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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参与者们贵安,这里是ULEI企划组。
距离第二章“时间的逆流与永夜之城”的打卡死线2017.10.03还有约一周的时间,请还未发布R卡的参与者们安排好制作日程,尽快制作及发布角色R卡。
感谢各位的配合。
ULEI企划组 2017.10.28
是三连击,没有四连击了
加了一点无关紧要的细节,把女王的两个小伙伴拉出来刷个脸(
结果还是写了一个稀疏平常,既不险恶也不高明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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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炎热夏天的晚上,伊利亚做了一个妹妹香消玉殒的噩梦。当时离艾利亚继任还有两年。如今大局已定,艾利亚的辉煌未来触手可及。但伊利亚仍然没有由来的感到不安和恐惧。她毅然于深夜启程去往妹妹所居住的宫殿,在漆黑的走廊和陌生的客厅里盲目游荡。已经就寝的艾利亚埋怨她过于孟浪,将她拉到自己的房间,姐妹两人如同儿时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交谈。
伊利亚把对方搂在怀里,说出她预见的可怕未来。末尾,又低声说:“当此凶险未卜的关头,你有所准备吗?或者说,你为自己的安全采取预防措施了吗?请不要对我有所隐瞒,我将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方,为你排忧解难。”
她的话就像是一些恶毒但是却不断在应验的预言。在他们这次秘密谈话后不到半年,沃伦波尼亚一连几天感到乏力和头痛,在喝下医生为他调配的药物后,他更是浑身打颤、体温急剧上升,皮肤上出现斑疹。这些症状表明他患了天花。
在宫廷中,有些贵族由于估计一方的继承人即将离开人世,对她也开始逐渐疏远了。艾利亚的命运现在完全只取决于那间遥远的、令人窒息的病房,因为他们两人同作为未来的国君,命运自然紧密相连。一旦沃伦波尼亚辞世,她也就等同轻尘,不得不依照规定跟随对方而去。
一月五日下午,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在极度衰竭的情况下做了两遍垂危者的祷告,请求人们原谅他,因为他得罪和错怪过他们。大厅里萦绕着低沉的哀歌,侍从们唉声叹气,而一些主要的达官显贵则在心里考量着继承人之一的死亡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在这样的气氛中,艾利亚显得无动于衷,她已经听到了丧钟的响声。
沃伦波尼亚意外亡故是一切盘算的起点,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预测,贵族们忙着在发生变化的格局中拥护新的主人:依照法律两位国君即将卸任且无法延期,新的继承人无从培养,那么是否会发生类似那场把独自一人的王拥上宝座的宫廷革命?
在这场风暴中心的艾利亚很快就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里。她愈发的感到自己的末日正在向她靠近,而她现在正在过的已经是最后的自由时刻:在她收到国君正在草拟宣告她因病去世的文书的消息时,脸色更是像死人一样苍白。
有时她睡着,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她的仆从趁机说起悄悄话来,说两个国君,说沃伦波尼亚,说宫廷中的一切。艾利亚干脆佯装着睡着了,闭着眼睛、尖起耳朵听着人们的闲谈。
国君正在清算她的势力,想要把她像已经废弃的棋子一样清除,艾利亚已经不敢请任何人来看望她了。她已经被孤立起来,人人都在窃窃私语,说她难逃国君的处置,且唯一将要受到的处置就是被处死。
艾利亚想,为什么他们对一个扪心自问并无大错的人如此残酷,却对那个高傲自满的沃伦波尼亚那么宽厚呢?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是死人,而她艾利亚还活在这世上。在被焦虑和盛怒支配的冲动下,她决心选择一条自由,但更加险峻的道路,即不把自己的命运和沃伦波尼亚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决定使艾利亚重新振作起来,她开始静心且急切地策划着各种可行的方案。就在这时,艾利亚的“外交关系”展示了应有的风采。她在宫中有一群欣赏她自由派主张的新贵族朋友,都算得上是她的亲信。常来登门拜访的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叫做亚历山德拉•莱昂•德•路德维希,为名门将军之后,他们家族所代表的激进派占据了利斐利朝堂的半边江山。路德维希充满了特立独行的精神,她的内外亲属越是批判保守派的老顽固,她越是渴望能够与对方进一步亲密交流。她对自己的家族也没有认同感,对争权也不甚感兴趣。因此理所当然的,她倾倒在与她怀抱相同情感的艾利亚的魅力下,在得知艾利亚的不幸后,她开始为她谋划出路。
艾利亚的一位得力助手,是当时占据利斐利朝堂另一半边江山的格哈德家的科勒。他已经如同当年伊利亚预言的那样,拥有使唤王公贵族的权力,也傲慢得让人无法忍受。他对这个十几岁的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少女产生了异样的兴趣,格哈德不相信这些蠢材的谋划会成功,于是他想到了艾利亚以学识渊博和率真不矜持出名的姐姐,并提议艾利亚去询问她的建议。
他向艾利亚提出这样的想法,从未来的事情中可以窥见,格哈德已经预料到了即将发生的结果。他究竟是出于对艾利亚的同情和怜悯、想要尽力帮助她,还是记恨当年以高傲的姿态拒绝他、让他难堪的伊利亚呢?总之,艾利亚经过思索后,认为这个计划可行,并且还在前不久托人悄悄给姐姐伊利亚送信,谈论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自己假定的行动方案。她在外表上仍然装出一副听天由命的颓废模样。她在期待新的转机。
伊利亚的回信很快就到来。她对政事不太感兴趣,直到妹妹受到妹妹的信件才知道发生在王都的这一大事。她认为艾利亚不应该也没有办法违抗国君的意志,该用更加委婉的计谋达成目的。艾利亚依照对方的指示,连夜给娜尔思女王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这封信的送出是她和朋友们一起商讨的结果。她首先回顾了自己自告别故乡来到以来国君给予她的种种关照和爱护,把女王所做的几件有关于她的事情一一道明,说明自己一直感激在心,不敢有负女王的恩宠。接着,她叙述自己是如何敬仰女王,同时也是慈爱的女王的孩子。但是事与愿违,现在的结局已经证明:她已被亲爱的女皇陛下错爱了。
她最后写:“另一位继承人沃伦波尼亚已经魂归大地,新的继承人选拔应当提至日程,而至于这个被陛下错爱的我,真诚而又急切地希望得到女王的恩准,让我返回迦亚,与我最爱的姐妹一起生活。”
另一方面,她平日里对着仆从装疯卖傻,大喊大叫地要回迦亚去。她明知宫廷不会放她走,而又偏偏提出走,看似真切,实则虚张声势,为了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企图增加自己不死的筹码。
艾利亚也没想通过这几张薄薄的纸就让国君打消对自己的处置的想法,她真正的目的是把女王和宫廷里大臣的目光吸引到挑选新继承人上,为自己争取思考对策、为伊利亚争取前往宫廷的时间。
她自己虽然算不上出身非常高贵,然而比起那些环绕在国君身旁举止粗俗、不学无术的人好上太多。只要她花费一些心力,这些自内里腐朽的木板能够为她所用,在她的朋友的默示下,向两位国君制造新的舆论。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利斐利另一位国君,王-弗雷德要求与艾利亚见面,她答应了,于是她被带到一间空旷、冰冷、烛光黯淡的会客大厅,两位国君在那里等待着她。艾利亚被领到这里来以后,她不仅感到气氛的严肃和凝重,而且还注意到了国君身后的大屏风后面可能还有人,她断定这是他们事前安排来做记录或监听她的谈话的。
二连击,我屁话太多,估计还有三连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药丸
其实迦亚是个丑女人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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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亚的小公主在王都领受着宫廷的恩典。平日里跟随各式各样的教师学习,晚上则跟在女王身边参加舞会和晚宴,那些豪华的长眠使她变得目眩。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她通过自己擅长的观察和交流,试图弄清每个人物的来龙去脉和宫廷的奥秘。
这个国家在最初给艾利亚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两位国君的巡礼。旅途中,她总能看到比自己出生地还要破败的楼房和建筑,衣衫褴褛的百姓、被粗暴对待的奴隶和他们这一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的贫富悬殊,使得习惯于简单朴素的民居的迦亚小公主惊讶不已,她突然发现,在辉煌的贵族和宫廷后面,原来是一个陌生的、人口众多的奴隶制国家。她把双手搭在胸前,跟在女王身后冷眼观察着这些民众,产生了单纯的好奇心,那种心情就像人们看到猛兽时的那样。
和他们一起前往的,还有利斐利另一位国君的继承人,阿道普•腓特烈•冯•沃伦波尼亚。他的谈吐令艾利亚感到失望,他野心勃勃,傲慢无礼,喜欢在背地里玩弄阴谋诡计。这样傲气的人,却因为艾利亚的优雅举止和聪明才智而产生了异样的难堪。由此沃伦波尼亚不热衷于和艾利亚讨论时政,他同她在一起,总会有相形见绌之感。艾利亚被他这样对待,于是认为他顽固守旧,不能友善对待身边的人,和他始终没能够变得亲密。
在这趟旅途的开始就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在驿站时,他为了和我争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马车里来回跳动,使得点燃的煤油灯掉落并在我脚边破碎。”火焰从艾利亚长长的裙边开始燃烧,她大声尖叫,怕得立刻昏死过去。虽然最后火势很快被控制,这场意外只是虚惊一场,但艾利亚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穿着过膝的长裙。
起初,她对沃伦波尼亚的粗暴作风很是反感。在她心中,对方是个“小丑”、“蠢货”,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构想和主张。但是渐渐地,艾利亚对他产生了怜悯之情,她承认在这个宫廷里,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感到最安全。他们两个的年龄相同,都来自偏远的小公国,在这个他们不甚了解又暗藏危机的宫廷里,在国君庇护的阴影下学习掌权的本领,这是两个日子过得艰难的同道者的相互慰藉。
这次旅途归来后,宫廷生活又立刻把她卷了进去。她回到了玩弄阴谋、暗算欺诈的环境中。在王宫,艾利亚端坐在娜尔思女王旁,学习国君主持庄严的宴会。所有在场的贵族都是名声赫赫的大人物,她用目光扫视了这群聚集在国君身边、也将会在未来聚集在自己身边的达官显宦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她生活在一个不谙习俗的宫廷里,身边即没有推心置腹的好友,也没有为她出谋划策的谋士,只有一位即将伴随她数十年政治生涯的妄自尊大的、令人生厌的同龄人,而且到处都布满陷阱,稍有不慎即招致风暴。
身处这种逆境中,艾利亚更加思念她已经半年未曾相见的姐姐。她疲惫至极。但她还必须要参加舞会、出席宴会、更换服饰和妆容,还要防备女王随时提出的考验。
伊利亚同样对她怀有深切的思念,且这些情感随着岁月的流逝,只增不减。自母亲带着剩下的伊利亚回到迦亚后,她开始为她物色身份相配的结婚对象。按照规定,伊利亚是不能年少风流但贵族地位不高的人缔结婚姻的。其实,她一直有考虑过与地位不及她的人结婚,甚至把地位的标准视为多余,只要对方拥有她向往的学识与聪慧,她就会对对方敞开心扉。
可是再暗自盘算一下,但她那丑陋的容貌和咄咄逼人的气势,几乎使所有持重的求婚者对她不屑一顾。同样,伊利亚也对母亲安排的相亲宴会、介绍给她的粗俗的平庸权贵大失所望。因为她想要在爱情中寻求求知好学的伴侣,而不是成为一个无知而粗俗的妇人。
但也是在这些看上去永不休止的宴会中,伊利亚结识了自己余生的爱侣。他叫伊凡•拉姆齐,比伊利亚大三岁,举止文雅,酷爱艺术和文学,且才思敏捷。这使得向往文学和情爱的伊利亚为他倾心。而拉姆齐也赞赏这位十二岁少女的谈吐,认为她虽然年轻,但颇有鉴别、判断事物的能力。两个人打得火热,书信往来不断,以至于贵族中爱用恶语中伤别人的好事者开始用粗俗的言语议论他们。
一向冷静自恃的伊利亚点燃了自己,她时常给对方写情书,称呼他为“阿多尼斯”,赞赏他的才华,并把她的感情直言不讳地写信告诉他,即使那只是几行一挥而就的文字,一些热情洋溢的私语。拉姆齐则深深迷恋这样坦率、大方的伊利亚,如痴如醉癫狂到忘我的程度。
他把对方写给他的情书放在贴身内衣的口袋里,时常拿出来翻看温存。有传言称有一次拉姆齐邀请伊利亚跳舞,他感到情难自已,忍不住把伊利亚抱在怀里,且没有受到对方的拒绝。
在当时,这段恋情不被看好。伊利亚的母亲认为伊凡•拉姆齐出身低微,倾向于让伊利亚和门第更加显赫的科勒•波尔塔•德•格哈德建立联系。他初见伊利亚时才十八岁,博览群书,谈吐优雅,言行举止中透露出身居上位的从容和自持。
格哈德从幼年起一直被各式各样的疾病缠身,他的生活和其他贵族的生活完全隔绝,直到最近他的身体状况稍微开始好转,他才开始自己的政治活动。格哈德第一次对外参加宴会,就被与众不同的伊利亚所吸引,对她产生了恋慕的情绪。他有一种没有来由的预感,认为像伊利亚这样博学多识的人一定能够理解他这个病秧子心中所想,他们之间能够在心灵上进行更加亲密的交流。
然而伊利亚没有因为对方背后所代表的家族权势而对他动心,或者说,她对这些装腔作势的大贵族都没有好感,她认为格哈德“看上去如同一表人才,身体弱不禁风,承受不起风浪和磨难”。伊利亚看穿了这个年轻人的本质:他把阴险和歹毒都隐藏在傲慢后,实际上他既自卑又爱嫉恨。因此除了必要的问候外,伊利亚从未正眼看过他一次。
