的时候,一位好心的霍格沃茨学生误以为她在城堡里迷了路,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在凯莉讲明自己在寻找有求必应屋后,这位热情的女孩也兴致勃勃地表达了兴趣。凯莉注意到她胸章的颜色,是的,又是一个拉文克劳。
“我还以为拉文克劳对在城堡中探险都没什么兴趣呢!
“拉文克劳们可不都是只知道闷头读书的呆子,事实上他们中的一些人也很喜欢冒险!”名为克里斯汀·方的七年级生笑着说。
“呀,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恰好认识两个闭门不出的拉文克劳……”凯莉慌慌张张地摆摆手。
“而我认识的可能更多……”克里斯汀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我的表妹总是更喜欢待在图书馆里。”
凯莉意识到她们有很多共同语言,她们都有亲戚在拉文克劳学院,并且他们都对探索校园这件事缺乏热情。
“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去过有求必应屋,”克里斯汀摇摇头,“真希望我们今天能有好运气!”
她们边走边闲聊,在提及自己混蛋表弟的名字的时候,克里斯汀显得有点惊讶,而知道对方是曾经打过交道的叶翎星的表姐时,凯莉也惊讶不已。
“她很出色!我想她是个不错的对手,决斗技巧也很棒!”凯莉并不吝惜夸赞的词汇,克里斯汀显得非常高兴,好像被夸奖的是她本人一样。
“只可惜我找她出来玩的时候,她却怎么也不肯。”克里斯汀又叹了口气。
“比布莱恩好多了,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不过好在他还有些优点,我并不讨厌他就是了。”
“他啊……的确不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克里斯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们在城堡里到处跑了好一阵子,把几个墙上的画像问得厌烦透顶,跑出画面不见了,不过她们倒是发现了几条新的秘密通道。
“这下去上课就方便多了!不对,我今年就毕业了,以后也不会到这里上课了哈哈哈……”
“我在这个学期之后也要回布斯巴顿了,那这几条秘密通道岂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嘛……”
她们对视一眼,苦笑起来。
不过坏心情并不会持续太久。
“总之今天很愉快,谢谢你陪我!”凯莉伸手与克里斯汀握了握。
“不客气,我也很开心,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还能再见面吧!”
“嗯,没准可以!”
想到毕业这件事,凯莉便又觉得一阵难过。但现在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她已经不再躲着希雅的视线了,一切又恢复到最初时的样子,她们依旧可以一同享用下午茶,聊一些琐碎的小事,就像从前那样……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只是心里那种隐约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呢……
考试结束后的第四天,希尔达终于结束了闭门不出的状态。凯莉拉她到黑湖边上散步,她罕见地没有拒绝。
“等暑假开始之后,我们大概就有段时间见不到面了。”
“嗯。”
“但你得跟我保持联络,我会给你写信!当然,如果你乐意的话也可以到我家来玩,怎么样?”
“也许我会的。”希尔达面无表情地点头。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难得的暑假就应该开心一点嘛。”
“唔……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习惯这样了。”希尔达努力解释。
“你要多笑才行!”凯莉去捏希尔达的脸,在她脸上硬是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哦,好吧……”希尔达不自然地动了动嘴角。
“对了,我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恢复我的那段记忆。毕竟你瞧,人缺少了某段记忆总会觉得奇怪对吧,所以我想尽量去做这件事,虽然可能要很久……不过如果我想起来了,肯定第一个告诉你!”凯莉拍拍希尔达的肩膀。
希尔达沉默了。在凯莉看来她的表情简直像是硬生生吞了一只巧克力蛙。
“你不需要那么做……我已经不太在意那个时候的事了。”
“难道你不想让我想起当时的事吗?我想你那时一定很难过,所以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而且我自己也想去了解……如果能找回消失的东西,那不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但希尔达摇了摇头。
“但是凯莉,已经过去很多个‘一个小时’了。”
凯莉起先并不明白希尔达的意思,直到她的脑海中响起了人鱼的歌声。
过了一小时便希望全无,
它已彻底消逝,永不出现。
“但那不一样,希尔,人生又不是比赛!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我会找到它的,就像我在湖里找到了你一样。”
“但是……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希尔达低下头,“当时我的确很难过。但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是因为……我的朋友离开了我。”她看着凯莉,艰难地讲出“朋友”这个单词。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只要和你一直做朋友,问题不就解决了?”凯莉恍然大悟。
“……”希尔达又不说话了。
“那我保证,会一辈子和你做朋友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
“不了。”希尔达打断她的话,“毕竟……世事无常。”
“嘁……有什么可担心的嘛,”凯莉对希尔达的话毫不在意。“一直做朋友有什么难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希尔达叹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凯莉不明白希尔达的担心从何而来,但她也没兴趣再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既然希尔达认为自己没有恢复记忆的必要,那么自己的确不用再去研究那些奇怪的魔药配方了,不过她还是决定把这个作为自己业余时间的挑战,毕竟如果真的做出来了,那可是件了不起的大成就呢。
转眼到了这个学年的最后一天,年终舞会如期举办。想到明天就要离开霍格沃茨,凯莉也觉得有些不舍。更让她苦恼不已的是,希雅即将毕业,即使明年回到布斯巴顿,她也见不到她了。
唉,那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总不能让希雅留级吧?
