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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放:差点摔倒的卢雁看清那些影影绰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周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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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雁这辈子从未一口气看到过这么多死人。
三十九具尸体或坐或卧,两颊深陷肌肤枯萎,死状如饿殍僵尸,兵器七零八落的散落一旁。这些人虽装束各不相同,但经卢泰查验后发现,衣裳里头都穿着样式相同的水靠,有些人身带竹筒,里头是零散的铁蒺藜,有些人腰挂鱼篓,打开却是花纹斑斓的黄色尖头小蛇,方才田知甚听到的,正是蛇爬动时导致鱼篓扣地的声响。
田知甚出指钳碎一条蛇的七寸,捏着蛇嘴看了两眼。“这不是普通的水蛇,铁蒺藜上所用之毒或许掺有蛇毒。听附近的渔家说,太湖深处有一股流窜的水匪,旗号黑水,常劫掠过往船只扣人为质,迫使家人以重金赎回,若无人来赎,便拿人质尽情凌虐活剐喂鱼。官府虽派兵围剿,但他们每每望风而逃,散入太湖支流,难以一网打尽,说不定就是这些人。”
“原来门口的陷阱是他们放的?”卢雁在一边探头探脑,就是不敢靠的太近。“他们那么坏,人又那么多,怎能一下都死了?难不成被自己的蛇咬了?”
卢泰翻开一具脸孔朝地的伏尸,这具死尸脸尖如蛇生相丑陋,与其他死人一样干瘪,不同的是表情凶狠双眼瞪大,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疹子,他只道是厉害毒药导致,连忙招呼田知甚来看。
死人的模样实在不好看,田知甚耐着性子看了一阵,忽然发觉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凛,“这不是毒疹,而是针孔。从伤口上看,这个人活着的时候被制住穴道,别人和他面对面,用细针射他脸部,因为针又细又多,射过后再拔除,故而看起来像红疹。”
卢泰摸着胡子瞪眼细看,“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被暗算?”
田知甚手掌朝他一扬,卢泰下意识偏开脸。“如要用细小暗器杀人,为何既不淬毒,还避开眼睛?暗器照面打来,只要还有能力挣扎的人,都会想办法闪避,除非他动惮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飞针刺面。对方明明有手发百针的能力,却用这种方法,是猫抓老鼠,为了戏耍。”
“玩这个?弄的满脸麻子好开心么?八成是水匪起了内讧,这个人是个头目,才被特殊待遇,你看——”卢泰没在尸体上找到兵器,却在尸体衣内摸出一面黑缎令旗,上面用金线绣着三条连环交错的长蛇,中间有“黑水长天”四个字,蛇眼处以赤玉装饰,烛火下珠玉金线闪闪发光,能携带这种令旗,显然是头目一类。
田知甚对江湖典故不熟,看不出太多讯息,更不想在此久耽,于是分头行事,卢雁寻到鱼篓,卢泰就上前以掌力将毒蛇震死,以免遗祸无穷,田知甚则提灯前行,走不到百步,眼前出现一条十来丈宽的悬崖,就如天降巨斧,将地面生生劈开,悬崖边缘被人工打磨的很是光滑,毫无凸起的借力之处,隐隐有微风从悬崖底下吹上来,低头望去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倒是对面隐约可见石柱林立,和这边所差无几。
忽听卢雁叫道:“石柱动了!”
田知甚闻声回头,只见卢雁身旁的石柱往左滑动数丈后停住,紧接着对岸也有同样的动静,原来之前误以为有人,是石柱机关移动发出的声响。他走近仔细看那些石柱,石柱上浅刻的图纹,或是披甲将军,或是跪坐女将,还有奔马,兵卒等图形,不由灵光乍现,有些好笑,“卢兄,你会不会玩象戏?”
卢泰一拍大腿,“妙啊,看不出田兄弟也有这种赌瘾,等出去我们寻了棋盘棋子再赌不迟,不过先说好,一把可不能玩太大。”须知象戏一道,自北宋以来风靡宫廷,宫中棋待诏十之七八为象戏好手,迁都后风气不改,上行下效,如今繁华之地随处可见象戏棋馆,庙堂江湖会者亦多。只是街头巷尾的象戏喜以银钱做赌注,与文人雅兴,又有不同。
田知甚一笑,“不用另寻,如今就有现成的,石柱上所刻的正是象戏棋子的花纹,此处共有十六根石柱,对面也应是十六根,悬崖就如楚河汉界,这里其实是个放大的象戏棋盘。”
唐时象戏称“宝应象戏”,棋子为金铜立体雕刻成诸般形象,有“列马满枰,皆金铜成形”之说。传到北宋,立雕过于耗费,便简化为图案刻在棋子上,或是一面刻图一面刻字,到了绍兴年间,街巷流行的都是直接刻文字的棋子,更加简明易懂,所以明明是卢泰先发觉石柱雕花,却未想到此节,如今再看,果如田知甚所说。
田知甚接着说道,“这道悬崖宽逾十丈,单凭轻功难以越过,既然人过不去,棋子更过不去,那么棋局岂不是永无胜负之分?所以不妨将棋子下到河汉之界,看看底下的机关如何应对。”其实田知甚也无太大把握,虽不知星罗宫为何对棋道情有独钟,但万贤地宫中有围棋棋局,此处又有象戏机关,其中或许蕴含特殊意义。
卢雁拍手称好,跃跃欲试,“不过这些棋子动来动去的,自己跑回原地可怎么办?”
“嗯,既然每隔一段时间棋子便会自行移动,那就在这段时间内下完,以免功亏一篑。”
卢泰哈哈一笑,“这有什么难,你说下哪,我和雁妹就往哪推,岂不快的多?”
当下议定,田知甚和卢泰将尸体拖到墙边,除下十来条腰带,卢雁则点燃火把,再用腰带一根火把一根石柱的绑上,直照周围亮如白昼,连的对岸的情形也轻易可见。
一切就绪,田知甚发声下令,卢家兄妹应声出掌,石柱就如油里划船,轰隆隆就位。每下一回,对岸石柱就会应声而动,对出一招,这机关不知如何激发,竟能运转不息,只见石柱来回腾挪,仿佛将天下棋谱尽数囊括。好在田知甚只是一试,因此大占便宜,若是热切争胜之人来下,反会令棋局机关遇强则强,更难应对。不过七八回合,就听机关拧转声次第响起,悬崖边缓缓伸出一座细窄石桥,如蛇吐长信般将两岸连通,三人不敢停留,过了桥后直往出口走去。
能顺利通过如此巧妙的机关,卢雁生平还是头一遭,兴奋之情早已压倒恐惧,卢泰本是爽朗之人,又因棋局机关愈发高看田知甚,于是田知甚要直走满口赞成,要转弯也毫无意见,分明仍处险境,两兄妹还能笑语不绝,一会儿猜水匪是否是金狗所杀,一会儿猜宝藏到底藏于何处,田知甚听着听着,也不禁神思飞出,心想进来之前,下网的地方还有几处未看,如今不知过了许多时辰,那狡猾的“沉水参”可有入瓮?若能早日寻回白玉砚台,解开陶师叔一家灭门之疑,了却师父心愿,自己也能早日回到蓬莱岛,到时候比卢家兄妹还要自在惬意。
如此走了半晌,又逢一圆形石室,卢雁低头见满地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碎石块,正对面的墙上裂开一个大洞,有些诧异,“怎么挖了个大洞,难道宝藏会在洞里?”卢泰拿灯往顶上照了半天,发觉石室拱顶早已破碎开裂,大块的石板正是从顶上掉落,拱顶和洞口破碎的边缘满是焦黑,明眼人一看就知此非人力所凿,而因火雷之威。“看来这伙人比刚才那些聪明得多,带了火雷进来,倒是干脆得很。”
田知甚见几块稍大的残石上留有字迹,试图将有字的石块拼凑起来,看看刻的是何内容。可惜三人一齐动手,半天也才拼出几个字,不知文字顺序,还是不解其意。
“唉,这样下去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要是这些字事关宝藏下落,那么炸毁这里的人早抢在前头,我们得把石头带上,边追边拼。”卢泰说着脱下外袍,就想兜起几块碎石。
卢雁仿佛看到天下第一大傻瓜,“哥,你想过没有,万一炸毁这里的是金狗,他们撒开狗腿跑的飞快,我们背着百十来斤的石头怎么追呀?”
“那怎么办?”卢泰一时也没了主意,“那我们再拼一会?”
田知甚见卢泰肩头搭着半湿不干的衣裳,又见地下满是碎石泥灰,顿时有了主意,“不如拓下来。”
一顿饭的功夫,卢泰已穿好外袍,将拓满字迹的中衣卷好系在腰上,率先往火雷炸开的墙洞里钻,也不知是不是深入了太湖湖底,只觉四周凉意倍增,而转过一道侧门后的景象,更加匪夷所思。
房间中间的棺床旁,一具黑漆棺椁翻倒在地,棺盖裂作四块,粘稠的黑色液体溅的到处都是,甚至墙上也溅了许多,棺木周围倒着七八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身上缓缓泛着黄白色的泡沫,身围一滩滩稀粥似的黑黄液体流了满地,空气中的腥臭味令田知甚立即屏息,刚想到棺中溅出的黑水似乎与“化尸水”有相同功用,就发觉卢泰卢雁早已捏住鼻子绕到房间另一头的出口处,此处沿墙堆放着大量器皿,皆是错金镶银的铜鼎香炉镜架箱柜,看样子年代久远,按物件大小摆的整整齐齐,放眼望去满目琳琅,耀花了人眼。
卢泰啧啧称奇,使劲去看镜子背面的错金小字,可他看了又看,竟一个字也不懂。“也不知是何时的大官,看样子贪了不少,偷偷在太湖底挖个坑藏着掖着,字还故意瞎写,生怕他人看穿家底不成?”
田知甚站在两人身后看完镜上铭文,只是铭文以古篆书写,卢泰和卢雁都看不明白。“只是几句吉言,倒也无关紧要。”
“咦,难不成你认识?”卢雁指着第一行,满眼期盼,“快念念上面写的是什么?有没有说宝藏在哪里?”
“福禄进今日,天道得自然,蜚龙乘浮云,白虎上泰山,天地永无极,日月光未央。”田知甚念完铭文,两兄妹面面相觑,听起来果然与宝藏毫无关系。
往后的石道宽了数倍不止,渐有雄浑粗犷之气,石道两旁伏着许多朱漆雕像,或是头生鹿角的鬼面人俑,或是满口獠牙的人面怪兽,表情凶狠狰狞,一路蔓延到浓黑深处。除去雕像的阴森,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被破坏的各类机关和被死状不堪的尸体,似乎以火雷开道的那批人不久前才通过此处。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潮湿沉闷,四周不知何时起了薄雾,人置身其中呼吸倍感不畅,而路的尽头,渐渐出现一堵白墙,雾气中所有事物看起来都白朦朦的,卢雁轻轻咳了几声,“那里怎么会有一面白色的墙?”
田知甚眼力虽好,但在这种地方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往前走了十来步,他突然看到,白墙前蹲着一对黑色的人形雕像,说是蹲着,其实不妥,应当说四肢撑地以反曲的奇异姿势攒在地上,似乎随时都会扑纵而上。更古怪的是,之前一路走来,雕像无不是朱漆涂身,眼瞳乌黑,这对雕像却浑身如墨,眼珠雪白,远远看去凄厉可怖,似乎和白墙是同一种材质,泛着若有若无的幽冷白光。
田知甚与卢泰对视一眼,当机立断说道,“这面墙并未堵住整个通道,我们绕过它,以免触发不必要的机关。”三人足下小心,尽量绕过白墙,走到近处才发觉,这里雕梁绘彩,极尽装饰,乃是一间石头大殿,白墙也并非墙体,而是一座巨大的白色棺椁。黑色人像共有八尊,分东南西北四面放置,近看比真人高大许多,背脊上连着黑色锁链,远远钉在那棺椁之上,棺床底部散落着数不尽的黄金翡翠,明珠珊瑚,在朦胧白雾中泛出幽幽宝光。
“唉,这么多金银珠宝,白白扔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要是拿去救济穷苦百姓该多好呀,肯定能帮很多人。”卢雁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些珠宝,又咳了好一阵,卢泰关切道:“着凉了?这地方冷飕飕的,要不先拿拓字的衣服凑合披着。”
卢雁摇摇头,“我才不冷呢。”
田知甚听她说话间气息虚浮,想了想问道,“卢姑娘,你觉得何处不适?有道是阴湿处地蒸水泉,凝雾不散者多为瘴气,刚才的白雾起的古怪,不知是否有毒。”
卢雁认真感觉了一下,“喉咙有些痒,头也有些……”她原本盯着田知甚的脸说话,目光突然移到了他背后,眼睛猛然张大,就如被定了身。“多,多了一个……”
田知甚回头见身后不远处除了两尊雕像,并无任何异常,不由莫名,“多了什么?”
卢雁满面疑惑,用力揉了揉眼睛,“难道是我眼花了?怎么好像看到三个影子,不过从刚才起,我就头晕的很……”
看卢雁精神不振的模样,恐怕白雾对人体颇有害处,或许因为她年纪最小内力最弱,故而先有反应。田知甚摇摇头,伸手入怀正欲取出装有涤尘丹的竹管,背后缓缓吹来一股阴风,风灯的火光突然暗了一暗。
从卢雁的眼中看去,黑色人形雕像中无声的平移出一团黑影,弓身曲背陡然扑了上来,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八根尖锐的东西已插进田知甚背中,极沉的冲力让他整个人向前一倾,风灯脱手跌落,田知甚反手一拽,手中尽是毛绒粘滑的触感,不知背上是什么怪物,正欲翻身压制,怪物四爪齐蹬疾窜如风,抱住石柱一转拧身上梁,突然消失无踪。
卢泰大吼一声:“哪来的妖怪!”纵身追上石梁,田知甚伸手一摸,背上鲜血狂流,卢雁从震惊中回过神,手忙脚乱解开行囊翻金疮药,谁料那怪物迅捷无比,从梁上绕回原路,倒翻跟斗栽扑下来,卢雁尖叫一声,双掌齐出,狠狠打在怪物身上,怪物痛的嗷的一声,空中翻了几圈落地不停,四面纵跃,寻得机会再次跳上卢雁的背,她下意识往背上乱抓,也不知抓住了哪个部位过肩一摔,谁知刚被抡出一半,怪物一蓬长毛倒过来几乎盖住她的脸,毛发中倏然窜出一小团黑影缠上手臂!
只听卢雁惨呼一声,手臂已被咬了一口,怪物被蹬的打了个滚,再次扑上去,死死掐住她两肩,嘴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骇人狂笑,竟像极了人类的笑声。
赶过来的卢泰一记重掌骤然停在半空,他原要将这怪物打的脑浆迸裂,可怪物怎会发出人的笑声?片刻犹疑之间,田知甚重重一脚将怪物踢飞,那怪物身子飞出两三丈,连翻带滚跌进角落,不知是死是活。
田知甚拉起剧烈咳嗽的卢雁,她被咬的伤口流出黑血,红黑色的毒斑已扩至手掌,卢泰一看脸色大变,惨声道,“好厉害的毒,毒蔓全身恐怕小命不保。”说罢大手伸过来拉住卢雁的手臂,拍着她的背柔声道,“雁妹,别怕……”顿了又顿,他哑声道:“事到如今,怎么也得保住小命,只能壮士断腕了。”
卢雁堪堪脱险惊魂未定,陡然听说要砍手臂,吓的魂飞魄散,双手一背猛然后退,卢泰手一紧,只来得及撕下半截衣袖,不禁急道:“还不听话吗!”
卢雁拼命摇头,眼见她越是腾挪闪避,毒性发作越快,大半只手臂都是毒斑,卢泰岂能看着她毒发毙命,几下拦住去路,卢雁身后就是田知甚,再退就要撞进他怀里,眼见哥哥拔出匕首,实在退无可退无处可逃,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而落。
田知甚再也看不下去,点中卢雁背心穴道,趁她张嘴惊呼将一枚东西塞入她口中。随即一手拂其肩头三处大穴,抑制毒血扩散,一手压她另一肩头示意坐下,“不想砍手就咽下去。”
这一连串举动如行云流水,旁人毫无插手余地,卢泰看着田知甚掌抵卢雁背心,以内力助药力发散,大气也不敢出,直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卢雁手臂上的红黑毒斑有消退的迹象,卢泰一颗心才放回肚里,但还是不敢多眨眼。田知甚偶然侧目,发觉卢泰这粗豪大汉居然虎目泛泪的凝视着自己,不由后颈阵阵发凉,“……卢兄,你若无事,去看看那怪物情形如何,没死的话补上两掌。”
卢泰应声而去,很快拎着怪物急莽莽的奔来,边奔边嚷,“娘的!田兄弟!不对不是说你娘的!哎哟不好了!”