这样无礼的态度使得格哈德非常恼怒,他的恋心也被对方冰冷而讥讽的话语残忍打碎。作为反击,他当众评价伊利亚“聪明,机灵,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她与生俱来的叛逆”。到了后来,他甚至放话说“女性美好的顺从和矜持与她完全沾不上边,这位不懂得节制持重的小公主迟早会为自己的性格付出代价”。
实际上,自从格哈德和他的家族势力相继远离伊利亚的生活后,她感到轻松了许多。贵族之间的纷争仿佛离她远去,她得以和她同样对政事不感兴趣的爱人一起,像一个自学者那样学习,对什么事都感兴趣,日常表现也毫无窘迫和茫然之感。
但是他们仍然会讨论时政的趋向,因为她的妹妹艾利亚即将成为统治国家的国君之一。两个人在政治上有不同的观点。拉姆齐认为国君该待人温和、仁慈,公正而不失偏颇的对待贵族、平民和奴隶。而伊利亚则觉得君王应该在理论上帮第三等级说话,而在实际上依靠一二等公民。要控制住这片光怪陆离的国土,非要进行一番大改革不可。有时候拉姆齐的顽固不化甚至令伊利亚恼怒,尽管平日里她总是很快就原谅对方,并主动表示和解。不过,一旦伊利亚接连几天闷闷不乐,拉姆齐收不到对方寄来的信件的话,他同样也会感到伤心失落。
大家好我叫设定狗,我来补完「利斐利女王」这个角色了
因为非常想写揭露一切的传记体,所以各种名字都不打码
故事也没有什么看点,只关于一个比较曲折,但是司空见惯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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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原本想要有个儿子,可生下来的一连两个都是女儿。
利斐利未来的女王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国里降临来到了人世。长女被取名为伊利亚•奥切卡•冯•迦亚,而仅比她出生晚几个小时的妹妹则被取名为艾利亚•约翰娜•冯•迦亚。他们年轻的母亲因未能生下个儿子而感到失落和沮丧,她很难这对躺在摇篮里的女儿们表示一点慈爱。
另一方面,她为自己拥有贵族身份和年轻美貌、到头来却嫁给一个穷愁潦倒的亲王感到不堪忍受,她一心向往着攀龙附凤,想要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女儿的婚姻上。
两个孩子先是由奶娘照看,不久都托付给家庭女教师。迦亚和其他城邦公国相比不算富裕,甚至已经显露出没落的征兆,但是她们的母亲仍然为她们聘请了各式各样的教师和仆从,这不仅是出于对孩子们的成长负责的考虑,也是贵族家庭固有的体面上的考虑。这两个女儿作为未来和权贵结交的筹码,一定要熟悉和掌握当时宫廷里的风俗和潮流,不至于在上流社会的舞台上暴露出寒酸和无知。
当时的宫廷中正流行盘起超过三指高的发型,女眷们喜爱戴上在头冠里镶有红色宝色的头纱,无袖内衬搭配艳色的丝绸披肩更能显露出雍容华贵的气质。因此艾利亚和伊利亚尽管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却按照当时的潮流,打扮得像妇人一样。在第五年,她们的母亲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她感到非常自豪,并把对女儿的爱全部倾注到了儿子的身上。
被施以粗暴、偏见的对待,从小参加显赫家族的宴会,以此寻求身份高贵的姻亲对象,这就是迦亚姐妹的童年写照。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对她们严厉、冷漠,而对儿子越来越宠爱,这使得姐妹两更加渴望得到别人的爱怜。她们常常依偎着对方而啜泣,为她们渺茫的命运和前途感到悲伤。艾利亚后来在自己的回忆录写道:“我和我心爱的姐姐长相与心境是那么的相似,甚至连母亲,也没有办法将我们二人辨别……我们是对方的半身,是彼此间映照未来的镜子。”
实际上这对长相相似的姐妹的性格天差地别。伊利亚没有一般女孩子所具有的假装小母亲坐在摇篮旁的天性,只有打闹的活动才能引起她的兴趣。她尤为喜欢剧烈的游戏,像假小子一样舞刀动枪,自告奋勇地充当她的伙伴的首领。在这时妹妹艾利亚会给她通风报信,避开苛责的仆从。
伊利亚的与众不同也体现在她对时政的辨析中,她鞭挞奴隶制,主张政府以法令解放所有奴隶,这与利斐利主流的声音完全相反,她的思想自然没能得到共鸣:“自由是万物的灵魂,没有人生来该当做为仆从,这与我们信奉的教义和公正格格不入……”而她的妹妹虽然自称赞同激进派派的主张,却不相信解放奴隶是可行的事情。她有一种固定的看法,脱离国君和教会而滋生的各种言论是不能够真正对人民负责的,它们只会在愚昧和容易头脑发热的人民中制造混乱。
随着岁月的不断流逝,伊利亚发现自己的容貌虽然与妹妹相差无几,但她的气质与对方相比,显得过于粗俗、不讨人喜欢。她的一双灰金色的眼睛里藏不住尖锐和倔强傲慢的气势。而艾利亚长得十分苗条匀称,她的仪态柔顺而端庄,熠熠发光的眼睛尤其引人注目。
伊利亚已经意识到她那其貌不扬的外表会对她的婚配造成不利影响,她决定向妹妹学习,攻读精神的世界,以求用敏捷的思维取悦与其交谈的人。于是伊利亚在文学和哲学方面的才华很快就得以展现,她天资聪颖,学习勤奋,拥有非凡的记忆以吸收一切知识。
与此同时,艾利亚对姐姐发生这样的变化感到惊奇。因为她在研习过程中产生了至今仍然未能看到机遇的抱负:她认为自己应该向统治人的方向发展,而不是成为受人统治的人。又一次,在她们姐妹做客女友朱丽埃塔•弗兰泽家中时,有个自称熟知预言和手相术的司铎对艾利亚说,他看到她的手中有镶嵌红宝石的权杖。这样没有来由的话语使得艾利亚对更高的地位又生出了几分向往。她为无法实现这一夙愿而感到忧愁和焦虑。
很快,时来运转的迹象渐渐在她们面前显现。当时的娜尔思女王-娜塔莉的信使为迦亚姐妹带来了一封来自利斐利宫廷的信件,邀请两位小公主和她们的母亲到王都做客。虽然信件没有写明邀请目的,但是她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女王陛下在全国范围内挑选自己的继承人,她邀请迦亚姐妹到宫廷去,无非是要考察她们,如果不合心意,女王就会把她们两个送回公国。
两位小公主急急忙忙地练习皇室的吟咏调,进修礼仪和舞蹈,张罗准备衣饰。两天后,女王在她们之间选中了更加端庄优雅的艾利亚。伊利亚虽然对女王取得的政绩和功德讲了很多赞美之词,但还是谢绝了她提出的留居王都、陪伴在妹妹身边成为辅佐女官的邀请。“我愿意为宫廷效劳,但是我的才华不足以替我实现这一愿望。”实际上,她没有由来的害怕这个宫廷,并预感在这个舞台上已经发生、且将要发生更多勾心斗角,她表面上假装欣赏它的富丽和高雅。
“以上就是全部内容了,陛下。”语毕,黑发男子清了清嗓子,并向面前的王行了个礼。
“欸——为了避免感染竟然托人转述给我吗,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呢。”
“(重点不是这个吧!!)”
“欸话说回来那个米勒夫人我好像听说过她啊……嗯嗯对……似乎是跟父亲有点来往。博学多才但是脾气坏的很甚至还无视王权。嘛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就是个臭大婶嘛……”马隆拖着腮帮子在办公桌上(自认为地)小声嘀咕。
“(声音太大都听见了哦……)”
“过会把咱们的小医生叫来吧,我想问问他的意见。”
男子清楚得很,马隆口中的【小医生】便是指王宫里那位脑子里装满了各类药学知识并且在化学方面小有成就的天才少年【雷莫】,但是……
“不和大臣们谈谈么,陛下。”
“才不要啦——他们会把事情变得很麻烦的!”想到大臣们开会时那东一句西一句的唇枪舌战,牛头不对马嘴的辩论和仿佛使人置身于菜市场一般的状态还是让马隆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总之就是给给那个老大妈——啊呸,那位夫人和她的学生提供一个与外界隔离的住所以及各种资金和医疗手段对吧!”
“简单来说的话……是的陛下。”
“那就去做,据我所知火山附近有一个前不久因为矿工转移工作区域而废弃的临时旅馆,把那里整理一下让他们住进去……火山附近温度比城内高些,没有蚊虫亦或是行人所以不用担心病毒传播的问题。资金方面的话先提供生活所需的量,若是需要其他方面的到时候再提……”马隆深吸一口气“至于医生,我比较信任雷莫,当然了他要是不喜欢那老太婆——啊呸米勒夫人的话我们就去找王宫内其他医生,还有防护措施一定要做好……”
“没事,我去吧……”
位于自己左侧不远处的沙发上,传来了只有在雷莫刚睡醒时才会出现的慵懒青年音。
“雷莫——?你睡在这我都没……啊,关于米勒夫人的事都听见了吗?”
雷莫从沙发上坐起,脱离了积攒已久的温度使本来就体寒的他虚起了眼。
“嗯,其实一个小时前就醒了只不过懒得爬起来……”
“那属下就先……?”见自家国王日常犯蠢,他憋笑着准备出去。
“等等”马隆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那人“米勒夫人带病回国的事不许传出去,王宫内也不许跟其他人提起……对骑士长也不行!要是引起啥民众恐慌啊或是重臣造反什么的可太麻烦了,明白了吗。”
“是,属下绝对守口如瓶。”
他默默关上了门。
【①】
“王”
“……”
“王?”
“……”
“马隆!!!”
“啊啊啊什么事开饭了吗?!”
“你不是刚吃过吗。”
粉发青年无奈地扶着额头,看向面前这位不务正业的王。
“咳……我忘了……有什么事吗?”
“关于您前些日子占星所得的蚊灾的事,想出处理方法了吗。”
“啊那个……我去问了鸠磷来着……想让他放鸟去吃蚊子。”
马隆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是想回避什么。
“被拒绝了吧,他说了什么?”
“是啊……被狠狠地拒绝了……说了什么【别想让我可爱的弟弟们吃那种恶心玩意儿!】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还去找了鸠晨。”
“你怎么知道?”
“按你的套路就是这样没错了,找他做什么?”
“……”
“马隆?”
“不要……说出来太丢脸了。”
“说。”
“唔……幸……”
他将视线移向面前的青年,并笔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不许撒娇,说。”
“唉……”
“就是……我问他能不能帮忙一只只拍……”
“……”
“——噗嗤”
“你笑什么啊!!”
“你是傻子吗哈哈哈哈哈哈一只只拍怎么可能拍得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马隆飞速从座位上起来,捏住了面前人的脸蛋左右蹂躏。
“不许笑啊啊啊!!!”
“王,您要我配制的……幸?”
门被推开了,银白色短发的少年进入房间内。
“雷莫?马隆你找他配杀虫剂吗?”
“什么杀虫剂,王要我配制的是用来引诱蚊子的药水。”
“做那个干什么?”
“果然是一根筋啊……”被称为雷莫的少年有些不满地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头“这种药水会配合胶水一同使用,用于……”雷莫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一旁的马隆,身体微微颤抖着。
“用于什么啊?”
“用于……黏住蚊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马隆你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给我闭嘴啊!!!而且这样总比一只只拍的效率要高吧!!!”
【②】
图书馆内。
“打扰了。”
从门外进来了一位黑发男子,手里还拿着一份文档。
“kurt?”
“在下给您带了个好消息来,情报费就用身体支付吧。”
“……”
kurt,卒。
……
“所以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在说那个之前……您能不能先把绑着在下的这根绳子解开?”
“不能,有话快说不说滚。”
“在下可是奉命来协助您处理事件的。”
“行吧……保持五十米距离。”
“……”
【③】
“王,我刚看见隔壁的kurt……”
“没事,他会在我们这里暂时住一段时间,拜托你件事,雷莫,把这份文档拿去,然后去通知工坊的人准备给士兵使用的防毒装备……需要的量和注意事项我已经写好了在这里面。麻烦了。我听说那种蚊子名为埃尔徳,在其他国家好像已经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一定要在它们到来之前做好准备,它们抵达玛尔洛斯的时间我大致也知道了……所以……”
“我明白了,请放心吧。”
雷莫接过他手中的文档,随后匆匆往城外的工坊跑去。
“唉……你还要在那里待多久?”
转身,面向走廊的转角处。
“啊啦……被发现了么,在下只是碰巧路过罢了。”
这个家伙。
马隆曾特地占卜过关于kurt的事,但不论是什么内容,都以一种微妙的形式被回避了。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人是【不可预知】的。
“……”
“?”
“……”
只见马隆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并一脸嫌弃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五十米。”
“您说什么在下没听清啊。”
“滚!!别过来!!!啊啊啊啊啊来人啊谋杀啊!!!!”
于是王宫中多了两个飞奔的身影。
【④】
因为时间来不及了所以跳过不重要的部分
【⑤】
毒药。
这种毒药的药效能持续9个小时,也就是说9小时后毒素就会被自然降解。
虽说是针对这种蚊子研制的,但考虑到民众和其他动物的安全马隆还是发布了紧急指令。
【驱蚊当日的门禁时间从晚上12:00到早晨5:00调整为晚上9:00到早晨8:00】
【木材产地附近的居民必须在驱蚊日到来之前暂时移居至城内】
【因为药会附着在人和动物的皮肤上,所以请务必管理好家内的宠物以及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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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按照计划,之前在图纸上圈出来的几处地方,把【那个药水】安置好。然后我和kurt会在晚上大约10点到达森林外围,就是和城外郊区连接的地方,士兵们会点燃毒药用来驱赶蚊子,风向刚好就是从南至北所以没有问题……幸你有在听吗?”马隆停住在图纸上滑动的手指,抬头看向身侧的人。
“有啦……哈——唔呣呣……圈起来的这几个地方还有风向的事,是你用了占卜才知道的吧?”