布莱恩总算肯露面,她这下子可抓到人了。坐在他身边的小女孩看样子和他关系不错,不过这个年纪的恋爱无非就是没什么意义的过家家……但她也没蠢到把这一点说出口的地步。
她本想多说几句话的,但眼角余光瞥见希尔达正向礼堂外走,一看就是要提前溜走,便急匆匆地转达了母亲的邀请,转身去追希尔达了。
“喂!希尔!”她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跟我拥抱一下吗?”
希尔达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像是想要说点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又好像是自己的幻觉。凯莉不等她做出回答,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这可真是个迟到的拥抱,凯莉想,还好自己还有机会把它补上。
“我回去了,祝你……舞会愉快。”
结束了这个拥抱之后,希尔达显得有些别扭。她慢吞吞地告别,又转身跑走了。
“好吧,也祝你假期愉快!”凯莉冲她的背影挥挥手,转身回到礼堂。她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开始享用美味的南瓜布丁。
希雅在她将最后一口布丁送进嘴里的时候向她走来。她今天并没有穿礼服长裙,而是穿着剪裁合体的男式礼服,让凯莉一度有些惊讶。
“女士,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更出乎意料的是,希雅向她伸出了手。
“当然!”她怎么会拒绝呢?
音乐再度响起。
“为什么会想和我跳舞呢,希雅?”
“虽然有点不合礼节,但毕竟是最后一次舞会。”
“礼节有什么关系嘛!我一直也觉得只能和男伴跳舞太无聊了,但在布斯巴顿总是要遵守各种礼节。”
“是的,在布斯巴顿……”
她们回忆起在布斯巴顿的种种经历,凯莉才发现过去曾经与希雅在一起度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想到这里她便愈发舍不得了。
一曲终了,希雅便提议要不要出去走走,凯莉欣然接受。这是个晴朗的夏季夜晚,她们走向静谧的黒湖,星光在头顶熠熠生辉。
凯莉试探性地询问希雅毕业后的去向,得到的是一连串她搞不懂的词语,大概是去经商吧,这个结果让凯莉有点灰心丧气,更不要说其中还涉及到复杂的家族斗争……
凯莉本能地觉得这样的争斗让她有些反感,她也不希望希雅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但希雅只是摇了摇头。好吧,她又没什么资格参与希雅的事情,这让她觉得郁闷极了。
“凯莉你呢,想好毕业之后要做什么了吗?”希雅问她。
这可把她难住了。
“不是还有两年吗?”她小声嘟囔,“不过也确实该想一想了……”
她想去做什么呢?留在学校教书?太无聊了。继承父母的工作,做个魔药师?那种工作也太压抑了吧?但除了魔药,她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才能……这真是件让人苦恼的事。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取一个离你近一点的地方工作。”凯莉想了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毕业之后还能保持联系该多好!”
“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别担心。”
“我妈妈曾经说过,”凯莉抬起头,繁星在眼前展开,“不管相隔多远,每个人都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所以她和朋友分别的时候也不觉得孤独。”
“我想她说得对。”希雅表示赞同。
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次分别之后自己就会永远失去希雅呢?
距离……对,是距离。除了空间上的距离,人与人之间还存在着另外的距离……
在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在辽阔灿烂的星空之下,凯莉终于思索出了答案。
“我从前以为我们很亲密,但我现在才想通,我们之间并没有我想像的那样亲密。报名参加比赛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想让你承认我的实力,却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凯莉看向希雅,她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我只是想要离你再近一点。”
“我想离你再近一点。虽然这有点难,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能力,但我努力了……希雅,我是不是……前进了一点儿了?”