感觉到卢雁因药力生效而昏昏欲睡,田知甚才收了手,他背上的外伤初时流血不止,现在已渐渐止住,正打算自行处理,见卢泰将怪物放下,不知从何处撕了块布胡乱在它脸上擦拭起来,“这不是怪物,是个人哪!”
怪物摔出去撞的满头是血,浑身裸露的手足等地方被黑色绒毛覆盖,如生了一块块的霉斑,若不是它两手扣着钢爪,身上还有破破烂烂的衣服,几乎与怪物无异,刚才混战中只能看勉强看清影子,此时才发觉也许是个身材不高的瘦削少年,田知甚拨开一大把应该是头发的乱毛,见那张被擦干净的脸上,一道过眉长疤直至颧骨,难得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刘……狸?”
他绝不会认错这张脸,在花家时阿羡曾易容成刘狸的模样,戏弄他许久,这真是刘狸?田知甚在卢泰奇怪的眼神中,迅速揪起刘狸两颊面皮,用力向外扯了两下,又摸了摸颈部周围,确定没有易容。看来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刘狸,怎么会这样?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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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可无的闲话:
1.象戏是象棋古称,北宋时象戏棋盘中才明确出现楚河汉界,到南宋时已和现在的非常相似。文中出现的女将图纹,也就是“士”,指的不是谋士或者将士,而是宫女。只是后世不以图形标明棋子,就看不出是宫女了。有趣的是,据推测“士”是北宋徽宗时期的才出现的,也就可以说,太湖宝藏宫是徽宗年间建造的呢~只是这个想法曲折于剧情无益,所以没细提,一切只当增添时代气息就好……
2.田田救卢雁用了真极丹,真极丹解百毒增修为,是蓬莱济世宗灵药,极难炼制,第十四回中孙霁闭关到过年时才炼出少少一点,然后就…。
星野独自躺在病床上,阖着眼,但没有睡着。阳光挤过百叶窗,带着热度贴上她的眼皮,像眼前被覆上了两片猩红温暖的压花。整个早上,她们将她摆在铺着白床单的推车里,如摇船一般将她摇往各个房间,去完成单子上长长罗列着的化验条目。她只在需要下床的时候被允许下来。那些雪白的护士们如此谨慎地对待她,好像她一踩到地上就会融化似的。现如今她终于获得了宁静,没有人让她抬起手、腿,如捏瓷器一样捏她,问她感觉如何。没有人需要她含糊的回答。
如此宁静,就像躺在潮汐褪尽的沙滩上。
星野并不是一开始就能适应这种宁静的。
最初,当她不得不躺在床上时,她感到这是个浸满消毒水味的囚笼,而她蜷缩在条纹病号服中,扁平苍白一如剪纸。在这儿,她失去了她的名字、衣服、她引以为豪的、站在舞台上高歌的历史。当她独处的时候,她老是想起一些在这场病到来之前的事情。她承认自己有点恨它。它拿走了她那么多东西,却只给了她没完没了的痛苦,药,输液瓶,再附赠了她一个抹不掉的印章,印章上刻着“不幸、痛苦、死亡率极高”。
这些短语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所有人对待她的态度。她成了一个易碎而珍贵的泡泡,而他们斟酌字句,小心翼翼,努力挂起亲切温柔的假笑,生怕某个不得当的动作会将她戳破在白床单上。短短一个星期,她从三十个人那里得到了几百遍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多愁善感的朋友们——星野凝视着她们的脸庞,看到她们的泪水在眼中滚动,将眼眶灼得通红,将却怎么也不落下来。在那泪眼朦胧中,她意识到这种探病对两方来说都是种煎熬。很快她就不再渴盼任何人的到来,而只想一个人待着了。
星野想,也许朋友们强忍泪水的模样是她变得倾向于独处的一个转折点。
值得庆幸的是,朋友们做不到每天都来探访,她们有自己的生活要忙。因而每次分别前,总有几个朋友会轻轻搂着她,对她现如今的乏味生活表示担忧:你需不需要我为你带来些什么?你喜欢什么书?侦探小说还是爱情故事?你是否需要翻阅剧本?又或者,你想不想看一场电影,就在你的病房里?
星野笑着摇头回答,不必了。
真的?她们一再询问。
真的,星野也一再保证,我不需要什么,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说的是实话。也许最初说的时候半真半假,但在她入住医院半个月后,这话就已然成了彻底的真心实意。星野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本身没有强烈的需求,也没有形状,因而可以被放进任何容器中。这种特质帮助她挺过了生活里大大小小的转变,如今,也令她成功融进了特护病房安谧宁静的氛围中,并叫她学着喜欢上了它。
当然,她也必须学着找出这种生活的亮点,学着心怀希望,如果她想活下去的话,“希望”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是一样必需品。
现在,在医院里住了近一年后,星野理出了不少住院的优点,例如说,她拥有了许多空闲时间。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若是无人探访也无需做什么手术,这段时间就可以是星野自己的——她喜欢将它们称为自己的。在她的时间里,星野被允许看书、电视,也可以玩会儿手机。只是全都得“适度”,且这适度必须由医生来判断。有时候是半小时,有时候是一整个下午。
今天她可以玩两个小时手机。
星野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摁亮了手机屏。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你是被选中的特别的存在。”
发信地址是未知,星野关掉了短信页面,想,这大概是什么恶作剧吧?然而这时候,信息接二连三地弹了出来,挤满了手机屏。
“你将成为魔法少女。”
“用你的魔法去帮助其他人吧。”
屏幕的荧光将星野的脸照得越来越亮。
“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
超现实的一幕出现了。
这天,星野一直等到了深夜。
在护士和她说晚安后,她将被子提到下巴下面,闭上眼,一幅模范病人的乖顺模样。可等门一合上,她又立即睁开眼睛,盯着墙上的钟,看它触角似的指针颤巍巍地挪动。现在才十点,还太早了,外面尚未完全静下来,护士们仍推着小车在走廊上来回走动。
再等等、再等等吧,等夜深人静,等所有人都睡着了,她就再试一次……她将手放在胸口,感到自己心跳剧烈,它背负着如此不可思议的秘密,连跳动都比平时更有力了。
星野不知道自己等待的中途睡着了没有,也许有那么一小会儿,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清醒的。她将窗户敞开,躺在床上,听到外面的一切渐渐归于宁静。三点时,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星野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半点也不觉得累或者困,兴奋使她的眼睛在深夜里亮得像两簇烛光。她伸出手,深吸一口气。
——完全和白天时一模一样。她被拢进一团温柔的光中,就像……她真想不出……就像电影里那些濒死的人类被转变成了吸血鬼,她被这光打磨地焕然一新,海蓝色的长发温柔垂顺地落下来,在月色里泛着微光。哪怕在生病之前,她也从未将头发留得这样长过。
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少女。
星野扯着自己的裙子,它的曳尾像极了她以前某次得奖时穿的礼服裙。她将它看了又看,抚了又抚,然后做了个自己都意料不到的大胆决定:她将它脱掉了。不止裙子,她还脱掉了那双黑鞋子,褪下丝袜与袜带,摘掉了头上闪烁的发饰。现在她身上什么都不剩下了。
房间里没有镜子,星野走到窗边,跪在窗沿下,借着月亮将自己看了又看——她不敢开灯,若是灯光惊动了护士们该怎么办。再说,打开那人造的光辉后,她不确定这充满神秘色彩的转变是否会即刻被科学所驱散——而那正是她不希望看到的。星野想,如果她疯了,就让她再疯久一些吧!她愿意效仿那个除夕夜里困窘交加的小女孩,一口气燃尽自己手中的全部火柴,只为了将幻想永永远远地留在自己身边。
让现在的星野不笑出声实在太为难她了。她咬住嘴唇,将额头抵在墙上,喘不过气似的低低地笑。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二十四岁、对任何场合都能处变不惊的前女主演了,她变得好像从母亲那里偷来了口红、连衣裙和高跟鞋的小姑娘,在迫不及待地一番改造后,一个劲地打量自己,要从这新鲜出产的样貌中找出种种美丽的资质。这一切都令她目眩。若是她面前有镜子,她可以在镜子前站上几个小时。星野背转手,像拥抱自己似的去够自己的肩胛骨,它们在她的掌心里如两个温和的花苞,不再割人了。她触碰自己,从头到脚,哪里都不想放过:她的脖颈、锁骨、她挺直脊背时中间凹下去的一线,她的双腿与腿之间的缝隙……她像盲人似的仰仗触觉来确定自己:她变得如此光滑柔软,骨肉匀停,仿佛一匹新熨好的锦缎,她那可怕的凸起的骨头、手上所有蛛网状的筋脉,如今都潜水似的沉到肌肤以下去了。她不再是病号服下一具难堪的骨架子了,现在她形貌光洁、充满力气,随时能回到舞台上演完一整场音乐剧。
魔法,多么好的一个词。它把她失去的东西又还给了她。
星野的目光穿过自己张开的手指,望向被月色抹出微光的海,此刻它像幅静物画般平铺在深黑的天际下,界线模糊不清。在独自待在病房里的时候,星野总是望着它,从它日复一日柔和有力的浪涛中得到某种安慰。之前她想过,等她彻底康复了,她该到这海里去游一次泳,就当是拥抱下这位无言的朋友。
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呢?
——现在,凌晨三点半,谁也不会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把她当做某位病人的家属吧。
再说,她现在都是魔法少女了,应该能避人耳目地溜到海边去。
星野以前从来不这样,她向来是模范生,一举一动都符合规制。可现在她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她把自己塞回那条美丽的裙子,踩到窗沿上,一手扶着窗框,深呼吸一口,朝下跳了下去。
风将她的长发托了起来。
星野如猫一般落到地上,又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医院。海离这里不远,她哼着歌一路走去。
面对海总叫人觉得与自然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了,尤其是当周围空无一人时,这浩瀚的海令人不由得怀疑,世界的心脏就深埋在苍蓝色的海面之下,而潮水正是随着它的跳动有节奏地起伏。
走到沙滩上时,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星野把黑鞋子摆在岸边,踩着沙子慢慢走向海水中。它没过她的脚踝、小腿、膝盖……它将她拥入怀中。
星野整个融进了水里。
很冷。冷极了。海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挤过來,压迫着她的鼓膜,在这几乎称得上刺骨的寒冷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比在岸上还要响得多,仿佛就贴在她耳边,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只剩下这一颗活跃的心,它热烈如一面被锤个不停的鼓,跳动着、跳动着,那些暖和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环流。
她意识到自己正活着。这感觉是从未有有过的清晰与强烈,几乎让人感到疼痛,像香烟烫出的一个疤,印在她的心脏上。
星野还想再往下潜一些,然而海水将她托回了夜色里。晚风吹得她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她抹了下脸,仰起脸,看到月亮沉沉地贴向海面,仿佛有人在月牙尖上系了根细绳,将它无限拉近了。
星野笑了起来,有点傻气。
从她生病开始,她第一次期待起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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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写日轻可爱风格……写得爆炸奇怪,难过得哭了起来。
是心血来潮的凑凑乐!
格哈德的人设补完
本名科勒•波尔塔•德•格哈德 27岁 方伯
在初设里这家伙是个傲慢得不近人情、内心阴暗、睚眦必报的人(
可是写完以后发现好像……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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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勒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真正长大的。他的成长似乎就体现在别人对他的称呼里:从被长辈们呼唤的小名“铃”,到“格哈德家的幼子”,乃至代表整个家族的颜面和权势的“格哈德”。回想起来,这也只是在短短几年里发生的事情。
科勒仅有的一张画像里记录了他曾经的病容:身形瘦削,脸色白得发青,黯淡的红发和无神的红眼,还有两片没有丝毫血色的薄唇。他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身上却戴刻有山杏花图案的耳坠和银链,穿着柔软的、未经过染色的丝绸。
他们家血统纯正的子弟们,都有着漂亮的红发和红眼,同时也都长着一副不详的早夭面貌。他们穿红衣服的机会要比别人穿黑衣服的次数还要多。这是命运安排好的戏剧,它执意要在这里呈现。
父亲从来就不喜爱他,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体太过虚弱。他还曾断言他绝活不过十岁,只给他安排几个医生和使女由得他自生自灭。 只是命运安排好的戏剧绝不会让他轻易退场:他对肉体上所受的疼痛的感觉异常迟钝,唯有神经方面的疼痛令他无法忍受;溴化物和温酒是他每日的必需品,后来他又有了喝咖啡和热可可的习惯,靠里面的咖啡因保持头脑清醒。如此一来,他磕磕绊绊的,倒也活过了成年。
科勒十五岁才离开束缚他多年的病房,去出席王公贵族举行的宴会,从各个渠道里搜集情报,研习其他人早已掌握的学识,了解日新月异的世界格局。 随后他渐渐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格哈德家,或是整个利斐利王国,都只是风浪里的一只小船。只有炼造一颗冷酷、毫无怜悯的心,才能不怕狂风,不怕孤寂,朝前直闯,把一切都压到底下,化为自己吞食的饵料。
他身上所有不近人情的态度似乎都消失了,锐意慢慢被隐藏在勃勃的野心之下。他天生就有股固执的傲气,他精明的灵魂越是被困在这副没用羸弱的躯壳里,他反而越是被激起了斗志。一个想法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脑海中:我的才能不输给任何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做更多。他们都该跪下给我行礼。
格哈德公国内部的关系远比想象要复杂。本家一共有四个儿子,除去他科勒堪堪能够治理好偌大的公国,但还是显得有些余力不足。科勒的父亲生前有个幕僚,负责管理公国的对外贸易,逐渐变得膨胀自满起来,这方面的生意本家始终想要收回。
余下还有叔叔姑姑之流的外姓人,还有一众乱七八糟的姻亲们。他们都一副豪气的贵族做派,以风流放荡、绚烂奢华为潮流,城堡里彻夜灯火通明,等到科勒四点钟起床做早课时,他们的舞会才刚刚结束。更有甚者,一面哀嚎本家不念旧情,一面又在暗地里和其他城邦的领主勾结,给本家的生意找麻烦。
伴随着科勒逐渐在上流社会里活跃,婚配的问题被提上日程。各式各样的适龄人的画像被送到他面前,外戚的老头子们自作主张,要把贵族的权势重新排列组合,争取得到符合自身利益的最优解。
科勒冷眼看着姻亲中那些老老少少对自己的谄媚态度,心中有另一番感受:这些好吃懒做、以宗族做靠山为非作歹的家伙,全都是要清理的蛆虫。科勒的想法和他兄长的意愿不谋而合。他为当时管理矿场的二哥出谋划策,同时也准备着一只脚踏入贵族的圈子里。
慢慢的,科勒的才华也在这个舞台上显露出来。他与世隔绝十五年,却仍然能够准确预测潮流发展的趋势;他擅长计谋,心中没有常人该有的同理心和伦理观,万事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秧子踩着一个又一个外戚骨血往上爬,得到了所有人的刮目相看。贵族们讽刺他残酷无情、内心恶毒,他也只把这话当作赞美来听,心情反而更加轻松愉快。
科勒总有很多事要想、要忙,因为他始终对自己取得的成就不甚满意。而且从二十岁往后,酒精已经没有办法有效帮助他止痛,他要多费心力寻找替代品;同时科勒也意识到他的时间开始变得无比宝贵,每分每秒都是他在消逝的生命,他不该把自己的生命奢侈地浪费在种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但有时,只是有时,他也会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十几年前,在科勒和路德维希还是天真烂漫的少年少女时,他们饮酒作乐,在花团的簇拥下读拉辛和拉封丹的作品。 路德维希曾问他:你怎么看待“爱”?
他回答:“爱”和“婚姻”一样,是神圣、美好的字眼,但从来没有人单纯的爱过我,对我抱有炙热的爱意。
科勒似乎对这两个词有种天真的向往。对于他来说,他渴求的不是能孕育子嗣的生育工具,也不是容貌昳丽的金丝雀,而是能得到一位认同彼此、贴近心灵的伴侣。他希望那样的人突然出现,然后闯入他的生命里,两个人共结连理,走完短暂的一生。
当时,路德维希用玩笑的口吻教训他说:铃,你想要被爱的话,你需要先付出爱。
可他该怎么样、对谁付出爱呢。从来没有人真心实意地爱他,母亲和兄长对他的爱以对他的同情为前提,因为他们认为这个孩子活着就是在遭罪,且注定活不长久;那些精明的贵族小姐更加不会爱他,她们看中的只是他家族的势力。就连他身边的路德维希,也只是抱着猎奇逗趣的心态和他来往,想看看这个病秧子到底能够翻出什么浪花来。 没有的话就算了吧,科勒不无遗憾的想,但同时也认为:人不是没有别人的爱就活不下去的。
后来科勒得了一种常常吐血的病症,大量的吐血一个月总有一两回。这时他显得极度虚弱,属于无精打采,昏昏沉沉的状态。于是他认为自己命不久矣。科勒在自己最喜爱的城镇里挑了个建立在半山腰上的教堂,并与主教交涉,希望自己死后能够长眠在这个地方。他还为自己拟写碑文,上书:“终于自由了,谢天谢地,我终于自由了。”
当科勒把葬礼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医生却告诉他这只是喉咙出血症,没有什么危险,劝他避免过度劳累,多吃点南瓜派,尽量少说话。 如此一来,他像是能免于一死了。只是听了医生这话,在休养期间,他心中的失落反而比兴奋更甚。 他现在拥有的被众人称赞的才华,在他死后又能为他留下多少虚名?