“是啊……话说你明明就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吧……!!”
“才不是嘞!”
“啧……”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间“算了我继续讲……主要就是我不确定能不能把所有的都给处理掉,毕竟量实在是太多了,要是鸠磷能来帮忙的话就好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找他谈谈的。”
“可别使用暴力啊。诶对了,通知参与这次驱蚊的士兵,让他们去工坊二号仓库找雷莫领防毒服。”
“明白了,那我先走啦。”
没有敬语,也没有什么表示告辞的动作,仅仅只是打开门又关上了而已。
“您家的骑士长可真是随性呢。”
“起开。”
马隆忍无可忍地往桌子底下踹了一脚,命中kurt的腹部。
“您可真是有活力呢,马隆陛下。”
没有因被踢中腹部而表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kurt摆着他那万年不变的面具式微笑从桌子底下伸出手抓住了马隆的脚踝。
“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解决呢?陛下。”
“速战速决。”
【⑥】
驱蚊日当夜,晚上9:40。
“报告陛下!东面发现避过了药水并入侵森林的埃尔徳蚊!”
门被突然推开,一名士兵进入了房间
“什么……比预想的要快么。”他放下手中的书本,看向面前的士兵“骑士长呢?”
“抱歉并没有在队伍中遇到,需要派人去城内搜寻吗?!”
“不必了。”
马隆以往常的速度从座位站起来,身体却突然向前倾倒使他趴在桌面上。
“陛下?!”
“啊哈哈,被地毯拌了一下。你先归队吧,我稍微迟个几分钟。”
“遵命!”
房间内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喂,你打算折腾到什么时候。”
“您这是在邀请在下吗?”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于是kurt又挨了一脚。
【⑦】
“汇报当前情况。”
“是!您安排放置药水的几个地点都捕获了大量埃尔徳蚊,但仍然有相当多的蚊子已经侵入森林,当前正在使用奇美拉王国提供的毒药……”
“毒药是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的。”
“十点。”
“九小时的效果……也就是到早晨七点为止,去通知侦查队的监视森林周边区域,遇到漏网之鱼后……”
“后……?”
“直接捏死吧,嗯就这样。”马隆笑眯眯地对面前的士兵说道。
“(陛下您认真的吗……)”
……
早晨7:20。
尽管把目前能用的方式都用上了,可还是没能将埃尔徳蚊全部消灭。
“还有少量是吗……要是不能及时处理掉的话以它们的繁殖速度很快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数量了吧。”
“需要再使用一次毒药吗?”
“不……虽说毒药是够用,但已经来不及去通知民众了,人要是大量吸入这玩意的话还是会出问题……”
“马隆——”
“幸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
他惊喜地转身,那里传来了幸的喊声,他熟悉的笛声,还有……
“那是什么……”
马隆指着幸身后的人和黑压压的鸟群满脸懵逼。
“傻吗,这是鸟啊。”
“不,不是……我是说你哪来的鸟。”
“这当然是向鸠磷……”
“马隆!”一旁天蓝色长发的青年突然停止吹笛,没等幸说完话就冲上前来怼着马隆的脑门一顿猛戳。“我可是看在幸说会给我你私房照的份上……啊不对!!算了理由不重要!要是我可爱的弟弟们因为吃了这恶心玩意而食物中毒的话我可是要每天晚上在你床边吹喇叭的!总之给我感激涕零吧!”
“疼疼疼!快停手啊我知道了!!”
“……”鸠磷像是在憋笑似的别过头去,片刻后将长笛移至唇边,向鸟群发出了指令。
【⑧】
事后。
“啊总之真是太感谢各位了,都辛苦啦——我已经吩咐厨师去准备晚餐招待各位了。”
“话说鸠磷你到底养了多少鸟……”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的弟弟们都很可爱就是了!”
“你说这话就不怕被鸠晨打吗……”
“别跟我提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傻子!他一点都不可爱!!”
“啊对了kurt阁下今天还要住这里吗?”幸将头转向一旁正在品茶的kurt。
“如果可以的话在下非常乐意一辈子住在这里。”
“不可以!你给我滚回奇美拉去!”
“看来陛下您就算是劳累一天也还是非常精神呢~看来可以略过去泡温泉的部分直接——”
“来人啊快把他打包寄到奇美拉去。”
【附录】
“对了马隆,你打算怎么处理被药水黏住的那些蚊子?”
“这个嘛……我已经丢给工坊的人处理了,准备挑选部分做成标本,其余的统统丢火山口。”马隆面露微笑,似乎是非常高兴的样子“给奇美拉当做谢礼的那份已经直接交给kurt了,希望基麦拉那孩子会喜欢吧。”
“让我猜猜……药水里是不是掺了什么类似于——手工钻石中会使用到的成分?”
“不愧是幸,的确是哦,用那种药剂的话能完整保存埃尔徳蚊的基因成分,而且提取也非常方便,要是在研究方面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但愿基麦拉陛下不要害怕蚊虫才好。”
“啊……我忘了这茬。”
0.
“殿下,这是今天的……”
“放在一边吧。”
克罗赛尔苦笑着,手里拿着羽毛笔没有停止书写。
安德森叹了口气将一大叠报告放在已经堆成小山的文书旁边,刚要转身离开时又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去:“那个……殿下,请务必先看报告书。”
“明白了。”
安德森急匆匆地抱着另一份资料关上门,径直地沿着长廊奔跑着。
1.
因为一件又一件麻烦事的缘故,卡欧蒂斯的整个王室、善于科研的贵族和学术领域都陷入了极度忙碌。前不久的虫灾先不说,这次又面临了一个大问题——瘟疫“希莱”。
而这一切又要从目前距离卡欧蒂斯十分近的一个国家——莫德尔开始说起。瘟疫在他国爆发,并且危害到了那位年轻的国王,导致现在莫德尔王国已经失去了统治者。
——然而“希莱”,正在以莫德尔为起点向四处扩散。
这是个大麻烦,按照传播的速度,预计会十分迅速地波及到卡欧蒂斯。克罗赛尔端详着刚刚安德森拿来的报告书,仔细地翻阅着。
目前似乎没有有效治疗的方式,用现有的药物可能也只能缓解病情的样子。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之前因为蚊灾的事情,药剂师们也没有足够的余力研制新药物了。克罗赛尔合上报告放在一旁,“哎——这下有些不得了了啊。”
“喂,克雷你在吧。”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在。”
门突然被打开了,迎面走来的是身着盔甲的独眼骑士,“忙得不可开交了吧?喏,你的信,嘉戴诺的王室那边寄来的。”
……
克罗赛尔不禁扶住了额头:“你来看吧,看完总结一下,长话短说。”
“哈啊?”米色短发的青年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他观察到了眼前国王的状态,没辙地看向别处,“行吧,我看就是了。”他粗暴地拆开信封之后拿着信纸坐在一旁的沙发阅读了起来。
卡欧蒂斯骑士团团长兼王室亲卫队队长,凯因·H·艾斯特,同时也是克罗赛尔非常要好的挚友,因此会毫不在意地在国王面前显得大大咧咧。但似乎急躁的性格之下似乎还抱着对克雷的绝对忠诚。
当然,就算是亲卫队也十分忙碌,甚至可能比诸位文官还要忙。
凯因皱了皱眉,捏着信纸。
“嘉戴诺问我们有没有对付瘟疫的药物,”他将纸丢在桌上,“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嘛这种东西!之前为了蚊灾那小不点为了研究跑了多少趟,连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那你就回复目前并没有太充裕的时间研究有效药物。”克罗赛尔将写完的文书放在一旁,又拿起没看完的部分反馈端详起来,“过来拿纸笔。”
凯因咬着牙强忍着大吼出来的冲动,“……是是是,我来写。”
克罗赛尔似乎看穿了凯因的想法,一边阅读一边调侃起来:“你毕竟是真的贵族出身的人,这方面余认为你是绰绰有余的。”
“切,不就是给王室写回信吗,我来就是了!”骑士先生走过来拿走另一支羽毛笔,将空白的纸张摊在桌上就开始唰唰写了起来。
2.
凯因放下笔,将写完的书信丢给克罗赛尔,“写完了。”
克雷拿起信纸大致看了一下,沉思着什么。
“喂,怎么了,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
“字挺漂亮的。”
“喂!!”凯因直接拍了一下桌子,“这时候不要开玩笑了!!”
克罗赛尔笑了几声,随后说道,“这是真话啊,不过内容也让余很满意,待会儿就托人送过去。”
“殿下——”安德森打开门,一手抱着一叠文件喘着气,“马上就是会议时间了——诶?凯因殿下?”
骑士转身看着扶住门框的执事,摇了摇头:“小不点也辛苦了啊……喂克雷,准备一下,我听那群家伙说这次要决定好对付瘟疫的措施了。”
“当然知道了。”克罗赛尔收拾了一下文书,将羽毛笔放回笔架上,“两位一起出席会议吧。”
3.
会议上所有人都一脸凝重地端坐着,似乎唯独克罗赛尔一人保持着苦笑。
“啊哈哈哈……诸君辛苦了。”他试图打破过于沉重的气氛,“鉴于节省时间,接下来直接进入正题吧。”说完,克罗赛尔回头向安德森使了个眼神。
年轻的执事吞了口唾沫,拿起手中的文稿大声读了起来:“正如诸君所知,因为希莱的影响,近邻的莫德尔目前已经处在了无政府状态。而与此同时,希莱正以惊人的传染力扩散开来,目测不久之后会波及到我国。”
克罗赛尔点了点头让安德森停顿下来,“目前简略地概括情形,正是如此。关于瘟疫的预防,请卡洛斯·哈特殿下解释现状。”
一位银色中长发的,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青年站起身来,“首先其一,由于先前的埃尔德蚊灾,制药领域目前在各个方面都不足以研制针对瘟疫的药物。”他干咳了一声,“不过似乎现有的药物可以缓解病情,如果加紧预防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其二,希莱前期症状与感冒无异。”
国王深思了一下,“加紧预防措施,以及——”
“一旦发现类似症状的人员,立刻向患者请求接受检查,严重则直接隔离。”
“……是。”
卡洛斯坐了下来,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方才的指示。
“陛下,接下来请容许我进行提问!”名为凯尔希·丽贝卡的少女臣子站起身来。
“请。”克罗赛尔微笑着。
“根据外交官的反馈,在我国修学的莫德尔学者提出长期滞留的请求。以及,难民的问题——”
“呼……”克雷手撑着下颚,沉思片刻,“贤士留下来就好,至于难民……暂时只接受高学历的人才。以及,难民入境先进行检查,确保健康,有什么问题就暂时留在郊区。”
“了解。”
凯因守在一旁,似乎看出了什么眉目,于是他开口询问:“王,您说的‘暂时’是指……?”
“啊啊,余还在考虑中。”克罗赛尔放松地笑了笑,“到底是我等子民的研究效率和交涉效率比较高,还是瘟疫的传染比较快?”
有一位大臣似乎没听懂这句话,“陛下您的意思是……”
克罗赛尔从容地保持着微笑。
“整备好预防措施,派遣骑士团第五队以及第七医疗队,前往莫德尔。”
4.
“喂!你认真的吗!”凯因扯着克罗赛尔的衣袖边走边喊,“这不是在赌命吗!”
克罗赛尔没有在意被抓住的袖子,只是回应对方的质疑:“这是难得的机会喔?”
“万一都回不来了怎么办!这次我不管,你要给我个说法!”
“所以说,”克雷停下脚步,“这就是时间的拼搏啊。骑士团第五队和第七医疗队的人数最少,根据莫德尔的风气,爱好和平的他们应该不需要我等派遣大量军队。”国王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如果在占领对方领土的同时还有治疗瘟疫的方法,那是再好不过。”
“当然这方面可能不太乐观,姑且以减缓传染为目的,到那里安排好隔离,然后提高卫生水平,能拖一点时间算一点。”
凯因沉默地放开对方的袖子。
“我就知道你这性子还是没变……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王满意地笑着。
浪打在浅滩,散发腥味的泡沫来了,又散去。漂浮物被冲到沙滩上,是一把小刀,锈迹像寄生虫纠缠着银色的刀面。渣捡起生锈的刀子,阴沉地笑了一声:“这有趣的鬼地方。”
渣拿着刀,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他计算得很好,芮特跑来的时候,视线正好汇聚在渣的脖子上。尽管三观和渣格格不入,芮特也不希望任何人不明不白地受伤,死去。
“等一下,你不能……”芮特叫道。
渣确信芮特会阻止他,所以他切开自己喉咙的时候是用了最大气力,他也确信芮特的力气远远大于自己,这只是为了“自残剧”的“真实效果”。如他所料,在生锈的刀子刺穿自己喉咙之前,芮特夺走了刀。锈迹在渣的喉咙上摩擦出浅浅的血痕,这点浅伤大概不会造成破伤风。
“渣,你怎么突然想不开?”
“罗斯先生已经走了,他说的您也听见了,这地方没有希望,您得不到您希望的东西。我想离开,我受够了这鬼地方。”
“那你也不用求死啊。”
“因为我太痛苦,死亡的噩梦,太可怕了,我看见我不该看见的东西。我不想被这该死的无限循环困住。我受够了!”说着,在芮特反应过来之前,渣把刀子刺入自己大腿,血肉和锈迹摩擦的感觉如此令人作呕,仿佛是正在尖叫的不和谐音符,在恐惧中,神经质地颤抖。
“渣!”
