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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以谰
评论:随意
他出现在我的门前时像极了一个装满淤青的破口袋。我想象着此刻如果有人抓着他凌乱的头发摇晃,蓝紫色的淤伤与黯褐的血痕会在他体内撞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你被打得好惨啊。我把酒精倒在棉球上,不小心洒出来一滴,手指凉丝丝的。当我把棉球摁在他眼眶的淤青上时他不禁发出了短促呻吟。什么嘛,你明明知道痛。我毫不客气地蹭着他伤口处的泥污,连带着也擦掉了一点点已经结好的痂。
我当然知道痛。哎呦。他呲牙咧嘴,两个眼眶都是青紫色的,脸颊有几道深深伤口,一处特别深的在他说话时还渗着血。暗棕色的泥和血混在一起涂得满脸都是,活像一只下雨天摔倒在泥地里的狗。他每次分手后都如此狼狈,已经是第十几次了吧?我记不太清。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他也是如此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地躺在水坑里,嘴角挂着一模一样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完全没有长进啊。我将脏掉的棉球扔进垃圾桶,边说。各种意义上的。
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生气嘛……他小声嘟囔,话里不见一点悔意,反而让人听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洋洋自得来。你能想象吗?他的眼神涣散仿佛还在回味,语气轻飘飘像身处一场无止境的梦游。他那么文质彬彬一个人,当时直接踹开门的,揪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另一个人身上拉起来,然后给了我两个耳光,揪着头发就往床头柜上撞。台灯都碎了,好响一声。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那是天堂的霹雳……但是没有。他把我拖到楼下去,脸朝下摁到在泥地里……他指了指自己脸上最深的那一道伤口说,那个泥坑里有个锋利的小石子。再然后我就彻底晕过去了。他无所谓似的耸耸肩,好像三十分钟前被人摁在地上打得半死的是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
你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打死的。我背过身去,在急救箱里找寻绷带。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弄得那么难看啊?
他罕见地沉默了一会。窗外雨声更大了。或许我只是想确认我的存在。他的存在。我们之间爱的存在。过了很久他小声解释,声音和雨点敲窗的声音混在一起。他那个人,只有在愤怒的时候我才能触碰到一点点,别的时候都是躲在壳子里朝我礼貌地笑……或许我只是想被他真实地触碰而已。不是那种轻飘飘的、假模假式的触碰。他装模做样地晃晃脑袋,扯到痛处,又是一番痛苦鬼脸。是拼死也要紧紧抓住的、因为过于用力甚至会留下淤青的触碰。只要是真实的触碰那么哪怕是耳光也没关系,他说。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为了让主人陪自己玩而故意咬坏玩具结果被狠狠训斥的狗。
不。我反驳他,没有想去掩饰话里明晃晃的嘲讽意味。这一切只是因为你是个有病的烂人而已。我将绷带缠绕到他受伤的手指上,然后紧了紧,他发出痛苦哀嚎。只有在被击打的时候才能感到被真实触碰的话,绝对是神经已经烂掉了所以感觉迟钝吧?我没有理会他的抗议,顺利完成了非常牢固可靠的包扎。
他晃着缠上几层绷带的手,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啊……他不满地哼哼,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又失败了吧?虽然好像是关切的话但却听不出担忧或心急,完全是幸灾乐祸的口吻。
都说了别再给我介绍了啊。我干脆地白了他一眼。一牵手就会呕吐的人根本没办法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吧?
你吐到那个男生身上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乐不可支,哎呀,真可惜,他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呢。这下完全没机会了。
他确实是个好人,我说,比你强一百倍,就算我吐在他身上也没计较,还来安慰我不要太紧张。短暂陷入到与那个人的回忆里,我将语速放得很慢,窗外雨声几乎把我的声音盖过去了。我也以为如果是他的话就没关系,明明都那么、那么趋近完美了……
完美必然是虚假的,他打断我的话。而你没办法承受其他人哪怕一小点带着温度和潮湿汗液的真实。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那天,一起吃过晚餐后那个男生这样说。他的眼睛明亮而且真诚,如果用俗烂但生动的比喻形容,就像至纯且名贵的珠宝,童话里永不熄灭的星星。天啊他是说真的。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已经条件反射开始恐慌了。真实是最容易腐坏的东西,如果它变质了该怎么办?快乐会坍缩成反胃的感觉,苦涩的眼泪会淹没每一个脏器,然后溢出我。更可怕的是我将对此束手无策,谁能控制此刻真实的永远真实,爱永远爱呢?何况真实本身也并非可爱的东西,粘腻触感,粗糙手心,手指曲度。如果握住了就永远无法再幻想了,我心底的声音说,如果抛起一枚硬币你将不得不面对或正或负的事实。
不不不不,太可怕了,我宁愿沉浸在完美幻想里,你能不能只是存在着然后爱我啊,事实上不要有任何接触的那种。我正思考着该如何措辞但是一切已经太晚了。慢动作般地,他的手裹挟无数种未来的沉重可能覆上我手背,晕眩的感觉瞬间席卷我,就像汹涌海浪拍击一艘可怜小船。神经一霎烧起来,大脑皮层尖叫报警,杏仁核震颤,胃紧紧缩成一块石头。我弯下腰,不受控制地拼命呕吐。
那是因为我想要的根本不是真实。面对他的挑衅,我一字一顿地回嘴。
随你怎么说。他的口吻令人恼火,好像他已经知道自己扳回了一局,并为此正在心里大肆庆祝。他顺着胜利的昂扬语调接着说下去。反正,结论就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烂人。神经有问题的,永远不可能得到幸福的烂人。
沉默。
铅灰色的沉默在雨声中漂浮。
他望向窗外,我整理着急救箱。残酷的事实横亘在屋子里,是一头透明的大象。寂寞开始像失控的荒草一样在屋子里疯长,比其他任何东西都先一步占领了一切,层层叠叠地蔓延,织成一片致密的海。淹没在海里的我们彼此分隔,即使拼命伸长手臂也无法触碰彼此的身体,水波摇曳模糊对方轮廓,记忆中曾经鲜活的眼神已经成为失落在海底的谜题。真实的幸福。可以触碰到、并且被其触碰的幸福。啊啊,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无边无际的空虚里,无论如何睁大眼睛,得到的也只有水滑过眼球的疼痛。
好冷啊。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先开口。声波搅动风浪,海短暂地退潮,大象消失无踪。我又可以望见他了。那只滑稽的、仍然青肿着的眼睛。
你有没有感到冷?他望向我。
窗户已经关上了,我回答他。我们缴不起空调的电费。
我的意思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疑不定,这可是很少见的,我来了兴趣,示意他接着说。我是说或许我们可以拥抱,又费了好大劲他才磨磨蹭蹭地吐出几个字。唉,说说而已。他嘟囔着,好像在为自己辩解着什么。
就算是虚假的拥抱也没关系吗?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我笑起来。不过,我会吐的。
如果可以短暂地逃离寂寞的话。他说。雨一直下,他的伤痕在一片黯淡里闪闪发光。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心知肚明,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悄无声息地溺毙在同一片海里。
茫茫荒野上,阴云密布,阳光透不过一丝一毫,分明是正午时分,却湖昏暗得如同临夜七时。雷声闷沉,细碎的光随着闪电一起闪烁,新一轮的降雨即将来临。
少女自树荫下醒来,草叶随风晃动,一次又一次飘过她裸露的皮肤,带来些许痒意。
风一刻不停地跑过,带来泥土和水的腥味,耳边是自然的白噪音。即使腹部的伤口仍然在身体里扩散出一阵一阵的剧痛,她也抿紧了嘴唇不发出声音,只是不想打扰许久不曾体验的安宁。
她感觉到渴,她感觉到饿,她感觉到虚弱,她感觉到不安。血液仍然在缓慢渗出,她在这里倒下之后便感觉到无力起身,或许是失血过多,或许更糟一些,某次攻击伤到了她的腰椎。
可她感觉到自己活着,从深海般寂静的黑暗中醒来,从无法自觉的沉睡中醒来,少女呼吸着,仰起头,清冷的脸上淡淡地溢出情绪,似哭似笑,那是混杂着解脱与遗憾,还有那么点埋怨的表情,很快她闭目梳理了情绪,重新睁开眼睛,思索从眼中流露。
雷雨快要到来,至少要避免直接淋雨,不致命的伤口再被雨水浇一下必然会恶化。
她尝试挪动身体,尖锐的疼痛将肌肉都绷紧,女孩努力放松身体,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抓住一簇草植——
沙……
有踩过草叶的声音传来,少女如一头警惕的孤狼般别过头,她的白袍染了血,或许是有野兽寻着血腥味而来——她捏了一块锋利石片在手中,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凶狠的望向来者:
提着猎物的老猎人带着她忠诚的猎犬,错愕的看着荒野上凭空出现的女孩。
少女微微瞪大眼睛,不知该庆幸还是警告。
饥饿如风吹过的火般灼烧她的胃,她的目光被老猎人腿上的突出晶体吸引,又被死去的兔子夺去视线。
猎犬乖巧地在老猎人脚边转了两圈,然后晃着尾巴坐下。老猎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她白袍上的血迹,稍稍犹豫后,她从腰包里取出两块肉干,小心翼翼的接近了少女,手指捏着探出去——那猎犬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少女怀疑地看了看肉干,又怀疑地看了看猎人,随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她对着猎犬,唇缝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汪!”猎犬突然叫了一声,漆黑溜圆的眼睛看着女孩。这一声吓得老猎人手一抖,险些没掏出猎枪。
少女紧紧皱着的眉松开了些,她看了眼紧张的老猎人,伸手取走了肉干,没碰到老猎人的手指,也没有说任何话。
野兽的孩子?老猎人猜测着,想起来家中有几篇讲述这类特殊人群的故事书。她又掏出几片肉干,这女孩看上去真的很饿,又硬又柴的肉干被她几口就吃完,她甚至还想再要。
几乎把身上的所有食物和水都给了这女孩,老猎人才记起今天的狩猎计划:她接了订单,要打两只兔子回去交差。
就当她提起猎物和枪,准备招呼猎犬离开时,少女忽然开了口,那声音就像秋天絮状卷云或剔透的水流,发言带着些生疏和确实的谢意:“谢谢。”
老猎人差点把脖子闪了。
扭过头,那女孩漂亮的琥珀眸子清亮,似乎隐约散发着微光,正注视着她,而她的猎犬正用鼻子蹭嗅女孩的脸颊。看着女孩伸手抚摸猎犬的脑袋,浅浅的微笑在那张年轻而精致的脸上晕散。
或许是年过五旬人老心软,老猎人思来想去,决定把这女孩带回去,反正交单时间是一周后,客户不急她也不急。
这个时节正是猎物生息繁衍的时候,一周内有很多机会捕猎它们。
于是老猎人第二次蹲下,这次她不再带着戒备,而是轻声问道:“你需要住所吗?”
少女点点头,意思是需要,很快她又补上一句:“我会付报酬。”
老猎人失笑,她可不觉得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二十的白白净净小姑娘能付出什么报酬,这个年纪的城里人还在念奇怪的数字公式呢。
哦,看这发色,她是个异能者,伤好了打猎都不用自己那么麻烦。
“走吧,快下雨了。”克莱尔背起她,把雨衣盖在两人身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变大,碎雨和水汽很快隐没了两人一兽的身影与这片小树林。
残留在草地上的血迹很快也变得模糊,随着雨水融入土壤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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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在吗?”