兄长们的智慧、远见、学识虽然比不上他,但他们仍然是格哈德家勤奋好学的人才,假以时日,等他被埋入黄土后,兄长们一定能到达他至死也无法企及的高度吧。 他从心底里迸发出了隐秘的、对拥有健康体魄的人的嫉妒。这是又一种打击了,他由于自尊心而无法接受自己正在嫉妒。于是科勒终于沮丧地承认,自己确实是家族中最可怜、最没用的那一个。
源自宗族的高傲始终镌刻在他的骨子里。他不想得到同情,也不会接受同情,更不会向任何人坦诚自己的痛苦,露出哪怕半点怯弱。
在这诸多繁杂的心事里,那些被层层浪涛翻滚带过的流水落花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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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哈德家以杏花为族徽:山杏的种子能经过加工提取氰化物
婚服-白色,丧服-红色,常服-蓝色,军服、祭服-黑色
拉丁语原文 Liber demum, Deo gratias sum liber demum.
秋日插曲
S.A.409 10月
时至十月中旬,几场秋雨下过,天气极速转凉,连那群飞的大雁也南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准备过冬。
今天正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一大早拉开窗帘,外面就是一片铅灰色,也分不清到底是天空的颜色,还是乌云遮住了光线。阵阵冷风吹来,夹杂着密密的雨丝,打在窗上。姝妧见此,打消了开窗的念头。
向以往那样,她收拾停当居室的卫生,来到厨房,在煎锅上倒油烧热,放上培根和鸡蛋。摆好餐具,往瓷杯中注满咖啡。
平日这时,帕默斯就会顺着早餐的香味,打开卧室的门,探出头,揉揉惺忪的睡眼,跟她打招呼:“真早啊,小妧,早安。”随后退回屋内,披上居家服的丝绒袍子,趿着鞋子走出门,来到厨房餐桌前自己固定的位子上落座。这会儿,锅上煎着的鸡蛋培根也已然正是火候,盛到盘子里,还冒着点点的油水泡泡。蛋白质的香气勾起了一整夜空腹的饥饿感,迫不及待的拿起刀叉,让姝妧也赶紧坐下一同共进早餐。
然而今天无论她把锅铲敲得如何响亮也不见帕默斯有出屋的迹象。她只好关上火,盖上盖子给早餐保温,之后来到了帕默斯房间前,轻轻敲门。
“少爷,您醒了吗?”半晌不见回应,只有几声干咳的传来,随后则是窸窸窣窣的被褥摩擦声音。看来是醒了。
“少爷,早餐做好了,请快点起床,不然该凉透了。”为了不让帕默斯有睡回笼觉的机会,姝妧趁热打铁,继续敲着门。
一阵地板吱嘎作响声过后,房门突然从内打开,姝妧措不及防的赶紧收手,不然一个拳头就要敲到帕默斯脑门儿上了。
帕默斯顶着黑眼圈有气无力地对她说:“不好意思,今天能把早餐帮我拿进屋来吗?“昨天熬夜到很晚,现在有点不好受。”说罢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咳,他痛苦的弯着腰,把脸都憋红了,似乎要将肺一同呕出。
姝妧连忙扶着他回了床铺,“不是说熬夜也要适可而止吗,您今天就哪儿也别去,好好休息,八成是着凉了。”她见帕默斯工作桌上图纸和笔记零散的放着,看来是一直熬到意识模糊,实在坚持不下去才上床睡觉的。而且桌前那扇窗子也没有拉上窗帘。
姝妧看着帕默斯还不停咳嗽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睡前要拉起窗帘要我说多少次才行,寒气和一些不好的星宿的光线都会从窗子照进来的,对身体有害啊!”真是的,好气啊,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说是完美的帕默斯·罗斯兰,唯独在自身健康管理上从不见上心。
“好了好了,咳咳,我知道了,早饭……”帕默斯赶紧打断了姝妧,不然她能在这里念一上午。寒气先不说,那什么星宿的光线有没有害难道不是迷信吗?
姝妧想起了正事儿,看了看一旁的挂钟,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往常帕默斯出门去DBK出勤的时间了,她赶紧给帕默斯拿来早餐,“少爷,早上您先凑合吃点,要是实在咳的厉害,吃不完也没关系,中午我回来再给您做些方便下咽的。”说完就赶紧套上外套,拿了钥匙打伞出门,“我帮您去DBK请一两天的假。”
临走前,关门时听见帕默斯沙哑着嗓子在屋里喊着,他边咳边说:“我想吃晓光风味的小点心——”
还小点心呢,生病就给我老老实实喝粥!姝妧愤恨着锁上门,小跑着赶去DBK给帕默斯请假。
·····
说是生病时候喝粥最好,可毕竟是自己主人的要求,从DBK回来时,尽管是满心的不乐意,还是绕路去了经常光顾的那家点心铺。
等他不咳嗽了,就给他吃吧。
姝妧看着手里纸袋中的点心,又盘算起了今天的午饭和晚饭。
说起清淡好消化又能暖身子发汗的除了粥还有什么?
不存在的。
所以到底还是要喝粥。
帕默斯曾抱怨过白米粥没有什么味道,这次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把粥做出花儿来。颗颗饱满的米粒,加以青菜鸡蛋一起熬煮,直到泛起浓稠的泡泡,咕嘟咕嘟的在砂锅中沸腾,少许的香辛料来提味,既美味又养人。胡椒温中,下气,消痰,解毒;鸡蛋中的蛋白质和青菜里的维生素加强抵抗力,让伤寒这种程度的小病小灾更快痊愈,在这阴冷的雨天更是不二之选。这是自己小时候生病时,母亲一直给自己做的,虽然现在基本不再被这些病痛缠身,但依然眷恋着这味道。想着想着,姝妧都要留下口水了,事不宜迟,在街角转了个弯,去了集市。
正赶上蔬菜摊的摊主上午收摊准备午休,姝妧用相较于低廉的价钱,买下了那些品相虽不是太好,但完全还可以吃的处理蔬菜和鸡蛋。过日子总是要算计一些的。
离了菜市场,估么着时间是时候赶紧回去了,眼看着这雨点也越来越大了,姝妧加紧脚步赶在正午前到了家。
进门后轻轻推开帕默斯的屋门,见他没有不长记性的再起床伏案工作,老老实实的躺在被窝里睡下了。看来真的是累的不轻。看他那副疲惫的样子,姝妧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的进屋收走了餐具。吃午饭时再叫醒他吧。
吃过午饭,下午帕默斯的精神好些了,不像早起时候咳得那般撕心裂肺,姝妧把上午买的点心送进他屋里,“少爷,点心给您买来了,您现在嗓子还不是很好,甜食还是别吃太多了。”帕默斯有时觉得姝妧在生活方面有些过保护了,就像个溺爱孩子的母亲,虽然会严厉批评你这里那里做的不对,但最后还是会满足你任性的要求。
帕默斯接过纸袋,清点里面装填的点心,确认都是平时自己偏爱的那几样儿,就安心的将其放在床头桌上,叫姝妧拿来小桌板和昨晚没做完的工作,一边半躺在被窝里一边接着办公搞研究。
姝妧帮他披上毛毯,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却看见窗棂上不知何时结上了一张大大的蛛网,还有只细长脚的蜘蛛挂着一根丝线垂落下来。姝妧每天都有打扫房间,所以不可能是以前的产物,只有今天她没有收拾这里。她探头望望窗外,看着外面仍阴云密布,风雨打落树叶的景致,不禁亮了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这阴雨天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帕默斯抬眼瞥到了姝妧不明所以的笑脸,“下一次雨就冷一点,天晴了好歹还有点暖阳。”说完他耸耸肩,裹紧了肩上的毛毯,掏出个点心,叼在嘴里,拿起笔,绞尽脑汁辨认昨天意识消失前在本子上留下的迷之字迹。
姝妧小心拉上窗帘,对他说:“明天应该就能停了吧。”
帕默斯挑眉说道:“哦?你怎么知道?”他有些不相信:“难不成你也对占星之类的有了解?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有个叫康拉德的年轻人,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姝妧摇摇头,轻轻地又撩开了窗帘,指给帕默斯看:“您看见那个蛛网了吗?”帕默斯点点头,但他想不通这之间的联系。“有蜘蛛结网的第二天就会是晴天,我妈妈是这么告诉我的。因为他们能感知到天气变化,不晴天是不会结网的。而且而且!”她说着说着有些兴奋,“在家里看见这种长脚的蜘蛛千万不要伤害它们,这可是是吉兆呢!一定是在说少爷您的这伤寒也一定能很快治愈!”
“是吗?要说天晴,还算有理有据,但……”帕默斯平日里就觉得姝妧在一些事情上有着奇怪的认知,他一直以来觉得这应该是文化差异造成的,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吉兆什么的,这真的不是迷信吗?”他又觉得这说法有些冒犯,“嗯……远京的朝灵都有这样的信仰吗?”
姝妧颇为认真的思考回想着,她摇了摇头,“并不,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知道这个。只是我妈妈告诉我的,而且准确的说是‘早报财,晚报喜’,但总之都是有好事情发生不是吗!”
迷信,这是迷信啊,这是迷信没错了!
而且还是如此小众的迷信,灵验程度可见会很低了。
姝妧见帕默斯对这种讲究很不信任的样子,试图找个例子来说服他:“您看,阿尔洛不也有‘黑猫不吉利’这种说法吗,在我们那里也有相似的啊,只不过不吉利的主角变成了通体漆黑的狗,如果那狗的四爪是白色,那就更加不吉利,要绕开走的。”
“可并没有相关的学术证明啊,凡事还是要讲个‘理’的。”帕默斯是DBK的研究员,平时钻研魔法之“理”,相信所有的现象的背后一定有其存在的理由。见姝妧好像还要说什么,他赶紧伸出手,摆出“打住”的姿势,“好了我接着工作了,晚饭的时候叫我。”这要较真起来就不得了了。
姝妧撇了撇嘴,只好鞠了个躬离开了房间,末了还不忘了再次叮嘱帕默斯不要吃太多甜食。
······
一整夜的风雨过去,天空果然向姝妧说的那样放了晴,只是这道路两旁的植被遭了秧,枝叶都被吹打的面目全非,早起的人们纷纷拿起扫帚,出门清扫门前的树枝、落叶。
姝妧默默地向昨天那蜘蛛道谢,满心欢喜的敲开了帕默斯的房门。然而他的病情却没能如姝妧所愿的转好,反而咳得更加厉害了。
说起来,昨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中听见隔壁帕默斯屋里也时不时传来了干咳的声音。
见帕默斯半倚在床背上,剧烈的咳着,几乎是要一口气倒不上来,就要到那个世界一样的架势。姝妧吓得急忙跑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待其稍稍平稳下来后,跑去厨房拿了水,想递给帕默斯,让他润润喉,可又怕他呛着,把水弄得哪里都是,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他。
“这下知道了吧,那些都是玄学。”帕默斯喝过水,虽然还在止不住的咳嗽,但语气中总能听出一丝得意。姝妧看见床头桌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纸袋似乎知道了什么——那是昨天给他的点心。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去给您开点药吧。”说罢,伸出手,管帕默斯讨要资金,“早饭等下我给您拿来,吃完您就接着休息,吃午饭我会叫您。”
像昨天一样,给帕默斯端来早饭后,姝妧就出了门。
然而去了药店,老板从来没有见过直接来买原材料的人,就打发她走了。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姝妧思量片刻,只有那里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荆芥,薄荷,防风,柴胡,紫苏叶,葛根,桔梗,苦杏仁,白芷,苦地丁,芦根......你是把我这里当药房了吗?”阿克亚边在库房里翻找,边重复着姝妧的要求。
阿克亚·奎斯特是这里夏维朗的一间当铺的老板,一次姝妧来当掉旧书时二人就认识了。那时姝妧不知道书里还夹着帕默斯的研究手稿,幸好阿克亚好心的叫住了她,将手稿还了回去。这一来二去的姝妧就成了熟客,有时就算不来当东西,也会找阿克亚聊聊天。
“前些日子一个草药商人不是来你这里当掉了他的药材吗,我想你这里肯定有。”可能是阿克亚要比姝妧小的缘故,也许是阿克亚刻意不让姝妧对她说敬语,二人的对话相较于和帕默斯来说更加的轻松。虽然帕默斯也说过让姝妧不要过于拘谨,但姝妧脑内还是固执的认为,帕默斯是“工作”中的“上司”,不管如何亲近,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对对对,为此我还特地进了个药箱呢。”她有了头绪,“在这呢!”她搬出一个多层的木箱,来到了前台,对着每个抽屉上的名片,让姝妧再给她重复一遍要求。
帮姝妧包好这几味草药后,阿克亚坐在前台后的高凳上,一如既往的跟她闲聊着:“怎么想起自己买药材了?为什么不去药铺呢?”
姝妧掏出从帕默斯给的资金,递给阿克亚:“帕默斯少爷患了伤寒,病情又突然加重了,我去药铺给他抓药,可老板不卖给我。”
“抓药”,远京用语,说白了就是买药材。小时候跟母亲一起去药铺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跟老板说要什么药材,要几克几两,老板就会拿着一根长杆一样的秤,在一端的铜盘中装好药材,另一端放上秤砣——在阿尔洛叫做砝码的东西,称重后用纸包包好,摞成一摞拴上麻绳。因为每家人习惯不同,不同的医生开出的处方也不同,所以对待同样的病症选用的药材会有微妙的区别,在姝妧的记忆里,母亲总是用这几味草药,磨成粉,加水煎制,熬成治感冒专用的特效药,总是能在喝下一到两天内治愈。
“哈哈哈,在阿尔洛是只要你跟医生或者是药店老板说‘我要买感冒药’就会卖给你成品药包的,而且不用那么麻烦的煎煮熬制,直接兑水饮下就可以了。”阿克亚笑笑,不过没有办法,这就是文化差异啊,“跟药店说要买这些原材料,当然不会卖你了,何况都不见得会有。”
阿克亚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让姝妧坐着稍等,又转身去了库房。
姝妧当然知道在阿尔洛是直接卖成品药的,但她仍然相信来自远京古老的药草学文明,相信这药剂若不是自己亲自从选材到最后熬煮一手包办,就不会起效。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起身跟着阿克亚来了库房。“阿克亚,你这里有……”
“你肯定还要这个吧!”阿克亚刨出了个落灰的碾槽和舂桶,“上次那个药商一并卖给我的,借你用。”
姝妧谢过阿克亚的慷慨,“谢谢,但是我还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她抱着碾槽和舂捅,凑近阿克亚,在她耳边低声耳语着什么。阿克亚有些犹豫的点点头,但又十分鄙夷的问:“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儿闹出人命吗?”
姝妧拍着胸脯保证着:“我就是从小吃到大的,没问题的,相信我。”
阿克亚,吞了吞口水,想象了一下,还是不太能接受,但既然姝妧给了钱,自己也就没理由不提供商品。
片刻后姝妧拿其了药材,抱着磨药的工具,向阿克亚道别,离开了当铺。
······
帕默斯是在浓郁的药汤子味道中醒来的。
他正奇怪明明是午饭时间了,屋中传来的竟不是饭菜的香味,而是说不上来甘苦的草药味。
他披上衣服,走出卧室,见姝妧宛如一个书中描写的女巫的样子,在厨房的灶台上,用坩埚熬煮着什么漆黑的液体,时不时还发出了诡异的笑容。再看厨房的地板上散落着捣药的工具,洒出的药渣中隐约还可以看到什么可以的棍状物体,是树枝吗?
“少爷您醒了?”正要蹑手蹑脚回屋接着装睡的帕默斯被逮了个正着,他僵硬的转过身,试探性的问:“小妧啊,午饭呢?”
