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醒……神代……醒醒!”
神代葵猛地睁眼,却又被刺眼的阳光晃得很快闭上。
“总算醒了······85520号患者神代葵,你已经昏睡了一天多,再不起来进食身体会受不了的······”
耳边清脆的女声絮絮叨叨的说着,偶尔还有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似乎在记录些什么,神代葵只感觉脑海里一片混沌,伴随着饥饿、乏力与钝痛身体开始缓缓恢复知觉。
神代葵努力的尝试睁开双眼,望向身边正在说话的人,而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时,神代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床边站着的生物光看身体是位有着曼妙曲线的女性,然而肩膀上却顶着一颗有着硕大怒气符号装饰的瓷娃娃头。
“……要不之后还是给你安排些室友吧,小葵,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最好还是一日三餐能按时吃。”“瓷娃娃”合上手中的小本子,看向床上惊恐的望着她的神代葵。
见到那怪异生物似乎是望向了自己,神代葵也来不及思考现状,努力的撑起身体哆哆嗦嗦的向后挪去:“你……你……你是什么东西!你别过来!!”
“……”特里斯沉默了一瞬,这些患者们每次见到医护人员总是会跟见了鬼一样,用各种各样不礼貌的词汇称呼他们,如果不是为了月底那点工资,这个b班她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不过作为经验老道的医护人员她对患者的这些大呼小叫也是早已习惯,正当她靠近准备安抚神代葵时,却直接被其尖锐的叫声噎住了话头,只见神代葵猛地从床上跃起缩到了墙角,口中不住发出尖叫和哭泣声,间或还有“哥哥救救我”等话语,特里斯无奈,只好和闻讯赶来的护工拉比一起压制住神代葵,并为其注射了镇静剂,而当神代葵见到这个长着狼头的男人进来时情绪更为激动了,几乎快要昏厥过去,最后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终于平静下来,他眼神空洞,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拉比看着这样的葵有些不忍,轻手轻脚的把瘫在地上的神代葵抱回了床上,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并不想给患者注射镇静剂,这种药物的副作用不少,但是患者过于激动的情绪对他们的身体伤害更大,此时除了强制注射镇静药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葵今天好好吃饭了吗?”拉比把视线从昏昏欲睡的神代葵身上移开,看向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特里斯。
“哎,还没,自从入院以来他哪有好好吃过饭,今天也得强制喂食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小葵今天情绪这么激动,很久之前他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了呀·····”
“那,之后再给他做个检查吧,我先去把眼罩和食物取来。”
“好,麻烦你了拉比。”
过了一会儿,拉比再次回来,手里多了一副黑色眼罩和一碗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他来到床边,注射了镇静剂的葵十分老实,顺从的被二人戴上了眼罩并喝下那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伴随着饱腹感传来,葵再次步入了沉眠。
············
治疗中心里,医生为昏睡中的神代葵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什么大问题,还是原本那些不正常的地方,不过他脑后有个较明显创伤,医生分析今天的激烈情绪有可能是因这个伤口而起,更具体的可以等明天让神代葵找心理方面的医生咨询一下。
闻言拉比和特里斯都是松了口气,把葵送回了房间。
又是一下午的昏睡,直到晚上八点左右葵才慢慢醒转,长时间的睡眠让葵的脑子十分混沌,身体则比今天下午还要乏力,他在床上艰难的翻了个身,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突然,下午的瓷娃娃人和狼头人闯进了葵的脑海,吓得他急忙坐起环顾四周,生怕那两个怪物还守在床边。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在,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使屋内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这让葵紧绷的精神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很快他又发现这个房间十分陌生,不是他原本的住处。
原本的住处?葵的眼神茫然了起来,他原本是住在哪里来着?