希雅似乎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是啊,有一点儿。”
“嘿,我回来了!”
凯莉推开家门,正好打断了布莱恩和父亲热烈的魔药讨论。
“看来你在这儿待得不错,嗯?”她把行李箱推进房间,顺便拍了拍布莱恩的肩膀。布莱恩耸耸肩,不置可否。
“正好准备吃晚饭。”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凯莉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太好了!对了妈妈,我一会儿有事要跟你商量!”
凯莉有一大堆计划准备实施,邀请希尔达来过暑假也好,和希雅两个人外出旅行也罢,还有布莱恩,他肯定没看过巫师的音乐会!她对这个暑假满怀期待,这肯定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暑假——如果不考虑作业的话!
“这个暑假,可有太多事要做啦!”
END
凯莉的故事也终于END啦!完结撒花!大概这就是整个HWM7的结尾,大家都很圆满,可喜可贺,我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小企鹅的戏份似乎少了点,大概是因为这个学期对她来说本来就没什么事发生(除了布莱恩总在搞事),如果企划能开到HWM11可能她才会有感情线……对不起你就是开窍比较晚……
今年在企划也玩得很愉快,打魁地奇和三强都好开心,算算零零碎碎也写了八万字,老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其实质量没有很高,但我是觉得开心最重要啦哈哈哈
之后要是哪天突然想写,大概会写暑假什么的……当然很可能咕咕……
总之期待下次相见!
(理工科学生写文,非常痛苦。很多年除了写论文都没有打开过word(。这几天对阿哲的角色定位有点混乱,同时这边发现在单元剧的表演之中也很难渗透出他本人原本的性格,再加上(主要原因)我肝不动他的个人故事……为了让我自己对这个角色有较好的定位,由此出现了这篇说明性的文章。对他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读读看,不过他是普通人,所以可能不怎么有趣。鞠躬,谢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字数统计不知道有没有意义: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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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截取我的某一段人生写成故事,那我的故事,并不会成为《风雨哈佛路》那样的励志电影。虽然我是看着那个长大的,虽然概括起来,也可以将我身上的事件组织成“克服了外部的一切阻力,考入了备受推崇的学府之路”,但我很清楚出了问题的不是情节,而是我:我不具备成为主角的特性——我并不能单纯的,像鸟渴望深空自然张开翅膀那样勇往直前。
活着很累,累到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我活得是不是开心”。我因为家里的变故,听着母亲的啜泣度过了小学,中学念了寄宿制的学校,离开家,进入只知道学习的单调生活,到了大学却依然疲于应对学业和经济的压力。少年维特如果像我一样忙碌,他不会有精力让莫名的感情折磨他,他甚至没有契机,没有时间参加舞会去认识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虽然这事大概没有什么可自矜,但在偶尔在听到他人抱怨自己苦恼的时候,我会有点庆幸自己感受不到这些痛苦。
但是,相对应的,因为对痛苦迟钝了,对喜悦似乎也迟钝了。更有点不知让我如何评价的是,半出于专业的要求半出于个人的兴趣,我读了大量的心理学读本。关于爱和恨,一切都变成了为解释先出现的生理反应而大脑自动进行了的归谬。想要和他人搞好关系变得很容易,“情感可以先于认知”,我学会了让对方先做出利他行为再让他们误认为被我吸引,通过一系列小动作,我设计、策划他人和我的关系。感情本身淡漠了,一切的生活经历都变成观察的样本,应证理论,也成了我自己一套歪理邪说的一部分。随着我自己的人际理论实践的深入,一些东西变得非常好用,例如我的笑容——眉毛抬高,眼睛略为睁大,重要的是要注视对方,面孔不要用力,轻轻地笑就好。我发现人们喜欢这个笑,于是我也常常让自己摆出这一表情。
我利用自己的理论,“操纵”和别人的关系,仅仅限于给自己的生活提供一些小小便利的范畴——做团队的课程作业的时候,可以少吵些架的程度。我不想别人喜欢上我或太讨厌我,我不想惹麻烦。可以说,我没什么责任感。我逃避亲密关系。我甚至一想到交了女朋友,要耗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就会有点头疼。而最折磨我,让我困惑的,是在我实践了自己的理论之后,我没办法分辨自己的行为是否真诚。
我发现我没有“核”。我找不到我的真心。没有真情的参考,我甚至判断不了自己是不是在伪装。“怎样都可以,挑便利高效的来吧”。我常常可以把话说得很漂亮,鼓励他人很有一套,可是那些话是不是可信,我自己的并不清楚。至于我是否相信着自己的话,我也无从判断。
我变成了,某种没有个性的存在。我将它称为:“疲于奔命的普通人”。