宋柳城向玻璃门后的大厅探了探头,眼睛一瞟便收回,看向面色不善的绿眸小女孩。
“……”伊娃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又看看身后的玻璃门。
经过一番心里建设后宋柳城还是推开了那扇毛玻璃门,这时他能看到门后大厅的全貌了。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像是普通医院的样子。空气中飘着消毒水和浅淡的木质气味,他抽抽鼻子,看向了从进入地下设施起就一言不发的女孩。
“女士不在这里,”伊娃小声道,她眼睛匆匆扫过昏暗的厅室,“你要找她,我带你去。”
宋柳城点点头,顺从的由绿眼睛的孩子拉过袖口,向着走廊的另一头继续深入。
谢天谢地有人带路,这破地方简直是个迷宫,而他是个没记得带上线团的倒霉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们走过一扇一扇制式统一的门,伊娃的步伐就愈加轻快,鞋底踏地的响声伴随着偶尔会有的仪器运作声回荡在走廊中,宋柳城默默计算着步数,25,33,97……他没能继续数下去,转角过后是又一个熟悉的转角,连接一段相似的走廊,在几乎不曾变化的景色里,时间和数字很快会失去意义。
就在宋柳城走的几乎麻木时,伊娃停下了。
女孩示意他站到一边,自己则轻轻拧动门把手——
“女士,有人找您。”
少女清亮的音色撞进了这间沉默的屋子,宋柳城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结构碰撞声,随即目睹了半透明三方晶系组成的一对镰足退入门后死角,愕然间他将头缓缓抬起,与一双灰眼睛对上了视线。
“别来无恙,宋先生。”
女人同上次见面比起来脸色差了些许,她挥挥手示意伊娃过去,然后从桌上抽出一份盖了红戳的文件。
“如果是问夏先生的状况的话,尽管需要继续服用肾上腺皮质激素类药物,他再过三天就能彻底脱离呼吸机和维稳针剂……
“另外,虽然我不觉得你会闲到有空探病,但至少不该空着手过来,宋。”
宋柳城被费奥多尔盯的不自在,仿佛女性正用眼神责问着他。年轻的职员抓了抓头发,还是将彼此拜访的目的和盘托出:“抱歉……伏先生让我接夏遥旭离开诊所。鉴于接下来可能会有政府的人来,如果他被带走,我们将无法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以及……”
宋柳城闭嘴了,他注意到女人渐渐蹙起的眉头,年轻人有些尴尬的立在办公桌与房门之间那段走道上,他的确不清楚这样的诉求到底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于是他递给费奥多尔一个小心翼翼且富含疑惑的眼神,希望这位医生能够理解。
“伏虺的意思是…希望我能为你们放行,”医生用圆珠笔敲敲桌面,把宋柳城的思绪拉回一些:“我并不反对你们将夏遥旭转移,但我同样需要考量莫尔科什的抗压能力,
“如果伏虺能保证政府和‘北边’不会借此联手来找麻烦,我当然乐于为同僚分忧。”
她这时没在看宋柳城了,直往职员右侧腰包的地方盯,那双灰眼睛眯起,在顶灯的照射下泛出些光色,接下来费奥多尔十指交叠撑在桌面,她问话的声音和走廊空气一样的温度:
“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去?”
腰包传来处一阵轻微的电流声,接下来是纸页的窸窣。
宋柳城愣了愣,崩溃说道:“老板,你监听我!?”
“别说的这么难听,出这个主意的可是小熙。”带着电流声,不算清晰的声音从腰包里传出,名叫伏虺的男人正靠在沙发上倒垂着脑袋睡眼惺忪,他似乎永远都睡不醒,总是哑着声音说话。
宋柳城只庆幸自己一路上规规矩矩的,没说什么怪话。
“别来无恙啊,女士。”伏虺笑吟吟地在那头说话,语气语调有点贱有点装,“这确实不太礼貌,所以这次超额的资金申请我不也给你过了么。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向夏家小孩收取手术费的事儿呢。”
费奥多尔沉默地望着腰包,好似透过那黑色布料看到了一双不带笑意的紫色眸子。这人总有自己的方式拿着情报,这事儿她还只是做了个账单,那夏家小孩也根本没醒,她连说都没说过,就被伏虺拆穿了计划。
空气一下沉重起来,宋柳城站得挺拔,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心里在想工资会不会完蛋。
伏虺顿了数秒,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忽然睡着了:“嗯…这事稍后再说。第一,关于政府和‘北边’,我确实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来找你麻烦。
女士,你知道我的。”
费奥多尔换了个姿势,圆珠笔又开始敲击桌面,一些记忆浮出海面,于是她点头认同:“小孩长大就不乐意吃亏了。”
“您那是贪。”伏虺乐呵呵地怼她。
“第二,夏遥旭的债权给我三分之二。”伏虺紧接着说道:“女士,你恐怕必须答应。那些超额的资源申请和私人小实验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你过分了些,他还不起你那添油加醋的账单,而我需要他帮我做事。”
费奥多尔浅笑一声,在她显出疲惫的面孔下看不出来一点温度:“呵,只是换了个人牵着拴狗的绳子,你还是那么会感动自己。”
“去准备一下药剂。”她对伊娃说道,再次转向那黑色的腰包:“还有事吗?大金主?”
“没啦!”伏虺微微扬起声调:“下次我会换个礼貌的方式与你洽谈的,女士。”
一阵杂音后,腰包里再无动静。
而伊娃已经带着准备好的药剂回来,又凑去费奥多尔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这位女士慢慢站起,灰眸看了宋柳城一眼:“你还在这干什么?本诊所不提供住宿服务。”
“我三天后再来!”宋柳城立刻转身,带着还没缓下来的心脏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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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夜从短暂昏迷中醒来,她先看到了不认识的天花板,灯没亮,窗帘也拉着遮光。
种族给她的强健身体让她不至于因腹部的重伤威胁性命,却也逃不了残疾和病痛,如果不是克莱尔,她或许必须要向神明祈祷赐福才能活过感染和并发症,而且大概率逃不了半身不遂。
腰腹的痛感已经减去一点,掀开被子,闻到一股药味,她不由得皱了皱鼻子。原本的白袍已经被脱掉,她身上穿的是一套简单的衣裤,宽松了些,半个肩膀都在外面。
她把被子盖好,细细听了听——树叶在响,但不像被风刮过;草叶被踩过的声音,四只脚,不一样的重量,接着有人说话:
“您来的真快,我才把无线电发出去没多久。”
“人在这里面?”
“对的医生。”
对话简短,没什么信息。白秋夜下意识想装睡,想了想,最后把脸偏过去看着门。
克莱尔首先推门进来,身上已经脱下了猎户装备,一身布衣宽松简朴。看到她醒过来十分惊讶,转念一想,这姑娘是异能者,他们恢复的快,于是便了然,说道:“你已经醒了?医生来了。”
身后跟着的“医生”越过老猎人,掀开她身上的被子衣服,又解开绷带,一对灰眸打量了伤口一会儿,便放下手中的箱子。
白秋夜顺从地任她摆弄观察,看着这人打开取出一支注射器,颠倒着看了看里面的液体,然后掀起被子的一角就要按她的手:“克莱尔…女士。”
她生硬地遣词造句,声音低而虚弱,却叫人注目。
克莱尔带着惊奇看过来,很少有人会对猎户称呼“女士”,她上前几步问道:“怎么了?哦,这是医生,你放心吧。”
白秋夜安静地注视了她几秒,金眸里的情绪变了三变,叫人心慌疑惑,又很快将视线移开,望向窗户:“最近,要小心。晚上,不要点灯,没办法的话,用火。”
老猎人随着她的视线看向窗户,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应道:“好。”
白秋夜听她答应,眼睛才逐渐闭上,老猎人扭头一看,果然是医生将药剂推了进去:“医生……”
费奥多尔一边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说道:“她得到我的诊所去,这里条件不够。”
“那拜托您了医生。”
“嗯。”
囚犯姓名:桃桃巫
罪名:将已出版过的作品集拆开,挑挑选选后出版成文集,被读者发现实际内容并无改动,投诉骗钱。
判罰:7年+每月创作至少一篇小说,不能与已创作过的作品相同
入獄年數:6个月
交稿類別:小说
人物簡介:靠天吃饭,有一万个理由拖延写作,没有灵感时会做法祈求灵感降临。
被捕入狱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新出的《春山册》与四年前出版的《四分之三故事集》除了封面之外,里面的内容几乎别无二致。将已出版的内容打乱顺序、重新再编出版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手头上还欠了编辑的邀约,但已经没有灵感,只好将压箱底的几篇废弃草稿拎出来修修改改糊弄过关。仗着房东好说话,还欠着房东几个月的房租,如果再不能捞一笔钱,就只能留宿街头。
桃桃巫准备好糯米一碗、大米一勺、绿豆、桂圆、红枣、八角若干,将它们混在一起,中间放上三颗红豆,用针扎破食指,将血滴入碗中,再插入一炷香,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将这一碗且混了香灰的混合物蒸熟,咬着牙吞了下去。
强忍着呕吐的恶心感,桃桃巫躺在床上,回想香燃烧时的情形。袅袅的白雾中什么也没出现。今天也是如此。上天似乎收回了对她施与的灵感。
桃桃巫固然知道写作并非天上掉馅饼,完成一部作品要学会观察、积累、思考、技巧,要有过人的耐力,坚持不懈地学习、练习、修改。但桃桃巫的的确确是一个靠天吃饭的写作者。她习惯于等待灵感的突然闪现,文字自然而然流于笔端、出现在文档中。在没有灵感的日子里,她吃饭、睡觉、发呆、焦虑,她的生活过于寡淡。她也尝试过在没有灵感的时刻写作,但写出来的作品往往不如人意,被怀疑是找了代笔。她的确靠这个获得了一些知名度,出版了几部作品,但现在上天收回了对她的施与。
她得为这些年获得的并非真正属于她的成就付出代价。
囚犯姓名:江刻木
罪名:写犯罪小说被发现真的是在逃通缉犯,被抓后断更罪
判罚:终生监禁,出狱前必须把自己犯过的事儿全都写出来交代清楚
入狱年数:3年
交稿类别:小说
人物简介:性别不明的落网罪犯,死不悔改
【正文】
“越狱?没研究过,现在可以研究一下。”
江刻木犯过那么多事儿,从偷东西抢劫,到杀人贩卖,但凡是吃花生米的一项都没落下。但他一直隐藏的很好,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
该埋的埋,该沉的沉,该炸的炸,主打一个不留痕迹。
唯独最后一次,他在休假期无所事事打算给自己搞个年终自评的时候,被追更的网警顺藤摸瓜给抓了。
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坏人,并没有点亮黑客金手指呢。
“嘶,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监狱。”他在牢房内四处摸索。
与他相识的(单方面)老朋友,不乏蹲过大牢的人才,但他们从来没有说过,监狱居然是这副模样。
单人单间,上床下桌,厕所还跟居住区有一段矮墙;桌子上有一台嵌入墙壁的电脑,目前来看就只有一个功能,码字小黑屋。
江刻木隐约记得同自己一起被送来的还有许多人,但是周围越来越安静了。
“终生监禁啊……”周围没人了,大概率是刑满释放。不过自己的刑罚是终生监禁,所以,要想离开这里就得想别的办法。
“我记得有一位老朋友说过他是如何越狱的。”虽然江刻木很清楚,一家监狱有一家的规矩,老朋友能够在境外成功越狱,很有可能是人家的管理漏洞问题,如此经验不能复刻。
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参考。
监狱送餐是间隙,巡逻的间隔,每月的犯人总结大会,狱友们搞出来的乱子……等等。只要能够有足够的情报,他就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只要能够离开监狱主体建筑,就是跳海都行。
他可是纵横亚美欧的伟大犯罪天才!
对,一个不会黑客技术的天才。
当然,警方也不会说自己为了抓住他,几乎把整个小区用警察局派出所围了个水泄不通,才用将近十年的时间抓到这名狡猾且臭名昭著的犯人。
“嘿美女,”江刻木两条胳膊搭在栅栏上,向着美丽狱警挥动,“我老婆好像不太对劲儿,能否帮我看一下啊?”
镣铐被他晃得砸在栅栏上,哐当响。
巡逻机器人无动于衷。
甚至后台都没有提交故障修理申请单。
在文字狱,LP系统是无敌的存在。
“嗯哼。”
被冷落在意料之中,江刻木并没有气馁,只是再一次更正了已记录的狱卒机器人巡逻路线。
“或许是我的错觉,它们今天的巡逻路线比昨天远离了我2公分。”
或许,逃离文字狱真的可行。
“让我看看,今天给谁打电话联络感情呢~”
江刻木重新坐回到按摩椅上,琢磨起今天的受害者目标。
文字狱的犯人之间并不是一团和睦,起码在江刻木为数不多的去图书馆、植物园以及食堂的经历来说,都很刺激。
他尝试通过送意外受伤的狱友去医务室,寻找逃离监狱可能;也尝试过窥伺拥有黑客天赋的狱友入侵LP系统,伺机搜索到监狱地图……
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甚至就连在图书馆被倒塌的书架砸死的犯人,其尸体都未能离开文字狱。
“水声,风声……”除了餐厅和图书馆,江刻木还喜欢去植物园,站在玻璃房内,他能听到穿过玻璃透进来的各种声音。
当然,更可能是看到的,这不重要。
“所以,我们是在一座岛上。”他手里拿着固定电话的话筒,语速极快的说。
“既然是在岛上,肯定就有物资运输途径。”就算日常食物能够通过农场自给自足,那生活用品呢?他们所产生的废弃垃圾呢?
还有,源源不断送来的新犯人呢?