“小姐,要不是您拉着我去那儿,我也不必忍受这痛苦。”
芮特有些内疚,确实是她绑着渣进入平原的王都。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渣看见了什么,在那之前,黑暗的卫兵已经杀死了她。芮特觉得渣变成这样,确实有自己的责任。突然,她想到风间彻,那个医生。
芮特和风间彻是旧识,风间彻也乐意来给“芮特的朋友”治疗。表情冷淡的医生跟着少女来到海边,渣依然颓废地坐在树下。
“别救了,没用的。”渣低着头,推开他们。
风间彻拿出自己自制的药膏,用照明术打了个光,对着伤口开始治疗。
芮特则是有些焦心地站在他们旁边,紧张地问:“他还有救吗?”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风间彻的金色眼睛在照明术下格外透亮。
渣缩在树下,幽幽地低语:“不要救我,我厌倦了,我要被它们逼得发疯。你们永远无法想到那是怎么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风间彻问。
“噩梦……吧。”芮特说。
渣抱着头,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生命的真相,我看见了真相的一角,那太可怕了。”
研习魔法的游医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他盯着渣,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还原事情的真相。渣的声音嘶哑,而且干涩。面色苍白甚至有一些冷汗。他是真的在害怕什么吧。而芮特的眉头皱着,她也不清楚那“真相”吧。
渣对芮特说:“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吧,可以帮我找些水来吗?”
“好。”芮特先离开了。
医生看着跑去的少女,她的身影逐渐和远山融为一体。
渣说:“生命的差异性。我曾坚信,因为生命的差异而导致生命的意义是不定型的虚无之物。比如说,享乐主义者把短暂快感供奉在神龛,贪生怕死者蜷缩在懦弱和无知的安全屋,为荣誉而献身的骑士战死沙场身首异处,被送上刑场的先王遗臣含恨而终。生命的意义,对他们不存在唯一的答案……曾几何时,我那么相信,那不过是一个主观意识。曾几何时,我以为生命的意义本就是虚无,只是人们看见它,然后妄想它有一个确确实实的形状。”
“曾几何时?”
渣的瞳孔痛苦地收缩,他的声音几乎颤抖:“不,这不对。曾经,我以为上面的话是真理,但是在那里,法厄王都里面的东西让它们变成了废话!”
风间彻想起王都,是弗瑞德姆·罗斯说的地方。
渣望着风间彻,叹息道:“您还不知道吧,我和芮特小姐就是在那儿被杀死,然后在这里醒来的。”
被杀死,然后醒来……瞬间,风间彻的脑海闪过自己的死亡。
渣继续说:“生命的真理是存在的。我曾看见他们。在我死前,我曾有幸一瞥他的真容。生命的真理是升华的灵魂,真理的秘密在“神”的手上。而神,在黑暗的后面。”
渣扶着树站起来,慢慢地然后走到海边,混浊的浪花亲吻浅滩的足印。
“您看这些――这些岛,这些该死的树和腐朽的海,而他们的本质呢?它们属于黑暗。包括真相,它就在黑暗的最深处。”
风间彻望着海,风卷起海浪,海面的漂浮物似乎有灵魂一样,如被囚禁的生灵,呐喊,悲歌。
渣继续说:“无形的黑暗隐藏在荒凉景色背后,而真相,真理,万物的终极秘密,也与无形的黑暗同在。那是永恒的死亡,也是生命的真理。它拥有万物归一的永恒性,他是这世界上唯一又绝对的存在。”
风间彻望着渣的背影,风吹起他衣服上的皱褶,他看不见渣的表情,但是他看见风吹来的枯萎叶子。
渣摘下帽子,取下头套,把皮革头套扔到海里,让海风吹拂他伤残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那让我疯狂,让我生不如死。我想要得到救赎,医生,您一定救了许多人吧。他们有真的得到救赎吗?”
风间彻看见渣的红色头发,他的头发打破了整个画面的灰暗感。
“您不想知道为什么吗?”渣的头左转,风间彻看见他那双还完好的绿色眼睛。
“为什么?应该不止一种解释。”风间彻还是站在原地。他觉得渣的脸和之前戴着头套的样子差别真大。
渣说:“您以为那是很多东西,但是实际上它们就是一个东西,万物归一,太一(the one),它可以有无数个名字,用人类的言语做无数的描述,但是事实上,它就是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一把‘万能钥匙’,足以打开您脑内所有封闭的知识大门。”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风间彻有反常态地愣了一下。他问道:“它在哪里。”
渣无力地跪在浅滩上,海水湿了他的衣物。他无奈地说:“王都。我仍然记得我的死亡。那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像是恶魔。不,那本就是恶魔吧,我看见他们身体中带着生物质感的体块,没有情感的动作,融满了罪恶的血液。仇恨,扭曲,那些负面感情有形化了,并且在人类的视野里植入他们的种子。我们是他们屠宰的牲畜,我们是他们罪孽的裹尸布。那些记忆还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他们狂欢,他们咀嚼我的血肉躯壳,然后残忍地在我的灵魂中留下梦魇。是他们让我们活着,却比死还痛苦。医生,您救活肉体,但能救活他们的灵魂吗?您苦恼,是因为您只是修复了他们肤浅的躯壳,却无法治愈他们残缺的灵魂。死亡的感觉痛苦吗?我遭受了黑暗的诅咒,每一次呼吸都让我生不如死。医生,您会救我吧。”
“我只会治你的脚伤。。”
“风间先生是芮特小姐的熟人吧,那我就不隐瞒您了,在王都,在芮特死后,我看见藏在黑暗之中的‘神’。他们在谋杀中戏弄生命。他们掌握着生命的力量。我的脑海里挤满了恶魔的呢喃,他的的利器将我刺穿,我被痛苦束缚成尸俑。也正是那痛苦,让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神’与在死而复生者中的一位做了一场交易。”
渣回头,颓废地,无力地抓起一把沙。
“我想保护芮特小姐,即使她和我格格不入,但是她有恩于我,我说过会保护她的。”
渣手里的沙,最终在他的指缝间流逝,落到沙滩,被海浪冲平。
“但是那时候我是那么无能为力,我的力量,在黑暗面前微不足道。您能感受到吗,在他们面前自己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是自己。您是她的朋友,我也相信您。请您务必小心,黑暗的潜藏者就在这些死而复生者之中?”
风间彻联想着现在海岛上的冒险者,的确有人看来可疑。
“我看见那人身上诡异的火光,却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就在这岛上潜伏……如果您能见到“他们”真面目,就能知道生命的意义了吧。像您这样有执着的人,即使为了真理而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吧。”
风间彻点头,他听见了远方传来的,芮特的脚步声。
深渊边境的酒馆里,一个男人举着酒杯,鼻子因为醉酒而发红:“你们!知道黑暗深渊吗?就是那个古代遗迹。你们肯定没去过里面。我才从那儿回来,带着许多金子,还有古代宝藏!”
远远的角落处,暗色皮肤的少女背对着酒馆中心的醉汉,但是这些句子一字不差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醉汉竖起食指,指着围观他的群众,“你们想不想像我一样!进入深渊,发家致富!”
周围的群众为他欢呼鼓掌。
一些小鬼头嚷嚷道:“大叔,你能带我们进去吗?”
“哈哈哈哈,当然啦。”醉汉又喝了一口酒,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像个丑角似的,差点摔得底朝天。他哎呦一声,然后对着笑得前仰马翻的观众大叫:“失误失误!”
接着,酒杯被重重砸到桌子上,醉汉说:“让我带你们去深渊深处的藏宝地,一人10银币,安全可靠!”
暗色皮肤的少女从衣服里拿出钱袋,数了数剩下的钱,然后回望了一眼那醉汉。
突然,水声响起。原来是酒店的男招待给她倒酒。
男招待说:“您别听那醉鬼瞎说,他是个蹩脚的骗子。”
少女看向神出鬼没的男招待,他带着有耳朵的帽子,看起来像兽族,脸上被皮革头套遮住大半,连眼睛也只露出一只。
少女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
酒馆中心,年长的吟游诗人对醉汉说:“老弟,你知道那个传说吗?‘生,汝之诅咒;死,汝之宿命。’那些地方是诅咒之地啊!”
醉汉说:“哼,生死轮回,都在‘神’的掌握中。但我可以绕开那些‘神’,直接夺取他的宝藏。听好了,一人只需10银币。”
男招待把酒壶放到木桌上,弯下身子,在少女耳边说:“哪个傻瓜会收人这点带路费,宝藏才值10银币?”
少女愣了下,不知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脸色有些泛红。
“分明是狡猾的骗子和他捧场的托客,专程来收刮愚蠢冒险者的钱袋子。”
“哼。”少女不屑。
男招待说:“多么可笑,如果他真去过黑暗深渊,还缺这钱?”
“说得好像你去过一样。”少女说。
“哦?”男招待眼睛转了一圈,“但那儿可没那家伙说得这么美好。小姐,你若是想去,得找人保护你。”
少女握紧手里的三叉戟:“不需要。”
“好凶啊,我的小姐。即使您看上去凶巴巴,也不能对付那些东西呢。”
那些群众继续起哄:“那深渊中可是有很多怪物啊!”
醉汉举着腰间的光亮的铁剑说:“我曾击败无数深渊魔物,还有一些半疯半残的生物。”
男招待远远指着醉汉,小声对少女说:“您看,他的剑真新呢,跟我昨天在铁匠铺看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少女回头望了一眼醉汉,然后继续喝她的酒。
男招待说:“我想,就他的能力,还比不上小姐您呢,但即使是小姐您,也不知道深渊的怪物多么可怕。但我知道,”他在少女耳边低语,“我还知道传说中实现愿望的办法。”
少女望向男人,与对方墨绿色的独眼对视。
男招待指着自己脸上被头套掩盖的地方,叹息道:“相信我,小姐,为了从那儿逃出来,我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呢。”
少女望着酒杯,金色的酒液中映射她右脸的十字伤疤。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
“许多人叫我渣,我在这里做酒店招待的兼职,您怎么称呼?”
“芮特。”少女淡茶色的头发落在肩头的棕色麂皮披肩上。她拿出自己的钱袋,数了数自己剩下的钱,然后掏出一把放到桌上。
“我给你10个银币,带我去黑暗深渊。”
“我可没这个胆量,但是您真的这么需要一个领路人……我们可以再谈谈……”
“15个。”芮特加了价码。
“好吧,乐意为您效劳。”渣微笑着收下了芮特的银币。
利刃刺穿身体的时候有一种残酷的痛感,芮特甚至能够鲜明地感到生命随着自己鲜血的涌出而迅速流逝,她缓缓闭上双眼,这本是自己期待的结局,为何此刻竟然觉得有些遗憾,究竟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她看到王都的天空仿佛悬挂着一轮红色的月亮,比记忆里的那一轮血月还要阴暗残忍,视野里的风景在慢慢模糊,象征着权力的王都向天空一侧退去,身后墨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最后也融化在无边的黑暗里。看不清身影的黑色骑士收回染血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淹没在浓雾之中。
◆
咸腥的海风拂过来,带起些微的沙砾,扎得脸有些疼。自己竟然没有死吗?芮特坐起来的时候,看到身边许许多多的人也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此之前发生的事,都是一场巨大的梦境,自己的生命,现在才真正开始?手边的三叉戟闪烁着银色的光辉,芮特总觉得它有些兴奋,是因为和海有什么关联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站起来查看周围。
这是一个荒芜的海岸,甚至可以说其中的死亡气息有些过于浓重了,海滩上散乱地布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生物骸骨,就连能够称之为活物的棕榈树也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背后是一棵巨大的树木,抬头仅能望见繁密的枝丫,却无法估量其高度。人群聚集在树底下,有些人仿佛早已认识,在相互打着招呼,其中有一个瘦高的帅哥,留着一头褐色的披肩发,一脸沉吟地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东西,“是风间医生啊。”芮特并没有过去打招呼,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风间彻。是故乡的小镇上有名的医生了,尽管他只在小镇上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便云游他处不知所踪,却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那是她六七岁的时候的事情了。皮肤在缓缓地变成黑色,耳朵也变得尖起来。黑色皮肤和尖耳朵,那是夜种的模样,小镇上的奴隶们的模样,被人们愚弄,嘲笑,编成童话里的怪物的丑陋生物的模样。可是她却从来不相信夜种的这些流言,尽管彼时她还是那个镇上贵族家庭里的小姐,是许许多多夜种的主人。她与它们交好,将它们一视同仁,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因为这身体里的血有一半也是夜种身上的吧。她从未见过她的夜种母亲,只是她从身为人类的父亲口中听到这个真相。她不明白做为贵族家主的父亲宠爱她的理由,那个时候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能用这样的形象丢父亲的脸面,丢家族的脸面,去报答父亲对她的疼爱。她是一个贵族的大小姐,即便有那样好的夜种朋友,可是却不得不在意人们的流言。从那以后她便想要去纠正这种样貌,然后她遇到了风间彻。
“为什么要改变真实的自己呢?”对戴着面纱的芮特,他开口问道:“人们的流言,又算什么事呢?”