脑子里浑浑噩噩,仿佛被谁用木棍狠狠乱搅了一通,一旦他想“看”清脑海里那些模糊的画面就会感到脑后传来钝痛,似乎在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他甚至连恐惧时呼喊的哥哥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啊····啊啊·····”失忆成为压垮葵精神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无法遏制的发出短促的呜咽,拼命地想通过抓伤自己来获得安定感,但是却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他手上的黑色手套有效的发挥了作用,而这却让葵更加崩溃,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他脆弱,他胆小,他爱哭,他是需要人陪伴的脆弱毛虫。
葵从床上跌落,哆哆嗦嗦的爬进床底蜷成一团,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他不敢哭出声,害怕会把那些诡异的人型生物吸引过来,于是便用力去咬自己的手臂,隔了一层布料痛感变得有些迟钝,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还是让葵感到了一丝安心。
良久,呜咽声渐渐变小,葵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想让自己变成一块石雕。
“葵。”
突然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葵有些好奇,但还是恐惧占了上风,让他往床底更深处躲了躲。
“葵,我是哥哥,听我说,”那人停在了床边,从葵的视角能看到那人穿着一双尖头小丑鞋,“你要靠自己逃出这里,我会看着你,如果你还是这副没用的样子,那你就死在这里吧,我乐得清净。”
葵不敢置信的撑起身体,随着那人的话他脑海里模糊的画面似乎清晰了一些。
“哥哥····为、为什么?”
“我为你做的够多的了,神代葵,你不能永远靠我活着。”
恐惧如潮水般再次包围了他,哥哥要抛弃他了?葵又一次哭了起来,他想开口求哥哥不要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但是却被没来由的愧疚自责紧紧勒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哭声,他也不敢爬出床底,他害怕看见哥哥嫌恶的表情。
那人听着葵的哭声沉默了很久,最后蹲下身子,如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掺杂着些许金色散落在地上,这让葵记起了哥哥的名字:神代月。
“好了葵,一味的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只要你能逃出来,你的月哥哥就会把你接走,像以前一样把你带在身边爱你、保护你的,但是这次至少让我知道你不是个只会哭的废物,好吗?”
“现在,从这肮脏的床底爬出来,把你可怜的小脸蛋洗一洗,然后出门去搞清楚情况,做事前动一动脑子,你死了虽然省事,但是你哥我还是会难过几天的。”
神代月起身,高跟鞋踩着地板的哒哒声逐渐远去,屋子里恢复了寂静。
···········
医院监控指挥中心内,威尔医生一边看着监控画面里神代葵爬进床底,又爬出床底自言自语,又爬回床底来回的折腾一边喝了口茶,医院里的精神病患者们有着五花八门的奇怪行为,他早已见怪不怪。刚才神代葵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触发了警报器,威尔医生便将主屏幕的监控调到了神代葵那边。
“今天的晚餐是牛肉汤啊,主厨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吃着热乎乎的晚饭,威尔满足的感叹了一句。
监控里神代葵终于停止了在床底爬进爬出的行为,哆嗦着身体挪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又挪了出来,在门边徘徊了好久后才打开一条缝儿挤了出去。
威尔医生点点头,打开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85520号患者神代葵,情绪不稳,有发病征兆,于九点四十五离开房间外出,请附近医护人员提高警惕多加注意。]
群聊里大家纷纷回复收到,这是他们医护人员内部专门用来通知患者近况和行动轨迹的工作群,一旦患者有发病征兆却处于外出状态,此时空闲的医护人员就会往患者附近聚集,最大程度避免患者突然发病伤害到自己和其他人,发生意外也可以及时救治。
过了一会儿,有位护工发送了一条新消息:
[85520号患者神代葵,目前位置在日间中心广场,正在与84926号患者谢格尼娅交谈,二人情绪稳定,附近医护力量充足。]
威尔医生看到这条消息后微微颔首,将注意力放回了监控上。
··················
神代葵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走出房间,一路上他躲躲藏藏的,看见了很多举止奇怪的人,有些人会好奇的打量几眼葵,这让他紧张的不行,但是面对长着正常人脑袋的家伙,葵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与此同时葵也遇见了很多长着奇怪脑袋的人,一开始他还会被吓的大喊大叫瘫倒在地,但是发现那些生物似乎对他和其他人都没什么攻击意图,葵紧绷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一些,那个之前见过的狼头男性还给了他几颗奶糖,葵打着颤的接下时,正好看见他胸口名牌上的名字:拉比·罗瑟夫。
“谢、谢谢你。”葵小声的道谢。
对方毛茸茸的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间或还喷出了一些蓝色的火焰,拉比摆摆手,转身离开了——才怪,今天有不少病人突然有了发病征兆,此时大多聚集在这附近,他和他的同僚们平均每人身上都带了三针镇静剂,在这些病人乖乖回房之前他们估计得一直留在附近待命了。
葵吃着糖,继续小心的向前探索,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个医院,但是环境要比葵记忆里的医院更温馨些,那些异头人型生物的着装打扮很像医生,其他人的着装也有病患的感觉。
难道这里是医院吗?