别的不说,那些新入狱的犯人就是一条很不错的逃脱途径。
“找到船,杀了船长,炸了控制中枢。”简单粗暴的计划框架。
“……现在距离交稿日还有15天。”电话对面声音低沉,对越狱有兴趣,但是不多,主打一个陪伴。
可是江刻木不在乎。他也没打算在越狱成功的时候带其他拖油瓶。
所有人、所有机器甚至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工具。
这是他短暂人生所信奉的唯一真理。
“你说的很对,”他打个响指,同意工具人的意见,“就让他们成为生门祭品吧。”
虽然被处以极刑尸体也不会送出文字狱,但是他能够去墓地。
总不至于连死人的下面都用水泥填起来了吧?
不过就算填起来了也没关系,他还有别的备用方案。
“那你有没有想过,通话是会被LP监控的?”
“听了那又如何?”江刻木一点儿都不担心,“人工智能前面还得加个人工呢,又如何能比得上有两颗心的人类。”
“它要是能够通过监听我的通话分析出监狱防守脆弱项岂不是更好?”
只要有变动,就是有异常,只要有异常,就会有机会。再说了,即使LP没有任何动作,也不代表他的计划就不能实施。
全方位守护,那么就一点突破。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江刻木挂断电话,转移到电脑前,打开未写完的文档,双手落于键盘。
“让我看看上次写到哪儿了……哦对,写到,我把那个女人双腿砍掉,埋进工地沙坑深处。”
“老婆,不妨猜一下,那时候我是如何处理监控的。”
他啊,他把整个工地都烧了。
小唯站在79号码头的入口处,虽然还没踏进大门但鼻腔里已经充斥着海产独有的腥、鲜与咸交织的气味。
相当熟悉,是大海的感觉没错了。
虽然因为略有兴奋奔着集市二字而忽略了码头这个重点,但真正进入集市游览后,小唯发现实际上这个集市并不局限于仅仅贩售海产。
虽然由于场地问题地上难免有着一层水污,但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并没有腐烂发臭的感觉,内部场地也被规划分出了售卖新鲜海产、冷冻干货以及支持流动摊位的百货区,尽可能避免了沾染异味和弄脏环境的问题。
虽然海产很新鲜,冻货的品质也很好,但一来在外旅游并不方便自己动手,另一方面来说本就生长在海岛的小唯实际上对此并没什么太大兴趣。在两个区域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圈之后小唯的脚步便拐向了百货区。
不愧是百货,货和卖货的都比那边固定店面的花的多。不过逛了十几个摊位,小唯已经至少看到四五种店铺。
正经挂牌开店的本地人。这种店往往会正经取名打起牌匾,小唯甚至看到把头的那家大店打出了“多洛克家族传承百年老店”的名号,橱窗上也贴着某种徽记,印象里似乎在其他地方也见过相似的图案。
出于好奇,小唯迈步而入。
虽然外部装修仍是木制的样子,但店里已经是现代化的模样。一排排货架上方悬挂着商品分区,完全是成熟的百货超市。抽出一张促销传单,小唯对着版头的标记回忆许久,仍未想出答案并选择直接咨询前台。
“没错,我们确实是家族传承的百年老店呢!觉得熟悉的话,是因为看到过那家连锁超市的徽记吧。严格来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啦,祖辈以前是码头从给出海船只补给起家的,如今我们店的主要经营对象也还是来往的船只呢。不过时代在发展,家族营生自然也要扩大一些才方便。十几年前家族里有另一支借着航运的便利去开了特产超市,再后来就变成大型连锁超市了呢。”带着一种“虽然不是直属但四舍五入也是我家人有出息”的自豪感,前台向小唯介绍起自己的家族,并从柜台下抽出一本宣传册,“这是对有眼光的外地人的特别奖励,这里介绍了各店面的优惠商品,按照推荐去购买并出示册子能获得更高的折扣,再看集标页这里,如果攒够了店面特色商品的标,还可以去总店兑换神秘奖品哦。”
直到走出大门,小唯掏出手机再输入框里敲入连锁超市的名字。发展史部分的内容和前台介绍的并无区别,但小唯仍在怀疑,前台口中提及家族的部分究竟是营销手段还是她确实以家族的成功为傲。
有些问题不必问,有些问题不必答。
有些东西,只有多洛克人自己才懂。
从“百年老店”出来,走过几家看起来也是本地人常驻店铺但平平无奇的店,小唯又看到一家和之前见到的明亮灯光整洁地面形成了鲜明对比地方……店?
说是店面不如说这仅仅是个用柜台搭起来的临时摊位吧。招牌看上去似乎是直接从哪个仓库搬出来还带着点发霉味道的帆布用油漆刷出了个名字,前半部分的字迹混乱到难以辨认,只能从最后一个大号的字符来判断这大概是某艘船的名字。
从老板手臂上的船锚纹身来看多半是个常年飘在海上的水手,只能称之为摊位的桌子上铺了一层蓝色丝绒布,虽然仔细观察还是看得出其中藏着不少灰尘,但看得出有尽力让这个不大的摊位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左边摆了个白色的塑料盆,大半盆水里泡着不少各种颜色的光滑石头。右侧的大部分摆着各种大小不一的贝壳,最边上的小桶里则是已经破碎难以分辨本来形状混杂在一起的贝类碎片。最中间的部分则细致的摆着几样东西,看来是店长寄以厚望能卖出不错价格的东西。
几枚从粉到白的珍珠,虽然标签写的是产自珍珠贝,但小唯判断用石头和贝壳充数的摊子多半也只能搞到大舌贝的珍珠。十几片蓝白色的鳞片,这份产品的介绍要朴实的多,【带着龙属性气息的鳞片,但不保证有效】。
并没有需求仅仅是来闲逛的小唯看了看标价,猜测这多半是老板手里有什么龙属性的宝可梦褪下来的鳞片,并发出“集市果然会有各种人试图捞两笔”的感慨,默默地离开了摊位。
至于揭穿?不不不,在本地人的集市上打扰本地人生意可是会引起众怒的,一家看起来卖假货但数次支摊仍没被赶走的店,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外地游客还是不要细究比较好。
并没有什么需求的小唯走马观花的走完了大半个集市,看着逐渐升到头顶的太阳,摸了摸肚子决定就到此为止吧。真要说有没有少见的东西那确实有,但是为此在这里购买又实际上只能是给后半段旅程添加不必要的负担。要说找点什么特产,那不如直接去那个什么家族连锁超市转转。
走出集市大门,小唯低头闻了闻身上,无奈的发现即使并没有去生鲜那侧长时间逗留,在整个集市里仍难免沾染了一身海腥的味道,去饭店多半是要被嫌弃的。
算了,吃饭前还是先回酒店冲洗换一身衣服吧。或者干脆叫酒店的配餐?
一个小唯兴致缺缺的离开了集市,但这里从不缺来自本地或各地试图从中淘金的人。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小唯十分困惑的看着手里的冰之石。
最开始,小唯只是打算去大矿坑旧址进行观光。
大矿坑里时至今日仍保留着大量的稀有晶石,多洛克人如今已不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矿采活动,于是游客们得以直接在岩壁上看到不少晶石,光被各色晶石折射,整个矿洞都如同有宝可梦在暗中持续释放幻象光线般。
由于体积和性格,小唯在外没有遇到事件时一般不会将风速狗和沙奈朵放出来。而看过矿坑外【持有伊布的训练家请妥善收好您的宝可梦】的牌子,同样需要通过接触进化石进化的六尾自然也不方便出球。于是小唯将岩狗狗放了出来,也算是感受一下属性相符的环境。
到此为止,这不过是一次平平无奇的景点观光。
愈发向深处探寻,由于岔路的增多原本在统一主干路的游客也逐渐分散,虽然有着足够细致的地图表明了所有的分叉隧道,但是独自行走在山洞里看着难以通过环境分辨的隧道仍会让小唯不时掏出地图辨认附近指示牌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又一次掏出地图,并打算再看到下一个岔路就往回走的小唯突然感到身边的岩狗狗变得焦躁起来,似乎暗处有什么东西存在。
岩狗狗这种宝可梦本就会随着成长而逐渐进入一段暴躁易怒的时期,过于敏锐的嗅觉反而成了容易认为其他存在入侵地盘的弊端,本来小唯也是听说打矿洞深入的话不会遇到太多人才放出的岩狗狗,现在小唯只希望突然开始低吼的岩狗狗不要冲动扑出去吓到别的游客。
捞起岩狗狗再换中沿着背部抚摸进行安抚,小唯靠近了岩狗狗发出警惕的方向。
是几只瓦斯弹,正飘在一堆碎石上方来回打转。
小唯第一反应是这石头下面有游客被埋住了?但确认靠近不会受到攻击后小唯扒开石头发现并没有人的样子。小唯和看起来变得又开心又不满的瓦斯弹一脸迷茫。
遇到沟通的问题丢出沙奈朵总是没错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宝可梦能用不同的叫声完全理解其他的宝可梦,但能沟通总是好事。善于给大家干后勤又有着人形方便行动的沙奈朵更是能即便不和小唯进行深入沟通也能独立解决不少问题的好伙伴。
只见沙奈朵从小唯的背包里掏出备用的口袋,用念力把碎石丢进去,然后便引导稍微转身示意可以离开。
小唯:?
虽然不理解,但反正也打算离开,小唯顺着沙奈朵的力道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直到快到出口,一只不知道从何处钻出的吞食兽出现丢出一块浅蓝色的时候,不等小唯反应又以堪称种族极限的速度滑走。
所以他们究竟沟通了什么啊?
小唯陷入迷惑,但大概理解为某种报酬,小唯收下了这块冰之石。
黑兔昙因为追着跑走的苍炎刃鬼提前在码头下了船,在确认了昙的安全和行程后,艾沫莉特和麦娅选择继续移动,麦娅为了不走散已经很努力了,真的。
在路过博物馆的时候麦娅指了指:“不去这里吗?”
“想找个比较有历史渊源的地方……博物馆布置的人文氛围虽然也很好,实地考察遗址是另一番风味哦。”
“那就得全靠你讲解了,单我自己旅游看到名胜古迹很可能也只能打开手机搜简介。”麦娅耸了耸肩。
艾沫莉特则停住脚步思考了一番:“如果让我讲解,很可能也只能说出网上搜到的那些内容。”
“实地考察是……意识流?”
“没错,意识流。”
所谓考古遗迹,很多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土墩子,为什么我会对着那个土墩子站一下午呢?因为那个土墩子,很可能在一万年前是某个家庭聚会的餐桌,跨越了时间来到自己面前,告诉你,万年前的人类,归于荒野,却已经有了温情。
“人的一生无比短暂,所以才会在漫长的时间面前感受到那种震撼。”
“这句不错。”
“等下,这么中二的发言不要拿去当杂志素材啊!”
两个人下船后坐上火车,抵达了多洛克山脉地区。就艾沫莉特自己而言,她是绝对不会选择爬山的,奈何麦娅突然很有兴致,放麦娅一个人又绝对会迷路。
妥协的结果是两个人在半山腰坐缆车上了山。
“其实我本来是听说这个山上有古代城址想带你去看看的……”
“然后我们就迷路到了大矿坑旧址,没问题,这很合理。”
麦娅点头称是,艾沫莉特习以为常。
来都来了,工业时期的遗址当然也是遗址。
岩壁上暴露着大大小小的矿洞,从外面看里面隐约有些闪光,而登上岩壁的小道旁则立着一块布告栏,看起来也有些年代了,既贴着很久以前的报纸,也有明显是最近打印了贴上去的告示。
“洞内矿物包括进化之石,请谨慎放出宝可梦……”艾沫莉特在脑子里过了一边自家的孩子们,好像都没什么问题,“你那边也没问题吧?”
“没有没有,幸好伊布都交给家里了没带出来。”麦娅索性直接把自己的宝可梦都放了出来,“干脆给它们放放风吧,这边也没什么人。”
“进洞看看?”
“走。”
本来艾沫莉特已经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模式,走到看起来最大的一个矿洞门口,探了下头又关掉了。
“好神奇啊……”
是因为晶体折射吗?至少在门口的这几百米,完全不需要再借助任何人造光源了。
镶嵌着各种色泽矿石的洞窟岩壁熠熠生辉,五光十色映照之下宛若无数微型的彩虹悬挂左右,艾沫莉特看花了眼。
就像是伽勒尔地区的古老传说,彩虹的尽头有着被埋藏的宝藏。
“完全能够想象这里全盛时期是何等热闹了,这个矿藏量相当夸张啊。”艾沫莉特抚摸着墙壁上的凿痕,眼前仿佛浮现出往日矿工劳作热闹的场面,“稍微看看就回去?”