“不是我不愿意医治,我只是好奇,”他顿了顿,“我对此研究不深,能做的,仅仅是延缓这种血液(基因)在你身上显示的时间而已,终有一天你还是会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算了,你只有7岁,并不懂这些道理。”他叹息着配好了药方递给芮特。
——
后来他就离开了小镇,不久后,她被送上了处刑台,尽管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但是只要是一道伤疤,揭开痂的时候必然会疼痛不已,会让人想起受伤的前因后果,想起那些本是无关的,却在这之中紧紧牵绊着的回忆。右脸上的十字形耻辱之印仿佛在燃烧,被锁链缚住,那烧红的烙铁贴了上来……
◆
尽力甩掉这些回忆,芮特宁可相信眼前的才是现实。
眼前有一个自称为罗斯的红发邋遢大叔正在发表演说,“你们已在黑暗之中,这便是名为‘降裁者’的黑暗”,尽是些听不懂的词,芮特摇了摇头。这时人群中有人提问,该如何从这里走出去,当时气氛有一瞬的凝滞,但是接着大叔还是勉强说道:“唯有去往王都,那是一切的终焉之所……”……王都?芮特想起了一个人。
她推开人群,向海滩走去。
尽管隔着很远,她一下就看到了岸边的那个身影,甚至她都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他斗篷下的脸和他狡黠的墨绿色独眼。
“生,汝之诅咒;死,汝之宿命。”
在他和她相遇的那个酒馆里,吟游诗人这么唱道。然后他带着她走向了王都,一切都成为了昨夜的梦,在深邃的黑暗中她最后看见的是那一抹闪过的墨绿色。
现实和梦境,究竟哪一边才是真实?或许其实自己一直都沉沦在一个梦中?芮特无法分辨其中的真相,却她想起了她临死前感受到的遗憾,在即将陷入死的泥沼前,这个遗憾就像一星灯火点亮了她的回忆,比起求死来说,原来自己更想要活下去,就算背负着那样的罪孽。
“活下去......吗”芮特有些自嘲,却看见那个墨绿色的人手边闪过一抹银色。
“等一下,你不能……”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死亡。
她想起他叫渣,是一个酒保。
她迅速夺下他手中的小刀,刀身在他的脖子上掠过,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渣,你怎么突然想不开?”她急切地询问道。
她想起她强迫着他走进王都,她见证了自己的死亡,却不知道他在那之后经历了什么。
“您也听见罗斯先生说的了,这地方没有希望,我受够了这种无限循环的诅咒,”渣绝望地大叫着,将刀子刺入自己的大腿,血从伤处满溢出来,染红了冲上来的浪潮。然后潮汐退去,还留下一些不知是不是属于前代冒险者的武器和衣物残骸,仿佛生死之循环,不问初始,不知终结。渣回过头,独眼紧紧锁着芮特的脸:“要不是您,哈哈,要不是您!小姐!当初拉着我去那个地方,踏入那片土地,我也不至于遭受这一切!”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像是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叠了。她手中的三叉戟捅向妹妹的身体,“我也不会沦为这样的贱种!为什么揭穿我!”她绝望地吼叫着,脸上的悲哀和嘲笑凝结在一起,形成了那样诡异的表情,像是在血色的月光下,恶魔的笑容。那是尽管笑着,却挡不住里面的悲哀、愤怒和绝望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妹妹的血明明这么的温热,为何能生出这样冰冷的心呢……妹妹,一定也曾有内疚的吧,是不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发现呢。
看着不断自残的渣,芮特仿佛看见了那一夜的自己,此刻她甚至希望这个人能够真正地杀了自己了却他心头的恨意,可是生与死的命运已是一个死结,在这一片地域之中,死都无法成为希望,而重生也并不是救赎,唯有医治身体上的伤口,相互扶持着去往王都,方能看见一切的真相。
“无心之神挥下黑暗的利刃,方能斩出光明的前路。”她坚信着那首歌谣。
“风间医生,求您救救我的朋友。”在海岸线上奔跑的少女,淡茶色的头发被风打乱。
◆
“可以帮我找点水来吗?”渣有些没精神,风间医生正在专注地查看他身上的切口。
“好。”芮特只好离开,知道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心理上的伤只有自己可以治疗。她沿着海岸走了走,没有发现淡水的踪迹,而海水甚至因为混合着各种残骸而显得污浊不堪,在更远处则是深邃的蓝,望不清楚其中情况,海风不间断地吹拂着,整个海滩就像是一个死亡遗迹,芮特发自地内心这么觉得。
“呜——”,走了没多久,海上的浓雾逐渐稀薄,似乎传来金属在风中鸣响的声音,孤单海岛的上空,像是隐隐约约地漂浮着几块巨石,石头底下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发出浅蓝色的荧光,穿透薄雾,依稀地投射下来。三叉戟在手中微微震动着,像是和这咒文的共鸣。这把三叉戟是父亲的遗物。芮特紧紧地搂住这把跟随了自己多年的武器,这曾是父亲的一个好友赠予他的,随后父亲转赠给了她。她听父亲说,这是早已灭亡了的古国的遗产,在某个废墟之中被发掘而出,随后几经流转最终到她的手中,而它的真实身份却不明朗,曾为谁用,如何产出,不得而知。即使曾经挥舞着这把三叉戟犯下了那样的罪孽,然后她踏上旅途,舍弃了过去的一切,却仍然舍不得丢弃它,在这海岛,或许能探索出这把三叉戟的秘密吧。
“诶呀诶呀,”渣优雅地向一旁推了推三叉戟的前端,脸上是一副受了极大冤枉的委屈表情“小姐你可误会我了!”芮特冷冷哼了一声,丝毫没有要收回三叉戟的意思,反而更是向前一步抓住渣的衣领,“最后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不然你就去地狱为你刚才的行为后悔吧!”
渣立刻表现出十分惊慌的样子,墨绿色双眸狡黠地闪了闪,解释道:“我其实和那个老板不熟的,我也是很久没有去过他们家的店里了,如你所见我也才从黑色禁区跑出来……”见芮特的眼神仍然紧紧地锁在自己脸上,渣只好继续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了那么多巫师,我也不明白他们究竟在你身上看中了什么,”渣顿了顿,看到芮特琥珀色的双眼中流露出的警戒似乎少了一些,于是急忙堆出可靠的笑容,补充道:“不过我保证,我会把你带到你想去的地方,那可是十五个银币的报酬呢!”
“财奴,”芮特的左手松了松,“不过我还是不能完全信你。”
在深渊和平原交界处的小镇上,冒险者们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有趣的一幕:一个暗色皮肤的少女牵着一个戴着奇怪兽耳兜帽的男人走在路上,就像是在遛宠物一般,男人的双手被一根金属的链子束缚在一起,链子的另一端被紧紧地握在少女的手中,男人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了一般垂头丧气地在前面走着,而少女看起来也并没有觉得这一幕有丝毫不妥,理直气壮地催促着男人快些走。
只是兜帽下的阴影中,没有人看出来男人似乎在笑,但那个笑容既苍白又无力,和平常的他完全不同。
“那我就,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吧,那里可是有着连我都无法捉摸的黑暗。”
钻出密林之后,展现在二人眼前的是和冒险者小镇截然不同的庞大城市。“为什么不去深渊了?”芮特将链条猛然一拽。渣一个趔趄差点向后摔倒,却还是维持了一下平衡,十分优雅地说道:“深渊比起这座城市来说,完全不算什么,要能真正实现愿望那样捉摸不透的东西,必须得到这里来。不经历黑暗和挫折,如何能够看到前方的光明呢?”“真的?”琥珀色眸子里清冷的光一扫而过,渣不禁打了个寒颤,“当然是真的,小姐,我现在这个样子,和您的奴隶有什么区别!您怎么说也注意一下那些路人的眼神吧!”
芮特开始仔细端详起眼前的这座城市来,整个城市形态像是一个人工从平地筑起的高台,在最高处有着气势最为恢弘的宫殿,被缭绕的云雾或是烟尘遮挡,有些模糊不清。尽管城市外形残破不堪,随处可见长满了青苔残垣断壁和散落一地的碎砖瓦砾,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内部传来的压力,像是黑色魔法和诅咒一般向外侵蚀着,扩张着,即便如此,这样的不详气息却被冒险者们理解为一种神秘的诱惑,吸引着他们前往探寻,去探寻吟游诗人美妙歌声里的希望。
“无心之神挥下黑暗的利刃,方能斩出光明的前路。”脑海中响起那样的吟唱,像是光明从黑暗中破茧而出。
“好,带我进去。”
芮特紧紧跟着眼前的男人,三叉戟一刻也不离手。男人老道的嘴上功夫和冰冷的墨绿色的眸子让她一下联想到黑夜草丛中藏身的毒蛇,似乎正在紧盯着到手的猎物,吐出它猩红色的信子,尽管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十分不可信,但她不得不承认,当听到他说能够实现她的愿望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动摇。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右脸颊上十字形的伤疤,那是一个很明显的烙印,从天堂跌下地狱的天使大概就是这般模样了吧,她曾发誓要向给她留下这一道伤疤的人复仇,但是这一切在她化身修罗,给那个家庭带来毁灭灾难的一晚之后,似乎都有些模糊了。她只记得那晚的月亮是血红色的,那个沧桑的男人跪在她的面前做了有生以来唯一一件最有骨气的事,他自杀了。那是她曾经最为敬爱的父亲。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双手何时染满了亲人的鲜血,只是那绝望和悔恨犹如汹涌的潮水,无穷无尽地扑过来,与化不开的夜色融在一起,她看见夜空中唯一的光芒也远去了,只有猩红的月亮和漫长的黑夜。
从遥远的家乡来到这个城镇,无非是对深渊的传说有所耳闻了。“能给大家带来幸福的神,定能实现你的所有愿望。”吟游诗人这么唱道。那个夜晚听到了那样的歌声,她仿佛受到了救赎,从那个地狱逃了出来,从此踏上了冒险的旅途。
从小酒馆到深渊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期间渣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企图和芮特聊天,想从她那里了解更多的消息,奈何芮特却是个异常沉默的主,态度始终冷冷的,渣不免有些自找没趣,说话也开始官方了起来,比如冒险路上需要记得哪些重要事项,购置哪些产品之类的,他也不知道芮特究竟听没听进去,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她在听。
“我知道一家比较便宜的药材商店,”渣的脸上堆了一些讨好的笑容,“像您这样的小姐一定会用得到”。说着他向着七弯八拐的小巷里走去,芮特也不说什么,只是跟着他走。
“哟哟哟,这不是渣嘛!”药材店老板是一个精干的小老头,老远就看到渣走过来,大声地招呼着。这家药材店在一条狭窄巷子的尽头,铺面很小,外面还挂着一些武器和防具,以及一些机械零件组装的粗糙小玩意儿在兜售,不知真相的人大概以为这只是一家杂货店罢了。走进店里可以闻到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的气息,甚至还可以看到几名像是冒险者的巫师在其中炼制药材。芮特不免有些警觉,因为那些巫师向她投来了非常不怀好意的目光。
“和上次一样,要雪原荆棘草,夜光菇孢子粉,几捆纱布,黑龙血块,魔狼心脏也要一些,对了,还有几瓶龙舌兰”,然后他悄悄压低了声音:“这回可是一笔大订单,你看出她皮肤的颜色了吗,不止这个,还有她的耳朵,这可是一个夜种,夜种的血可是稀世材料,想必你养的那几个小白脸也缺些。”
药材店老板心领神会地一笑,“你让我黑龙血块,魔狼心脏都要拿出来,还不是这个意思?这可是激发夜种血液中嗜血因子的绝佳材料!还有小白脸可不是我养的,自有富贵人家包着,寄存在我这儿罢了。”
渣旋即摆了摆手,“先不提这些人的需求,我这不是为了您考虑嘛!人家小姑娘不远万里来冒险,可要好好招待,她身上还是有几个钱的”,然后懒洋洋地大声说:“我先出去一会儿,老板,您这里的味道着实有些难闻。”
店老板眼见着渣走出了店门,便对芮特说:“小姐,您随我来吧,有些药材放在店里面的柜子,怕您不放心,可能还是需要您亲自验一验。”
芮特看着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等着的渣,更是觉得那些炼药的巫师有些蠢蠢欲动,但是店老板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坏人,就跟着进去了。
然而芮特刚踏进里屋的一刻,那些巫师便站了起来,堵住了所有的出入口,芮特先是有些惊奇,随之感到十分愤怒,四下寻找店老板,而此刻他已经躲到了店的更深处。
芮特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被巫师放出的结界包裹起来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法力最超卓的正在召唤出巨大的锁链向芮特袭来。狭窄的房间里芮特毫无躲避之处,眼看着锁链就要包裹住她的身体,她迅速挥起手中的三叉戟,带着魔法气息的锁链在触碰到三叉戟的刹那一滞,芮特趁这个机会向一侧跳开了。扑了个空的魔法锁链毫不停息的转向袭来,芮特再次挥起三叉戟将它弹开,锁链因为惯性碰倒了炼药的锅子,其中灼热的紫色液体流淌开来,被飞溅液体沾到的巫师,他们的长袍瞬间被火吞噬,此刻他们也无心结界的支持,一心扑灭身上的大火。火舌舐着梁柱和砖瓦,眼看着药店都要被火焰吞噬,芮特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破已经及其微弱的结界向外走去,耳畔还有店老板凄惨的叫声:“谁让你们在这里炼制火焰药剂的……”
站在外面的渣像看戏一般看着店内的惨状,“啧啧,老头儿你的仁义道德也就到此为止了,你自己把握不好可不能怪我给你带来的人啊……"冷不防一柄钢叉已经抵在喉咙前面,“怎么回事?”是少女清冷的声音。
“银凤凰已死!
陛下,我的陛下,
且听我说!
西方的银凤坠落于阴影,
踩在他尸体之上的,
是报丧的女妖……”
埃拉托抱着一叠情报冲入皇宫殿堂,高声叫喊。此刻恰逢艾拉格特与其他大臣议事,其中不乏有些位高权重的老臣子,他们无一不皱着眉头,对这个冒失的侍从十分不满。甚至还有的大臣已经出声训斥:“你这不懂礼节的侍从,可是不知我等正与王议事?不知通报,不懂礼节,可是在蔑视王的权威?”