面前豁然开朗,有热闹的聊天声传来,出现在葵眼前的是一个开阔的广场,有草坪,有长椅,有矮木丛,还有······
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一个长着黄色笑脸符号表情的人物铜像。
葵:?
即使他现在的记忆模糊一片,他也觉得这个雕像真的·····很艺术。
葵将视线移开,这里没有那些怪物医生,大家都在广场里闲逛、聊天,夜幕之下的氛围十分轻松舒适,看到有这么多人在,虽然葵面上还是一副愁容,但心里着实轻松了不少——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突然,葵感觉背后有一阵寒意,他猛地回头,视线却和雕像重合了。
刚才雕像是看向这个方向的吗?
葵咽了咽口水,刚有些缓和的心情再度紧绷了起来,他的常识告诉他雕像是不会动的,被注视或许只是自己太紧张的幻觉,但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无法忽视。
要离开这里吗?葵紧张的抓了抓裙角,这里的氛围很好,他有些不想离开,而且大家都在交谈,似乎是个了解情况的好地方,哥哥让他先摸清楚情况肯定不会错的,虽然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别人告诉他这里的情况······
一边想着,葵一边向雕像挪去。葵走路很轻,步子很小,有种十分拘谨的感觉,记忆里他哥哥似乎因为他走路姿势批评过他,葵也试着改过,但是目前看来是失败了。
一番折腾后葵尽量不引起注意的挪到了雕像的身后,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雕像真的看着他的话,躲到它的背后就它就看不到自己了,也正如葵所想的,被注视的感觉消减了很多。
葵不禁有些欣喜,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或许、或许独自逃出这里并不是全无希望。
正在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人影从背后接近了葵,她看着葵独自一人在雕像后探头探脑,露出的双腿上布满伤痕,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在意,试探性的说了句你好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于是她伸出手,轻拍了一下面前这个小家伙的肩膀。
“呃啊!!”葵吓了一跳,猛然回身,就看见一位留着白色麻花辫的女生正目光温和的看着他,她漂亮的眼睛像是北极的极光,让葵在看到瞬间怔愣了一瞬。
“你还好吗?”女生开口问道,她的嗓音不大但柔和悦耳,似乎有着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我看你一直躲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女生周身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对方关切的话语让葵放下了一些警惕,但是葵依旧如惊弓之鸟一般摆出了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逃跑的姿势。
“我······我在、我在找,我想·····这里······我·····你·····”葵的脑子里闪过很多话,他想说我在找可以搭话的人,又想说我想知道这里的情况,又想问女生是谁,但是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回复对方的第一个问题‘你还好吗’,一时之间脑子和舌头打了结,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女生见葵组织不出完整的话语也没有露出不耐烦,而是依旧平和的注视着他。
“我,”葵深吸了口气,“我没事····谢、谢谢你,我在这里想,想找个人,问些事情。”
听到葵需要帮助,女生的表情未变,但是葵却觉得她周身的气息更加温和了:“我叫谢格尼娅,你想知道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感受到对方明确的善意,葵虽然面上还是有些怯懦但心里却开心极了,虽然哥哥叫他独自逃离这里,但是·····他还是希望能有个可以依靠的人,他真的太害怕了。
“我!我叫神代葵!谢谢你·····愿意帮助我,”说着葵又有些想哭,但是他忍住了,“我想知道,现在这里是在哪里,我的记忆似乎,出问题了。”
谢格尼娅点点头,简单向葵讲了一下这里的情况,通过与她的交谈,葵知道了这里是个名为week疗养院的地方,住在这里的患者都是被认定有精神上或心理上的疾病的人。葵听到这里十分惊讶,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精神疾病,谢格尼娅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在精神病院,想要自证自己没有精神疾病是不现实的。"
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是那个样子,”谢格尼娅望了望不远处长着蝴蝶头的护士,“但是毕竟是医护,只要不做危险和违反规则的行为,他们没有攻击性。”
葵点点头表示明白,正当他想继续说些什么,肚子却不适时的抗议起来,葵的脸一红,本来顺畅一些了的交流又磕巴起来:“对····对不起······今天,今天谢谢,谢谢你,谢格尼娅,我想我得,去找点吃的,了······明天,啊,之后·····再见·····”
葵想说明天再见,但是又觉得对于刚认识的人来说会不会太亲密了,而且也不知道对方明天有没有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在来这里之前还有没有除了哥哥以外的亲近的人,但他目前确实不太擅长和人交往,最后还是改成了之后再见。
谢格尼娅仍是点点头,随后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葵远去,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
葵顺着指示牌想找到厨房或餐厅,但是他的视线突然开始扭曲。周围的物品似乎跳起了舞,颜色也变得纷杂不清,而葵却完全不觉得奇怪,依旧努力的分辨着指示牌上的字,想找到有食物的地方。
而最后,他在细碎笑声的引导下,来到了一个好像花园的地方。
·················
绯居酢 伊盛坐在庭院里的木椅上,目光略有些涣散。
白天的事情对他的冲击还是有些大,在四处茫然游走了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来庭院透透气,随后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思绪却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一个刘海炸的像是向日葵小孩闯进了他的视线,站到了正对着他的那个桌子前。绯居酢 伊盛一开始没有在意,依旧目光涣散的走着神,直到那个小孩拿起桌子上的杯垫,狠狠撕咬了一口。
绯居酢 伊盛的目光缓缓聚焦:?