姝妧踮脚看了看坩埚中漆黑的液体,满意的点了点头,熄灭了灶台的火,盛了一大碗,放在餐桌上,随后指了指一旁的砂锅:“午饭就接着喝粥吧,最近就不要吃甜食一类的刺激性食物了。”
帕默斯尽可能不去关注这桌上可疑的“药汤”,他笑着点点头,想要若无其事的拿碗去盛粥,可姝妧却不依不饶的举起装药的大碗,怼到帕默斯面前。
“先把药喝了吧,喝完再吃饭。”
尽管帕默斯一脸的不乐意,但姝妧的态度也不容反驳,从没见她笑的如此恐怖,这一看就很有问题的东西真的可以下咽吗?万一喝完了有生命危险怎么办?早知道昨天不反驳她那迷信的观点就好了。如果昨天没有一口气把那些点心都吃完就好了。
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心里默念着:小妧念着以往情面应该不会要我性命,这都是为了让我快点好起来。
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接过碗,一股脑的灌下肚,心脏不安跳得飞快。再次睁开眼,发现还是自己家的厨房,便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
“哈——”重新吸气时一阵苦涩从舌头上传来,让他不禁咧着嘴,拧起眉毛,四处环视着,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漱漱口,但随后却发现从喉咙深处传来了药材的甘甜,苦涩的味道冲淡了不少。
他又喝了几口,发现一旦接受这个味道,还是不难喝的。
“这是我小时候感冒时,妈妈给我熬的草药,”她熟练的在帕默斯面前将成分倒背如流。
“为了让您好的更快一点,我还往里面加了风干的蜘蛛。就是我手法不太好,可能没有磨的太碎,您喝的时候小心不要卡到喉咙。”
“……”顿时,面对平静的说着很不得了的事情的姝妧,帕默斯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看向碗底,的确有着半截像是节肢动物的脚,还带着根根细毛。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他手忙脚乱的跑到厕所水池,把嘴里没咽下的那口药汤吐出,虽然试图把已经下肚的那些也吐出,但一阵干呕后,还是无果。
从厕所出来后,姝妧已经收拾好了厨房那一地的狼藉,盛好了粥,等他来吃午饭。
帕默斯猛灌了一大口白米粥,现在这白米粥竟然是如此的可口。“少爷请放心,就算是有毒的生物,只要掐头去尾,让其充分熟透,就不会有危险。”姝妧猜到帕默斯要问什么,“还请您相信来着远京的神秘力量。”
“但你不是说你家人都相信蜘蛛是吉兆,不会去伤害它们的吗?”
姝妧把装满水的杯子递给帕默斯,让他漱漱口,“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拿蜘蛛入药的时候,我们也是心怀感激,虔诚的希望它们能为我们带来健康。”
帕默斯突然顿悟了拿什么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算是为了不再喝这可怕的药剂,也要好好管理自己的身体健康。
“少爷,您看,又是蜘蛛呢,看来明天也会是好运的一天。”
【END】
7874字
雅丽蒂亚脸色苍白,仿佛被复苏者的信徒抽干了身上所有的血液,但跟她的同伴比起来,她所受的伤其实并不严重。
那些看起来几乎有一只猫那么大的肥老鼠,发出尖锐的“吱吱”声,前仆后继地往她冲过来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在瓦列莉亚将她推向墙角,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承担绝大部分的攻击时,她都想不起自己手里还握着防身用的短剑。
雅丽蒂亚认为,这不能怪她!她成为牧师之前,一直生活在干净舒适的环境里,根本没有见过这么多老鼠,会感到害怕也是合情合理的。
纵然沃玛兹战士十分英勇,但老鼠的数量着实不少,加上它们大多采用自下而上的进攻方式,雅丽蒂亚的皮靴上还是多了好几个牙印。瓦列莉亚看也不看自己身上的伤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雅丽蒂亚的双脚,想要蹲下来为她检查,却又犹豫着不敢采取实际行动。
“我没事,您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雅丽蒂亚注意到瓦列莉亚衣服上多了好些破洞,只有一身盔甲仍然保持完好,但其上也都添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瓦列莉亚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但雅丽蒂亚一皱眉,她就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有一段时间,室内只有雪精灵与人类移动时所造成的声响,后来猫妖精的哭声彻底打破了这份片刻的宁静。
“我要吃熏鸭胸!我要回家!呜呜呜——”猫妖精蹲在地上,泪眼汪汪地望着地上那堆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面包残骸。
雅丽蒂亚尝试和猫妖精讲道理:“师傅,我们仍然在危险当中……”
“我们为什么会在危险当中?那是因为你……”路路哭的更伤心了。
“师傅——”雅丽蒂亚温声低语:“不如我们先冷静一下如何?”
“我不冷静!我就是不要冷静!”路路用力地摇晃着她那个有着一双猫耳朵的脑袋:“我在村子里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大家都很尊重我,出去打猎都会给我带好多好吃的!我自己也能随时抓到小动物,根本不用吃什么黑面包……”,她抽了抽鼻子,毫无仪态地打了个嗝,继续控诉道:“现在我连黑面包都吃不了了!”
雅丽蒂亚说:“冒险就是这样的。”
“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瓦列莉亚站到两位瑞图宁牧师之间,试图平息这场纷争,但是没人理她。
众所周知,即使是复苏者、恶之花、恐惧之主或是悲荒继承者之类的邪神,侍奉他們的牧师也能使用一部分的治疗神术,因此当一个冒险小队有人受伤的时候,牧师理应担负起为同伴疗伤的责任。
不过这个团队的两位宽恕者牧师,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冒险当中的事实,在愤怒的驱使下陷入了无止境的互相指责当中。
森芙瞟了眼正在努力试图劝架的瓦列莉亚,了解到严冬之父的牧师也不打算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后,就默默地拿出了雅丽蒂亚预先交给她的泉水,开始处理伤口。
“师傅,冒险并不是闹着玩的,我想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并不适合你。”雅丽蒂亚说道:“瓦列莉亚女士,您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吗?请你把师傅安全地送回菲薇艾诺。”
“恕我冒昧,你觉得自己很适合冒险生活吗?”瓦列莉亚放下战斧,活动了一下手指,接下来是手腕,过程中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雅丽蒂亚。
雪精灵的突然发作,使得本来还在哇哇大哭的猫妖精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同样陷于事件中心的雅丽蒂亚,仍然像平时一样从容,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同伴提出的问题,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所接受的委托是在旅途当中保护你,并且将你安全地送回月见草牧师身边。“瓦列莉亚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你一直在以身犯险,我本来应该强行将你遣送菲薇艾诺,但我暂时不打算这样做,希望你日后做决定前能够审慎一点。”
“是什么使你认为我做决定时不够审慎呢?”雅丽蒂亚直视着瓦列莉亚的眼睛,缓慢地说:“如果您对我做下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出来。即使您认为我的想法过于幼稚,所做的计划根本毫无可取之处,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只要您能将我想法当中的疏漏指出来,说得有理有据,我都可以虚心接纳。”
“即使在精灵当中,你也是属于特别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的那一部分。”瓦列莉亚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雅丽蒂亚:“当你被强烈的情绪所支配时,任凭别人如何声嘶力竭,你也不可能听得见。”
雅丽蒂亚告诉自己:对面的人是个雪精灵!反正他們不是沃玛兹忠实的信徒,就是被薇洁娅欺骗的疯女人——这种精灵中的异端甚至有可能打从心里期望第三次大冰期的到来,因此他們脑子里产生出什么愚蠢的想法都不值得大惊小怪。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注视着瓦列莉亚淡蓝色的眼睛,说出了多日以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个想法:“我在这里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师傅无法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您无法认同我的为人,那我们就此分开对大家都好。”
瓦列莉亚仿佛听闻到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般捧腹大笑:“如果我带着你的师傅离开,接下来该由谁来保护你的安全?”
“这恐怕不需要由您来操心。”雅丽蒂亚说:“瑞图宁为我找来了一个很好的老师,她不仅让我明白到一个道理,那些站在邪恶一方的人都不过是和您我一般的凡人,他們在危险面前会踌躇;在鬼怪面前会恐惧;在不公面前会愤怒。她还教会了我不少冒险的常识,事实告诉我们:即使没有您和师傅在我身旁,我也依然能够过得很好。”
“我明白了。”瓦列莉亚拍了拍手:“她虽然是个凡人,但做出来的事情却很不平凡。她纵然未能协助自己信仰的神祇,为整个库瑞比克带来永远的寒冬,但是她教会了瑞图宁的牧师很多相当实用的生存技巧:走入迷雾之中溜达,与不死生物来个亲密接触,甚至为了彼此深厚的友谊,居然愿意纡尊降贵走进这种——“,她看了看周围:”肮脏而且残破不堪的地方,真是个伟大的人啊!我提议所有的牧师都应该向她学习,你不回反对吧?”
“瓦列莉亚女士,容许我提醒您一个显然易见的事实。”雅丽蒂亚拨动了一下琴弦:“您目前也在不死生物家中做客。”
“我是出于无奈。”瓦列莉亚说道:“因为您经常有事没事提及的那个原因,我对春之女神宽恕者瑞图宁一直抱着感激之情。如果她不嫌弃的话,我甚至不介意跪下来亲吻她的双脚。我眼看着她似乎要失去一个她一直相当器重的女牧师,只好做出一些微小的牺牲。”
“我可以给你三倍的赏金,聘用您将师傅带回菲薇艾诺。”,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拨到耳后:“这样一来,即使完不成月见草牧师给您的任务,您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想你赚钱的途径是给秩序之主画像。”瓦列莉亚语气让在场的高等精灵和猫妖精都想起了森林城的冬季:“画画需要时间,寻找买家需要时间,我甚至不确定你是否一定能赚到足够的钱,我为什么不选择那个本身就已经拥有巨大财富而且信誉良好的委托人?”
“如果您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雅丽蒂亚板起脸,露出生气的表情:“那么,您就知道为什么您应该放弃那个目前更为富有的委托人了。”
”我无论如何都会完成月见草牧师的委托,他允许我决定什么时候强行将你带回。”瓦列莉亚扬起了一边嘴角:“你一直挑衅我,亲爱的雅丽蒂亚牧师,你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将有可能造成什么结果吗?”
雅丽蒂亚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声音,但轻微发抖的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动摇:::“请原谅我的失礼,这实在太让人震惊了!瓦列莉亚女士,您和月见草竟然想着剥夺一个精灵的自由?”
“每一个生命都是无可替代的,我虽然并非珂宁的信徒,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造物主的教诲。”瓦列莉亚平静地说:“如果我看见一个人打算往悬崖下跳,我会毫不犹豫将她拉回来,即使这会被认为是剥夺对方自杀权利的举动,我也毫不在乎。”
“我不明白是什么使你对我产生了这样的误会。”雅丽蒂亚摇了摇头:“我并未站在悬崖边,我也同样没有自杀的念头。”
“无视危险的警示,不自量力地乱冲乱撞,等于自愿放弃生命。”瓦列莉亚说道。
“ 瓦列莉亚女士,我的战斗力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弱。”雅丽蒂亚说:“我曾经面对过几倍于己方的复苏者信徒,也曾经闯进过帝国舰队的旗舰 —— 救出队友,烧毁他們的粮草,毁掉了敌军的大量战舰,那些士兵看到我都禁不住瑟瑟发抖。 ” 她昂起高贵的头颅,挺起胸膛,傲慢地说: “ 甚至在我们和悲荒遗孤的战争当中,是我关上了深冰之门。而您,这位强悍的沃玛兹牧师,根本连靠近它都不敢。,我真的很担心严冬之父会对您的懦弱颇有微词,但他对待自己的牧师比我想象中要宽容得多,这对您来说真可以说是一个好消息。 ”
瓦列莉亚把水囊挂回腰间:“我们该走了。”
“刚才经历了那么激烈的战斗,让大家多休息一会吧。”雅丽蒂亚抚摸着路路的头顶,猫妖精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个上午,原本柔顺的秀发上已经满满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出去之后肯定需要好好打理一番了。
瓦列莉亚冷冰冰地说:“我以为你很想马上解决这里的事情,去调查瑞图宁牧师离奇死亡的事件,看起来是我错了。”
瓦列莉亚如此迫不及待,多少使雅丽蒂亚感受到了一点不安,她抚摸着胸前的春芽圣徽,努力将那些可怖的想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说道:“感谢您对瑞图宁教会的关心,既然出力最多的您都觉得不需要休息,那么就出发吧。”
瓦列莉亚站直了身体,握紧了手里的战斧,顺着老鼠来的方向大踏步前进,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后的雅丽蒂亚。
瓦列莉亚跟随着老鼠留下的踪迹,走向它们来的方向,希望能够有一些新的发现。她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后方的动静。
雅丽蒂亚不是一个会听劝的好孩子,她甚至有可能因为刚才的争吵,而故意选择与瓦列莉亚相反的道路,这很可能为她带来意料之中的危险。人始终会成长,数月的冒险生活,似乎也让她成熟了些,之至少明白到团队合作的重要性。即使瓦列莉亚想要前往的是个散发着腐烂恶臭的场所,雅丽蒂亚也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瓦列莉亚屏住了呼吸,她认为身后的小姑娘一定会比她更加难受,但她控制住了自己不去回头查看对方的情况。
雅丽蒂亚紧随着瓦列莉亚的脚步踏进了城堡的厨房,马上被散落各处的食物残渣恶心得不轻。你瞧她看到了什么,人骨!这些老鼠竟然还会吃人!难道刚才那只老鼠不但想要抢走她們的食物,还想将她們几个也变成自己的盘中餐吗?
雅丽蒂亚几乎就要昏过去了,瓦列莉亚向她伸出了手,她可以想象得出这只手是多么的温暖而且有力。
其实瓦列莉亚并不是真的那么讨人厌,至少比那些老鼠还有它们制造出来的烂摊子讨人喜欢。这一瞬间,她甚至认为自己对瓦列莉亚动心了,她觉得这种感觉来得非常突然,令她多少感到一些恐惧,于是便退后了几步,逃离了老鼠还有瓦列莉亚。
路路虽然一直心不在焉,但始终记得跟随在雅丽蒂亚身后。当高等精灵往后退的时候,差点就踩到了猫妖精。路路抱怨了几句,然后就绕道了雅丽蒂亚身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把她的小徒弟吓成这样。
果然不出所料,是老鼠!
这些老鼠每一只都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如果路路不是一只对吃非常有要求的猫妖精,可能就扑上去大快朵儿了,瑞图宁在上!路易陛下真的快饿扁了!
虽然伟大的路易陛下不打算吃这些脏兮兮的小东西,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她认为她应该找个途径发泄一下内心的苦闷,不然她恐怕又要哭出来了。
说到杀老鼠,没有人比猫妖精更有经验了。她本来以为自己手脚那么快,加上人类和雪精灵的从旁协助,事情应该很快搞定。然而,老鼠的数量比她們所以为的要多得多得多,她們最后只能遗憾地选择放弃。
沃玛兹在上,瓦列莉亚在雪原上并不容易迷路,但在人类建造出来的城堡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在内心给自己加油,告诉自己搞不好下个岔路口就有她們努力寻找的答案,但其实连他都不知道她們到底在寻找什么。
雅丽蒂亚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会诚心祈求瑞图宁的垂怜。瓦列莉亚总觉得,如果她也学着雅丽蒂亚一样,把手伸向空中,乞求严冬之父的帮助,那她就要完了。但当她回头看向雅丽蒂亚、路路和森,看见她們都显露出了一点疲态,她还是禁不住哼唱起献给沃玛兹的赞歌。
也许是有点无聊,或者是受到精灵的天性影响,雅丽蒂亚开始用手里的琴为瓦列莉亚伴奏。瓦列莉亚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些许,的确,现在还不是服输的时候。
瓦列莉亚拐过一个转角,走进一条光线昏暗且布满灰尘的走廊。她拿战斧将面前挡路的蜘蛛网拨到一旁,但还是有不少蜘蛛丝年在了他的身上。
瓦列莉亚很担心,雅丽蒂亚会因为这些脏兮兮的东西年在他漂亮的秀发上而感到不快,又想起自己正在生他的气,那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最好因为这些恼人的玩意儿对冒险生活感到厌烦,然后乖乖回到菲薇艾诺当他的大小姐去。
瓦列莉亚往前走了十多部,就进入了阳光完全照射不到的区域。
黑暗中,不断傳來窸窸窣窣的异响,精靈的尖耳朵聽得出哪應該是有很多雙細小的腿在爬動的聲音。
在一阵祈祷声过后,神术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雅丽蒂亚的周围。
只差一点点,那只鼻屎色的恶心玩意儿就要碰到雅丽蒂亚的鼻尖了!