活着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不在乎自己是否长寿,也不在乎传统的伦理道德。性和爱对我来说是独立存在的。我偶尔吸烟,偶尔喝酒,大多数时候显得挺合群的,走在正常普通能自给自足的生活轨道上,可能有时会脱轨,但也能克制到适可而止的程度。大概完全脱轨,出了列车事故,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但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于是就任由时间在一个个计划和死线间平稳向前。
可是,在遇见她的时候,事情却有点不一样。被吸血鬼抓到什么奇怪的现代宾馆(?)囚禁起来有点离奇,但是若是死在这里的话,似乎比死在高速公路的小汽车里有价值一些。至少前者是命运,后者只是单纯的运气差劲。单元剧的表演有点意思,给我了在没有窗的房间里思考的议题。更有意思的是,题目是我几乎从没思考过的“爱情”。我发现我并不怎么紧张和担心即将到来的死亡,果然我的心已经死了吗?比起我自己的状况,房间对面的人的状态才更有意思,也值得观察。随后,我在万圣节前夜(虽然我自己没办法判断是不是真的在这一天,但吸血鬼们是这么说的),莫名其妙的舞会上遇见了她。我被她抓住了。
我想让笼罩在她脸上的愁云像拉了图层透明度一点点变透明消失(这是什么比喻,但是阿哲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真的想进行这个操作)。我想给她帮助,我想向她提供温暖。我能做到,我擅长这个。而且这一次,不是出于利益,是出于我自己的冲动。我觉得我喜欢上她了,又或者只是自我服务偏见。在最初的冲动过后,我越来越不明白,我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让我自己能自我感觉良好而在利用她?我想成为英雄吗?还是说……?无疑,如果我能够看到她的笑容的话,问题或许就会有解答。
也许,到这里来的我,已经变得和在外面世界的我不一样了。一直以来囚禁着我的日常生活全部像幻影脱离了我的现在,没有课设、没有工作、没有心理学读本,连健身都只能做做室内的活动。我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我从没有思考过的事物。时间太空洞以至于曾经被忽略的细小心情都可以被拿来放大研究一番。也许,利用这段时间,我可以发现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我,是不是能在这里,变成不一样的我呢?
企划第一章已发布,具体地址走:http://elfartworld.com/works/525276/
TTL里菲尼诗特公司的相关11部门分配初稿。
Lof会尽快放出公司俯瞰图方便确定大楼编号。
例行公事,英文版先行。
THE FINISHED INC
The FIONSH Inc
We are here to finish unfair.
ENTERPRICE
Top president: Finnt·Xian·Sa
Vice president and president of SSD: Becure·T
SSD (The senior staff delegation) members are all section chiefs or shareholders’ deputies.
Including: Genes Development Department Black·Thrax (Lahx)
Mona·S·Bojoh
No.1 Personnel Department Neslada·Neurax
Marry·Meliner
No.2 Personnel Department Marry·Meliner
Alson·D·Jack
Special Personnel Department Ran·Holmes
Balona·Ƕ·Ȑ
Pathology Department Nova·Ish
Hoff·Danish
Botany Department Harry·Dens
Ceruso·ӂ
Economy and Finance Department Andrew·Josh
Han Xiao
Zoology Department Anhn·Ib
Yosh·Ta·Amada
Communication Department Neular·Neurax
Fier·Cephaly
Information Department Mendo·Li
Menfu·Li
Engineering Department Alexander·Marbo
Bolt·Ilush·Ice
Genes Development Department
Minister: Black·Thrax
Vice minister: Mona·S·Bojoh
Charging at developing findings on genetic engineering and pure genetic resources . Variate species and provide genetic findings for both Pathology and other departments . Develop methods to produce higher level pathogens . Moreover , store and protect pure genetic resources of the company.
Locate in the Northern section of the centre buildings , with all the floors (82 floors) used and five huge basements as an addition.