他慢慢坐直身体,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朝这边跑过来,周围零散的几位患者也被咽下一口杯垫的葵吸引了目光,一时停下了原本在做的事。
而此时幻视症发作了的葵全然不觉的有什么不对,放下杯垫又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力咬了一口,伴随着咔嚓一声,鲜血四溅。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啊啊啊!!”绯居酢伊盛一边满头问号一边和在场的其他几位患者一起冲上前去,制止了葵想要继续食用茶杯的行为,葵被这番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瞬间大哭起来,口中不断的念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在他挣扎期间他脸上、嘴上、手上的血溅的到处都是,从他咽下第一口杯垫就在往这边赶的护工终于抵达,几个人顿时乱作一团——
伊盛想要压制住葵以免地上的玻璃碎片给葵造成二次创伤,有的患者在帮忙,而有的患者是觉得热闹想火上浇一把油,护工想要给葵注射镇静剂,而吓到失去理智的葵自然是拼命挣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哭声、制止声、笑声混作一片,尖锐且刺耳。
远处坐在椅子上,一男一女神态亲密的两个患者津津有味的盯着这场闹剧,缓缓喝了口咖啡。
“真是热闹啊,奚尔。”其中一位说到。
“是啊,莉特。”另一位回应道。
疗养院二楼里,被吵闹声所吸引、走到窗前观察情况的特里斯看到处于一片混乱中的葵,摇摇头,无奈的在患者列表神代葵每日状况那一栏写下一行字:6月2日,第42次入住治疗中心.
作者:叁九
免责mode:随意
PS.偏意识流,全架空西幻,没什么剧情逻辑,是曾经一段散乱心境的投射,感觉主题比较适合就写了。
第一次见到埃德加时,他的尸体已经放了足有几天,阿拉斯加还沉浸在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中所以无人打理这处惨状。跨过几具横尸来到他面前,才看见埃德加背靠那棵树上一道深凿进去的刀痕,正对应尸体右眼的裂隙,以及几乎将他砍作两半的伤口。
我可惜那双眼睛,与我相似的黄金瞳,因此即使违背他的意愿我也想看故事的结局。埃德加·文德斯芬因此幸存。
·蝴蝶
从一开始我就认得他。在伦敦街角的酒吧里簇拥着长生种和不死的魔物,还有稀少的几个猎人,我和埃德加说那不是小疯子的过失,是我本来就在找他,这让埃德加放下些许敌意,然后出人意料、他还是不想告诉我小疯子在哪。东边坐着狼人拼酒,角落里那位巫女出自代代相传的家族,打碎灯泡和侍者争执的先生来自深海——然后他们扭打起来,化作一团庞然大物和几根来回挥舞的触须互相撕咬,如果现在我对一个普通人发难,应该不算奇怪,对于如此重要的消息我向来不吝啬手段。可凡事总有意外,“渡船”的消息里埃德加与小疯子关系亲近,我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问:“怎么啦?难不成他在你床上?”