不过年轻些的大臣倒是不把侍从的无礼当回事,见埃拉托被训,反倒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的模样,甚至还有人亲密地跟可怜的侍从扮鬼脸。他们都知道,埃拉托是艾拉格特仍是王子时捡回来的可怜儿。而当年的国王是个严肃的人,也不允许王子做这种“拯救下等人生命的无聊事”。可不听话的王子将埃拉托藏在各个大臣的家中,时不时还转移一下,宛如打游击一般与自己的父亲作对。于是这个亲手被陛下捡回来的孩子在东躲西藏的日子里,也与年轻一辈的栋梁们一同长大。这群年轻人之间倒是不在乎什么礼节和权威的,艾拉格特以及他年轻的臣子们也全然不把这个热爱诗歌的少年当下人看。
“我的侍从一向是很懂礼貌的。”艾拉格特站起来,拍了拍手,制止了老臣子的训斥,“他来找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知道西边的银凤凰,那个莫德尔王国?唔,他们姑且也算是我们友好的邻邦……他们怎么了?”
“陛下。”埃拉托一路跑得气喘吁吁,他走上王座,将情报递交给艾拉格特,“是瘟疫,陛下。那恐怖的报丧女妖开始在莫德尔传播,就连国王也染病去世了。”
这消息一出,整个议事大厅一片哗然。
瘟疫,最可怕的词汇。对没有任何杰出医学研究的沙芙而言,会传染的疫病比天灾更加可怕。
“安静点,诸位。”艾拉格特轻轻咳嗽一声。既然王开了口,大厅便安静下来。
“埃拉托,告诉我,瘟疫的传播性如何?”
“速度非常快,已经开始向邻国扩散了。”
“瘟疫的杀伤力?”
“也很强。”
“有潜伏期吗?”
“前期症状像是普通的感冒。”
“莫德尔王室作何反应?”
“国王已经因瘟疫而死去了,没有留下任何子嗣,所以……”
“啧。”艾拉格特有些苦恼的摸着自己的下巴,咬牙沉思。很快,国王抬起头:“好吧,现在顾不上恢复树林覆盖面积了,会议主题进行临时更改。埃拉托,记下我说的话。发展医学是我国最优先的提案,防疫是我国最优先的政策。停止对西方的贸易输送,让外交官写信给嘉戴诺说明情况。检查返航的航船和返程的马车,途径莫德尔王国的一律不允许进入村落和城市,若发现有疑似瘟疫症状的人就进行隔离。还有,写信给追忆之国,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应对瘟疫的办法。”
“明白,陛下。”埃拉托飞速在纸上记录着沙芙国王的命令。国王很少会在他面前露出严肃的表情,而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就说明事态十分严重了。于是同国王非常亲近的侍从也收敛了玩笑的心态,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陛下,我们不应该接受难民。他们会将病毒带到我们的国度的。”有的臣子如此提议。
“对。”艾拉格特敲了敲桌子,“在我们的医生找到疫苗之前,禁止他们进入我们的国家。但是我们毕竟是艺术之都,若是艺术家向我们求援,我们必须伸出援手。”
“可是……”
“我明白,在进入国境之前,必须要检查他们是否得病。如果有瘟疫患者,就禁止他们进入我们的国家。唔……哪怕是举世闻名的大艺术家也不行,哎,想想还有点遗憾。”艾拉格特点点头,“算了,埃拉托,把这条也加上。”
“从国民的角度来看,您永远是最贤明的君王。”提案得到通过的大臣随口赞美了一句。
眼看着一条条命令发布出去了,整个王宫都开始忙碌起来,艾拉格特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安心,他叹了口气,坐在王座上:“虽然我不相信有什么神灵,但是此刻真希望有个神灵可以庇佑我的国家。”
灰姑娘和向日葵海
一、
果然东京连空气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她在学院的教学楼之间走走停停,内心雀跃。这是她接受指派,调任到这里后所迎来的第一个周日,在这之前她全然忙着找寻住所和办理入学手续,根本没能好好看一眼这座令人向往的浪漫城市。马路,洋房,车辆,还有人们的神采——一切都和老家太不一样了。这里的所有都是新的,除去吹不到海风偶尔会令她感到有些寂寞之外,这里着实是个令她满意到不行的地方,连学校也远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气派。
她自己所待过的学校,是建立在镇子尽头的小小矮房,它们略显紧密地排在一起,把她的少女时期留存在了那儿。而这里就很不一样了,教学楼大概有些失去了主角的地位,较为分散地列在了学院地区的最边缘;其余的则是属于职员同学生们的住宿区域,以及大片大片的活动空地——还有礼堂,体育馆甚至图书室,她在楼宇之间兜兜转转,心里艳羡得不行,因为这里定能够给年轻人们留下更多的东西。
赞美启蒙思想,文明开化万岁。她由衷地想。事实上她的故乡也和这里一样,早早地接纳起了从大洋对岸吹拂过来的风,唯一可惜的是革新的速度并没能赶上她递增的年岁,所以她以往只能一边奔波工作,一边看着这样的漂亮楼房一点点替代了原来的学塾,并没得到过亲自去体验的机会。可细细想来,倘若她真的得到准许回到自己的小镇上,得到了能够在那里重新消磨时光的机会,那学校也不再是保存着她的回忆的学校,而是同这里一样的气派学区了。她的青春在房屋的木结构一点点地被砖石替换掉的同时,便也被这名为革新的风吹散飘去了天涯海角。
一想到这点她又觉得心中泛起了些许惋惜,于是她低下头去看自己正抱在怀里的东西——她得趁着舍友和同僚们都没注意到这些的时候,将它们还回来。
排满了洋文的词典还好说,但童话故事就不是那么好搪塞过去的了。譬如她先前经过了空地上的校园诗会,理事长柔声问她要不要一同参与的时候,她只能不断地鞠躬婉拒,一边将手里的儿童读物往后藏了又藏。
她既不太懂得和歌,也还没有完全找到能够顺利地混入学生当中的状态。想和他们拉近关系的话,借上几本白桦读一读都要比整天沉迷童话故事来得好。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她偏偏喜欢上了这些。自从正式办妥了入校的手续,她隔两日就往学校的图书室跑一趟,然后怀揣着来自大洋对岸的怪奇故事回到自己的房间,认认真真地看到后半夜才觉得困倦。
不过现在她的确暂时不打算找新的童话书了——本国的古典文学在这充满了年轻空气的图书馆里并不太受欢迎,她花了点儿时间才在最深处的书架里找到了她要的东西。作为现役警员想要通过学院的各种小测并不算是太难,但她还是决定再读点别的什么。因为当理事长将缀着梅花的枝条赠与她的时候,她忽地想起了曾经尝试着指导自己吟咏诗歌的先生,这令她终究还是产生了几分羞愧。
没事的!你还年轻,而且现在更加年轻了!你有时间重新学习的!
她这般自我鼓励了一通,继而踮起脚尖尝试去够着她的目标。在没有用过喷雾的情况下她本不必这般费力的,除了体重变轻令她感到可喜可贺之外,其余方面上她时时刻刻都感受到了不便。在做了一个小小的跳跃,又用指尖抵了一下书脊的最低侧之后,她的书终于从书架当中探出了一角,而后失去平衡跌落下来。她赶紧把胳膊抬高准备接好它,可结果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它在自己的脑袋上方停住了。
她看到了稳稳将书本托住的修长手指,还有随之进入自己视线的,属于高中部男生制服的深色袖口。“你没事吧?”她的视线偏转过去,看到了漂亮的金色——就像是被阳光包裹住的人呐,她这么思索着。
“我没事,非常感谢!”
她朝对方鞠了一躬表示感激,想伸手把书本取回来。不过对方似乎对被他接住的书同样产生了兴趣。“万叶集……你喜欢诗歌吗?”她才发现他的声音听起来舒服得很,是和理事长一样适合吟诵风雅的那种,而且还多出了一份年轻人独有的活力来。“我也很有兴趣,可惜才华实在不够,就只拿到了这个。”他说着将手里的花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会不会,这与才能无关呐!”话是这么说出口了,但她想想自己,又有些懊丧地垂下脑袋。“哎……不过我也只能拿着花枝跑路就是了。对啦,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年轻人点了点头,与她交换了名字。原来他姓伏见,这令她想起了近畿地方的稻荷神社和千本红鸟居,还有在那里作为稻荷神使被建于各个地方的狐狸塑像。“原以为立花学姐是新生,没想到会是前辈啊……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呢。”
“因为我是今年转学来这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新生——我很喜欢这里,东京可真是棒呀。”
“我也这么觉得哦,这里是比我家热闹很多的地方,开化得也很好。”
“哇……这么说来伏见同学也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吗?”
“是的,是从有山的地方来的——”他忽然显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学校后方就是山,其实我就住在那里面。”
伏见这话把她给逗笑了,他看起来确实不是生长在东京本土的人,也许真的是从桃山城那边来的呢。不过他似乎并不准备将自己的事情彻底与她说,于是她也决定不再追问,毕竟这里是学校的图书馆,不是她用来细细盘问别人的地方。
“山呐……我家那边也有山,隔着海湾就能看到!不过因为是火山,所以太过接近的话会稍微有点儿危险。”
“海湾?是濑户内海吗?”
伏见似乎对这个话题有兴趣,这让她觉得有点开心,这是个向内陆人推荐家乡的好机会。“嗯,说是那边也没有错,不过位置上还差一点儿,我是……咱是从鹿儿岛来的呐,是最南边的温暖地方。”她觉得同他说说来历也无妨,索性也将口音换了回去。她很久没有这般同他人讲话了。“不过因为家中常年经商,家父觉得把咱留在老家也不方便,就让咱跟着来了。”
她看到伏见的眼里流露出几丝好奇,便继续说下去。“那里是个很棒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你可以踩在海滩的石沙上头,或者直接站在岸边上浅浅的海水里面,在那里可是感觉不到时间的。碧波,海鸟还有渔船,光是盯着这些就能消磨掉一整个早晨,海天一色这个词也许就能用在那里——不过要是火山不太安分的话,那就只能呆在家里……哎,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想念。”
“真好。”伏见似乎很高兴能听到这些,“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看一次。”他说着将手里的书籍递给她,“我希望那个时候自己有能力为那么美妙的地方写点什么。”
“一定可以的!伏见同学还很年轻呐,学习的时间可长着。”
“……这么说总觉得怪怪的。前辈也不过比我大一级而已,这个时候应该用一起努力才更合适吧?”
“对,对哦!一起……一起才是对的!”她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并不是已经入职数年的警察——她可从来没扮成过学生,更何况还用上了返龄喷雾这种东西。也没有人吩咐她究竟是应该早早将思维也调整回十七岁好,还是应该保持住警员的心态才是更正确的。她赶紧将这个也许会越说越无法圆下去的话题给打断了,“啊……这本书如果伏见同学也想看的话就尽管拿去吧,咱只是忽然想起来才试着在这里找找看而已。”
“可以吗?那太感谢了。”伏见眯着眼笑起来的模样着实可爱,就和毛绒绒的小动物一样讨人喜欢。“对了,前辈能把诗会上拿到的梅花枝暂时借给我一下吗?”
“没问题!伏见同学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啦。”她将手里的小株植物连同书本一起送了过去——伏见自己手里的花枝上和她的不太一样,并不是当季的花朵,“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拿得到菊花的花枝,明明离秋天还有那么远。”
“我想这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方法栽培出来的……所以相应地它衰败得也很快。”他把花朵的一侧示意给她看,柔软的花瓣边缘已经不是原先的嫩黄色,变成了微微地卷曲起来的浅褐。“不过我有那么点办法可以将它留存得更久一些——这需要时间,如果前辈明晚会去祭典的话,那么就可以早些看到了。”
“好呀……!咱会去的,咱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热闹的场合了。”
这确实是真话。她幼年时并不如现在这般健康,甚至差到了险些死掉地步;而稍微好转些之后,她便接手了家里的技艺,整天闷在房里叮叮咚咚地敲打和烧制玉钢——即便是到了她决定暂且放下家业成为警员的现在,她也鲜少有机会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去逛什么祭典。在别人捞金鱼观赏花火的时候,她则是穿着警服提着武器在空荡荡的住户区域巡逻,直到他们回来。
“那里没有祭典吗?”