两个人抱着旅游的心态前来,甚至还都穿着裙子,此番算是无意,从安全的角度不应该再深入了。
但麦娅一看眼神就知道艾沫莉特这是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翻着自己的百宝背包,还真让她找出来两根离洞绳:“再往里面走走?”
恭敬不如从命,艾沫莉特直接放出了探险老搭档君主蛇作为回答。
两个人从彩虹般的入口缓缓深入,光线逐渐昏暗下来,岩壁上的宝石从彩虹变成了昏暗夜空中的繁星。不同于曾经去过的溶洞,没有了水滴滴落的声音,安静的矿洞里只能她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在最前面的炎兔儿“啪嗒”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麦娅赶紧上前抱起它:“没事吧?你这是被什么……哦,矿车轨道?”
“以矿车来说太宽了吧?”艾沫莉特蹲下身确认轨道的材质,“感觉是列车铁轨,废弃很久了,枕木都裂开了。”
“好可惜,在四通八达的矿洞里坐列车我觉得能当做特色景点来宣传。”
“可能有安全性的考量,又或者有其他的原因?”
两人改为顺着废弃的列车轨道向里探索,在某个转角之后,艾沫莉特突然意识到脚步的声音不对。
果不其然,麦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自己走散了。
离洞绳在麦娅手上,倒是不用担心她的安全,至于自己……
“繁缕,没问题吧?”
君主蛇嘶嘶回应两声,艾沫莉特选择继续顺着轨道往前走。
手机的手电筒模式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在繁缕的示意下,艾沫莉特在地上发现了一块生锈的铁制站牌。
“DORORO?KO?多洛克?”
正当她琢磨这附近是不是会有站台时,一个紫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只吞食兽虽然看起来没有表情,却一把吞没了艾沫莉特手上的站牌,繁缕直立起上半身警惕地看着它,它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艾沫莉特在它出现的时候一晃眼似乎在它脖子上看到了领结,但定睛仔细看的时候又没有了:“……是野生宝可梦吗?”
吞食兽并不言语,只是慢吞吞的向矿洞的一个岔口走去,停在岔口望向艾沫莉特。
“你想让我走这里?”
慢悠悠地跟着吞食兽拐了几次弯,麦娅那只烛光灵的火焰在这种环境下确实非常容易看见,她旁边还飘着一只瓦斯弹,正在极力躲开火焰。
一问才知道,麦娅中途跟着飘飘球拐错了弯,结果就迷路到了这里——一个死胡同,然后碰见了瓦斯弹和吞食兽,在她说还得找另一个人的时候,吞食兽示意她别动,自己走了出去。
“谢谢你们——”麦娅见他们回来,给了吞食兽一个大大的拥抱,它也很开心的抱了回来,艾沫莉特也跟瓦斯弹挥了挥手,随后被这个死胡同吸引住了。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不是天然的洞穴尽头。
一个由碎石组成的,坡度将近60度的洞壁,明显有修整过的痕迹,不然不会这么平整,角落里还有散落的矿石。
是宝可梦做的吗?为了封闭里面?
靠近两侧洞壁的地方好像有缝隙,艾沫莉特悄悄舔了下手指,靠近那个地方。
——有气流,后面是有空间的。
她顺着墙壁游走的目光到达地面,发现了一列孔洞,顺着钻进了那个死路。
是铁轨铺设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吗?最初铁路是要走这里过去的?那么封闭的原因,矿洞废弃的原因……塌方?仅仅因为这个吗?
“艾沫,瓦斯弹好像要带我们去看什么东西。”麦娅在前面挥手喊她。
吞食兽紧跟着不着痕迹的把她推离了那个位置,再次示意她跟上。
艾沫莉特耸耸肩,任由吞食兽带着离开这个胡同。
历史是故事性和残酷性俱全的戏剧,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两只宝可梦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宽广的洞室,地面上散落着各色的矿石,吞食兽费尽力气举起手来回比划了半天,他们才理解是可以拿的意思。
“真的可以拿吗?”
瓦斯弹乐呵呵地点头喷气。
两个人携带的宝可梦里没有需要进化之石的存在,炎兔儿甚至“被动”自带不变石,但吞食兽和瓦斯弹盛情难却,不选一块做纪念倒也不解风情。干脆出于外观考虑,麦娅选了一块冰之石,艾沫莉特则是挑了一块光之石。
两位宝可梦见他们挑好,便再次带领两位移动,将他们送回了一开始进来的矿洞口。
“谢谢两位帮忙。”
“非常感谢!”
吞食兽挥挥手,和瓦斯弹一起再次缓慢移动,最终消失在了矿洞深处。
是它们封闭了那个地方吗?那面墙的背后有什么呢?
艾沫莉特最后还是没有询问,宝可梦没法开口询问人类,所以这种时候她也不应该开口吧?就当是尊重当地的宝可梦。
“我挺喜欢这里的。”麦娅收回道别时挥累了的手。
“我也是。”艾沫莉特点点头。
与她之前见过的废弃遗迹不同,这里有柔软的宝可梦和璀璨的光芒,完全没有被抛弃的颓唐气息。
艾沫莉特举起那块被赠与的矿石,即便不用走到阳光下,手中的光之石也像光芒一样耀眼。
即便不为人知,它们也一定在默默守护着什么,比矿石更珍贵的东西。
囚犯姓名: 伊然多
罪名: 抵制法案
判罚: 终身监禁+每月一篇小说,篇幅≥短篇
入狱年數: 3年
交稿类別: 小说
人物简介:虽然读者们更偏好她的小说,但是她总认为自己是个天才诗人。崇尚捷才和童心,认为只有孩童们才具有诗歌的天赋,为了保持童心、纯洁与孩童充沛的精力,应该抱元守一,也即禁欲。看到描写情欲的文学作品她会觉得是在玷污文学。为了不丢失自己的元阴,她选择佩戴假阳具,用这种办法来发泄自己“不该存在”的情欲。特别推崇孩子们没有性能力和性欲的身体。(因此在发现孩子也有性快感时非常失望。)
正文:进了局子已经有三年,这三年里伊然多的长进,有,但是不多。
第一年她扎根床上不动窝,耍起了五十万的脾气,每个月一篇小说卡着死线交,那质量,就跟入了秋的西瓜一样烂,于是手腕脚踝差点被电秃噜皮。但都这样了,她还是发扬烈士精神,不怕严刑拷打,专心务于摆烂。
第二年情况好点了,她还是扎根于床上,但现在的根浮于表面,不再那么稳固。收拾收拾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电脑前,伊然多觉得自己整个人干巴得像榨过汁的橙子,什么也挤不出来。那没办法,也得硬挤,挤出来的已经不是甜美的橙汁,而是苦涩的橙皮汁了。
第三年。现在,伊然多虽然还不是大众翘首盼望的那种饱满圆溜、甜嫩多汁的橙子,但她学会了往橙汁里面兑水。反正伊然多也不喜欢橙子,她喜欢水分足够充沛的西瓜。在写作小说的间隙,伊然多重又想起了自己的初心:当个诗人,写让人醍醐灌顶的好诗。何谓醍醐灌顶?不,不,不是指大嘴鸟过来衔你的头看看吞不吞得下去……醍醐是酥酪上凝结的油,浓缩的才是精华,诗也是这样,和伊然多现在的兑水橙汁无疑是背道而驰。要说兑水,她也没加什么好水,比方说,描写一下文字狱中的环境,伊然多起手写的将是:
文字狱里有什么?有监狱长,神秘莫测,大概就像鸦科动物。有船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准预测每天刮的什么风。有七号监察,据说有杀人嫌疑,说不定随身携带利器。有L-A行刑官,不知该叫怹挨嗷诶行刑官呢,还是该叫挨嗷杠诶行刑官呢?有LP系统,人称老婆系统,伊然多却偷偷叫她流啤系统。有戴着监视器的囚犯。有餐厅、游戏厅、运动场、泳池、图书馆、展览馆、放映室、植物园、动物园、海洋馆(监狱方声称是真实海洋景色,鬼才信,大家都知道那就是造景而已)、菜园子、果园子、耕地、养殖区。动物园新来了几只capybara,中文名水豚,这种大号天竺鼠在监狱里掀起了一股叠橘子热潮。还有狗。……
从伊然多记事起,家里就养狗,伊然多也喜欢狗,但这条马犬犯了伊然多的一个大忌讳。
当时伊然多在抚摸它,顺着毛轻柔地捋。马犬的皮毛光滑硬实,是它身体健康的表征之一,但不是伊然多喜欢的手感。伊然多摸它,只是因为她喜欢狗,而它站在那儿威风凛凛,可爱极了。马犬一动不动,彬彬有礼地任由她撸。伊然多先弹了弹它的耳朵,再摸它的头,然后是揉搓它的粗脖子,最后是一路摸下去,从脊背到尾巴。就在这时,它裆下那管口红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伊然多的视野,让她立时发出一声尖叫,猛然把马犬推开。马犬被摸得正舒服,很是不解,耳朵都塌了下去,眼神委屈地盯着伊然多。伊然多正处在对那管口红的愤怒和厌恶里,对它吼道:“滚开!”马犬身子一缩,哒哒哒地跑去别人那里求安慰了。
狗也有阴茎,人人都知道这一点,没阴茎的动物大家才会觉得奇怪呢,有性器官是正常的。在伊然多的脑海中,关于那些狗的记忆逐渐暗淡模糊如云烟,她只能记住她最喜欢的几条,剩下的都是一些零零散散、分不清出自哪里的记忆碎片。其中一块,是她看到了小公狗下身的一小条软肉,就像乳胶手套吹气鼓起的小手指头,顶端还长着一撮长毛。伊然多好奇地用手去捻,这一小嘟噜肉软乎乎的,手感极好,她当时从没看见过一根阴茎,后来看到了人类的阴茎长得也和这玩意大相径庭,因此即使后来意识到了那是公狗的阴茎,也很难把它和阴茎联系起来……那撮长毛的功能却独特且难忘:那是用来导尿的。朋友家曾经养过两条小公狗,后来不得不送走,全因它们明明是同胞兄弟还都是公的却有一个坏习惯,专爱侧躺在地上,这个的头对着那个的裆,那个的头对着这个的裆,各将彼此的下体含入口中,跟含着母狗的乳头似的,津津有味呢。却不知道它们含着兄弟小龟的时候,会不会觉得那撮长毛碍事扎嘴,咬住它撕个干净,场面岂不就像火腿肠胀破了皮。从这两例来看,狗有阴茎这回事,伊然多早就亲眼目睹了,要是在那时她看见马犬的口红,反应一定不会这么激烈。但她人大心大,在入狱前一年,刚刚发现了自己的志向,是做一位诗人。别的诗她都兴趣平平,只想写出天真、活泼、精力充沛的诗歌,简而言之,有童趣的诗歌,而如大家所知,孩童跟性之间有一道鸿沟,只能用年岁来填满,现在伊然多为了写诗,一心返老还童,又没办法把这些年岁刨去,再挖出一道鸿沟,当然只好禁欲。除了禁欲之外,若要保存童心,当然得像孩童那样对待自己,孩童哪能看到勃起的阴茎,所以伊然多才会大为光火。
在监狱待的这几年里,虽然生活颓废,伊然多始终不忘初心,从来不写和淫秽色情有关的文字,也从来不观看有关于情欲的生动作品,就像一个童女似的捍卫自己的阴精。偶尔成年人的邪火实在压制不住,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向监狱官方进行申请,买了一个假阴茎。这假阴茎不仅巨大,而且外表奇特,做成了一个恐龙的模样,用阴茎的前半截取代了恐龙硕长的头颈,下半截就全是恐龙了:前肢,后腿,粗尾巴末梢带着尖。伊然多让这恐龙后腿立在自己胯间,头部骄傲地昂起,当作一支火枪一般,向四周扫射想象中的烈火炮弹。伊然多用四根手指挠挠它,好像这只恐龙是只小猫。她用皮绳把它紧缚在腰上,给自己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打开门,深呼吸一口气,迈了出去。
无巧不成书,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尽头处,蹲坐着的正是那只马犬。伊然多冲它挥手,它见了似乎有点犹疑,但还是站起身,小跑了过来。伊然多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想了一想,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里,探向马犬的后面。
监狱里的囚犯之间寂寞难耐的事情是有的,因此他们被禁止进入彼此的房间。但草狗这种事情(严格来说,草这个字算错别字,因此本文在文字狱是不可能通过的),是从监狱建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这就直接导致了就算文字狱的人工智能系统,一时间也没有鉴定出这是在干什么,人与狗与恐龙?马犬从第一次发情的时候就已经绝育,就算没被绝育,这在它看来,也不过是一种骑跨行为,表示这个人的地位比自己高,是自己的头狼。这种想法错得不能再错,它是狱卒,而伊然多只不过是个囚犯,但狗或许没有这种思想,也没有受过相应的训练,因此它一开始并没有太大反应,直到,一个湿滑的异物,顶上了它的屁眼,在那儿跃跃欲试……屁眼被推挤,恐龙头刚被顶进去,狗屁眼处传来一阵剧痛,它大吼一声,转过身来,只见那个裹了薄薄一层伊然多唾液的恐龙头闪闪发光,还在空中摆动,它兽性大发,对着恐龙头就是一口,牙齿落处,恐龙头应声而断,而伊然多被它一扑,也倒在地上。
伊然多看着它咬着断了的恐龙头,狂奔而去,坐在原地喃喃道:“哇,好纯洁啊……”
虽然LP系统识别不出什么是草狗,但马犬与犯人的动向它全程掌握。马犬疑似袭击囚犯后逃走,它得出这个结论后立刻通知了安装有兽医、训犬员、医生、看守插件的智能机器人,封锁走廊以免打扰到其他犯人们的写作。一行人赶到现场后,看到伊然多胯间的半截恐龙,顿时满头雾水,检查过她发现没有受伤后,决定先把她关押起来,再去寻找马犬。
伊然多被带走时,嘴里一直喃喃着:“真是最纯洁的……哇……哇……难道这种纯洁只能通过在青春期绝育来达到吗……哇……为什么人类这么擅长让别的动物保持纯洁,但是自己却肮脏无比……”智能机器人虽然有录音和语言识别功能,但对囚犯们时不时地发神经见怪不怪,接受良好,只当没听到,把这些多余信息一并扔进系统回收站。
经过控制马犬查验以及管理层亲自审问伊然多后,他们总算搞清楚了事件始末。管理层对于伊然多的讨论伊然多一概不知,反正她罪名是无期徒刑,只是草了一秒钟的狗,还不至于上升到死刑吧?可伊然多一想到自己因为反对法案而被判处无期徒刑,就觉得这种事情实在说不好。自己要学习一下如何接受死亡吗?伊然多思考了一下:接受无期徒刑这件事,自己花了两年时间,那接受死亡怎么说都需要四年时间以上吧——问题是,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接受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件事,她就觉得好笑。但最后,她没有受到什么太严重的惩罚,只是在监禁室被关了三天,同时被勒令不许再草狗,必须友善对待狗,还要向狗道歉。
其实,草狗的事伊然多不会再做了,她短暂地、热烈地爱上了那只狗。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伊然多还在想着那只狗,内心深处涌起无尽的安静甜蜜。啊,虽然身体是污浊的黑色,思想却像雪一样纯洁。
囚犯姓名:雷七娘
罪名:裝女同寫百合文成為超人氣百合美女作者,結果被線下抓到其實是個鬍子拉渣女裝肌肉猛男,被判詐騙罪入獄。
判罰:終身監禁。在獄期間:①每月必須上交不少於五萬字以女裝男為主角的小說。②入獄前未完結的百合長篇小說必須照入獄前的連載週期繼續,且在出獄之前不得完結。
入獄年數:十年
交稿類別:小說
人物簡介:被翻舊賬成為文字獄第一批囚犯且受頂格處罰的倒霉蛋。
【正文】
這世界上還能有比我更倒霉的傢伙麼?