埃德加沉默了,眼睫低垂下去,嘴角抿出一个颇为纠结的弧度,然后带着无奈、尴尬和一丁点愠怒看我:“是,你不都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一个女士该听的话题吗?“渡船”没告诉我还有这回事,可能有点突发的恶趣味,可能他觉得这种事不重要,但是对我很重要、对埃德加也很重要。直到厮打的两位打碎第三个玻璃酒杯,啪一声在埃德加脚边炸开,他还沉浸在揭露私生活的困境里,而我被吓了一跳生生呛几口烟。随后我想了想,问他是如何与亲爱的小疯子滚上床铺。
“……他邀请我,”埃德加咬着滤嘴也给自己点上一支,“他说我像一个人,我猜说的是你。”
……
实话实说,他不像我,埃德加作为猎人身上已有了抹不去的沧桑,而我、我自诩张狂又放纵,只在独自一人时才会安静。我们只有一双眼睛相似,即便如此,这足以成为小疯子依赖他的理由。
“其实…”埃德加皱着眉,目光直直看向我,“我认为,你们更相似。我是说那种根源上的,不是…哪个细节之类。”
凌晨三点,接近非人种狂欢会的末尾,在烟雾缭绕、酒气弥漫,满地浓稠的血迹和室外飘来微弱的硝烟味中,我放下香烟,眨了眨眼睛看着酒吧的灯泡,随后两手的十指按住嘴角上提,拉起一个弧度:“这样,对吧?”埃德加想说什么,酒吧顿时陷入了昏暗且四下吵嚷,他没说出话来,只给我一个地址。
漂亮男孩出生于贫民窟,妓女工作的地方,妓女是他的妈妈。女人曾经貌美,年轻,生产夺取了她曼妙的身姿,这份恨意报偿在男孩身上,她生下一个如此漂亮的小东西,继承她曾经的美丽。冬天过去时男孩的“父亲”带走了他,妓女一声不响地死在水沟中,不着寸缕,那些精致的衣裙穿在男孩身上。“父亲”教他跳舞,吻着他,说这是爱,说他的美丽在昂贵殿堂中蹁跹又流连,轻盈又纯洁。男人让孩子赤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痴迷地亲吻每一寸光洁的地面。
喝完酒埃德加带着我的住处,我走在前面,他跟在身后,阴雨天洇湿的石板踏过一串脚步,晨曦逆光处看不见埃德加的表情。我没在意,我只是想说给他听,也不在乎他怎么看,只管踩着高跟鞋向前走:“他跳舞的确漂亮,在很久之前还在一个、拉皮条的剧院工作过,但是最完美的那一场无人见过——”
“往右走。”埃德加适时出声提醒。
“哦,谢谢,”我转过身倒着走几步,“他十三岁杀了那个男的,在仆人的饭里洒满毒药粉,然后用剔骨刀剖开那个人的胸膛。男人最喜欢他穿一条白裙子,他就穿上了,对…杀人的时候还是赤条条的,穿上以后男人胸口的血漫开成一滩,他就在血泊里起舞。”
“后来小疯子打电话给警察了,把那些人吓得不轻,不然怎么叫他小疯子?那份录音我还偷偷拿了一份,回头拍电影用。”
我们横穿公园往那边去,埃德加走在我前面拨开小路边的枝叶,越向前路边越开阔,直到四处只剩平地,他回头看着我。
·一个灵魂
“渡船”不是情报贩子,也不喜欢酒馆这样吵闹的地方,他和我住在同一个公寓,睡两张床,时不时带一些书籍回来。我想让他去城市图书馆办借记卡,毕竟离开时不会带上书,这些纸要么付之一炬要么随着雨季发霉腐朽。显然他不接受这个意见,“渡船”说,可以再买,钱财对我们也没什么意义,就像我房间中堆积成山的电影光碟。
最后一次对他的书提议时,我让他把那些书烧了,至少大火比发霉好,然后便钻进房间看了整整一周的DVD光盘。一周后“渡船”意识到我几乎不眠不休到这一天,他把我从放映室拉出来,又把我塞进浴室。
“洗洗你身上的血。”他点了一支烟。
“那是她的血,”我把花洒打开,脑子里只剩冲刷的哗哗声,“小疯子上了通缉令,杀人的是我,她去当了赏金猎人……好吧,我本来就该这么做。”
门外的影子动了动,他说了什么,随后意识到我没听见,便向门前凑近一些:“…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把淋浴头按在脑袋上,感受工业处理后的水代替了干涸的雨水润湿头发,“把你们都杀了,得到一个完整的‘我’?但这甚至不是,我决定的开始。”
“一旦开始就必须走向终点。”
“一个无用功的终点?”