“有的……当然是有的!”而现在她不得不重新开始扯谎了,“可是大人们实在太忙啦,咱随着他们四处奔走自然也找不到能够结伴的朋友……一个人去游祭典的话,就相当于苹果糖只有原先的一半甜,章鱼烧里吃不到章鱼,花火大会上放的都是炮仗,只剩下这般孤独寂寞了。”
哎,哎,自己居然正在想尽办法去欺骗一名普通的年轻学生——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差劲得很,于是便不太好意思去观察伏见的模样;直至她听到对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前辈讲话真是太有意思了,有一种无论听多久都不会腻烦的感觉,可真教人羡慕。既然祭典对于前辈来说是这般难得的东西,那么到时候就由我来充当一下导游吧——虽说住在后山是开玩笑的,但我确实熟悉那里;只可惜我这名导游的讲解既生涩又不专业,还希望前辈不要太介意呀。”
“啊……”
她抬头看着正在为自己考虑的学生,反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那真是充满了善意和温度的表情,她偷偷地在心里刻划出了句子。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就是应当被阳光包裹起来的,所以若能多多接近这样的人的话,那么她自己也就能融入那片温暖又敞亮的地方了,一定是这样的。
“……那真是感激不尽!还有,伏见同学也不用总是前辈前辈地称呼咱呀……就像你说的那样,咱也不过比你早读了一年书罢了。”伏见方才的提议令她频频点头,发自内心地感觉到愉快——她意识到了,就读于早乙女学院高等部的三年级学生立花千鹤,于此时此刻,在这个冷清的,载满了古语和诗的书架之间得到了她的第一名友人。那并非同样从警署调派过来的同僚,也和宿舍里一起生活的女孩子们不太一样,她现在得到的,也许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那既是立花千鹤第一次得到的,也是她自己有生以来初次得以亲手接触到的。
于是乎她一下子就把才酝酿出来的小小愧疚给丢掉了,并转而开始思考究竟该选择怎样的浴衣才能像个十七岁的年轻人,以及自己究竟需要用掉多少喷雾才能使这副模样维持到祭典结束。
二、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太自在。她想起了书里的辛德瑞拉——人家只要穿上好看的礼服和舞鞋就能在众人面前优雅地起舞至深夜,可在她抬手晃了晃宽大的袖口,又穿着木屐走了几步以后,却只觉得自己一点儿都动不了了。她没有榛树和鸟雀为她送来金银丝线织成的礼服和金鞋子,她只能花掉自己的工资和大半个白天,从和装店买来身上的这套衣服。扁平的钱包怎么都比不上会唱歌的鸟儿,她这么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瞅了瞅镜子里面——少女模样的自己被裹在缀满了印花的柔软布料里面,正有些愣神地偏着脑袋,这样子乍一看倒也还算活泼可爱。
“哎,你可不能自我陶醉!”只是这个念头才从她的脑中蹦跶出来,就很快被她自己丟到了远处。上一次穿这么漂亮的浴衣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她学生时代中的最后一个盂兰盆节。她跳不好盂兰盆舞,也捣鼓不来花火,就只能在节日前夕帮别家糊一些纸灯笼,好让所有人在最后一日平平安安地将先祖的灵魂送回去。假期中她用不着考虑功课,也没有会在节日里来寻求武器的人,所以等做够了纸灯笼,她便无所事事地留在家里,一心等待节日的来到了。只是她本人所期待的,一向都是与节日,与祭祀本身都毫无关系的东西——比如庙会上摊贩的吆喝,可口的点心,琳琅满目的小商品,能照亮整片海岸的烟花大会,还有脸上挂着笑容的男女老少,这些对她来说就是最有价值的。
“真是令人怀念又令人不太好意思呀……”回想起这些之后,她又觉得有几分紧张了。距离后山的祭典还有那么点时间,现在就从寝室出发也不太合适——她一边想,一边踩着还没能适应的木屐在屋里走得摇摇晃晃。
“立花学姐……”
忽然她听到了轻柔的,略显稚嫩的呼唤声——声音是从房间另一侧的门那边飘进来的,然而它太过于细小,以至于她甚至险些没能注意到。她看向门外,这才发现了初中部的小女孩正缩在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自己。
“是小诗织呀,”她跑到了对方跟前,而诗织却本能地红着脸退了两步,“你用不着紧张呀……是有什么事吗?”
诗织轻轻点了点头,“嗯……学姐……鞋子。”
这下她才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不合适。“哇……对不起!光顾着试衣服就忘记了场合……很没礼貌吧?抱歉打扰到你了,真的很抱歉!”她急忙从木屐上面跳下来了——它们既不合脚,对她来说又有些高过头,落地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真的是直接某个从小高台上蹦了下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只是不希望学姐被婆婆责怪……我没有别的意思。”
明明是指摘错误的一方,但诗织的肩膀却在一颤一颤。她看着对方的模样,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是不是表现得太凶。“哎,小诗织可真是讨人喜欢。”她稍许弯下腰来,轻轻地揉了揉对方的发梢,“我可不怕被责怪——倒是万一屋主听到小诗织平时都对她婆婆来婆婆去去地喊,那我觉得她可真会生气呢。”
“因为婆婆就是婆婆嘛……”
她看到诗织嘟囔着作出了小小的反驳,脸上还泛着些微的红晕,不过看起来至少没有先前那般紧张了。这使得她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也对呢,小诗织这么可爱,所以无论说什么那都应该是对的——进屋来吧,我送给你点东西。”
她说着轻轻地推了推诗织的肩膀——可对方又急忙往后退了回去。“那个,对不起……我不可以进来……学姐也请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一副想要跑走又不敢挪开脚步的模样,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然而诗织却一直都没能说出完整的答案来。“……如果说,很多人是因为与我接触所以才遭遇不幸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嗯……我就不可以进来。”
“不幸?”她到没想到诗织脑袋会想这些东西——这听起来不太着边际,但她工作的经验却又告诉她,诗织的话语虽然断断续续,可她的确是抱着很认真的态度在与自己进行对话。“为什么遇到小诗织就会变得不幸呢,这太奇怪了。”
她索性走上前去,握住了诗织的手。对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论力量明显还是她这边的优势更大一些。“我想想,既然小诗织这么说,那表示你过去确实经历过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吧——别害怕,只要你不想说,我就不会去问。”她说着把女孩小心地按到梳妆台跟前的座椅上,又从一边的抽屉里取出木梳和发饰来。“但是呢……像是这种诅咒呀,不幸呀,我觉得这些词语都是和温柔又可爱的小诗织完全没有关系的。”
她一边说,一边将缀着珍珠和嫩色花瓣的发簪小心地别在了她为对方重新束好的马尾上。那原本是她之前购买浴衣的时候顺手买下的物件——当时她的确觉得它漂亮到不行,但在回到宿舍,购物的兴奋感彻底消散了之后,她盯着它翻来覆去地看,又觉得自己有点儿配不上它了。
“谢谢学姐……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让你和这里的大家也……”
“嗯,我知道小诗织不会骗我。”她最后理了理对方有些遮挡住视线的发丝,颇为满意地朝两人面前的镜子打量了起来——精致的发饰确实和安静乖巧的女孩子搭调得很。“可也许一些事实本就和小诗织所认知到的不太一样。即便有谁在你身边遭到了不幸,那一切的源头也并非是你呀。大家都不过是普通地生活在这里,承受自己应该去承受的事情罢了。”
她看到诗织有些懵懂地晃了晃脑袋,才意识到也许自己说的话太过繁复了,毕竟对方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她本想减轻对方的压力的,结果却似乎将新的重量从话题的一端拖拽下来了。“唔……总之小诗织不用将什么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她弯下腰,对着诗织伸出手去,又将小指抬起些许。“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在毕业之前的一年间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如果我平安无事的话,那么小诗织就答应我不要再想这些苦闷的事情了——也正好可以当做证明呀,证明小诗织根本就不是会令别人不幸的存在。”
“万一,”女孩子想了想,嗫嚅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万一学姐真的……真的遇到危险的的话,那该怎么办呀?”
“如果发生这种事情呀……那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战胜它的。只要我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也依旧不再是小诗织的错了。”
“不对,还是不对。因为我和学姐……不一样……都是没有办法避免的。”诗织小声重复着她听不太明白的话语,轻轻地摇头——然后诗织放松了微微蹙起的眉,第一次抬起脑袋试着看她了。“不过今天……我答应你。”
“那太好啦。”她觉得眼前这个有些不可思议的小姑娘越发讨人喜爱了——什么会带来不幸嘛,一定是别人欺负她胡乱说话才是!“那么快点拉钩吧,然后我送你去你的同学们那里,晚上的祭典要和大家好好玩才行——啊对了,在这之前还要念那个……说谎就吞千根针的那个句子才行!”
“唔……总觉得有些老套。”
“老,老套吗!原来现在的学生都不玩这个了啊……哎,我还一直都很期待能和谁像这样做个有意思的约定呢。”
这下反而轮到她不太好意思了——正当她有些尴尬地想把手抽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诗织的指尖忽然轻轻地在她的手指上碰了碰。
三、
待她把诗织送到初中部所在的地方,这才发现距离早先同伏见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没剩下多久了。于是她打消了再回去打扮打扮的念头,急忙往祭典活动的入口方向赶了过去——不知不觉中她倒是习惯了脚下木屐的高度,也习惯了鞋底一下下叩在地上发出的轻敲声。
而伏见似乎很早就在那边等着了。他朝她挥了挥手,露出了同昨日一模一样的温和笑容来。
“抱歉我来迟了,伏见同学等了好久了吧?”
“不用在意,我也是才到的。”年轻人说着,将原本提在手中的小袋子递给她。“这两日我都在做这个——是在图书馆的时候答应给立花学姐的东西,请打开看一下吧。”
“是,是礼物?谢谢……!”这还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接受来自于同僚和家人之外的人的馈赠,她甚至一时间连系紧袋子的绳结都不太舍得扯开。“那么我打开啦——”
她看到干花制成的书签从被解开的袋子中落到了她的手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正是昨天自己在诗会上得到的梅花。它们现在被服服帖帖地固定在略厚的纸片上,丝毫没有衰败的迹象。书签的一角被串上了同梅花花瓣颜色相近的丝带和圆珠,看上去精致又漂亮。“我本来还想试着把自己拿到的花也做成这样,”她听到伏见这般说道,“不过菊花终归不太适应这个时节,昨日到家的时候它们就几乎全枯萎了,有点可惜。”
“已经很厉害了……超可爱!我很喜欢!”她收好了对方为自己准备的礼物,接着深深地向对方弯下腰来表示感谢。“我也喜欢自己做手工,不过总是达不到我想象的那般好看,伏见同学真的很厉害。”
“是这样吗?学姐如果有兴趣的话,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试着做做看其他的东西。”伏见眯起眼来,“其实我想过就在今天这样的祭典上租个小摊出来,然后摆上一些平时做的小物件——不过只可惜我除了制作之外什么都不会。为了不变得入不敷出,倒是需要立花学姐来可以指导我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了。”
“诶……唔嗯……没问题!”她没想到伏见还记得自己随口说过的家世,实际上她也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是不是需要在下一个祭典到来之前恶补一些知识呢——她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起眼前的学生。“对啦,我们到街上看看吧?那边的是游行队伍吗?”
“是的,这是山下的居民们自己组织的。”伏见点了点头,先一步走上前去,为她把道路给拓开,好让他们更加接近一点表演者们。“大家扮成神明或者妖异之类的模样,一边奏响千百年来传下来的乐曲,一边跳着祈福的舞蹈走完这条道路,这是每年都会有的习俗。”
她认认真真地听伏见向自己介绍,有些艳羡地发出“噢——”的赞叹。她记得老家的祭典也是差不多这般热闹的,但也许因为现在自己所参与的是学校特地为年轻人们准备的活动,所以她觉得这里的气氛要比那遥远的小县更加轻快一些。她看着游行的队伍自她眼前缓缓经过,而山脚下的小摊也在这不知不觉中陆续地摆开了。初春的夜幕降临得早,商贩们在布置好摊位的时候便一并点上了灯火。她站在街头,往这条道路的另一侧望过去——然后她便看到了被暖色晕染开的街。
她确实是很久没有亲自被这样的氛围包裹住了。这使得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她辨不清周围温暖的东西究竟是来自那盏盏灯光,还是来自飘散在空气里的乐歌舞声,亦或是来自人们脸上的笑容——没有什么东西要比这景象更加棒了。她这么感慨着,甚至忘记了继续前行。直到伏见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几晃,她才回过神来。
“抱歉抱歉,我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场合了,有些走神……”她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明明对方是比她年轻的学生,可她却正接二连三地得到了对方的照顾。为了忽略掉这些,也为了尽快融入到这个氛围里,她的步伐有些急促起来。后山确实是个好地方,这里的所有都是鲜活的,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都是充满朝气和活力的人们,两侧的摊位也让她不时流露出了小小的兴奋——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下午还在和伏见说家里是常年四处奔波的商人了。
“没关系的——说起来,学姐不用九州那边的方言了吗?因为听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我还挺喜欢的。”
“是啊,因为我想了想……学校这么做里果然还是不太适合呐,感觉会不小心把老家的话写在考卷上面。”她看到伏见被自己逗得很开心,也不由得悄然松了口气。昨日离开图书馆之后,她想来想去总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向对方吐露了太多。“啊,我现在的口音听起来不会很奇怪吧。”
在警署工作的时候,她倒是经常负责与来自本国各地甚至海外的人们沟通交流,她记得以及被夸过各种方言都运用得不错,而且她也确实喜欢做这个。但在伏见刻意提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反而感觉有点底气不足了,毕竟这里和老家终归是不太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观念里的好,和这东京都标准上的好究竟有没有差上很多。
“原来是这样……别担心,一点都不奇怪。对了,学姐要是有感兴趣的地方就尽管告诉我吧,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来问,我会尽可能地答上来的。”
“谢谢……!可是伏见同学自己没有想要逛的地方吗?”
“学姐不用在意这些,我入学的时候就体验过啦,更何况以后还有机会。”伏见的轮廓在灯火的映照下看起来柔和得很,“而学姐虽然是今年才来这里,可明年就得毕业了,所以请以自己的喜好来吧,而且我也已经答应要带你好好游览这里了。”
“哎,好,好的——真的非常感谢你呀……那么我想去捞金鱼的摊位!”