No.1 Personnel Department
Minister: Neslada·Neurax
Vice minister: Marry·Meliner
Compared to No.2 personnel department , this department is filled with second or forth stage stuffs . They are more likely to be the manipulators of plagues instead of fighters on a more physical way .
Locate in No.126 , No.127 and No.128 buildings .
No.2 Personnel Department
Minister: Marry·Meliner
Vice minister: Alson·D·Jack
More widely known for its Operation Section , which provides numerous fighters for the inc . The department is the largest department in this inc with about 3200 stuffs . Two thirds of them are excellent soldiers or third stage stuffs . In every mission , the leader will have to select their choices from this department , and this cause the department one of the busiest places .
Locate in No.123 ,No.124 buildings and the main three buildings . Share a information section with No.2 personnel department near by .
Special Personnel Department
Minister: Ran·Holmes
Vice minister: Balona·Ƕ·Ȑ
This department is mainly for biogears witch are any stage stuffs but cannot help missions in any physical or pathological way . They either too mutagenic to act as a pathogen or too hard to form attack by themselves . But they are often in ‘developing’ to help discovering their potentials .
Locate in No.125 building which has a huge library underneath .
Pathology Department
Minister: Nova·Ish
Vice minister: Hoff·Danish
This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departments in the inc as it is a plague inc . Nearly all the stuffs with great knowledge are in this department , so it is certainly the biggest department here . The pathology department handles all the experiments or researches in biogeers’ origin pathogens . They have the biggest storage of pathogens on the planet.
Locate in No.86 building , No.23and 24 building , also share a large place with the communication department in building No.74.
Botany Department
Minister: Harry·Dens
Vice minister:Ceruso·ӂ
This department focuses on virus’ affect on plants and medicines that can be made by them . In general they study the plants . This department also corporate with the pathology department to develop medicines for biogeers .
Locate in No.56 and 77 building , also has a huge greenhouse nearby . By the same time , the whole Falling City Area is for their experiments field .
Economy and Finance Department
Minister:Andrew·Josh
Vice minister:Han Xiao
This department is the economic core of the inc . It manages all the issues on money or investment . But surprisingly this department is not very large . It also charges in planning the finance for every department.
It locates in the main building with floor 1 to 30 .
Zoology Department
Minister:Anhn·Ib
Vice minister:Yosh·Ta·Amada
This department raises the most animals in the inc . It aims to prepare for the experiments that needs animals of special kinds and develop ideas on all the issues about animals like their habits . The creatures that are newly discovered can also be handled by this department .
It locates in No.26 and No.25 buildings.It also has a huge tank underneath the building for sea animals and a huge cage upon for flying creatures . Buildings No.10、11、12、13、14 are all supported by this department for raising different kinds of creatures .
Communication Department
Minister:Neular·Neurax
Vice minister:Fier·Cephaly
This department aims to keep the communication inside and outside the inc convenient and clear . It is also the main department witch handles the issue of building up RAMBUS .
This department actually spreads through out the inc buildings , wherever you can see the special yellow or orange neural net of Neurax would be the proof . Its main working place where the orders or centre statistics are given is in building No.47.
Information Department
Minister:Mendo·Li
Vice minister:Menfu·Li
This department is where all the information are stored . It has a big information net that stored in the internet of the inc itself . The history can be tracked to the beginning of the inc .
This department has a working place like a huge library that combines three biggest buildings of No1、2and 3.
Engineering Department
Minister:Alexander·Marbo
Vice minister:Bolt·Ilush·Ice
This department is the centre of engineering of the inc . It handles not only building the structures and ships , but also weapons design and develop . It also corporate with the communication department at building RAMBUS .
Its main working place is in building No.66 and No.65 . But nearly half of the factory of the inc are free for them to working at .
‘With my hair goes up , why are we staying here?’
Troy asks loudly , like she is really asking her teacher Marry .
‘You’d better not really ask about this to Marry .’ Poly says . ‘She is quiet mean about our leisure time , you know .’
Troy makes a big sign . It has been two days now since Marry , her teacher and only guardian , took her to this place . She said this is the place where she really works at and it probably would be her future place to work .
‘This is stupid . She even can’t predict how much sugar I can eat at all.’
‘Marry is clever , Troy . She must has her reason .’
Troy pretends to be angry now .
‘That’s unbelievable ! OK ? Look at this place ! Books , desks , chairs , strangers , boring white floors . Nothing is like what was in the village in Ponkas ! How can I live without a place to run and pull out the grasses ?’