我拉开浴室的门,他就在门外站着,看我赤裸着身体又看了看流淌到瓷砖上的水,递给我一条毛巾。性别上的差异让他自觉移开目光,但无可否认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个人。我只围住了下身坐在他对面,身体拔节生长,成为一副与他相同的容貌。
“本来只有她而已,为了排解、为了回避痛苦,为了孤独而产生另一个自己,”我看着那双眼睛,“然后是,小疯子和你,我有那么无所事事吗?”
“因为我无关紧要,”他一如既往地,只是阐述事实,“在你眼里的疯子是什么?”
“…用翅膀掀起龙卷风的蝴蝶吧。”
“所以我在这里,回应你的需求。”
让人意外的是埃德加联系我了,他说小疯子走了,而经过上一周市中心广场爆炸和伤亡名单清理完毕,小疯子的肖像被满大街张贴,赏金多达五位数。猎人说这是他的工作,从他的家里跑出去的猎物不会游离太久,可我们都清楚小疯子毫无攻击性…杀了他轻而易举,我便告诉埃德加,他太心不在焉。但我没呢接着往下说,埃德加直视着我,眼中似是有一团火焰,灼伤我深埋黑暗中的隐情。
“他做不到,”埃德加说,“唯一的死者是赏金猎人…右脸有道伤疤,和你的脸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相似。”
“没人在乎凶手到底是谁,就像普通人不会相信有魔物的存在,公会无所谓到底是哪个长生种犯的罪,尽管他们都知道…杀不完的。只有活人才会一次次被时代堙灭,长生种几近于死者,他们在漫长无限的生命里总要去找些东西。”
埃德加收拾着武器和行李,我在门前看着他自言自语然后扛起分量不轻的包裹,他走过来时抬手把枪口抵在我的脑门上:“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去交差,公会也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你不会?”我失笑耸耸肩。
“是你不会,我没单独了结长生种的实力,”埃德加收起枪支从我身边出门,“你好像完全不介意。”
你在余生里寻找什么?
我们就像普通的过客,彼此道了再见就分别,短命的人不该好奇长生种有什么闲心,我想提醒埃德加,只是我也没能说出口,只有住在我隔壁的好先生终于肯把注意力从书本上挪出来,说我们两个都在做一些无用功。那些书高低摆放着,与旁边的盆栽共生,“渡船”知道我准备远行,把书分装捐送给不同的地方,快递员下午就来。
“去阿拉斯加吧,”我把光碟一并扔给他处理,“有点远。”
“然后做什么?”
“嗯……”我看着伦敦天空上聚拢的阴云,“剧目总得有个好结局,对吧?”
·风
虽说去阿拉斯加只需要一张机票,跨越大西洋和美洲上空就行,我对“渡船”说俄罗斯在下雪,我们从那里走,于是路线变成了自伦敦到巴黎、横穿整个大陆再渡过海峡。路过里昂时我告诉“渡船”一百多年前,这个地方还很破,到处都是战时的武装人员和飞机,随后便坐火车去了另一个国家。我看着景色回忆自己曾经去过、见过的景色,发现它们都逐渐模糊,像被海浪冲刷过一样,留下颜色混迹的刷痕。尽管如此小疯子跳的舞还是那样清晰,“渡船”买过的书,摞着直到屋顶的书架,还有曾经微笑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容。“渡船”伸手遮住了我的眼睛,说下一站要坐很久的计程车,在火车上睡一会更好。
白天休息的体感似乎更漫长,做了很久的梦。梦里小疯子站在伦敦的十字路口对面,抱着一束玫瑰花穿过车流向我走来,汽车因他随意穿行而不断鸣笛,他置若罔闻地把花塞进我手中,随后我们在街头散步。我感到一阵惶恐而匆忙走着,他只说笑,拉着人便去了店铺里,高级定制裁缝店的布料还在地上堆放着,红色的、鲜红的…炽热的又反复修改过的礼裙在店铺中央的人台上。小疯子将它扯下给我换上,跳着舞步在礼堂里旋转,直到最终我醒来,耳边还能听到小疯子在说:“你这样好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车窗外已是黄昏,我意识到满脸纵横的是泪水,“渡船”坐在车窗前看书,又看了我一眼。
“他已经走了,”我扯着被单往脸上糊了一把,“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傻小子送行…不对,肯定是埃德加去找他了。”
“但不是因他而死。”
“额,好吧,至少小疯子给我一个梦,”我眯起眼睛看向钟表判断时间,“她离去后什么都没有,名字、踪迹,这么多年的遭遇,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渡船”叹了口气:“她是你的影子,影子没有这些东西。”
“那你呢?你离开的话,也会不声不响?还是就连最后一面也不打算见……她是影子,那你是什么?小疯子是我的梦吗?”