即使它在被光照到的瞬间,就缩回黑暗当中,但在那短短一瞬间里,雅丽蒂亚已经看清楚了它的模样。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足足有她的手臂那麼長,在毫无准备下忽然和这样的生物打照面,纵然被吓得尖叫也是情有可原的。
雅丽蒂亚深呼吸,再深呼吸,低声吟咏着春之女神的赞美诗,将光亮术转向其他地方。
天色逐渐变暗,众人必须依靠雅丽蒂亚施展的神术照明,才能看清前路。雅丽蒂亚听见了昨天晚上那个孩子的哭泣声,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迎着声音的来处走去。
瓦列莉亚放慢了行走的速度,使她和雅丽蒂亚的距离近了些。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透过光亮术看清前面的路,但其实她行囊中的火把也能做到这一点。
她和雅丽蒂亚的步速逐渐变得一致,当她們拐过前面的通道,进入下一个房间的时候,已经肩并肩走在了一起。
两个人并驾齐驱,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瓦列莉亚会毫不讳言地承认她喜欢这种感觉,,但与此同时她也想要成为揭开谜底的英雄。可惜雪精灵并不是一个擅长猜谜的种族,成为严冬之父的牧师也不需要接受此类的训练,瓦列莉亚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解决掉带来谜题的那只不死生物,这唯一一个选项。
如果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或者加上森芙和路路,瓦列莉亚可能就直接按照冬雪牧师的方式解决问题了。只不过,她們的队伍里还有一个雅丽蒂亚,这位年轻的精灵少女似乎对“玩”冒险游戏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倘若瓦列莉亚不识趣地在这个时候破坏她的好事,恐怕只会逼得她折腾出更多麻烦来。
猫妖精垂头丧气地走到雅丽蒂亚身边,累得不管不顾地坐了下来,用爪子在地上画着圈圈。
一个小男孩站在门边,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小队众人。像雅丽蒂亚般心软的人可能认为他可怜又可爱,但路路只要一想起被他的哭声破坏殆尽的睡眠,就对他同情不起来。
路路爬起来戳了戳瓦列莉亚的后背,示意她将这只不死生物驱散,但严冬之父的牧师却摇了摇头:“我们让雅丽蒂亚试试看吧。”
路路耸了耸肩:“你的脑子里就只有雅丽蒂亚,雅丽蒂亚,还有雅丽蒂亚,除此之外还能装得下什么?”
”沃玛兹啊!”瓦列莉亚理所当然地回答说。
“早晚你会连沃玛兹都想不起来的。”猫妖精用肉垫拍打瓦列莉亚的腿,本来以为这多少可以将怒意发泄出来,可惜没什么用,结果反觉得更生气了。
雅丽蒂亚不急不缓地走向小男孩,温柔地询问道:“孩子,你怎么一直哭呢?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就没办法哄你开心了。”
“呜呜呜——”小男孩可怜兮兮地望着雅丽蒂亚。
雅丽蒂亚思考了一会,抱起了琴,弹奏起了一首柔和的乐曲。这首歌曾经帮助雅丽蒂亚做成过不少事情,:它曾经令一个因为一念之差堕入黑暗的人类女人对她无话不说,它也曾令那些对她抱抱有偏见的村民乖乖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还帮助她说服他們放下成见聆听她的忠告……
雅丽蒂亚本来以为这首曲子会再次为她带来好运,然而小男孩仍然只是在哭,根本完全没有冷静下来解答问题的意思。
雅丽蒂亚想起了另外一位小男孩,在他們分别的时候,他教会了她一个新的神术,她在心里向魂守祈求事情一切顺利,然后对面前的不死者施展了死者交谈术。
们忽然关上了。
男孩的哭声逐渐远离。
“我这是成功了吗?”雅丽蒂亚歪头问。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那个神术啊!”路路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的话,就没人知道啦!”
“那我们出去看看吧。”雅丽蒂亚说着,已经推开了门,径自走了出去。
小男孩站在距离房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她們。
众人跟随孩子的脚步,穿梭在错中复杂的通道中。
雅丽蒂亚刚一踏入走廊,就被汹涌而来的蜘蛛吓得忘记了呼吸。
瓦列莉亚唱起了献给严冬之父的赞歌,无畏无惧地站在了她的身前。
有一瞬间,雅丽蒂亚只能聽得見瓦列莉亚激昂的歌声,以及蜘蛛從“生”走向“死”,從高處落到地面所發出的聲響。她傻愣愣地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这真的很美,美得值得她花一个月的时间用画笔仔细记录下来。
“雅丽蒂亚——!”路路憤怒的喊聲,將雅丽蒂亚拉回了現實。
高等精靈忽然想起自己还能呼唤瑞图宁的神名,使出灼热光辉,攻向忽然活跃起来的蜘蛛。
常有人說:雅丽蒂亚是受到瑞图宁特別眷顧的人,這也許並不是一句客氣話。當她加入戰鬥之後,蜘蛛變成屍體的速度就忽然快了起來。
在這段時間裡,雅丽蒂亚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瓦列莉亚。每當有蜘蛛逃離了雪精靈的戰斧,或者趁著這個大傢伙不注意給她點顏色瞧瞧的時候,雅丽蒂亚都會及時地運用女神次給她的力量,為前方的同伴掃除一切障礙。
当走廊上所有的蜘蛛都进入了生命循环的下个阶段之时,她們也終於到达了走廊的另一头,这时候,雅丽蒂亚忽然明白了“死亡之地”的真相。
士兵们说:那些不死生物,一到了晚上就会引诱人们前往“死亡之地”,但不死生物对这些被它引来的人,可能并未存有恶意。它并不具备一个健全人的思考能力,它未必想到人们跟着它进入这座城堡,面对成千上万只大老鼠,或者无数毒蜘蛛,可能会受伤甚至死亡。如果那个小男孩是个头脑清楚的成年人,它就会明白让人白白断送了生命,对于实现它的执念根本毫无好处,但世上没有人能跟不死生物讲道理,尤其当这个不死生物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瓦列莉亚垂下戰斧,將自己的呼吸放慢下來,開始回憶剛才的戰鬥過程。她總是希望自己能夠更冷靜些,在戰鬥時能夠做出最適當的判斷。倘若她剛才使用了北風,使蜘蛛變得平靜下來,她們就不一定需要花大力氣去將它們清理乾淨。但那個幽靈男孩的意圖仍然是一個謎,她認為她應該為整個隊伍留下一張底牌。那麼,縱然那個男孩從一開始想要的就是她們的命,她也會讓他沒那麼容易得逞。
瓦列莉亚重新拿起武器,近半天滴水未進加上高強度的戰鬥,雖然並未使她虛弱到無法握緊武器,但已經成功讓她的反應變得遲緩。她本來想走在隊伍的正前方,為眾人開路,然而雅丽蒂亚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奪走了本來屬於她的位置。
“退後,雅丽蒂亚。”瓦列莉亚吩咐道。
雅丽蒂亚理所當然地,沒有將瓦列莉亚的話當一回事。
“我承認你剛才的表現非常出息,我們所有人消滅的蜘蛛加起來都不如你多。“瓦列莉亚說:”但是你的戰鬥力大多依賴於瑞图宁的恩典,但每個人所能承受的恩典都是有限的,我就想知道:你是否仍有餘力為自己施展一個治癒術?”
雅丽蒂亚和顏悅色地說:“但是您已經很累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雅丽蒂亚忽然注意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即使沃玛兹战士看起来再如何强悍,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如花一般的精灵女性,理应被人捧在掌心里温柔呵护,而不是一个人站在前头为他人遮风挡雨。
雅丽蒂亚走到那扇破旧发霉的木门前,门上有一把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挂锁,似乎任何一个人来到这里,稍加用力,就能将它拆下来,走到里面去。
瓦列莉亚总有一天也会变得年老,她光滑的皮肤会逐渐长出皱纹,灵活矫健的身手也会逐渐变得迟钝,她甚至有可能在预感这天将要到来时就走入风雪之中,寻求永远的安宁……
虽然这只是生命的一次循环,但雅丽蒂亚还是多少感到一些悲凉。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她曾经毫不在乎身后的人究竟是死是活,名字到底叫瓦列莉亚还是阿杰莉娜,但现在却会因为尚未降临到对方身上的命运而难过,这个改变真是巨大得叫人难以置信。
雅丽蒂亚走下满是苔癣的石梯,一阵腐朽的臭味刺激着她的嗅觉,她拢了拢用来遮盖口鼻的布,但此举对她的现状并无太大帮助。
楼梯下是一个类似储物间的地方,雅丽蒂亚一眼就看见了位于房间正中的人类骨架,还有站在一旁的小男孩。
“请带我回家。”男孩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突然消失了。
夕阳下,凉风中。
佐佐木煌在校园的上空盘旋。
若是精于扫帚飞行魔法的她的话,完全可以以更快的速度、以更复杂的技巧向在下面偶尔仰头张望自己的人炫耀。
然而,煌并不是喜欢张扬的人。
原本来说,她根本不可能像这样大喇喇地在练习和比赛之外的时间到公共区域飞扫帚。
而且,现在也不是炫技的时候。
佐佐木煌并非独自一人在空中翱翔。
“今天的天气,就算是在这个时候的空中也不会太冷呢~”
她的学姐、室友、在意之人——露咪也坐在她的扫帚上。
露咪就在煌的身后,双手抱着她的腰。
和学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令煌不由得感到心跳加速,她只得尽可能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扫帚的控制上。
“煌酱,你看那边,是我们的宿舍欸!”
露咪像是第一次飞天一般看着地面上的人群和建筑兴奋地喊着,
“这还真的是第一次……”
“……”
忽然间,扫帚的速度慢了下来,高度也降低了几分。
“……怎么会是‘第一次’……”
煌喃喃自语着。
学姐怎么可能是第一次飞行?
一直站在自己前面,引导着自己的学姐,怎么可能会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对魔女来说算是基础中的基础的事情?
然而,那样的学姐,却不知为何——
//
圣诞节的前夜,平安夜。
明明是在这个有着令人安心名字的夜晚,但独自一人呆在宿舍里的煌却无法安宁。
作为室友的露咪从昨晚开始就不见踪影。
既然是圣诞节,应该是回家了吧?
若不是在那之前看见了原本开朗的学姐消沉了好几天的模样,煌可能就会自顾自这样解释着,然后安然入睡了吧。
但是现在,她没办法。
即是强迫自己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模糊意识,也完全做不到。
占据在心头的、失去魔力的学姐落寞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然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别说试着帮她恢复原状,就算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也不知该从何开口。
结果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度过了数日,直到前一天晚上其中一人从宿舍里完全消失。
“被讨厌了……”
煌开始胡思乱想,
“明明是应该我做些什么的时候,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样无法守护该守护之事的我……被学姐讨厌了……”
诸如此类消极的思绪在她的心中滋长。
她拼命地将自己的脑袋压进枕头里,试着在自己的心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前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
吱——
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让煌在朦胧的黑暗中张开了双眼。
光是躺在床上就心力交瘁的自己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或者该说是晕过去了才对吧。
这样也好,这样的话至少今晚不会在手足无措的无力感中疯掉……
咚。
传来了什么东西关上的声音。
煌这才开始注意到那个将自己吵醒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在想到答案前,煌察觉到了。
有人正在靠近自己。
“……?”
有人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谁……”
没等煌起来查看,那个人——
——爬到了床上,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
脖颈的后侧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那是呼吸,那个人正将脸贴在煌的肌肤上,缓缓地吐息着。
之前因为刚刚苏醒的朦胧而无法感知来者何人,在如此零距离的接触之下,煌已经知道了是谁。
那个人——露咪,就像是因为受伤而惊恐的小动物一样,抱着自己。
“……”
煌没有转身去确认,也没有说什么,就只是这么安静地任她所为。
“……煌……”
即便那个人的嘴巴凑近了自己耳边,轻轻地呼唤了自己,煌也没有发出声音。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不需要说什么。
“……不要放开我,煌……”
那个人的话语,就像是梦中呓语一般。
抱着别人的明明是你啊……
煌不会说这么不识趣的话,她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
“我一直在这里,学姐。”
她低声地,用双方恰好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道。
//
“煌酱?”
露咪因为扫帚突然的变化,有些担心地问道。
“学姐说什么……第一次……”
煌颤抖地说着,难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是呢,第一次。”
相对的,露咪的声音却无比轻松——
“像这样让煌带着我飞,还是第一次呢。”
——也无比温暖。
“……”
扫帚小小地晃了两下。
接着便恢复了原本的速度,高度甚至爬升得比刚才还高。
系统通知:
放两周假,下一章身份于12.15(周五)放出。
似乎进入倦怠期了呢,请在长假调整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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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结果:
大天使阵营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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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身份:
封杭(生存)-大天使-弹道修正
花井葵(死亡)-大天使-绝对零度
白棂(生存)-大天使-自燃
蝶野光(生存)-大天使-黑洞
唐白开(生存)-大天使-玛丽电话
苏麟(生存)-大天使-真空
第五言(死亡)-平民
许清晓(死亡)-平民
宗政迅(生存)-大天使-重力操纵
江远(生存)-大天使-空间切割
许阳月(生存)-大天使-分解
庄典(死亡)-大天使-电流生成
橘阿崎那(生存)-大天使-言灵
罗卡(生存)-大天使-无限剑制
莱奇·布尔本(死亡)-平民
晓光(死亡)-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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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周案件:
1封杭对花井葵使用能力
花井葵死亡(消防斧击中头部)
2蝶野光对庄典使用能力
庄典死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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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周案件:
1宗政迅对微机楼使用能力
根据骰子结果,第五言死亡(大幅内出血),许阳月轻伤
2苏麟对莱奇使用能力
莱奇死亡(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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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周案件:
1许阳月对许清晓使用能力。
许清晓死亡(化为粉尘)
2晓光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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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力附录:
玛丽电话
适用范围:全校范围内的任意角色
特殊限制:角色和目标都要持有手机,战斗不可用,不可作用于地图
效果:向目标发送短信/打电话,下一周目标原地心脏骤停死亡。能力使用不可控,也就是说每周首次使用手机必出现死者,之后才可以正常使用通信功能。手机可以不是自己的。
电流生成
适用范围:当前地点任意对象
特殊限制:需要近身,或是有导体,战斗可用
效果:使用电流攻击目标,不可作用于地图
言灵
适用范围:全校范围内的任意角色
特殊限制:需要与目标进行过“交谈”,战斗可用
效果:可以随时下令让目标断头,不可作用于地图
七、 远行
“我走了哟,小安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撒进窗台,手提拉杆行李箱的赛希德普轻唤了一声,轻轻走出寝室。
“啪嗒”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随即安吉丽娜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在睡梦中的她听到了赛希德普的声音,突然清醒。已经算不清有多久没有坐在她的对面一边吃东西一边讲班里发生的事情了,更记不得上一次被叫做“小安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此时的她心中一怒火,“走?你准备去哪里?!我不允许!”,这么想着她匆匆下床,不顾清晨地面带着的凉意,赤脚跑出了寝室,然而楼道空无一人。
可恶,又跟丢了!
但是安吉丽娜并未放弃,她跑去了本层的露台,四下张望,终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正悠悠飞着的黑影。果然她选择了从这里飞行,拿着行李到底是要做什么。
“赛儿!”清脆的呼喊声穿透空气,在这宁静的早晨分外清晰,惊得赛希德普的扫帚抖一下。她转过了头,看着晨曦中熠熠生辉的翠发少女,不住地想“能在出去前再看她一眼,还不赖。”于是她调转了扫帚停在和露台一个高度抛出一个傻乎乎的微笑,“怎么啦,我的舍友?”
我的舍友,这是自那天起赛儿对自己的称呼,连名字的全称的不用的亲切又生疏的称呼。但是刚刚她明明用了……
看着半天不说话的安吉丽娜,赛希德普率先开口:“没事的话,我赶时间,今天是校外实习的出发日,先走啦?”伴着笑弯的眯眯眼,说出的是离别的话语,但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依然在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吉丽娜怎么好开口打破她们的僵局呢?“那你路上小心。”只能憋出一句话,不甘的低下了头。
“唉”一声叹息,赛希德普摇了摇头,干脆跳下扫帚,把它和行李放在一边,一把包住安吉丽娜,拍了拍她的背。像是通过这个举动好让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脸,“好啦好啦,我认输啦。本来想等实习回来再告诉你的,毕竟还没有完成嘛。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口袋里递出一团东西单手拿着,另一只手挥动法棒念了一个咒语,那黑色的物块竟幻化出形态动了起来。
“这是炼金术?!”因为赛希德普一系列动作和语言正在迷茫的安吉丽娜,眼前一亮,“你什么时候做到的?!”再接过那作品仔细一看,是一只似鸟非鸟的东西,造型有够前卫的。
“丑死了,这什么东西啊?”
“你家的贝利鸟呀,艾丽什么的?那只伤好了之后飞走了,这只送给你做新的宠物。”
“诶,你开什么玩笑?”
“反正,这就是我现在的极限了,而且我可是很认真的用心的力量做出来的,每天的练习真的累死我了”赛希德普一脸认真地回答到。
“所以,这么长时间,你一点都不理我只是这个原因?不是在考虑什么世家魔女的麻烦问题吗?”
“啊啦,被发现了,不愧是小安吉,真是品学兼优,文武双全,心思缜密。”赛希德普双手举高做投降状,而后释怀地笑了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上前一步再一次抱住了安吉丽娜。
啊啊,之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把如此重要之人推到那么远的位置,从今往后我一定要继续好好保护她。突然心底闪过一句若隐若现的话语,“被谎言...真心...解放吧”
“喂,差不多抱够了吧,”安吉丽娜微微仰头但并没有伸手去推赛儿,“你不是还有实习吗?”