十年啊!整整十年!
就因為幾個狹隘的順直傻逼,老娘就這麼坐了整整十年的牢!而這狗蛋尿的日子還要無盡地繼續下去!
說我假裝女同騙錢?
EXM??
誰裝女同了?誰騙錢了?啊?啊??
怎麼,沒【嗶】和【嗶】就不能是女同了??
不就是多長了那二兩肉麼??不就是胸部比別的女人稍~微低硬了那麼一~點麼??怎麼就不是女人了??
竟然還敢告我強姦??
要不是那法官明察,我這罪名可就更重了!
哦,不對,那法官連我是女同都看不出來,還判我詐騙,果然還是個睜眼瞎!
我怎麼這麼可憐,罰就罰了,竟然罰我寫什麼女裝狗熊的文,太惡心了……嗚嗚嗚嗚……沒有都要寫,還要寫五萬字……一個字我都嫌惡心,每個月還要至少惡心五萬次,怎麼能有這麼惡心的刑罰……!!
嗚嗚……還差五百字…………
噦……終於寫完了!!讓著臭人妖吃粑粑去!嘿!
“老婆!幫我交稿!”
大伸一把懶腰,解決了本月份精神折磨的雷七娘一下子興奮起來,抓過一個巧克力泡芙塞進嘴裡亂嚼一通,再用一整罐冰鎮快樂水灌下,打個又嚮又長的飽嗝,便立刻回到了鍵盤前。
“嘿嘿,我的親親百合老婆們,我來啦~!!❤”
猥瑣的笑聲在牢房內時不時迴蕩著,穿著七彩泡泡裙,皮膚被曬成了黑白撞色的毛熊在電腦前噼里啪啦地敲打著鍵盤,LP系統讀取著他興奮的心跳和腦電波,播放出合適的背景音樂。
半小時後,一個通知發來,由少女的聲音向他閱讀:
【本次稿件不合格,導致不合格的具體事項為:
1,故事結構散亂,情節不知所云,語言混亂,疑似作者本人罵街的段落佔據全文篇幅三分之二以上,請予以刪除;
2,主角行為太過猥瑣,結局吃屎的劇情安排毫無理由,且令人厭惡,請予以修改;
3,與作者往期作品質量不相符合,判定為流水賬。
請作者重新進行創作,並在規定時限之內上交審查,謝謝。】
躍動著的鍵盤聲,在剎那安靜了下來,很久很久。
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
【LP系統提醒您,您本月的短篇作品交稿時間還剩下60分鐘,59分50秒,59分40秒……10,9,8,7,6,5,4,3,2,1,時間到。】
噼里啪啦的聲音再次響起,是來自手環的電流,帶著忽強忽若的電流,刺激著雷七娘全身,讓他全身麻痺地摔倒在地上,肌肉無法控制地不停抽搐。
【本月拖稿第一次處刑完畢,請在要求的時間內及時完成並上交重寫任務,距離第二次交稿時限還剩下23小時49分鐘,23小時48分鐘,23小時47分鐘……】
【LP系統提醒您,您本月的連載作品交稿時限還剩下60分鐘,59分50秒,59分40秒……】
【LP系統提醒您,您本月的短篇作品交稿時間還剩下22小時,21小時59分鐘,21小時58分鐘……】
生活,在少女可愛而又冷靜的聲線中,周而復始。
风景优美多洛克,
人才辈出道馆主。
在经历了泳池派对水道馆,激光舞池草道馆后,落地颂日港的小唯看见手机里导游发布的新地区游览指南里那个怎么看怎么是海边位置的火系道馆,心中一片平和。同样的从槽吐两次就可以了,小唯甚至饶有兴致的猜测明天即将见面的火系道馆真正的主业究竟是什么。
即便如此,当小唯第二天来到7号码头门口看到除了门口招牌整个场地找不到一丁点火系元素的“火系道馆”时仍忍不住陷入沉默。这难道是干脆连装修都省略了么,在海面上的战斗场地火系宝可梦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踩了两脚嘎吱作响的木板栈道,小唯大脑发光,然后表示我逐渐理解一切。
使用木板修建海面上的战斗场地,一定是为了考验宝可梦们的招式控制能力对吧!
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但是没关系因为我——
是来做道馆任务哒!
不过你们道馆任务是什么啊怎么没在宣传单上看见说明,该不会这是个战斗狂热选手和前两家不一样只能战斗拿徽章吧?这么想着的小唯站在战斗场地边上四处张望寻找道馆主的身影。
“Ciao~少年你是来进行道馆挑战的吗?”闻言转头,小唯一眼就认定这人一定是道馆主没错了,看看这和码头工人完全不同的火热打扮,看看这酷炫的墨镜,还有着热情洋溢的语调。不过这镜框边上的装饰是什么……火神蛾?
“哦哦是的,不过听说多洛克的道馆有除了战斗之外的徽章获取方式,我想……”话没说完,道馆主一拍手,“我明白了,既然不需要战斗场地那么就随我来屋里聊聊吧,场地在不进行道馆挑战的时候附近的工人也会来借用,我们就不在这里占地方啦。”
总感觉这个理由背后还藏着别的什么,但总归是道馆主又不会做什么坏事,有空调的室内怎么也比太阳下要舒服,小唯思绪乱飞,脚下倒是跟着道馆主身后进了实际上在牌子外面的红房顶小屋。
飞来的火神蛾帮忙端出了装着两杯咖啡的托盘,收获了主人灿烂的笑容又飞走了。小唯眼神在火神蛾和道馆主身上的装饰之间流转,猜测这只火神蛾多半是初始宝可梦吧,道馆主真的很喜欢它呢。
“咳咳,那首先是自我介绍,如你所见,我是多洛克的火系道馆主,叫我科默就好,至于道馆任务……在此之前,你如何看待在城市里生活的野生宝可梦呢?”科默靠在座位上,虽然语调轻松,但从虽然看不见仍能感受到的目光来判断,他很在意小唯会如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恐怕是和任务有关的问题呢,小唯思考着,斟酌字句的给出了答案,“我以往见到的这种类型的宝可梦多半是由人类遗弃、又无法回到野外环境最后只能在人类城市中生存,但是不合适的生存条件往往会让他们做出损害人类利益、甚至伤及人类的事情,因此被人类攻击并生出了更多对人类的敌对态度。不过实际上也不能说是宝可梦的错误……有机会的话,我会将其收服,然后传送回博士的研究所,放归野外或者留在树果园里担任试吃员就要看宝可梦喜欢和适合哪种生活了。”
科默点了点头,“虽然不清楚你说的博士是哪一位,但听得出你倾向于保护并为他们提供适合的环境,这就够了。”科默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多了些无奈,“或许你已经看到了,颂日港中生活着一些炭小侍,但其中有一些小家伙们实在是太有活力了。宝可梦们总是会对自己的进化型报以期待,这些炭小侍也不例外,但是他们为了追求强大逐渐走上了偏激的道路。”
“战斗是宝可梦们变强的方式,但是以挑衅的方式惹起他人的怒火让对方来与之对战不仅给其他人和宝可梦带来很大困扰,对方怒上心头造成严重的伤害对炭小侍们来说也不是好事。如果只是渴望战斗,那其实逐渐将他们托付给值得信赖的训练家也是解决的方式,但有一只炭小侍的问题更严重一些……”
“那孩子其实是个胆小的性格,可偏偏和那些到处寻求对战的炭小侍混在了一起,渴望力量又害怕伤害,这种畏缩不前的态度无论是从那个对战团体来看还是从本该一往无前的火系属性来看,对这孩子以后的路都是不小的阻碍。”
“我的家人可是为这些不争气的后辈陷入苦恼过,虽然现在他在为另一些事情烦恼,但是身为家人当然是要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打算给他个惊喜,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来自你的一份帮助呢?”
“和那孩子聊一聊也好,来一场热血的战斗敲醒他也好,如果那孩子愿意你甚至可以带走他。总之,拜托你给这个陷入迷茫的小家伙上一课吧!”
实际上完全没意识到科默口中的家人实际上是某位陷入失恋苦恼的骑士,但既然有人开口寻求帮助——“没问题,那么我在哪里能找到这只炭小侍呢?”