她看着伏见,觉得自己忽然忘记了之前到底在纠结什么了——也许是如何保证伪装的身份不露出破绽,也可能是自己究竟该与这些年轻的学生们保持怎样的距离才合适——但现在这些想法却都被那话语推入水里,又被周围流动的空气轻柔地搅到一起,变成了再也恢复不了的暧昧模样。
于是她索性把那满满的念头倒在了意识里最无关紧要的角落里——当她真的拿着纸糊的网兜蹲在搭建出来的小鱼池前时,她确实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伏见准备了好几枚网兜给她,可结果她直到蹲得双腿酸麻,也没能将任何一条鱼捕捉上来。这使得她有些负气地朝水池的方向挤眉弄眼了一通,可即便如此,那些小家伙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依旧悠哉地在水面下晃动着身子。
这太困难了!甚至累过执勤!她这么想着,不好意思地朝伏见笑了笑。“这可真是失败呀……上次捞金鱼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是被妈妈握着手腕捞上来的,当时我还以为简单得很呢。”她低头去看手里面剩下的两三只小网,将它们递给了伏见。游玩的费用也是由伏见承担的,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把机会全浪费掉。“伏见同学要不要来试试看?一开始你就把所有的网都给我了,自己都没能玩上。”
“啊……学姐不用考虑我的。”然而年轻学生的脸上却露出了同她相似的,也许也能算作腼腆的表情。他一边说,一边抓挠着脑后。“虽然一时兴起买了那么多,可其实我也不擅长……哎……好吧,还请让我试试看。”
兴许是被她盯得久了,伏见最终还是把渔网接了过去——这是她从小就擅长做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向来清楚大人们在视线与自己相对之后几乎都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这也令年幼调皮的她逃过了不少责罚。
只是伏见确实没有对她说谎。她看到对方轻蹙起眉头,看上去已经思考出了不少许久打捞鱼儿的方案——可直到纸制的网兜在水中被蚀出了洞,他也没有抓准时机将渔网同金鱼一起提上来。
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地摸到装满金鱼的袋子,取而代之的是参与的玩家全体人手一份的苹果糖。“确实比想象中困难太多了……不过有甜食也很不错,”伏见这般安慰她。“……对了,另一边有购买纪念品的地方,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过去看看。”
“好!”
她寻着对方所示意的方向找寻过去,经过一通挑挑捡捡,她买下了一枚狐狸外形的面具,还有一只小小的蓝色发卡——她刚刚想起来自己的脑袋上还空落落的毫无装饰。于是在买下它们之后,她便当场将它们戴到了头上。“怎样呀,怎样呀——”她没有镜子,所以一时间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只能转过身来,试图从同行的伏见口中得到一些反馈。
“非常的,非常的可爱。”很快她看到伏见的眼睛微微阖起,嘴角弯弯上翘。那真是个很棒的表情,她这么想着,“立花学姐如果真的能喜欢上这里,那么我也就能放心了。”她听到伏见这么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有点不安,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让学姐在这里留下好的回忆。”
“当然喜欢啦——”可当她将注意力放回到先前放置在一边的苹果糖上,并将它的包装纸撕扯开时,却发现糖的外侧不知何时已经被她自己碰碎了。它们中的大部分很快就随着她的动作零零散散地落在了地面上,只剩下几小片糖衣黏连在苹果的外侧。“哇……这下就只剩苹果了。”她觉得苹果现在一定快要寂寞地哭出来了,快要和吃不到糖衣的自己一起哭出来了。
她有些沮丧且尴尬地抬起脑袋,准备为这一地的糖果碎片说些什么来化解一下尴尬——可就在这时,她发现有什么更加柔和,更加温暖的亮光从伏见的身后透了出来。“那是什么……?”她踮起脚尖,试图从越过对方的肩头去看个究竟。
“也许是时间快到了吧,”伏见同样转过身去,顺便为她让出了路来。“这是属于祭典的最重要的活动。马上他们会把篝火点好,然后大家就可以聚在这带有祈愿之意的火焰旁吟唱古老的歌谣,或者围成一圈跳起舞来——我听说那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存在于这里的,继而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仪式之舞,再由居民们传授给更多来到这里的年轻人。”
在伏见向她逐字逐句地进行介绍的时候,篝火确实也一点点地成型了。那火光连同他的话语和轮廓一起,把它们轻轻地裹了起来,然后赋予它们不可思议的温度。
“它被这里的人们称作‘乡’——听说是只要学会就再也不会忘记的舞蹈,是无论今后到哪里去,是无论站在哪片土地上都会记得的舞蹈。”伏见继续说着他所听过的传言,“也许试着去跳上一次,就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故乡呢。只可惜跳舞不太适合我……学姐想去体验一下吗?”
“哦……哦!”她发现自己有些听入迷了,于是很快又把先前破裂的金鱼网,连同着稀里哗啦掉在地上的糖衣一起忘记了。“不过这个我也就不参与啦。虽然有点儿可惜,但是跳舞嘛……哎,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小时候因为踩到和服下摆而扑通摔在地上的场面,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悄悄地在原地踏了一下,木屐叩上了地面发出轻响来,于是她便觉得自己也算是跟着跳上一步了。
“……这样吗?那么作为补偿,我可以带学姐去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伏见忽然低下头对她笑了,“我也是才想起来的——还记得我说过自己住在后山吗?”
他说着便自行往远离了篝火的方向退了去,向着学校后山的入口走了过去。伏见没有停下来确认她的意思,就像是知道她一定会跟着去那样。事实上确实如此,他们绕过了逐渐向篝火处靠拢的学生和居民们,轻巧地踏上了这时候本应该无人问津的地方。
“我原以为学姐会需要我帮助呢……比如说牵着手呀,或者稍微背着学姐走上一小段呀,诸如此类的。”在他们踏上了用以攀登的石阶梯时,她听到伏见在前头一边走一边这般轻声说着。“小说里都会是这样,可现在我却觉得学姐走得比我还要轻松。”
“小说呐……那都是故事,故事都是浪漫的呀,浪漫到和现实完全不一样了,不过就因为是这样我才喜欢得紧。”爬山对她来说确实算不上非常消耗体力的运动,更何况这里还有专门为游客打造的石阶。但伏见这么一说,她倒又有点好奇了起来——如果自己将来真的能牵着哪只手去走完一条长长的路,那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说起来,伏见同学说的地方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些问题从山路上头丢了下去。因为她思考着思考着,觉得这个问题越想越想不得。比如现在,她曾经看过的文字,曾经记得的那些脸,那些风景和时间忽然不受控制地跑到了她的眼前来,并且把她的脑袋挤得涨涨的。它们组合成了奇怪的拼贴画的模样,和西洋那边的某些画作风格有些相似,然后又缓缓地化成粘稠又有些温热的颜料,被翻搅在了一起。这令她有点难以将思路继续编织下去了。
“我觉得立花学姐还是亲自来看一眼才比较有意思哦。”好在伏见的声音又很快把那些颜色和图画抹开了,“很快就到了。”他转过身来,小心地抓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她几乎没有从那只手上感觉到任何力道,可她又理解了这是伏见希望自己变转一下方向的意思。“接下来要走的路可都没有台阶了,学姐可要多多注意脚下。”
“我知道啦……非常感谢!”
于是她跟着少年离开了通往山顶上的道路,然后他们拨开了压低的枝叶,跨过那些微微隆起的土块和石碓,又不小心惊走了几只本安静睡着的小鸟小兽——在走过了一段不长不短,还带着几分危险的小径之后,她在初春略显冰凉的夜风中闭上双眼,在伏见的嘱咐当中就这么蒙着眼兴趣使然地走了几步,最后又再度睁开了眼睛。
“这里可真的,真是太棒啦。”
她的嘴里漏出了低低的惊呼,当中裹满了欣喜和赞美的情绪——她此刻所见到的,也便是伏见所说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有亲眼见到才能好好体会的光景了。
在她眼前亮着光的,仍然是之前他们在祭典中看到的篝火。只不过它已经同她在山下头见到的,刚刚点燃的火苗完全不一样了,那是完全成型,甚至能映照到这山中的橘色光晕——她刚这么想好,却又觉得这么来形容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还是存在着一点偏差。除了那团似是得到了生命的篝火之外,她还看到了被灯火点亮的街,那正是他们先前游玩参观的地方。她这才知道原来它是一条圆弧状的路,而篝火和正处于其四周载歌载舞的人们,全都被这条点亮的道路轻柔地裹在了当中——也许正是为了这一点它才被开辟成了这样。
她原以为来到山上的话是根本看不清这些的。但现在她甚至还隐约辨别出了他们先前捞金鱼,购买小零食和纪念品的摊位。已经没有人再围拢在这些摊位跟前了,大家都被吸引到了篝火旁边,跟着这里的住民一同跳起了庆贺的舞。那其中也包括了她最初见到的游行队伍,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女老少也在那隐隐飘来的古乐声中跳得欢畅,就像是真的天神,巫女甚至妖异那样,他们挥舞手腕,脚尖点地又抬起,那些叮叮当当缀满了饰物的,本应长长地拖到地面上的袖口和下摆也扬了起来,绘出了一副无论在哪里都找不见的画。
“在这里就能看到街上的所有景色,呆在山下的话就反而欣赏不到了。”伏见眯着眼睛,“可要是攀得太高,那这风景也就看不完全了。这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地方,而且也是第一次带别人来到这里。”
伏见说着往前迈了几步,于是她的视线也暂时从山下的祭典舞蹈中收了回来,“哎,伏见同学,这前面是……”她看着伏见朝那亮着光的地方走,忽然有些紧张地跟了上去——那前面可是没有路了呀。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抓住对方,那年轻的学生却轻巧地对着已经只剩下虚空的前方踏了出去。
“快停下呀,你——”
她抛去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究竟是何等的不利于行动。她往前一跃,跪倒在山的边缘往下伸出胳膊去,想着要赶在他真正下落之前紧追上去。可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看到少年就这么轻盈地离开了地面继而落下,就像是花火绽开后坠往地面的星火。
“喂,伏见同学……伏见……哎?!”
她趴在悬崖边上,呆愣着往下投去视线,最后发出了一声轻叹。她本以为存在于自己脚下的只是不断延伸下去的山坡,以及远离了祭典的灯火以后深不见底的地面。“你可真是吓到我啦……”她看向下方更大片的空地,和稳稳站在地上朝自己招手的伏见,先是苦恼地笑出了声,继而又长长地呼了口气,肩膀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对不起——”
伏见的声音随着呼呼的风声传了上来,少年金色的发丝也在那山间的夜风中飘曳不定。“一开始只是再给你一个惊喜的——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地,如果说想彻底看清楚山下和学校的全貌,这里才是最合适的。”他忽然将胳膊抬高了,又微微地仰起头来。“学姐也快来吧,这里可是连理事长都未曾找到过的好地方。”
“唔……可是这里似乎没有适合攀爬的路呢。”
“对,所以学姐也要跳下来,我一定能接住你。”
——她这才反映过来伏见现在维持着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好,那么我跳下来……!你要接到我呐!”
也许真的是被对方吓到了吧——她这么想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想斥责对方那么几句,可现在她吐出的话语却与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她学着对方之前的模样,往空无一物的前方迈出步伐,然后稍许屈起膝盖,往双腿施加了一点点力道——而后她就感觉到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和手腕,然后温柔地钻入到她的衣领和宽大的袖口里面,把它们撑得鼓鼓的,她觉得这使得自己下落的速度也变慢了。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从高地跳下来。她曾经跳下过十几层高的阶梯,也曾经从底层楼房的顶端上一跃而下,当时她身上披着的是警署的制服,手里握紧的是自己悉心照料如性命般珍视的刀——所以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种,她都从未感觉到过像此刻这般轻松畅快。就像她只是轻轻从老家的门槛上跨下来,就像她确信了伏见一定会接好自己。
啊……说起来……他会被自己压疼的吧。
当这个破坏气氛的想法闪过她心头的时候,她距离地面已经只剩下咫尺之遥了,她来不及再在半空中调整什么力道和方向,只能有点后悔又有点紧张地闭紧了眼睛,许愿这个想法不要真的成为现实才好——
她还没能想完这些,就感觉自己已然再度踩到了地面上,以及同时从自己身边传来的轻柔的,带着温度的力道。她抬起头,发现自己还真的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伏见的怀里。她既没有摔到任何地方,而对方也没有被她压倒在地上。
原来是伏见呐……果然是伏见呐。
她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原地的,却又不知怎的挪不开腿来,可能是落地的冲击令她的小腿有些酸麻,也可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她确实十分喜欢。她试着在心里形容了一下坠落的感觉,那确实是与过去的经历大相径庭的。她觉得与地面,与这名少年所接触到的瞬间,自己就像轻巧又毫无阻隔地融进了铺满了阳光的向日葵之海。
“学姐用不着那么紧张……我答应过会接好你的。”伏见的表情仍旧温和得很。“不过我也确实不该突然行动……很抱歉让学姐受到惊吓了。我很少和别人交流那么多那么久,所以细节上的处理我都做得不太好。”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放开了她。他转而为她让出路来,好让她去看他自己所说的景色——她也确实看到了,那是比站在先前的高处更加清晰,更加漂亮的夜景。
可是她看着这些,却忘记了要去赞叹它们,甚至一时没有想好自己究竟应该先做什么才对。
那也许因为,那也许是因为——
她刚想要张口向伏见说些什么,却被几声短促的呼啸声给打断了。于是年轻人们沿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接二连三的花火自地面飞往夜空,很快攀升到了比篝火,比他们所处的山峦更远的地方。它们嘭地在那所有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度里绽成了一片花海,将整个夜晚点得透亮。
第二日没有遵守员工守则的而受到惩罚的名单!
鬼2号 菊川徊 减掉一点鬼值
鬼 5 号 江崎 玲 减掉一点鬼值
鬼11号樱井 遥 减掉一点鬼值
鬼14 号 夕阳红 减掉一点鬼值
人10号 目良茧 减掉一点San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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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死亡名单
鬼2号 菊川徊
鬼 5 号 江崎 玲
鬼14 号 夕阳红
人10号 目良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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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对战结果:
人2号 对 鬼10号
人2号 雪步 胜
鬼1&3号 对 人6&8号
鬼1号 横山里美 胜
人3号 对 鬼 4号
人3号 泽城 恭一郎 胜
人4号 对 鬼7 号
人4号秋野 荀 胜
鬼5 & 8号 对 人10号
鬼8号 加百列 胜
人11号 对 鬼11号
人11号深见 想 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