车厢到终点站时只有我们二人,车轮和枕木碰撞一阵声响,他没回话,我看清了远处的光景,看见下雪的旷野和林立的宫殿,开口讲在四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前时,我也来过这里,那时王族还会歌舞,哪怕城外遍地腐尸。莫斯科在寒冬里一如既往,旅馆接待我们时说这个季节很少有人来旅游,我摇头说我们只是拜访故友。
“渡船”手里的书换成俄文的,他记得很多语言,却从来不记得自己从前的事,每当我想叙旧时他便露出克制而无奈的茫然,似乎所有的记忆对他而言只是一本书,随着伦敦的雨季发霉腐朽。在莫斯科的第五天,我醒来时他不在窗边看书或远望克里姆林宫,我在广场的一角找到他,他手中拿了一串枯枝。
在莫斯科的第七天,我们又启程,租了一辆车横穿西伯利亚。也许长生种不需要睡眠,但对我往往有例外,梦境的启示比每天实际接触的要更真实,比如停靠加油站被人持刀打劫之前,梦中的蚊子咬了我两口。
“下次要找旅馆吗?”
我把两个劫匪的尸体拖到废旧工厂里,顺手拿了他们身上的钱财,数了数数量看着“渡船”。他用袖子擦精装书面上的血,摇了摇头,告诉我下次不把车停在公路边睡觉,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这些钱够我们在旅馆睡好几天。”
他不置可否。
行凶后的车不能停靠在下一个站口,即使没有尸体,满车四溅的血迹也彰显了这辆车的前身。我把车险之又险地开往冻土上,裹着大衣下车时迎面便是风雪,尝试五六次才点燃一支烟,烟草烧得很快,当我回头看去血色干涸的暗红色计程车里空无一人,只有那本擦干污渍的精装书被风吹动,翻过数页。
·大雪啊
你更喜欢极昼还是极夜?
民宿那户人家的小孩问我,英语掺杂着说不出的口音,我说我更喜欢极夜,他奇怪地歪着脑袋。阿拉斯加的民宿接待过各地的游客,他知道我的口音不属于北方,不属于美洲,他说欧洲人更喜欢极昼、很暖和,极光哪怕不是极夜也能看到。我觉得白日惶惶总令人茫然,但孩子听不懂这些,我和他说因为夜晚时我可以见到一些朋友,白天见不到。
这是只有梦里相见的另一种说法,但我还是隐瞒了,他们离去后我从未梦到过那些事,反而梦中只有一面镜子、一个洗手池,池中满溢着鲜血。我看着镜子许久,那里似乎倒映出另一个人,它问我…你还想回到以前吗?你在想他们吗?你在找你的朋友吗?
我拒绝了它,我找的不是他们。他们不该是被寻找的人。
那我在找什么呢?
清醒着难以找到,就在醉梦里找。阿拉斯加一时间多了传闻,说深夜下雪时就会出现一个红大衣,浑身酒气,往雪原深处走。那个红色身影时而高大时而娇小,时而轻快时而沉重,雪夜过后一切都会被掩埋包括行人的脚印,没人找到过这个醉汉,因为第二天天明我就会走回旅馆。
直到有一天醒来是眼前不是明晃晃的天空,而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我伸手推了他一把,那人借力便拽我起来。对上熟悉的眼睛时我还在宿醉头疼,花了几分钟看清楚来人,坐在雪地里大笑起来。
“埃德加!你看起来老了好多…受不了猎人工作辞职了?”
埃德加没因为我的狂放放松,反而打量起我:“我来找你。”
“啊?哦……小疯子早就死了,几年前吧,头好疼,先让我回旅馆睡一会,”我感到埃德加把我架起来往聚落走,“埃德加,你是不是缩水了?”