“就在训练场那边哦,因为其实已经有被排挤的倾向,在这孩子真正受到伤害之前我把他拐……不是,我为他提供了一个更稳定获得食物报酬的工作而已。对战场那边有战斗的时候总是有不少人愿意去凑个热闹,我就开了两个卖小吃的摊子,炭小侍就在那里哦。”
小吃摊。一些来自职业的属性共鸣被激活,小唯有种这次任务的解决方案有另外方法的预感。
*卡文卡到最后写不完遂发动断章大法,后半段有缘再见jpg。
*结局是小炭入队,并不在为究竟进化方向选择哪一种而困扰,转而专注于如何做出更棒的料理。渴望进化是因为渴望力量来保护自己,守护同伴,那成为一个优秀的厨子守护大家的胃怎么就不算守护了呢。
“这么说,跟着这只黏黏宝,就能找到那两个罪犯?”普林尼说,“宗一先生,你就放了它吧,主人好像没给它饭吃,看着怪可怜的。”
宗一松开手,黏黏宝噗叽一声落在桌上。他蹲下来凑近它,微笑着轻轻说,“带我们去找你主人,不然我把你放进榨汁机做果冻哦~”
黏黏宝吓得缩成一团,一边发抖一边爬下桌子,朝着店门口蠕动出去。
宗一和普林尼跟着黏黏宝,看到它穿过两条街,来到一间打烊的小餐馆,爬进屋后虚掩的房间门。门后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宗一不假思索,一脚将门踹开。
“什么人?!”屋内系着围裙忙活的兄妹俩吓了一跳,但看见来人是宗一,到嘴边的话又被噎了回去。倒是旁边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说:“两位有事吗?没有事的话就请出去吧,今天餐厅打烊,请不要打扰我们直播料理教室。”
这位高大的男人蓄着短胡须,脚蹬皮鞋,两臂布满纹身。他神情严肃,双手抱在胸前,俨然一副专业厨师的样子。只可惜,在高挑的宗一面前,他的威严被压下去了大半:“别扯开话题,先生,请您把偷走的宝可梦还回来。”
“你是说我们的试吃员吗?”男人朝后一指,涂标客竟端坐在餐桌上,饶有兴致地摆弄着五颜六色的豆腐块和意面。
“涂标客?喂!快回来!”普林尼连忙呼唤,可是涂标客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任凭她在身后怒吼“你这个叛徒”,专心用手指在蛋糕坯上涂涂抹抹。
“它可不是我们强迫来的,小姐。”男人轻蔑一笑,“恕我直言,您的宝可梦可比您有厨艺品味。”
您也配谈厨艺品味?看着满地狼藉和桌上扭曲的料理,宗一心中冷笑。但还没等他说话,普林尼打断了男人的话:
“厨艺品味?做饭我不懂,但要论搅和臭狗屎,迪亚那那斯先生您肯定是世界第一。”女孩利索地将眼镜摘下,别在领口,“你们怕不是找遍了多洛克才找到这么一只愿意臭味相投的宝可梦——啊对,没错,连你们自己的宝可梦都不敢吃,更别说人了。天可怜见的,真亏得宝可梦不会说话,不然你们早晚要上法庭!”
“看来您对我的作品很有了解,小姐?”迪亚那那斯先生回应道。
“那当然了,我可是有幸看过很多期您的滑稽表演,特别是您那擦屁股纸般的烤披萨。”普林尼针锋相对,“不过先生,还烦请您不要标榜自己为什么多洛克的厨艺代表,我不想让其他地区的人以为我们都和您一样天天啃烂泥巴。”
宗一料想到这胡搅蛮缠的菜肴会激怒普林尼这土生土长的多洛克人,但他没想到,刚才腼腆且文质彬彬的女孩会毫不犹豫地骂出一大串脏字。房间内鸦雀无声,两兄妹大气不敢出一口,宝可梦们也藏在桌底偷看,只有涂标客仍坚持将颜料往蛋糕上抹,Rosa偷偷走到手机后方,将镜头重新对准迪亚那那斯先生。而男人换了一副做派,温文尔雅地说道:
“我非常理解您的感受,这位小姐——不好意思还不知道您的名字。我的烹调理念的确和传统的多洛克烹饪方式有诸多不同。但多洛克菜肴发展至今,也需要拥抱一些前卫的元素。我一直在努力让您这样的多洛克人,还有全世界其他愿意了解多洛克的朋友,认识到这种可能性。”
“多的狗屁就不用放了,先生。”普林尼冷冷地说,“既然是做饭,好吃必然是黄金定律。如若观众们更爱吃您做出来的垃圾,而不是我们真正的多洛克美食,那我便自认目光短浅,向您赔礼道歉,并且成为您的忠实粉丝。您意下如何?”
“正有此意。”宗一接话道,“鄙人不才,会做一些多洛克菜肴。不如我们就各自拿出一道菜,邀请路过的人品尝?”
“作为厨师,自然不能拒绝厨艺切磋。”迪亚那那斯先生摘下围裙,向宗一伸出手,“一天之内,我们分别直播烹饪全过程和试吃过程,如何?”
“一言为定。”
“我们不会真的要试吃吧!”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Blu小声嘀咕。
“哥,这不重要啦!你知道刚刚直播间有多少人围观吗?照这样下去,我们变成网红不就指日可待吗?”Rosa刚刚掐掉直播,正在翻看直播间的记录,“咦?这几条评论不是我发的呀?”
涂标客放下了涂了一半的蛋糕。Rosa的手机嘀嘀响了两声,似乎是在窃笑。
“迪亚那那斯会做菜?我以为他是搞笑博主来着。”伊莎说道。
“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打败他,揭穿他的丑恶嘴脸。”普林尼敲敲架好的手机,“托托?托托?可恶,没有它操作,我都不知道豆音该怎么用。”
“我试试……啊有了有了!”莉唯看着手机说,“不过咱们直播间热度很低啊,迪亚那那斯那边都有快一万人了!他还在煽动那些粉丝来支持他的菜品呢!”
“我有个主意。”洛蒂抢过手机,打上了#ASMR #治愈 #沉浸式体验 #和大厨一起准备菜肴,随后将手机对准了正在揉面团的宗一。
“真的诶,一下进来了好多人!”伊莎说,“而且大家都在评论很好吃。”
“豆音嘛,大家都爱看这种。”洛蒂压低声音说,一边调整机位拍摄宗一做菜的手法。
“噗呲——对不起,但他们那边真的好好笑。”莉唯站在镜头外看着手机,“刚刚迪亚亚那斯想开风扇,结果风太大,把他桌上的食材吹翻了,头发上沾满了糖豆和意面!之后涂标客在他肩上爬来爬去摘糖豆,他们闹了半天才关掉风扇。”
“风扇?”普林尼也乐了,“等着吧,他们应该有好戏看了。”
“这个Rosa是隔壁的账号吗?”伊莎说,“她来我们直播间刷评论,要大家来看我们的直播…诶?”
“诶???”Rosa慌乱地看着手机,“为什么我要去他们的直播间评论引流啊!'请大家也支持我们的挑战者小哥哥啦~来看看多洛克传统点心~超美味的啦~'……是不是被盗号了?”
“可恶的野猴子……*多洛克粗口*”迪亚那那斯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威严,他只想赶紧把涂标客赶走。他奋力朝前一扑,却被涂标客轻松躲过,差点滑倒在打翻的意面上。
“最好别在镜头前这么说……”Blu小声说,“您刚刚夸了他那么久,还说过要尊重它的创作天性……”
“快想想办法!”Rosa抱怨着,“直播间的人走了一半多了;这个叫莉莉唯的还一直在刷'什么时候试吃?想看吃播',现在评论区都在吵着要看吃播。”
“不如您……不如我们先吃一个?”
涂标客及时将装点完毕的蛋糕递到Blu面前。
面前的蛋糕均匀覆盖着蓝紫两层涂料,精心排列的蓝紫两色糖豆组成了奇妙的图案。迪亚那那斯先生此时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他隐约记得涂标客的涂料不能食用,但又架不住自己方才吹嘘的涂标客的艺术。
然而此时评论区里又出现了Rosa的留言:“各位各位,下面迪亚亚那斯将会为大家品尝涂标客的艺术作品啦~大家给迪亚亚那斯先生刷一波6好不好啦~”
这下迪亚亚那斯先生彻底没有选择了。他转过去瞪了Rosa一眼,随后无可奈何地拿起蛋糕刀,切下一小块:
“好的,那么现在带大家品尝一下真正的天然艺术作品!入口是非常奇幻的香甜感,带着类似花蜜的味道!蛋糕非常柔软……非常美味!我再尝一k——”
“先生?先生醒醒?!”
“他们的直播关了?”莉唯在后排汇报,“好像迪亚亚那斯先生把自己吃中毒了。”
“自作自受。”普林尼头也不抬,“他也算是尝到胡乱下厨的后果了。”
“那厨艺比拼,咱们也算是不战而胜吧。”洛蒂评价道。
“当然!”普林尼回答道,她似乎心情很好,又恢复到了之前笑眯眯而腼腆的样子,“那……我们去隔壁找涂标客和托托,然后我请大家喝杯阿芙佳朵!”
“多洛克人在做菜这件事上,还真是……惹不起啊。”宗一在厨房悄悄想着。
作者:轻拍拍
评论:随意
芼丝抱着一捆树枝,赶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回到露营地。她看见河滩上有一摊大号卵石,草率地围成一个圆形。旁边是一顶双人帐篷,里面透出亮光和男人交谈声。她将树枝不耐烦地丢进卵石摊中,有不少落在外面,随后恼怒地走向帐篷。
“你在做什么呢,汉德?”芼丝大声质问,一把拉开帐篷的拉链。内部很宽敞,一个胡须茂盛的年轻男人侧躺在睡袋里,握着一只手机,从手机中传出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
“所以你认为这场战争是不义的吗?”主持人问。
“战争永远没有公义可言。试想一下,遭受战争的人民生活会变好还是变坏呢?就当下来看,无疑是变坏的……”嘉宾一边思考一边这样回答道。
“汉德!我在跟你说话!”芼丝尖叫着,“不要让我不得不把你的手机扔进河里!”
汉德终于看向芼丝。芼丝先前的几个小时都在茂盛的林间探索,现在衣冠不整,几乎可以说是狼狈不堪,满脸汗渍,模样凶狠又可怕。
“你让我做的我都照做了!”汉德被打扰了,不忿地回答。
“你管外面那个歪歪扭扭的东西叫做灶台?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树林里捡柴火有多么辛苦,你却在这里舒舒服服地躺着收看晚间节目!”
“这是你的主意,芼丝,你还记得吗?是你要来这片山区露营,因为你相信这里有野人,长毛的野人。”汉德头也不抬地说,“而且我本可以更舒服,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真正的晚间节目,而不是提前下载的狗屎访谈——这鬼地方连信号也时断时续。”
“好,好,都是我的错,是吗?现在去把营火生起来,我们才有热汤喝,还是说你想继续吃冷面包?我已经累得不行了,我是不会去生火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芼丝一屁股坐到自己的睡袋上,用力躺下去。她把身体转向另一边,从背包里向外掏东西。她先是掏出一本杂志,接着是另一本,最后摸索出一只化妆镜。
“另外我坚信野人就在这里,我研究它们很久了。”落在一旁的杂志封面夸张地写着“野人目击者”,芼丝的脸映在镜子里。她从各种角度端详自己的脸,她看见纤细的绒毛从毛孔里冒出来,这让她感到不快。
“如果你的研究是指镇子酒吧里的酒后胡言,或者十八流娱乐杂志的凭空杜撰的话,我可以勉强同意这句话。”访谈的声音中断了。汉德爬起来,他自己大概也已对躺在帐篷里感到厌倦。
太阳已经落山。山林间黑乎乎的,汉德的眼睛花了几秒钟才适应这些。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身前。除了无处不在的虫鸣声,只有不远处河流的流水声。
他没有打开手电,而是借着身后帐篷的光亮,走近先前搭的灶台。他围着灶台转了一圈,觉得自己先前做的工作明明还不错:他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总有没完没了的要求。接着他坐下来,打算先用小刀刮下一些木绒。
然后他看见河流的方向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汉德的动作停了。他抬起身子,向那个方向努力张望,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河滩、灌木,更远的东西隐藏在树林的影子里。
“嘿,芼丝。”汉德退回到帐篷旁。
“什么?你可以大声一点吗?”芼丝高声询问。
“你确定这附近没有什么东西吧,我是说,狼之类的。”
“没有,我想。”芼丝的声音也低下来,“至少今天我没看到大型动物的痕迹……”
“好吧,希望是我想多了。”汉德掏出手电筒,向刚才的方向照了照,仍没有任何发现。他决定暂时忘掉这事,如果明天还记得,那么便去探查一番。
汉德一大早便独自离开帐篷,称要去探查周围的情况。芼丝乐意如此,是该让他尝尝在山林间探索的艰辛滋味,这样他才会反省,对自己的事业抱有敬意。
但时间已到中午,汉德仍然没有回来。
芼丝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迷了路,或者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这时,她听到湿漉漉的脚步声。芼丝把头探出帐篷,一团黑色肮脏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哇”地一声向后跌倒。
“芼丝,看看这个,你可以分辨出这是什么动物吗?”那是一团黑色的毛发,放在汉德的手掌心里。
“你吓到我了!”芼丝埋怨,起身仔细察看。毛发约有七公分长,黑且顺直,明显比寻常人类的毛发更粗。她兴奋地翻开杂志,与印刷粗糙的图片来回对比。
“一定是野人的毛发,野人就在这里!”芼丝激动地说,“你是从哪儿发现的?”