“哦,对吼。可是难得你追着我跑出来啊,有点不想去了呢,怎么办?我好像把所有的力气用到炼金术修炼上了诶,”双臂不自觉地又紧了紧,“多亏了言叶的力量啊,不但解放了我心中的纠结也改变了我的魔法似的,突然就会炼金术了呢。也许我们真的能改变魔女的未来也说不定啊。”
“是啊,一定要让言叶全部觉醒,这样失去魔力的魔女一定会恢复的,”安吉丽娜的眼中刻着坚定,“你的实习也给我加加油啊,魔女的未来是肩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
“即使我只是个常人?”
“你也是个魔女!世家真的那么重要吗?不过是一些后台而已。而世家的孩子比起常人学魔法的方式更加严苛不是吗?”
此时的安吉丽娜看上去比较像学姐,她如此说到:“做个约定吧,从这个学校毕业后,无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你我都要为魔女的将来好好考虑!”
“如果我真的可以的话,”赛希德普也放下以往的轻浮态度面露认真,“我约定!”
忽然有金光从赛希德普的体内溢出,包裹住她的全身。“真相隐戏言,霜露见朝阳。”那句话语终于明晰了,是言叶!太阳的轮廓也出现在了远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吉,那我去实习了,学院的封锁已经开始了,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赛儿才是,远离学院的实习也是未知领域,小心突发情况呀。”
“嗯,走了。”说罢,赛希德普召起扫帚再次向着学院中心的高塔飞去,只是这次她心中有了明灯,飞行的速度已不似刚才的慢悠悠了。
八、 出发
赛希德普来到高塔之下时,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一阵子。本来赛希德普从宿舍出发只是像平常一样为了躲着安吉丽娜,发生了不少好事,也并不影响她实习的日程。
只是刚刚事发突然,不然要是能再多呆一会儿就好了,刚刚和解又要分开什么的,真叫人难熬。
赛希德普是第一个到的,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一边等着大家的到来,一边开始复习被自己遗忘的炼金魔法的理论知识,她拿着的是曾经的自己努力做过的笔记本。不一会儿就有三两只鸟儿停在了她的帽子上或者身边,这个吸引小动物的天性自幼就有了,倒是本人豪不在意,似乎也很享受。
第二个到来的是同为三年级生的学生会长——伊卡希亚,她是走过来的,尽管一会儿出校园是要飞的。
果然是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了啊。也许下一个这样的就是我了呢,因为我没有纯正的魔女之血啊。幸好已经让安吉知道我学会炼金术的事实了,这样也是无憾了。可是她们未必和我一样,尤其是会长这样的魔女们,家族的期待势必已经将她们推向无法回归的高处。
看着走进的伊卡西亚,赛希德普率先打了招呼“早安呀,会长。之后的实习好像是可以自行选择分组的,可以和我一组吗?”友好的问候,稍稍有些担心的请求,伴着希望对方不要拒绝的期许。
“你认真的吗?你应该是知道我的现状的,学校里还有谁不知道呢,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原本正浑浑噩噩走来,完全没有接下来的计划的
“我知道呀,可就算有魔法又怎么样呢?你的魔法对于我们的组队并没有任何影响吧?快来这边吧,等大家来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不要担心,我们飞行技术还是很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赛希德普与伊卡希亚互换了昵称,并排坐在草地上等着大家的到来。
“杰德,你觉得魔女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寄托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突然赛希德普发问了,满面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知道啦,反正我已经不能用魔法了。无论是作为魔女还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会长,已经是到头了,未来什么的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曾经比自己还和蔼可亲又积极向上学生会长此时正低着头,仿佛像无限缩小消失的模样让赛希德普心中一紧。
这样的感觉许久未有过了,为他人的困难而伤心,想成为他人的助力,那正是白魔法的意义。也许正是遇见了安吉丽娜,自己才会又一次爱上魔法,不纠结于用魔法帮助他人的形式,也找出了使用炼金术的方法,甚至敢于梦想魔女的未来。
想到这里赛希德普抓住了伊卡希亚的双肩摇晃了起来,“不会的,不会让这些到头的,魔女的未来是关乎于所有魔女的,”虽然是在现学现卖,“说到底魔女的含义是什么呢?难道只是能使用魔力的女性吗?如果没了魔力你就什么都做不到的话,说明你就不该拥有这些魔力。”她也加入了自己的补充。
“不该拥有?”杰德弱弱地跟读着。
“我开始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觉醒魔力的使用想尽了方法,”赛希德普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对小自己很多的安吉丽娜说不出口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只有四岁,只是带着对魔法的好奇接受妈妈的教导。她是我的养母而且是世家的魔女,但是我们的生活并不宽裕,可妈妈每天让我多个小时持续背诵咒语,纠正读音,还有挥棒训练。听着很耳熟吧?”为了确保听众的注意力她抛去了一个问题。
“是啊,和我们小时候的学习方法没什么两样。那时真的渴望自己永远变成一只小鸟,逃离那个地方。”
“我差不多啦,不过我想变成鱼,逃到大海里,因为明明我都那么努力了,但是代表魔力的光就是从未闪耀过,直到某天,估计也就是快一年的时间,我突然听到家门口小河里传来了声音,后来我才发现那是鱼在说话。”
“为什么你能持续这么久不放弃?”听到这里杰德睁大了双眼,隔着眼镜都能透露出她的惊奇,“按说你没理由接受这样的长期训练,就算她是世家魔女对于一个……抱歉,一不小心。”
“没关系,没关系。你知道的,我入学的的那一年学校的普通人几乎就没有吧,而我七岁放弃了魔法学习,是通过入学前一年的自学才能进来的。”赛希德普耸了耸肩,叹息道,“所以我只是个没了动力就没有干劲的人,童年能坚持学习魔法的原因就是:为了成为和妈妈一样的魔女,让妈妈开心。而放弃的原因只是,学习魔法的过程中她未曾对我满意的笑过。”
说到这里赛希德普换去一瞬间失落的笑,灿烂又回到她的脸上,“所以不论是那时学习魔法还是现在,不论有还是没有魔法,我都认为自己就是魔女。因为我就处在这个世界,母亲是魔女,朋友也是魔女,魔女的老师给我上课,大家都愿意用我们魔法改造我们生活的世界!”
“可是我已经没有魔法了。”听完故事的杰德似是没有任何感触,还是缩在自己的死循环中。
“不,你有!作为世家魔女你有天生的骄傲和世代流传的魔法文化。你从小就学习的一切都是魔法的一部分。比如我正在复习的炼金术知识要点,就很需要你帮我解答一下。准确的来说现在的你只是丧失了魔力,和还没有开始学魔法的我的魔力一个水平了而已。”
“失去的是魔力,但我依然是魔女。”杰德终于恢复了神色。
“是的!不光如此,你作为学生会长有义务首当其冲带领大家破解言叶,说不定魔力就回来了呢?而作为学姐,让我们一起加油,给学妹们做个好榜样吧?拉勾!”
说着她伸出右手小指做约定状,杰德也伸出手。赛希德普的心中也是开心,这下安吉丽娜也会高兴吧,魔女的未来就由我们一起开拓。
此时日光已经徐徐照向大地,出发的时刻就在眼前。
尸体通知:
许清晓在医务室死亡。
晓光在教学楼死亡(无广播)
下一章于12.15(周五)开始
第五章公告将在整理完之后放出
对战结果
鬼4号 对 人11 号
平票
人4号 对 人7号
平票
人3号 泽城 恭一郎 对 醉生,梦死
平票
人6号小鸟游 鹰无 对 Nazo
人6号自爆
说明:由于本周无人投票,所有票数为0。经过商议决定,不做任何减血。
第七天所有人会在大厅集合, 第七天走位将会无视走位原则全体集中在大厅中进行决战。
1
无法理解?
——那就算了。
无用的尝试,只是徒劳的时间浪费。
2
“这……肯定是大天使能力吧。”
地上的尸体渗出了深红的血,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因为在食堂和莱奇拖沓了几句话,来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没有再前来调查的人了。
“明摆着的。”
——刚分开不久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然而看着他,迅的内心除了震惊之外,却发现自己竟还有些隐约的宽慰感,他没敢去看莱奇的脸。
“言的身份被人知道了?还是只是不幸…… ”
“只有死亡是确定的。”
迅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向莱奇转过头。
“……凶手会是谁?”
“那么多大天使里面找线索?恐怕太难了吧……”
“也是。”迅闭眼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說起來,如果只有我们三个三划全亮的人是平民,就好像故意让其他没满三划的人贏一样……這样下去,如果全员手册都亮满三划,会发生什么?”
莱奇抬头,视线对上了一直盯着他的迅。
“我不知道。”迅顿了顿,微笑着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看上去应该是什么表情,明明至今为止,自己从来没有做出过这样的笑容。
“试试看?”
“但是,或许有人一次都沒有胜利过吧?不过我的确想知道,假如这次再出现满三划的人,会发生什么……”
莱奇突然抬起头。
“迅……你的能力是什么?”
“空间切割。”
没有犹豫。
“怎么了?”
“听上去好像不痛……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你想干什么!?”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莱奇的回答,或者说,正好给了他借口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迅摸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自苏麟的短信。
“查明真相前所需的时间…有觉悟了么?”
迅盯着看了一会,却突然意识到莱奇似乎安静的有些异常。
——莱奇扯着自己的喉咙,张大嘴,喊叫着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表情因为无法呼吸而痛苦得扭曲了,迅惊愕地向后退了几步,脚跟碰到了墙,却突然又找回了冷静。
在手机上敲出了“不用你管。”四个字,按出了发送。
——莱奇在看,他想发声,用眼神也好,但是迅摇了摇头。
“没办法,只是大天使的能力,下个轮回再见了。”
“【——————】”
俯下身子,凑到失去了语言能力的他的耳边,现在,他已经濒临死亡。
“【—————】”
“别害怕,一切都会好的。”
3
别害怕。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虽然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但是从心底漫上来的那种恐惧感却无法回避。
失忆,因为尝试透露了他们不能触及的消息,所以被采取了强制性措施,左眼生疼。
从地板上爬起来,却发现了这里是微机楼。
现在,是不是有人正向这里使用能力来着?
那为什么这轮游戏中的自己仍然对大天使的能力效果毫无感觉?
……嗯?
4
“天使原本是12,现在是10。”
“非天使原本是4,现在是2。”
多了一个人。
是很合理,也显然易见的结果——对于白棂那一大串冗长的发言,只有这两句话是有价值的。因为反感他那记仇的语气,迅没有再搭理白棂,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你们,来做什么?”
迅眯着眼睛看向新来的两人,许阳月指了指莱奇的尸体,迅看到他手上有伤口,衣服上沾着没完全洗净的血迹。
“……调查尸体……算是吧。”
“那,你想调查什么。”
迅从莱奇兜里翻出手册 ,拿在手里抖了抖。
“只是确认吧。” 语文老师走上前,看着迅的眼睛,“‘你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大天使’?”
“系统在这种地方,还是挺诚实的吧。”迅没有回避,直直的盯了回去,“果然这句话你也收到了吗?”
“谁知道呢,你想拿去确认一下吗?”
迅把莱奇的手册递了过去,对方也大方的递了过来。
“喂…!”
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许阳月看到这一幕大喊出声,得到的回应却是老师的微笑。
“别担心。”
阳月瞟了他一眼,自己站起身,走到迅的面前。
“…你自己的手册又在哪?”
“想换?”迅打量着他的表情,这么问道。
“换。”许阳月果断地拿出自己的手册。
迅轻笑了一声,两手插回兜里。
“抱歉,我不信任你。”
“说到底,连信任过的'同伴'都变成这样了……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迅指了指莱奇。
“没有外伤的话……”
“我是说,是谁杀的他。”
“……你知道?”
“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吗?” 许老师突然插了进来。
“没什么。” 迅摇了摇头,看向许老师,“比起这个,”
“——莱奇和言都死了,你呢?”
“嗯?”
“我依旧活着,就在你眼前。”
“……你要杀死我吗,大天使?”
许阳月横在了两人中间,他带伤逞英雄的样子不禁让迅有点想笑。
“怎么会。”
“只是,这个人在临死之前,说过想让全员的手册亮满三划。”
迅指了指莱奇 。
“嗯……我也这么希望,那你呢?”
语文老师走上前,拍拍阳月的背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这种事情只有你自己能决定。”迅扫了一眼两人。
“不,我问的是你希望吗。你希望所有人都亮满三划,然后一起离开这个'游戏'吗?”
“还用说吗。”
“你希望吗?”
——是必须得到答案的追问。迅冷笑出来。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会付诸行动吗?”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
“我行动了就能达成你的这种希望吗?”
迅笑出声了。
“啊。”
他不可能这么做,迅知道的,在自己的学生面前,他做不到这种事——迅更加嘲讽的笑了,故意做了肯定回答。
“啊,是的。”
“宗政迅。”许清晓打开窗户,
“你可以保证我的死亡能够拯救所有人吗?”
“——你??!!!!” 阳月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却只是被拍了拍,迅闭上眼睛。
“呵,我又不是游戏系统,你觉得我会知道这种事?你自己想清楚吧。”
5
是时候了。
再等一会,等到要结束的都结束了,我就可以去死了。
我的死亡可以拯救他们,没问题的,计划在正常进行着。
手枪里装上了子弹。
6
你觉得我会知道这种事?
——当然知道。
你的死亡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也没有人可以。
0
机会,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收到反映很多人都记错了死线时间,因此可私信说明一下可以延迟到【周六零点前】。
请务必将投稿互动和私信猜测ID在时限前完成,逾期未打卡将直接out。
★周一到周五零点互动投稿
★周五零点到周六零点提交猜测ID
☆*如果已经提交互动,也心里有数的话可以直接提交三个猜测ID,不用等到周五零点后
★周六零点到周日早上公布PART.1结果
★公布结果后至周日零点前私信对手意向
【流程补充里的到12月3日是指整个PART.1的时间(包括出结果)】
(如果在校党有提前私信情况以及和互动对手商量过双方同意后可以延迟一天提交互动)
①评论猜ID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有互动投稿其实就能开始猜了。
②怎么猜?
在互动下评论类似“我猜是AAA”“我觉得像AAA”的发言即可。
③谁都可以评论吗?
场内场外都可以评论,但要注意的是,为了避免空号占坑刷评论的可能。
【有一个角色户口和一张作品以上的号的猜测评论才算作有效评论。】
④怎么算猜出来?
一个互动底下有三条以上(包括三条)猜对的有效评论。
⑤什么时候公布评论猜对的结果?
周日早上和互动猜对手一同公布。
⑥如果我猜不出对手,我可以参考对手互动底下的猜测评论吗?
如果你相信评论猜的是对的,可以参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报名已截止,人设期已截止。
一共59名舞会参加者,17、29、30、35为空号。
【剧情已更新在版头。】
注意:
①接收完这两条短信后,手机没信号,应该是被信号屏蔽器限制了。
②大门撞不开。
③窗户玻璃是密封型那种,难以敲破,而且是顶层无法跳窗。
【本轮互动投稿截止日期为周五晚零点,最少P数为1P,必画元素为:手。】
注意:
1.小号发互动和邮箱代投的标题一定要带上自己编号和对方编号,如“64对65”(默认前一个数字为自己编号)
2.如互动没出现必画元素,则通过本轮也不会发放过关筹码。
互动对手名单:(因最终人数为单数,所以有一组为三人)
44——50——53
01——49
02——56
03——26
04——21
05——63
06——58
07——48
08——13
09——60
10——20
11——42
12——23
14——22
15——34
16——41
18——39
19——51
24——25
27——31
28——37
32——55
33——54
38——57
40——36
43——52
45——62
46——61
47——59
参加者ID:(以首字母排序分组)(重复ID代表双开)(后面数字为UID)
【红组】
(隐藏ID①)*五个字符
(隐藏ID⑥)*五个字符
(隐藏ID⑤)*两个字
0000(116638)
1d100=100(103247)
Adeline今天交稿了吗(196354)
C9 Icathia(117892)
C9 Icathia(117892)
Cight(105668)
Hanq(118854)
Lawrece(119565)
LL卡图卡死了(109965)
mc老黑(103919)
Neuuuuuuuf(112509)
Ringo(118183)
Ringo(118183)
TORRRRRRRRRR(202062)
TORRRRRRRRRR(202062)
usami(100861)
UsatA(114482)
爆炸四裂(107731)
冰冻大宝(197067)
沉迷奶子(113199)
蛋挞(203123)
多劳多得(107844)
方兴君(114316)
坟前填坑(197408)
福尔马林酱(104331)
高峯铁柱(195922)
观棋不语(198120)
【蓝组】
(隐藏ID④)*两个字
(隐藏ID②)*六个字
(隐藏ID③)*八个字
锅炖了一大碗粉丝(110353)
好一条咸鱼(196835)
黑月的咏者(108401)
糊糊坏坏还会哼哼哈嘿(195626)
可定(103560)
六割(113663)
弥天大玖(111332)
明镜止水小鸡公(195868)
拿烟的手微微颤抖(101241)
巧克力盒子(199295)
曲奇鲷鱼烧(118235)
三千(201492)
叁夕(197217)
水煮呱呱(108187)
四元骨科一次修复十块钱(120000)
躺尸中的咸鱼(105649)
亭轮轮轮子(117751)
秃头床邪魅一笑说道(109715)
拖延癌(109741)
枭羽(101591)
小鸡腿(196432)
酉一年(112925)
酉一年(112925)
愚人船(119164)
真舞(196023)
紫荆香木(111586)
暂时还并未被身上的蘑菇侵蚀掉思想,称呼两个小蘑菇为“哥哥”和“姐姐”。可以在脑内与哥哥姐姐对话。
武器是两把水果刀,喜欢收集大蘑菇和小蘑菇,经常被草丛里跳出来的野生的训练家抢走卖钱【???】但是也仍然不知疲倦地收集着。
目前在忧虑进化派拉斯特后身上的蘑菇就只会有一个了这件事。
并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僵尸哦。
乡村田园生活要结束了(。
接下来应该是魔幻探险副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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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六天,迦亚期盼已久的回信终于到来。她神情激动,拿着信纸,把上面的文字细细看了好几遍才把它烧毁。“‘制造更多的灾难’,这正是我所期望的。”迦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演员到场了吗?我想是的。宫廷也已经为他们搭建好舞台,现在只等好戏登台。”她这么想着,又叫来使女说:“我们在这里呆的够久的了,我的事情已经办完,是时候准备启程,去奇美拉的首都。”命令被传达下去以后,迦亚又感到百无聊赖,独自一人到庄园外的田野里散步去了。
这片又大又空阔的土地,散发着一丝像墓地一样的气息,这是迦亚想起了利斐利的教堂——那里也像这样,令人不禁心神安宁。
然后,她又一直往前走,走到山脚下的河边,站在那儿呆呆地瞧着河水想心事。今天的天仍然是阴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雨了。迦亚叹了一口气,随后听到有人对她说话:“我从来没有在这一带见过你,你是从哪儿来的?”