‘That’s true .’ Poly admits . He does missing his old living corner in Ponkas . The children there were quiet interesting---not like all the serious-looking adults here .
‘And excuse me ? She just shows up every morning and evening , gives us hard works and check it . No exercises , no fun . And you know what ? We don’t have weekends now ! ’
At this moment a short women comes in , her eyes sprinkle different colors under the light surprisingly , like a ruby and a sapphire .
Troy suddenly stops complaining .
‘Troy ,’ The women speaks , in a cold and unfriendly tough . ‘If you continues your work without speaking useless words , the world would be much more better .’
‘But Marry...’
Marry gives her a stare . ‘What ?’
‘Well... Nothing .’
‘Good . Now go back work .’
‘Miss , do we have something , well , to relax here ? I mean , we have a short break in the noon isn’t it ? We wanna find something to do .’ Poly asks in a low voice .
Marry stands at there and thinks for a while (Troy bets she is thinking whether this boring place does have such a place of joy) , and responds with an strange sentence : ‘ Why not go find something to do ?’
‘What? ’
‘You can go any room on this floor you know ? Go find something then .’
Marry walks out , like finally finish the task to talk to two childish kids .
‘Told you , boring Marry works in boring company .’
Troy puts the lemon into her mouth and quickly spits it out .
‘Uh! this is so....’
They have walked through the whole floor with curiosity and expectation . But they found nothing . There are only 4 rooms on this floor which they can reach . The first one is their bedroom shared with Marry’s , which is filled with soft sofas , Troy’s duties and what she calls as ‘stupid Marry papers’ ; The second room is filled with dead rabbits , and smelled like a place filled with withered leaves ; The third room was not interesting at all , there were piles of broken experimental instruments and a full desk of fake plants (Troy counts out about 19 bottles of big fern , 2 bottles of daisy and an old pan with fish eyes and broken branches) . There is also a fake human model without head , Troy spends a few time decorated it with those fake plants so that he will not look so scary.
Finally they steps into the forth room . It looks like a big communication room . Piles of lines and computer screens were fixed on the wall . Each of them lights and has a small bee-like voice .
‘Whoa , looks cool .’Troy says .
And then she notices a big round installation in the middle of the room . It looks like a platform .
‘What is that ?’
‘I think...’Poly holds his breath .
‘Troy , I think it is the only true fun here !’
‘But what is this ?’ Troy looks back in curious .She steps onto the big platform and stamps on it to make a loud noise .
‘ It is a portal ! Troy , a real , functional portal !’
‘What’s a portal ?’
Poly seems to be very exited .
‘ A portal is a special installation that can transfer you to everywhere which have the same kinds or routes of portals ! Which means...’ He looks at Troy mysteriously . ‘If there does have same route of portals , we can go there !’
Troy becomes extremely interested in the big platform now .
‘Are you sure , Poly ?’
‘Of cause ! I read it on my coursebook before . ’
‘Then let’s do this !’
Troy immediately clicks a botton on the screen .
‘Wait...’
But the portal does not work , it silently remains rest and the screen shows a red ‘error’ on the name of the first line .
‘Well , it seems that the place ‘ Megoda Pusuca’ has been kicked out .’Troy narrows to see the screen .
‘Troy , I don’t suppose that...’
‘Well , neither does the place ‘Pants Planet’ .’
‘...you can use it...’
‘ ‘True Church’? Nope . ‘Ungasting with chips’? Nope.’
‘..Marry would be angry...’
‘ ‘The basement’?’
Suddenly the portal makes out a sharp twinkle voice . Yellow lights flies upon the surroundings of the two kids and soon covered everything up . Wind noise was heard and the ground disappears . Troy and Poly scream out of voice as they both feels a strangely unstable environment . While the situation just remains for about 10 seconds and they were landed into a dark place .
‘My dear little mitochondria ! Where are we ?’
The kids stand up and feel a little bit afraid . Especially when Poly finds that there is something fur-like on his head .
‘eh...Troy , could you see anything on my head ?’
Troy remains silent though .
‘Troy ?’
And just then the world back to light , Poly surprisingly finds out that fur-like thing is a thick brown blanket which is used to cover the portal .
‘Ta-da !’ Troy laughs . ‘Timid Poly !’
‘It was scary ok ? Where are we ?’