“在河对岸,我绕了很远才找到涉河的浅滩。”汉德指了指河流,那也是昨夜他观察到动静的方向。这时芼丝才注意到汉德的鞋子已经湿透了。
“你真棒!”芼丝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发,我有预感,我们会找到它的!”
汉德犹豫了一瞬,双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继续前进,我们应该回镇上去。”他一脸严肃。
“为什么?”芼丝惊讶地问。
“不管那是什么,它的体型都至少与人类相仿,瞧瞧这团毛。”汉德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毛发举到芼丝眼前,“庞然大物,它有可能攻击我们。”
“我们可以远远地观察,避免被它发现。”
“或许它已经在观察我们,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想回去就自己回去吧,胆小鬼,我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芼丝被激怒了,她一把将杂志拍在汉德的脸上。
“你这个蠢女人!”汉德将杂志夺下,用力丢出帐篷。“你真是不知危险为何物,好吧,那就让我看着,你面临险境时会是怎样一副悔恨表情!”
树林超乎想象的潮湿,没过一会儿,汉德和芼丝已经汗流浃背。他们一前一后踩过腐烂的橡树叶,一只身覆黄色环节的马陆从旁爬过。
“我们到了吗?”芼丝问。
“呃,或许……应该是这儿附近……”汉德有些不确定。他没有在捡到毛发的地点做任何标记。
“好吧,我们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走一会儿。”芼丝说。
四周非常安静,流水声早已落在身后,细不可闻。高大的乔木和攀援植物遮蔽了大部分阳光,他们像穿行在另一个国度。汉德想休息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发一会儿时间,哪怕是看访谈节目呢?但领路的芼丝似乎体力依然旺盛。汉德最终没有说出这个想法。
“我先前不该那样,对不起。”芼丝突然站定,回过头来这样说。
汉德张了张嘴,“不,我……我也很抱歉。”
这个情景简直就像访谈节目里一样彬彬有礼。
“等回到镇上,我们组织一场聚会怎么样?我要……”芼丝还在设想,下一刻她听到一阵剧烈的风声,有什么从背后撞向自己,接着自己的嘴巴被死死捂住。
“别出声!”汉德紧张地小声说。接着他用手指指向左前方,那个方向远处,浓淡不同的绿色之间,有一块小小的黑影。
那块黑影动了一下。
他们的身体搂在一起,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那是一头黑熊。
黑熊小小的眼睛似乎也在望着他们。
“不要转身,慢慢后退。”说不清是放心还是失望,芼丝低声说,混杂着紧张的呼吸。“我知道,我知道。”汉德同样用又轻又潮湿的声音回答。
黑熊向他们的方向走近了两步,接着在原地不动了。他们后退着走了很长时间,直到这头野兽的身影完全隐没于林中。
汉德和芼丝有惊无险地回到帐篷。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帐篷里有些暗,这让他们仿佛再次置身林间。汉德开始收拾东西。
“你在做什么?”芼丝坐在睡袋上,旁观着汉德行动。
“回镇上。你寻找的野人不过是黑熊。显而易见。”汉德动作不停。
“我知道这里有黑熊,我们都看见了,可这也不代表这里没有野人。”芼丝摊开双手,试图说服汉德,“或许它就在更深处,也或许在另一个方向,就在这片山区,我保证。”
汉德把包甩到地上,转过身来。
“你差点丢掉你的命!”他怒吼着,右手用力指向芼丝的鼻子,“你这个蠢女人,差点把我也害死!我就知道不应该跟你来这个鬼地方找什么野人!你的脑子根本不正常!”
“不要用这种态度对待我!”芼丝不甘示弱。
“随便你。”汉德转过身去,背对她摆摆手,把睡袋卷起来捆到背包上。接着他走出去,开始拆卸帐篷。
“操,里面还有人呢!”芼丝恼怒地追出来,抓住他的胳膊,但立刻被甩开。
“好,你想要这个是吗?你想要这个?”她返回帐篷里,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向外扔去。矿泉水瓶、墨镜、杂志、折成一团的雨衣陆续飞出来。化妆镜侧倒在地上,映出一旁夸张地写着“野人目击者”的杂志封面。
“疯女人,疯女人!”汉德咬牙切齿地远离敞篷。他又怒又气,原地徘徊了两步,掏出手机,点开一集访谈节目。
“或许交战双方应当坐下来,和平解决问题,这才是对双方最有利的结果。”主持人说。
“毫无疑问。”嘉宾转向镜头,不住点头。
“操!”汉德用力把手机砸向地面,手机摔进泥土和杂草间,主持人和嘉宾的声音立刻变得细小又沉闷,文明与泥巴来了一场亲密接触。
他恶狠狠地喘着气。他对着空气胡乱挥拳,恨不得把芼丝痛揍一顿。
日光明亮,没有一朵云。
帐篷里传来的咒骂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芼丝张大嘴巴,呆呆地注视着河滩上浑身被毛的类人生物。 野人就站在汉德旁边。
它安静地伫立在河滩上,伫立在下午的阳光里,这让其轮廓显得有些模糊。汉德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抬起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了与野人的第一次对视。
附近的空气终于安静了下来,访谈节目的声音久违地传入汉德的耳朵。
“就是这样,我们下期再见。”主持人说。
颂日港-萨勒歌剧院广场。
作为颂日港中心的音乐广场,这里从早到晚都不缺少来自各地的音乐爱好者。有人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华,有人欣赏即兴表演的乐趣,当然也少不了能为游客提供驻足享受的各式店面。点上一杯精致的手磨咖啡,又或者来一个和夏日更搭的冰淇淋球,总之,这是个能让人在轻松愉快氛围中消磨一天时光的好地方。
早在计划旅行时就有看到宣传多洛克是个人与宝可梦关系紧密的地区,广场上时常可见的因喜爱音乐而围观或干脆参与其中的宝可梦便是极佳的证明。而坐落于广场附近的这家冰淇淋店不仅提供人类常见口味,更是为宝可梦准备了更适合宝可梦口味的多种树果口味冰淇淋。室外遮阳伞下的小唯就在这样的一家店里和自己的宝可梦们分享着美味的手工冰淇淋球。
嘴里叼着木勺不妨碍小唯手中刷着手机,看看旅行团中的其他人都在干什么。登山的下矿的冲浪的宅着的……直到一个看头像似乎不那么熟悉的账户的一条视频映入眼帘。
视频本身不过是两只宝可梦,在小唯准备刷走的时候目光停驻在视频的文字简介部分:
【因为要做pasta所以买了辣椒豆腐糖豆和菠萝,夜露死苦!】
等一下,这句话后半句的两个名词真的和前面的哪个能有半点关联吗?。这个配方真的不会被本地人扔手套吗?不对,就算不是本地人,这也是个常规饮食风格无法容忍的配方吧!
经过一段时间旅行后已经对当地风俗有所了解的小唯,正在瞳孔地震中。
目光移向头像,小唯开始回忆这究竟是团内的哪位勇士,从对门想到吃饭的邻桌也没找到对应人选,却灵光一现想起了那个被荧光色二人组搞得不得不给三位毛茸茸洗澡洗到大半夜的晚上。
“我和时代脱节了么,这是什么新一代吸引眼球的方法吗……”实在是难耐吐槽之力的小唯看到了头像下面的直播标志,心中嘀咕着不会真有人把这那种东西当作食材一起下锅吧,一边实践证明着好奇心会害死妙喵的真理,点进了直播间。
仅仅一眼,小唯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点进来了。
这种看上去能直接让所有口味偏好的宝可梦同时混乱的食物,真的有尝试的必要吗?这位先生看起来很有气势但只有气势也扛不住食物中毒的吧?小唯内心弹幕横飞如同正脸接了一发幻象光线,双手微微颤抖着把手机背扣在桌面上,端起在六尾帮助下不会融化的冰淇淋狠狠的挖了一大勺。
甜蜜细腻,和那看起来就十分不妙的一盘产物完全不同的享受。但因为挖的太狠导致这一口的薄荷含量有些超标,双重意义上的冰爽直冲头皮,十分有效的让小唯冷静了下来。
再次拿起手机,小唯注意到实际上屏幕中还有另一个试吃员面对着那盘残骸,但是……这只宝可梦看起来是不是不太对劲?
难道他们经常给宝可梦投喂这样的“料理”来作为噱头吸引观众吗?这算是虐待宝可梦了吧!这么想着,小唯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哀嚎:
“啊——食梦梦——呜呜呜我会带你吃那家pasta的只是今天真的时很不幸背包破了口子没有钱不能去吃的——快回来我们回去拿钱就可以去吃了,食梦梦你在哪啊……”
反正冰淇淋已经吃的差不多,看过视频中的东西也暂且打消了再来点什么的兴致,听到有人似乎遇到了难题,小唯和宝可梦们交流后将除了风速狗的其他宝可梦收回球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找这位听起来需要帮助的先生。
“……总之就是这样,现在食梦梦不见了,可能又闹脾气了但是我没办法找到,如果你能帮帮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钱作为报酬。呃,虽然可能并没有很多,但是食梦梦对我真的很重要……”因为先丢了钱包又四处寻找宝可梦的男人看起来十分狼狈,领带歪歪扭扭,衬衫也不知道哪里蹭到了数道黑痕,但仍试图证明自己实际上是个正经人,正在包里摸索着打算掏出纸笔来写一张保证书。
突然,男人的动作僵住了,然后大幅的拉开整个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倒了一地,“等一下,食梦梦跑掉了那精灵球怎么也!!!”
四处闯荡见过很多遇到突发事件难以冷静的委托人,小唯对于这种突发的事件早就一套自己的应对方案。和在四处嗅闻后回到身边的风速狗用只有彼此明了的方法沟通后小唯皱起了眉头,而听到男人的哀嚎后小唯略加思索后又向男人提出了询问。
听完男人的描述,小唯十分平静地请这位先生在固定位置不要走动方便寻找,并为这个此时看起来十分萎靡的倒霉蛋点了一杯冰咖啡让对方独处时好好冷静一下。
跟着风速狗来到某个自营旅馆楼下,掏出手机看着仍在直播的直播间、不知道吃没吃但可能是不愿再面对下一盘东西离开直播现场的不见踪影男人、两个并不像眼熟的、仍在兴致勃勃侧对着摄像头往锅里加入什么的身影。
以及似乎已经尝试过一次“料理”此刻颤抖着蜷缩成一团的食梦梦。
迫害宝可梦是很过分的行为!
摸走别人的宝可梦进行迫害已经是违法行为了啊!
即使怒上心头,但仍十分有礼貌的向旅店老板说明情况并表示会尽可能不造成损害的小唯在老板“怎么能这样对待宝可梦你放手打损毁我自负也要给这种人一个教训!”的背景音中踏上了楼梯。
妈妈说南瓜是非常好的东西,理由有三:首先烹饪它的方法非常简单,只要将其蒸熟到可以食用的程度,无需任何调料搭配,你就可以吃一个味道不错的南瓜;二、它的“报复感”很强。身体里充满植物纤维,对身材有特别需求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咀嚼对象;最后一点三、南瓜象征着环保主义。在厨师掏空它的内心后,剩下的空壳还可以用在墨西哥复活节或万圣节,做成灯笼或头盔,实现完美的“物尽其用”。所以基于以上种种,我愿意承认南瓜确实非常、非常好的东西。
特立独行的艾斯先生却不这么认为。我怀疑他看英国儿童文学看得走火入魔,非要学里面的角色到处“唱唱反调”——双手插入开线诸多的裤兜,两条短腿分别在绷直和刻意的弯曲间来回变换。乱得打结的长发和身上褶皱密布到惨不忍睹的衬衫一样让人难以直视,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决不能忘了嘴里那蠢蠢欲动、没完没了、无穷无尽、吊儿郎当的口香糖——锵锵!请看我们新鲜出炉的黑桃A吧!