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不算瘦弱的少年,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干净而布料粗糙,像是在附近村庄出来玩的小孩。迦亚的眼神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才回话说:“我从北边的国家,利斐利来。”
“一个人?”
“和我的兄弟姐妹。”
“哇,”少年夸张的怪叫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国家的人,听说你们信仰死神,真新奇。你们有什么有趣的仪式,比如说活祭和自杀狂潮?”
“没有。这只是人的误传,我们信仰死神切尔滕,是为了延续其文明的灯火,不全是为祈求牠的庇护。至于自我了断,更是件会遭到众人唾弃的恶行。”迦亚回答。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我都听不懂你想说什么。”少年感到无趣,又跑走了。迦亚好笑的摇摇头,并认为他们之间的这番谈话太过莫名其妙。
在庄园里的格哈德,可没有像迦亚那样的闲情逸致,他坐在躺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玻璃做的双陆棋子。“我多次请求您带一些真诚的、能真心实意同我谈话的人来。”格哈德皱着眉头,望向他的使女,说:“您是蓝衣使女,该有分辨满口胡言的骗子,和有真才实学的医者的能力。”站在他旁边的使女身材苗条,挂着一副冷漠的面孔,握在手中的刺刀,还啪嗒啪嗒的往下淌血。她说:“在偏远的小地方,您想要我找怎样的人才呢,先生。您不去大城市找医生,而是在这里……我看,您只是在难为我。”
“我没有。”
“请听我说,先生。你对那些只会放血,灌肠的医生愤怒,命令我砍下提议您服偏方、服毒的人的头,我是能够理解,并甘愿照做的。但您不奇美拉的草药学半点信任,认为它违背了《医典》的基本,还对一个真心实意为您撰写药方的医生恶颜相向,把他赶走了。先生,我只是您的使女,无情的侩子手,我还能做什么呢!”
格哈德的脸色因她的话变得苍白:“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你这可恶、傲慢的侍女奥莱斯,我要像清理垃圾一样赶走您。”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先生。您早就说过要赶我走啦!在六年前。”使女耸耸肩,并对她的主人翻了一个白眼。这个蓝衣使女是隶属宫廷的首席女官。虽然她以使女的身份为宫廷处理事务,但也是拥有贵族头衔,出生大富大贵之家的世族子弟。
她比迦亚女王还要年轻,她才二十岁。她和利斐利多数女性一样,大胆、坚强,是个自由派。可她却没有像路德维希那样漂亮的英武气派,也没有快活的性格,从外表看,她总有一种模糊不定的冷淡气质。因此路德维希常叫她做‘拉托那’。
格哈德还想对使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迦亚从门口进来了,于是他干脆站起身,给女王行礼。
“路德维希呢?我在哪里都看不见她,一大早她去哪了?”迦亚问他们。使女答:“在七点的时候,她就骑着马出去了,也不肯让侍从跟着,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
管家那匹备好鞍的马正站在马厩里。路德维希上了马,疾驰而去。
她刚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做完早课的格哈德,格哈德用嘲笑她一朝转性不再怠惰。路德维希本来想反驳他,但是强忍住了。她按耐住自己的怒火,因为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她骑马走过庄园范围内的树林和荒地,看到几只昆虫在空中低低的飞旋——这是快要下雨了的征兆,可是天上却不见一片云朵。
在她还年幼时,她就曾经骑马走过这条路,知道这里的每一处坑洼地,还知道在平坦的田地尽头有个小镇。她能回忆起镇里民居和商铺的分布位置,乃至它一些更加细小的地方,比如铺满小石子的峡道和发灰的石墙。因为她的母亲,出身奇美拉平民阶层、被卖到利斐利为奴时与主人私通的那个女人,她的家乡就在这里。
这个下等人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生了几个杂种妄想继承家业。路德维希从小听着这些话长大,虽然没有对母亲的出身抱有不满或是鄙夷,但她始终深切地相信父母是不幸的,也不可能是幸福的。两个身份地位悬殊、过去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即是再深爱着彼此,也不能够相互理解、相互认同,更别谈思想上、灵魂上的进一步交流。他们的爱情在她看来,是一个可悲的错误。但要是现在还提起母亲的出身,或是认为过去的事情还可挽回,那就无异于不愿意正视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是软弱的表现了。
现在正好是集市的时间,路德维希在小镇的门口下马,踏了踏脚甩下沾在靴子上的灰尘,牵着马走进市集里。她这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装扮非常引人注目,更多人用没有恶意的视线打量她,当有人认出她那张和母亲相似的脸,叫她‘露维亚’时,她就笑着向对方点点头,和对方寒暄几句。
路德维希依照母亲的嘱咐,去镇子上的成衣店买几匹绣有母亲喜爱的纹样的粗布。她故作冷漠,言词谨慎,可还是被店主那个听见她的声音、从里屋走出来的老母亲认出身份,只能她热情的问候里落荒而逃,手上除了布匹外还多了几条颜色艳丽的长裙。
这镇子对路德维希的热枕令她有些难为情。或者说,他们是对她的母亲泰蕾萨充满了热情,继而把这感情加付在女儿身上。不仅是路德维希,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以有泰蕾萨这样性情温柔、心地善良的母亲为荣。这个开朗,正直,具有坚韧不拔的意志的女人赢得了故乡的赞美,而她的女儿则因为这份关注而感到了无所适从。
路德维希一直牵着马走到镇尾,最后在一户农家的门前站住了。她把双手放在胸前,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女那样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推开了门。“姨母,我是泰蕾萨的女儿露维亚,为您带来母亲的问候。”她说。
迎接路德维希的是一个热情的拥抱。盘起头发、衣着打扮入时的女人拉着她的手带她走进屋里,对她的到来表示惊喜。
路德维希难以招架这样热烈的场面,她磕磕绊绊的说:“是的,姨母,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最近母亲有和谈到您呢,她对您的思念依旧不减,托我送来她的问候。”
她把母亲嘱托的信件交出去,可对方不以为意,仍然执着的询问她的生活和情感上的问题,到最后,路德维希甚至以为自己只会说‘不是’或‘是’这两个词了:“是的,时间过得真快……我今年二十六岁……不,没有婚配者,也没有为之心动的人……不用劳烦您费心,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是这样的,是我穿不习惯裙子和颜色鲜艳的衣服……”
在与她这个平民的姨母的对话里,路德维希感到既含羞又慌乱,因为在利斐利,没有谁会、也没有谁敢直白的对她说私人的话题,对她表露长辈式的关怀。但是她总能在在母亲的故乡里感受它,她称此为‘甜蜜的烦恼’。
可惜路德维希不能只是泰蕾萨的女儿露维亚。
———————————————————
《医典》 伊本•西那的那本(
拉托那 Latona,罗马神话中的暗夜女神,神性是隐匿、模糊、静止
露维亚Luwia,路德维希的昵称
·其实该算是前篇的前篇了
·主要是年会当天的内容
·一个没有喝醉的老王
·以及一些人际
+ + + + +
1.
王熙壤现在只想能快点到家。他身上穿着一个陌生人的衣服,虽然那个人看起来算是还挺干净,家里也收拾的整齐,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个陌生人,这件事让他浑身不舒服。
如果那个人不是陌生人,而是个认识的人甚至熟悉的人会不会好一点?王熙壤想了想又在心里飞快地摇头。
完全没有好一点,一样让人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他的理智迅速地被焦躁占据。他小心地听着导航里的提示,在超速边缘尽可能的高速前行着,只想能快点到家。
要是不送这个陌生的醉汉回家就好了,就不用穿他的衣服…不对,要是不去酒吧就好了,就不会被陌生人莫名其妙吐了一身…也不对。
要是送朱婧回去以后没跟着去她家坐坐就好了,或者没让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事就好了,就不会惹她不高兴了。
要是没有邀请她就好了。
要是干脆没有参加这场年会就好了。
啊……真是烦死了!
2.
2017年的最后一天,W集团策划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年会。
王熙壤差不多是被王云海按着头答应去的,理由不外乎是“见见世面”。他对这种世面其实毫无兴趣,名流也好生意场也好都让他提不起劲。但既然他答应了王云海,该做的表面功夫他还是乖乖地做了。
王熙壤不喜欢穿西装,而实际上他一年到头穿西装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上一次是为了什么原因在什么时候穿的他已经想不太起来了。
但这一次绝对能让他印象深刻。
3.
王熙壤一头的蓝发在今天被重新染成黑色。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搭的是同样白色的T恤——他实在是受不了衬衫马甲什么的,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然后他很快发现尽了全力的自己跟现场很多人相比自己仍然从骨子里透着随便。
“你对这地方那么没兴趣,干嘛要来?”朱婧看向坐在她右侧的王熙壤,后者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她礼服上缀着的珠链,弄得她腿上痒痒的。
王熙壤撇撇嘴没说话。朱婧顺着他撇嘴的方向看到王云海和另外一些重要人士坐在一桌互相客套着,也就了了一二。
“行了行了。”啪地一声脆响,她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打了王熙壤的手,虽没使多大力但王熙壤也配合地缩回手,只是没过一会儿就又用两支手指做出跨步似的小人姿态,嬉皮笑脸的向她凑近。
板着脸闷声不吭的样子和笑起来完全是两个人啊。朱婧无奈地想。跟平时相比今天的王熙壤打扮得确实挺正式的了——以他自己的标准而说。在没有进场前他外头还披着件黑色的长大衣,配上他不说话时候的臭脸倒是挺有几分气势,只是进了场后外套就给服务员拿走寄存去了,他现在又极度无聊,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简直比平时还没个正经。朱婧看着自己一身闪着细碎金光的礼服和同样流光溢彩的粉色手袋——这套价值不菲的行头都是王熙壤在邀她作舞伴后特地为她准备的,基本是应着他自己的喜好来,所幸朱婧也不讨厌,穿上也挺好看,就也高兴地接受了。
「我喜欢bling bling的东西。」朱婧想起在她第一次见到这套礼服的时候王熙壤对她说过的话,然后她打量了眼前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王熙壤一会儿,忍不住说道:“你自己倒是从头到尾不是白就是黑,从没见你哪儿bling过啊。”话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眨巴着眼睛笑起来,“诶说起来啊,W公司圣诞不是出了款限量的手机吗?够bling啊!”
“……”王熙壤听到后哑然地抬起脸,皱着眉头把朱婧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郑重地点点头,“是该给你买一个,大意了。”
“…我是想让你自己用!”
“求放过。”王熙壤低声笑着收回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朱婧的视线也跟着看上去——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后她看到王熙壤的眼睛。
就在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能知道他在看什么——并不是眼前的天花板,而是更远的什么东西。
王熙壤就这样半倚半靠的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望、或者说凝视着,然后缓缓伸出手做了一个像是要抓住什么的动作。
“你要是喜欢天上的星星……还真要上天啊?”
4.
朱婧是王熙壤还在美国的时候通过玩网络游戏认识的,算起来也好几年了,但直到他来C市前两人也只有在网络里联系而已,甚至连彼此的声音都没听过。第一次见面时王熙壤曾一度不相信眼前这位高挑的漂亮姑娘和他在游戏里相当依赖的那位犀利队友是同一个人,那会儿他还硬拉着朱婧去网吧现场开了游戏「验明正身」,才真的确信自己没被人耍。
王熙壤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既孤僻又内向,表情也总臭得很,不过稍加接触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单纯的人,喜、怒、哀、乐…几乎都不会藏在心里,颇有老外该有的那种大大咧咧的感觉,「不好接近」的外表倒真的是外表了,他就长着这个臭脸,虽然还算是好看,但只要不笑看起来就很像是在不高兴。
好在朱婧也是个放得开的人,又一早就在网络上接触到了王熙壤的本性,于是两人碰头没多久就把多年来在网络上建立起来的感情全部带进了现实,迅速地混了个熟。朱婧是C市的本地人,在王熙壤刚到C市时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她给带着逛,初来乍到的王熙壤能快速适应C市的生活不得不说她帮了很大的忙,一来二去关系也就越来越好了。
一直到现在。
这段时间或许不算很长,却也肯定不能说短了。就像在那会场里的一瞬间一样,朱婧偶尔觉得自己其实挺了解王熙壤的。却忽略了她了解的王熙壤也只不过是「王熙壤愿意展现出来的王熙壤」。
这种了解的感觉也不过只是种错觉罢了。
5.
“你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嗯?”王熙壤听朱婧那么说疑惑地应道。
“难得见你出来玩不喝酒。”
“我要开车。”王熙壤在方向盘侧面轻拍了一下笑道,“而且今天也不算是「玩」。”
“平时也挺少见你自己开车的。”朱婧又轻声说道。这一次王熙壤没有回她,只是又笑了笑。她也不追问,两个人就干脆都沉默下来。这一段时间里朱婧只有今天才在网上见过他,前几天别说是发信息了,就算打电话十个里有九个王熙壤也是不接的,剩下的那个接起来也是一开口就知道他喝多了。当然她也没真的打那么多个电话,只是这几天的王熙壤确实有些反常。
王熙壤很少在一个人面前提起其他人的事,他跟谁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这个世界他只认识这一个人一样,所以在分别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去了哪里,他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几乎都不会有人知道。朱婧也不是没想过要问或者没问过,但就像这次一样,王熙壤总是轻描淡写的就能给出一个让人没法追问的答案。
说是没法追问,其实也不过是没有立场追问罢了。
6.
王熙壤的车停在朱婧家楼下,他原本是想直接离开的,朱婧却说“送我上楼吧”。
就算朱婧比自己年纪稍长几岁,性子再怎么大方,她都是个女孩子。
王熙壤不可能在这时候拒绝一个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女孩子的要求。
7.
朱婧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远处正好传来烟花炸开的声响。她和王熙壤不约而同地都向着走道里的窗户看去,但其实窗外是看不到任何焰火的,更别说是从W公司开年会的那家酒店顶层所绽放的焰火了。
朱婧又看向他的眼睛,里面当然也没有焰火。透明的浅灰色染上了走廊里的暖黄灯光,却好像比平时更冷。
“……Well。”王熙壤深吸了口气,收回视线后向着朱婧歪头一笑,“你到家了,我该走了。”
新年。
朱婧忽然想到她在国外留学时候接触到的那些传统文化。
「跨年夜的亲吻」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她不知道王熙壤这几天是不是心情不好,但她突然明白了王熙壤为什么在午夜的新年烟花活动前就主动提出离开,明白了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寂寞。
朱婧拉住他的手吻了上去。
8.