The kids look around . It is a huge room filled with different kinds of things . Several old sofas are lying in the corner with suspicious white dust on them ; A model with man head and pig body is placing in the centre of the room with a glass box to protect it ; A giant red wings ( Troy thinks it is a butterfly’s) is hanging on the tallest wall , and many unreasonable things piling up into mountains in the space .
‘Whoa....So this is it , ‘The basement’.’
‘It seems a long time have past for someone to clean here .’
Poly uses his finger to tap a green fish inside a tank , it swims around like a stupid balloon .
‘So let’s see what can we find here to help us get a longer rest time .’
They started searching the place . Troy often climbs up the ‘hills’ while Poly prefers to stay on the ground . Troy finds a eaten lolipop , a giant ant and a stinking red apple .She happily eats the apple and found it to be salty .
‘Hey , Troy . Look what I’ve found !’
Troy jumps down one of the pile and rushes to see , it is an old closet filled with small bottles and tubes .
‘Are these...medicines ?’
‘Yeah . In words , medicines ; But in other words , these are laxatives .’
‘ah--- I know what you are thinking !’Troy shouts out . She quickly pick up one bottle and drinks it off without any thinking .
‘What ? Are you crazy , Troy !’
‘That’s what you mean right ? Drink them and pretend to be ill ?’
‘No !’Poly shouts in surprise . ‘I just show you them !’
‘Well , whatever . At least we find the way to have a holiday .’ Troys seems to be happy though . She ignores what Poly was saying and jumps to the portal .
‘Time’s over ! Let’s go , Poly!’
But the thing didn’t go on well as Troy predicts .
Three days have past , she is still very healthy and there is no sign for the medicines to work .
‘That’s strange .’She says . ‘Are you sure they are functional and they are laxatives ?’
‘Probably , well , I mean yes . At least the paper on them wrote this .’Poly whispered .
They are still doing the endless ‘Marry work’ and Troy is already feeling bored with them after only 5 minutes .
‘Troy .’
Troy looks up and sees Marry . She is standing at her bedroom’s door with fury and confusion on her face .
She is holding the bottles .
‘Woops...’
‘What are these , Troy ?’
‘I...eh...’
‘Do you know how dangerous medicines are ? How did you get them ?’
‘I...found it next door...’
‘Lowey’s bread...Troy , why you drink these ?’
‘...’
‘You know too much of this could cause death ? Though this kind of medicines would not work on you ...’
‘Wait what ? Why ?’ Troy was shocked .
‘You are a biogeer , please . Human medicines would not work on you .’
‘I...’
Marry’s left hand , which is holding the bottle , starting to catch on fire . The beautiful red flame flies up and turns the bottle into pure ashes . Troy can feel Marry’s fury is coming up .
‘All right then .’ Troy gives a deep breath .
‘I would like to say that is because I want a holiday .’
‘A holiday ?’Marry stopped in amazement .
‘Yeah...I have just got here and I don’t know anything to do for fun . I don’t recognize anyone here and I don’t even get a chance to go anywhere else except this floor with four rooms . It’s so boring ! I want to learn and know about this place more , but what I know now is just that this is the place you are working at .’
Marry stared at her , a small amazement shows up in her eyes . Soon after she makes a big sign and says : ‘Well , you know what ,Troy ?’
‘Yes ?’
‘I am sorry that it is true that I didn’t let you go out . But actually this place is quiet fun . Many people here are friendly and interesting and I promise you will like it . The reason why I didn’t let you two go any other places is because I was too busy and had no time to take you guys to check in the system . And according to the high president , you will not allowed to go into the main places but stay in here . So it was my fault to not to explain it to you and tell you to wait patiently .’
Troy and Poly look at her in great surprise .
Then Troy suddenly jumps up and shouts : ‘So you mean actually we will have fun here and this is not a boring place ?!’
‘Yes.’
‘We can have better place to relax and more things to do?’Poly asks loudly .
‘Yes.’
‘There will be many interesting people here ?’
‘Yes .’
‘And when will we check in ?!’
The two kids stare at Marry in great interest and exitement .Marry feels funny but she tries her best not to smile .
‘Fine ... tomorrow , half past seven , wait here on time . And I’ll take you guys to Neslada .’
‘Who’s Neslada ?’
But Marry doesn’t reply and walks out .
‘Marry------!’ Troy coquetries .
‘It is a secr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