“我只对这儿是否发生过‘巨型南瓜谋杀案’感兴趣。”他站在写有“新斯科舍”的地标木牌前,耷拉着眼皮兴致缺缺地看卡车、货车、叉车,甚至是吊车从自己面前一辆辆驶过。伴随它们的自然还有因为过于肿胀而扭曲成了不同形状的主角们,艾斯便也不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恶。“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喜欢看这个,它们长得跟穿了橘色瑜伽服的相扑选手没什么两样。”他说。
我把小巧的记事本和铅笔一起收好,然后大步走到他身边。“如果你对展览不感兴趣随时可以离开,没人强迫你必须看。”我义正严辞地说道,看着他满脸像是被吓到的表情感到十分得意,于是又补充说:“如果我是你,我会赶在南瓜动手前离开。”
十分应景的,一颗长得跟仙人掌一样高挑挺拔的南瓜从我们身旁经过。它被人用拖车拉着,骄傲的样子像只膨胀了20倍大的贵妇狗。
“我对南瓜确实没兴趣,但我没说不对评选结束后发的吃的没兴趣,”面对刻薄的话语,艾斯的反应异常平静,搞得像已经习惯了似的。他嘟起嘴、吹了一个浑圆的浅黄色泡泡,“听懂了就赶紧消失行吗‘贝多芬’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赶在别人报警说有人尾随自己前离开。”
“什——”我被这番无理、粗俗、搬弄是非、黑白颠倒的狂言惊得嘴巴瞬间张大到能吞下一枚灯泡,面颊也涨得通红,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确实会手足无措。原地狠狠跺了几下脚后,我才缓过神来反击,“那你抓紧时间联系警察吧,要逮捕整个会场的人可不容易呢!”
说完我便不再跟他绕弯子,两个耐心本来就没多少的小孩儿早已透支了这个年龄应有的全部耐心,在我用力推搡他肩膀时,艾斯也见缝插针地偷走了我口袋里的硬面记事本,并转手像是投飞镖似的朝我的脑袋扔了过来。多亏书本棱角剐蹭的触感过于清楚,让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开了头,只瞥见一道阴影飞速从眼角划过。清脆的撞击声在脑后很近的地方响起,让我和艾斯都立刻放下了才开始的斗殴,难得默契地一同看向声源处。从凸起的玻璃上,我们看到自己和对方同样愚蠢的表情。
“你完蛋了。”我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怜悯对方。
他咧了咧嘴强装镇定,但抽搐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心底的惶恐不安。
“如果我完蛋了一定会诅咒你剩下的人生中吃到的意面全都是用快餐店里的番茄酱做的。”
“可以,”我假装不在意地耸耸肩,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反正我更喜欢奶油蘑菇面。”
莱特稍微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扯着我朝后退了半步,但也正好躲过艾斯用力踩过来的脚。“孩子们,谁也没有完蛋。”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还是直直地盯着手里的相机。凭借距离优势,我也努力想从本子刚刚砸过的地方看出一些恼人的凹陷或者掉漆来,可惜没有就是没有。确认设备没问题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自仰八叉又无人问津了许久的老伙计,目光在我和艾斯之间反复徘徊。“把东西扔在地上是很坏的习惯,因为东西会被弄脏,”一片粘着土块儿的枯叶被小心地从封皮上剥离,“你们有谁带了湿纸巾吗?”他问。
“我没有,抱歉,先生。”我翻出自己所有口袋自证清白。
“我也没有,先生。”艾斯趁机吐掉了嘴里的口香糖,同样乖顺地回答。不过在莱特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是继续朝我露出一个得意的鬼脸,只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因为正义的琳老师已经拿着刚买好的矿泉水出现在他身后。对此艾斯一无所知,所以在他被温度和冰块差不多的瓶身刺激得表情扭曲时我也毫不克制自己放肆的大笑。
“我有,稍微等下!”她调皮地冲我眨眨眼,把另一瓶水先交给莱特保管,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挎包中取出印有南瓜图案的湿巾,确认污渍被完全擦拭干净后才把记事本重新交回我手里。“谢谢,女士。”我礼貌地表达了感谢,同时忽视掉了一些不礼貌的白眼,“抱歉浪费了您买的纪念品。”
“你给女士重新买一套啊,别光说不做。”某人立马呛道。
眼见战局即将二次打响,琳马上拉着莱特横在了我们中间。“不用,这是主办方发的,你们没领吗?”说着她从包里又拿出一些挂件、明信片还有绳带之类的物件,上面无一例外的印有南瓜的图案。至此我忍不住地低下头,果不其然看到她今天的袜子也是南瓜主题的。
“我——没有地方放,所以没有领。”
“他从来不背包,带个塑料袋都能要了他的命,”艾斯趁机告状,兴奋地上蹿下跳。我咬着牙想捂住他的破嘴,结果被莱特那只属于成年人的绝对占有优势的手臂给隔开了。迎着琳兴致勃勃的目光,他张开手慢慢细数着我的各种不是,“经常空荡荡地出门,或者只拿自己想拿的。别人问起来就说是没有,其实行李里光双肩背就有两个。要用工具的时只会找身边的人,天天使唤别人而且语气毫不客气,总把自己当老大——但其实根本不是。”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听到最后一条我实在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指着他怒吼。
他吐了吐舌头。“至少我会带创口贴。”他说,“需要吗?修复你那颗脆弱的心。”
琳轻轻地笑着,一边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我揽在怀里。我承认她的笑声很好听,可惜放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能算是火上浇油。“把不满说出来有利于解决问题,不是吗?”她摸着我的长发,像在安抚一只发狂的鹿那样充满耐心,“你们俩的关系真的很好,说实话,我都有点羡慕。”
我和艾斯面面相觑,两人脸上写满了“她在说什么”的困惑,也是趁孩子们大脑放空的片刻,琳把我们调整成肩并肩站立的姿势,和莱特兴奋地策划起一张完美的合影来。
“是不是太暗了?”她凑到相机前,谦逊地问向专业人士。
“现在云过来了,等一会儿就好。”莱特平静的解释让她安心下来。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琳绕着我们慢悠悠地散起步来。我倒是不介意被罚站,但没有了口香糖缓解多动症的艾斯表现得十分焦虑。我没放过这个好机会,挑衅地朝他抬抬眉,然后被狠狠地瞪了回来。
“啊!我突然想到我带了这个。”第七次走过我身边时,她突然急刹车,终于想起了什么而兴奋地叫起来。不光把我们吓了一跳,也把在旁边调整参数的莱特吸引了过来。片刻翻找后,琳从包里掏出个像吐司一样四四方方的相机来。“这还是我新买的呢,一次都没用过。是朋友推荐说很好用拍立得,可以给你们两个一人一张留作纪念的照片!”琳兴奋得我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看到没,如果你学会背包,就能成为更有用的人。”
我用口型对艾斯说出那个禁忌的V打头的单词。
“来——看镜头。小心闪光。”摄影师很快做好了准备。她和我们的距离很近,我猜可能是焦距有限的原因,可惜纵使我有在宽广的胸怀,看到一团白光在眼前爆炸时还是忍不住抬手遮住了脸。艾斯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虽然没做多余的动作,却也被刺激得满脸是泪。“等几分钟就好,我们再来拍第二张。”她把一张空白的方片先塞给我,接着马上又退回刚才的位置,有了前一次的经验,第二张合影拍摄时我坚持住没有再挡脸,虽然眼睛有些痛,但成品应该是值得的。
等待的过程里莱特和琳带我们去吃了冰淇淋。由于是在场地内买的,所以不出意外、也是南瓜的形状。幸运的事我惊讶又感激地发现它们吃起来并非南瓜味儿,而是毫不相干的橘子味,真好。
直到冰淇淋全部吃完都没有人来打搅实在是不寻常。扭头看去,我发现艾斯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拍立得。
“别想着把自己剪出来,这种相纸里面有化学药剂。”我好心提醒,顺便出于好奇地探过头,随后和他一起僵在原地。
他迷茫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认为?”他悄声问我。
“我——”瞥了一眼还在远处拍周围场景的成年人们,我吞了吞口水,“至少很适合万圣节。”
“你说的对。”自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同意了我,“南瓜多了确实会出大问题。”
“谁说不是呢。”
摇摇头,我把自己那张底面朝上的拍立得夹进笔记本里。白色边缘紧贴着最后一行字迹,我暗下决心至少要等到万圣节都结束在把它翻过来。
END
波莉仰倒在懒人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用足尖掂着拖鞋,戳开PikPok刷起了美食频道。午间出去采买的热气很快被足够给力的制冷消解殆尽,波莉愉悦地哼出不成调的即兴小曲,向上滑动的指尖在一个窗口停了下来。
橘发牛排头的墨镜少女两手持菜刀,衔着一根显然是路边惨遭辣手的野草,和一位看着气场就不太妙的大叔一起围守在皮质工作椅前,椅子顶部的妙喵也戴着墨镜…居然还有宝可梦款吗…!美食频道竟然开始流行一边cos极道一边烹饪了吗…等等,频道的名字是……“因为要做pasta所以买了辣椒豆腐糖豆和菠萝,夜露死苦!”
怎么说…实在是有点前卫的创意料理呢……
波莉的思绪被骤然响起的男声打断:“欢迎来到切萨雷队料理室,这次特意请来了多洛克著名美食博主迪亚那那斯先生一起制作pasta……!”解说音调在颤抖和昂扬之间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兼之的和谐。
似乎是已经完成的料理的特写镜头,碎烂的意大利面以蠕虫的姿态盘扭在盘中,裹挟着荧光蓝粉的糖豆…似乎是冻豆腐的尖利立方体很有摆盘品味地绕着盘边围成了不规则的椭圆,是糖浆还是…黏液??浇在面条顶端,淌出糖豆致幻色彩的蓝粉汁液。
波莉将视线转回椅子上坐着的宝可梦,谜拟q蜷缩在椅子中央微微颤抖,不安地左右张望。一种微妙的触电般的念头一闪而过,波莉猛地坐起身,在腰包里翻找起小Q的精灵球
…没有
没有!!!!!!!
波莉即刻窜起身来,领起背包就穿着居家拖鞋狂奔向直播定位。所幸不是太远…波莉喘着气在萨勒歌剧院边发现了定位所在的露天直播间。谜拟q认出了波莉,越发躁动不安起来。
“你…你们!”波莉从背包中拿出搅拌铲,颤颤地指向似乎是被称作banana先生的魁梧男子。
橘发少女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勉强把注意力从催促谜拟q吃掉面前的食物上转移过来,眉头一横似乎刻意端起了极道式的大姐大腔调开口。“…咳咳!这位是自愿参加切萨雷天才创意料理直播试吃的宝可梦喔!!如果擅自在直播中来抢夺的话,显然才是不合适的行为吧——”
波莉一时气结,支支吾吾半晌才“锺!”的一声将背包卸在旁边的料理台上。“既然如此…!那就用料理师的方式来决斗吧!!友好的创意料理研讨会是允许学术交流的吧!在我的料理完成之前,试吃宝可梦都要耐心等待着才算公平……!”
“噢…噢!第一位挑战者已经来到了直播间!是要用料理师的方式与Rosa的巅峰级创意料理一决高下吗!解说员并不是很看好!!”Blu一个闪身以夸张的滑铲姿势蹲在了摄像头前,用举起的双手强调走向变得微妙的局面。
“嘉奖你挑战创意料理传奇的勇气,我会给你这个机会!极致的料理是不会因为一时的等待丧失风味的——”Rosa端起桌上盛着料理的盘子,重重磕放在桌上,面条发出令人牙酸的蠕动声。旁边戴着明显不合头围的粉色大脑帽饰的大叔同时点了点头。
波莉挽起袖子拣出料理台上剩余的材料。将意大利面煮至软韧后在滤篮里沥干水分,在凉水的冲洗下淘去淀粉,在冰水中冰镇备用。
波莉在成堆的辣椒中拣出几颗水果甜椒,加入蜂蜜砂糖渍成蜜饯。从背包翻出制作食用色素剩余的苹野果和檬柠果,切成薄片后添入过了盐水的菠萝块,加入醋汁和大块砂冰,将意面沥出投入其中。
冻得干硬的豆腐用热水泡软后刨成豆花,加入米酿混拌均匀,盛放在在甜品碗中。随即波莉将两大罐的荧光色糖豆分别用厨师机打成糖末,从碗两侧掺到进米酿中,荧光蓝粉逐渐渗合,在碗正中央晕出浅淡的紫色。
波莉端起两碗放在桌上,与Rosa的料理并排在一起,同时向小Q暗暗比了个手势。
“作为后来的客人,请前辈们先品尝我都作品吧。”波莉后退一步,靠在料理桌前正色道。
Rosa抬头与banana先生面面相觑,在转过头的一瞬,谜拟q猛地弹动起来,妙喵跳下椅头按住谜拟q,原地的身影却突然消融成影子化解。
波莉猛地抄起跃到身前的谜拟q和料理台边的背包,向酒店方向极速跑去。
“不要小看——!!!人工派送顾客订单的烘焙师的脚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