后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搞砸了」是王熙壤的第一个念头。他左边的脸颊泛着不太自然的红,还热辣辣得疼着。
……真是一点也不手软的一记耳光啊。他心想。比上一次打得还重。
王熙壤不太记得上一次挨朱婧的耳光是什么时候了,倒是还记得是怎么一回事。朱婧那会儿失恋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没太关心,反正大约又是跟她的Gaydar有关吧。朱婧把他约出来吃烧烤,顺便大吐苦水,结果好像喝得多了,到后来吃着吃着就大哭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围观指点,他就干脆把朱婧送回了家——啊,也是在这张沙发上吧,那时候。
不是有句俗话说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说明就算是人渣也是有专门的市场销路的。
「所以你就是喜欢gay吧其实。」他发誓自己当时说的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绝不是什么不冷不热的玩笑话,却惹得朱婧哭得更凶。王熙壤被哭得烦了,一时半会儿又不好真的丢下朱婧跑路——她说到底是个女孩子啊,还是这个理由,没办法的。可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做了比说刚才那句话更欠的事。
王熙壤的脑子一向有点问题,他自己也知道。
不过那时候他也是想不到比吻她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对他自己以及很多男人来说,大部分不顺的事情都可以用打一炮来解决。只是显然同样的方式对女孩子并不一定适用。
朱婧结结实实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但也终于不哭了。
回忆到这里王熙壤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像不管是什么心情什么状况,只要他想笑他都还是能不合时宜得笑出来。
不管方式怎么样,当时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嘛。
那时候的朱婧对自己说什么来着…是了,在这方面她跟自己不是一类人,不是对这种事情随便的人。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那种感情,不是恋人的关系,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行为。
……「那种感情」啊。
王熙壤又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想到能在今天获得谁的亲吻,更没有想到会是朱婧的。朱婧吻过来的时候他懵了,但没多久他就亲了回去,比普通的亲吻更有侵略性、更激烈的,连鞋都没有换他们就从门口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他能感受到过程里朱婧的体贴和配合——不是没有犹豫的,而是在犹豫后选择了接受的。
要是他当时没有多想而是直接进行下去的话,或许现在的情况也就不会那么糟了。可他偏偏想了,偏偏抬头起来看了。
朱婧里的眼睛里分明带着「那种感情」。
王熙壤所有的动作都在发现这件事后停了下来。他认真地望着朱婧,然后说出了「Sorry」。
…——那个耳光就这样打过来了。
朱婧在那之后就推开他奔进浴室摔上了门,留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愣。
浴室里传来很大的花洒的水声。
朱婧一定是在哭吧,他也确实看到她的眼睛红了。
王熙壤知道自己该走了。
在女孩子哭的时候就这样丢下她离开是不行的吧。
但还能怎么办呢?
9.
还能怎么办呢?
王熙壤把自己身上被弄脏的衣服脱下来丢在茶几上,然后找到浴室走进去。这人的浴室也很干净,一些男士用的洁面护肤之类的瓶瓶罐罐都码放得很整齐,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原本该是一件让他挺舒服的事,但结合他现在的境地和状况实在没法舒服起来。他打开水龙头,伸手准备去拿一条毛巾来用,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法判断这些毛巾原本的用途,这么一想他原本伸在半空的手就怎么都没法去触碰那些毛巾了,他恨恨地收回手,从一边翻出好些纸巾来打湿了往身上擦。浴室里的纸巾本来就没太多,不一会儿就被他用完了,身上算是擦得干净了些,却是湿漉漉的。于是他又跑到客厅和那人的卧室分别搜刮了一番,拿掠夺来的纸巾再把自己给擦干。
……但穿什么回去呢。
王熙壤走到卧室门边往里看了一眼,被他丢在床上的醉汉撇除这幅烂醉的样子,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打扮都不差。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做什么生死关头的抉择,最后在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又绝望的咆哮。
沦落到在陌生人家里翻对方的衣橱找能穿的衣服,他也是够自暴自弃了。王熙壤心里想着,手下动作不停。只是他越翻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难看。
怎么搞的,这个人就没些能随便穿穿的衣服吗,那么多长得一个样的衬衫是干嘛的啊!?他翻过一件件西装,又看到那些被收得好好的领带,才想起来回头去仔细打量这屋子主人的穿着。
……要命的三件套啊。王熙壤想起今天——不对应该是昨晚,W公司年会的场景,满眼都是这样的人。
…等一下,W公司年会?
等一下等一下。
这个人那时候是不是也在啊?
突然间有什么记忆一下子涌现了出来。是了…是了是了是了…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不仅如此,最近就见过一次的。王熙壤走到床边,把那醉汉的脸掰过来仔细看了看——刚才在酒吧里的时候灯光昏暗,他今天也只是去散个心,并没有真的要「狩猎」什么的,也就没太注意别人的长相,之前对这人的印象也都只有个「大概」。
这一看就想起来了,确实是在年会上见过,苏泽宇给自己送酒来的时候他好像也在那附近转悠呢!…还是说是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王熙壤承认自己没太注意,当时他的眼光完全被这醉汉的舞伴给吸引了。
那也是个眼熟的人,一位经常能在林安和打工的那间酒吧里遇见的女孩子
…是一个跟朱婧相比,有着伟大的山峰的女孩子…
怎么又想到朱婧了啊!!回过神来的王熙壤猛地甩了甩头,强行把注意力又放回眼前的人身上。
…醉成这样真的很难让人保持集中力,他在心里给自己开脱。
啊是了,是万圣节那天见过的怪物先生,「弗兰肯斯坦的怪物」先生。
这位怪物先生平时到底是在做什么样的工作,衣橱能乏味到这个地步。想起来对方是谁以后王熙壤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找衣服上,他一边继续翻找着,一边在嘴里念叨着「boring」。突然他打开一扇柜门,里面的一个礼品袋吸引了他的注意。
“…Nice。”王熙壤把那件印着红色LOGO的白T恤从袋子里拿出来抖了抖,总算是觉着高兴了些。他三两下套上T恤,又拿下一件挂在一旁的羊绒大衣套上后照了照镜子。稍微宽了些。他想起自己把醉汉一路半扶半背拖回来的经历,心里不禁感叹,是挺壮的。
但现在也没得选了。
王熙壤刚准备走,就听到床上醉汉嘟嘟囔囔地喊着要水,他想起来刚才搜刮客厅的时候进门不远的橱柜上放着没开过封的矿泉水,当下也没多想就几步过去拿了来扶他起来喂了几口。期间那醉汉睁了几次眼睛,王熙壤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没有,反正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事情他已经写在了外面电话机旁的便签纸上。
「沙发上我的衣服,拿去洗。」
彩蛋1
王熙壤完全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选资治通鉴当作选修课,可能是喝多了也可能是游戏打昏了头,所以才选了一门四个字凑一块儿完全不知道是啥意思的课。但好在这门课的老师管得挺松,人好说话,分也好拿,王熙壤都没费什么劲就解决了考勤问题。
所以到该他演讲那礼拜课堂上出现的根本不是王熙壤本人,苏泽宇也没觉得多奇怪。
“这都快期末了,你到底来上过多少天课啊?”苏泽宇找到王熙壤的时候他刚从跳舞机上下来,看起来已经玩了好一会儿了,周围聚了不少围观的人,见他下了机子也就慢慢散去。苏泽宇打听到他早上来过学校上自己的专业课,就猜他翘了选修课也不会快回家。学校附近商场上有网吧下有游戏厅都是王熙壤平时热衷的地方,他就来随便看看,也算是运气好,还真让他撞上了。
“无所谓吧。”王熙壤应付完了几个围观挺久的女生加微信的请求后随口应着,“留不了级。”
“…这才第一学期当然留不了级了!不对这也不是留不留级的问题,是你态度不端正。”
“…啥态度。”王熙壤回过头来一脸莫名其妙,“你又闲了?下午没课,帮我去点名记笔记?好像快划考试范围。”
“我不干。闲着也是去工作了,还支援你这跷课行径吗?我跟你说…”
“我给你两倍的钱。”王熙壤掏出皮夹看了一眼就要往取款机去——这年头了苏泽宇用的还不是智能手机,平时让他带个饭什么的都得给现金,也是麻烦得很,“别人没这价。”
“…这也不是钱的问题,我说——”
“——十倍。”
苏泽宇听罢沉默了两秒,深吸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教育这个纨绔子弟。王熙壤却当他是听了价钱倒抽凉气,脸上就生出些颇为玩味的笑意来,“答应了?”
“我答应你个头!!”
·
王熙壤看着服务生打扮的苏泽宇一脸紧张地朝自己走过来,没好气的侧开身。
“…还生气啊?”
王熙壤翻了个白眼。
“是哪件事让你那么生气啊?…全部事也没关系,我道歉。”苏泽宇端着放酒杯的盘子轻声问道。王熙壤已经有一阵子没去学校了,更是完全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息,要不是今天恰好在这里遇到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联系上他。
…他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哪里让他不高兴罢了。不不,绝对不是什么自大的理由,只是知道了才能避免下次发生一样的事情啊!但跟王熙壤解释的话他肯定也是听不进去的,两人认识了小半年,只有这件事苏泽宇肯定得很。
要是说了「不想听」的话,王熙壤是绝对不会听的。
“我忘了。”
苏泽宇一愣。
“…呃?”
王熙壤伸出手拿过他盘子里的那杯酒摇了摇,半透的深褐色液体在灯光映照上泛着隐隐的金色,一连串微小的苏打气泡从原本依附着的冰块上脱离下来,缓缓向上漂浮。王熙壤几不可见地笑了,他把酒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突然转开头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林安和也正看着自己,并在发现自己的目光后大方地抬了下手打了个招呼。
“他教你的?”王熙壤把酒还给苏泽宇。他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说话的语气却柔和了不少,“我平时不放那么多可乐。”
“…少喝点酒嘛。”苏泽宇见他把酒放回来先是疑惑了一下,却见他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放宽了不少,“你不喝吗?”
“我开车。”王熙壤应道。苏泽宇听了连着“哦”了几声,说着那是不该喝,却突然被王熙壤抬手抬住脑袋,几下就把他原本打理整齐的头发给揉得一通乱。
“哇啊!!”上了发蜡的头发被揉乱后显得更是不堪,苏泽宇急着想再把它们整理好,却一时也抽不出手,只好慌乱地任由王熙壤胡搅蛮缠。而后者在做了这样的事后心情仿佛一下子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连收都收不回去。他低着头看向王熙壤,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生气了?”
王熙壤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又往他背上用力拍了几下,干脆转身走开。
“那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啊?”他听到苏泽宇在背后低声地说,“笔记和范围我都帮你做好了,你要拿记得来找我!”
王熙壤的脚步顿了顿,摆了摆手,却还是没转过身。
“好。”他轻声地说道。
虽然苏泽宇是听不到了。
彩蛋2
“……这是……”王熙壤拿着搜刮来的纸巾走进浴室,却突然又倒退了出来。他看到客厅转角的一个矮橱上摆着不少相框。玻璃上反射出来的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禁多看了一眼,却发现相片里的人意外的眼熟。
其中一个是这屋子的主人,就是那个因为王熙壤脑袋进水莫名其妙做起好人来从酒吧捡回的「尸」,这眼熟一点也不奇怪。
他眼熟的却是另一个。
那些相片大多都是亲密的合影,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从相片中那两人的动态和神态里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
……世界可真小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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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过去两个月…(有脸说)
·开场就跑到了元旦后,所以不得已现在再回过头来补年会XD||
·表现一下王理智在线时候的样子,以及稍微带一下人际!(其实有更多想带啊但实在是——像小鹿没有正面描写/安和太酱油了就不AT了实在没有脸……(下跪)
·虽然写得时候纠结大半天还枪毙好几次但好像成稿的阅读顺序仍然不是特别顺畅…还请、请见谅………orz
·内容也比想象得多(但即使如此还有很多原本想要写的东西没法塞了…最后的彩蛋也是实在不忍心剪掉以及之后估计也没合适的地方塞所以才一狠心ry
+ + 简单的Q&A + +
Q.朱婧对王熙壤?
A.有那么点意思,但王熙壤不想谈恋爱+多年前被打的那次以后就把朱婧当成了大姐头也提不起劲谈恋爱ry就算这次朱婧没有表露出谈恋爱的意图,王估计也是炮不下去的…朱要是知道应该也很后悔自己干嘛要自爆(
Q.醉汉是谁?
A.左大大(……
Q.他怎么搞的?
A,让他自己讲吧!(等等
Q.从左江那里穿走的是什么衣服
A.这一部分都是我胡扯的所以应该也没什么伏笔,一定要说的话T恤是SupOeme,外套是BurbOrry吧(。)至于礼品袋装的T恤也是我瞎扯的,当然如果是什么人送给他的,或者是他想送给什么人但没送出去的,那也非常好(…
Q.苏泽宇和王熙壤?
A.大学同学,不是一个专业但是上一些共同的选修课,大一开学才认识。两人因为阶级敌人(不是)的关系多少有些三观上的矛盾,还好老苏是个好人(抹泪)以及苏跟安和一起打工过,王又经常去安和所在的酒吧,跟安和认识了很久,所以安和知道他的口味(苏给他调的正是王常喝的威士忌+可乐ry)
Q.王熙壤和周致……?
A.一起吃过几次饭的普通朋友,下次大概会说吧(。
以上!!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例行下跪)如果有其他什么问题,欢迎留言XD尽力解答!(殴
因参加人数突破50大关,报名期尚未结束,预计人数有可能达到60+,这大大增加了ID猜测的难度(原规则设定时预想人数为30左右)。
为了降低难度,避免大海捞针猜测的情况,并解决获得幸运数字的参加者过于隐蔽的BUG,增设以下规则:
【报名期结束后公布参加者ID时,将随机分为红组和蓝组。】
【增加一个名为“筹码”的虚拟道具。】
①筹码的功能是?
拥有筹码的参加者,在猜测ID前可以私信提问,如:“01使用筹码,本轮对手在哪个组?”将会得到准确答复,极快地排除了一半的可能性。
注意:在企划后期,红蓝两组内任意一组人数少于5人,或两组人数都少于10人的情况下,这个排除功能将不能使用。
②除了得知对手的所在组,筹码还有什么功能?
如果手上有两个筹码,第一个筹码确定了对手所在组,但仍没有头绪,可以再追加一个筹码,私信提问一个任意问题,如:“01使用筹码,对手ID是纯中文吗?”官方只会回答“是”或“不是”。要提问什么问题请自行斟酌。
③我可以在猜测三次ID的途中使用这个功能吗?
不可以,只能在猜测前使用。而且猜测ID时并不是你来我往地猜三次:“是XX吗?”“不是”“是OO吗?”“不是”。正确的猜ID的私信格式:“01猜测对手02是:1.AAA 2.BBB 3.CCC”需要带上自己的编号、对方编号,三个猜测ID一起私信发送。
④被马赛克的ID一直不能知道TA是谁了吗?
如果你有很在意的被马赛克掉的ID,你手上也有足够的筹码,你可以选择使用【两个】筹码,去解锁一个被马赛克的隐藏ID,这个ID将会通过私信告知你一个人。如果使用的是【三个】筹码去解锁这个隐藏ID,则这个ID将会解码后更新在参加者名单里,大家都能看得到。要不要多花一个筹码去造福大众呢?看各位的选择了。
【解锁隐藏ID不限时间,有足够筹码随时可私信解锁。】
⑤筹码将如何获得呢?
开局筹码将通过运气随机发放(*具体看下一条)
每轮结束后,如本轮成功隐藏,将得到一个筹码。如猜出了对方ID,对方手上有没使用的筹码,将归为自己所用。
如:开局我获得了一个筹码,第一轮我成功隐藏了自己没被猜出来,又获得一个,正巧还把对方给猜出来了,且对方手里有两个未使用的筹码,则一共有四个,每轮累积。
每个参加者手里的筹码个数将在公告里更新,欢迎去挑战手里有巨款的幸运大大。
⑥开局筹码怎么获得?
鉴于开局人手一个筹码会使得基数泛滥且没有意外获得的惊喜感,所以开局筹码给谁,将交给官方也无法控制的随机开奖结果——双色球。每天晚上九点双色球会开奖一期(六个红色数字),这六个数字将给相应编号的参加者加上一个筹码。
开局筹码发放一共进行三期:第17138期、第17139期、第17140期。[每周二、四、日开奖]
⑦双色球的红球只有01-33的号码,编号在33之后的怎么办?
34号归为红球01号,以此类推。
如出的是红球03号,则得到筹码的是,03号和36号。
如果懒得去算,可以关注这个页面,会每天更新开局筹码的发放结果。
★更新项:关于④所说,解锁隐藏ID的规则的前提下,被使用方可以做出反抗,唯一反抗方法:使用相同数量的筹码可以抵消此次解码。(来自参加者的合理意见,已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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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开局筹码发放:
第17138期 01 17 24 28 32 33
本轮获得一枚筹码的参加编号是:01、17、24、28、32、33、34、50、57、61
第二轮开局筹码发放:
第17139期 02 14 20 24 28 32
本轮获得一枚筹码的参加编号是:02、14、20、24、28、32、35、47、53、57、61
第三轮开局筹码发放:
第17140期 21 22 25 28 29 30
本轮获得一枚筹码的参加编号是:21、22、25、28、29、30、54、55、58、6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