“……”
“其实现在只剩我了哦——”
“是半年前,”埃德加把我扔到一辆车的后座,“他迎着日出和花海融为一体了,以及,我没缩水。”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自己现在的样貌,笑出了声,的确不是埃德加的问题,变化的是我,微妙地融合着每一个人,却在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人的痕迹。埃德加示意我收好衣摆合上车门,坐在了驾驶座,掏出手机打开导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埃德加又不说话了。
我能猜到原因,但我想听他自己说,便撑着脑袋看车窗外:“我以前和、一个朋友打了个赌,不过我们谁都没赌到结局,所以赌约作废了。”
“然后呢?”
“我们要打一个新的赌。”
在世界的一角有一片大雪,看不到尽头,灰白的沙粒满地,看不到尽头。世界里有一个小小的神,神说、世人说冬天才会下雪,所以现在是冬天,我们等春天到来就有更多东西了。祂等了千百年,雪还是雪,沙还是沙,祂就对影子说,我们去找春天吧,影子说世界不能没有神明,便独自离开去找春天了。影子带来一只蝴蝶,蝴蝶带来一阵风,风环绕着小小的神,神走了很远,世界还在下雪。
“后来神看到沙粒里埋藏的、金光闪闪的死亡,祂把他当种子种下,却不在意来年能不能开出花,”我点了一支烟,“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们都没想到结果。”
“你打算之后去哪?”
“不知道,我觉得旅游也不错,”我笑起来,“或者打个新的赌,你也会很难死去,而我会看着你直到千百年后。”
作者:猫箱
免责mode:随意
——————————
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门外传来拍桌子的声音,某人重重放下某物,某人用力踏着木地板来回踱步。本已习惯的日常生活被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勾勒出刺眼的轮廓,他不敢多作停留,快快翻过这一页。
再次回忆起这句话时,他正从水桶里捞出自己的课本。满满一桶污水,足以让每一页纸都吸足水分。它在他手里滴水,像块可怜兮兮的抹布,全然没了畅游水中的那副悠然姿态。他把课本摊在桌上挤压,并在污水顺着桌面的沟壑四散开来奔向地面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不太恰当的决定。夕阳将教室和他以及一滴一滴跳下桌角的水珠染成黄昏的颜色。黑板一角的当值写着他的名字,于是眼下值日生恐怕要再小规模打扫一次卫生了。
等到湿透的书不再滴水,他开始拖地擦桌子,同时庆幸着那群人没有在课间把他的书丢进水桶,要不然之后的课可不好办。
水桶里的书事件,和性质与之类似的其他事件,他不记得这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点,回过神来就已经发展成了现在这样——一些孩童纯洁无瑕的恶意,和一个班上最阴沉的孩子,啪,两块拼图严丝合缝,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多不讲道理。
夕阳不紧不慢地退去,他赶在天黑前打扫干净了自己的座位。关好教室门,透过走廊窗户,他望见排列整齐的课桌椅,半数落进了阴影里。坐在这间教室里的——包括他,包括对他“恶作剧”的同学——全部都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如果爱情孕育的结晶是这种玩意,可想而知那爱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是不生气,正常人被这样对待都会生气吧?可每当他想大吼,想反抗,想对着他们呲牙,成年人们面目狰狞地相互咆哮和尖叫的场景总会针一样扎在他眼角,一阵刺痛,然后他就泄气了。
——不变成那样,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当个好孩子,当个好孩子。
好孩子的课本湿哒哒,捏在手上吹着风,好孩子踩住夕阳的尾巴,慢悠悠地不那么想回家。
一成不变的日常终于在他小升初的暑假有了转机。
或许夫妻共事终究盖不住日渐扩大的裂隙,又或许两位成年人迟来地醒悟了终日争吵比单亲抚养对孩子的坏影响更大,抑或是单纯地,他们对彼此的忍耐限度最终到了极限。无论如何,他帮着收拾行李的时候,感觉心里某些沉重的东西也随之捡进了行李箱,被母亲和妹妹打包带走。万里晴空,阳光烧成灼热的白金色,蝉声压过引擎的轰鸣,在蒸腾而上的热浪中他看见汽车上的妹妹从车窗探出头,一边远去一边向他挥手道别,于是他也抬起手回应。
像无云的天空,空荡荡的,很轻松。不舍、埋怨、悲伤……所有感情在上浮的一瞬间便坠进这个澄澈的空洞,很轻松。他想起送别前母亲说她依然爱他,爱,他想起反复的争吵和反复的道歉,爱,好吧,它在空洞上方徘徊了一阵,终是飞落了进去。
空洞里面是什么呢?谁知道,落进去的东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天夜里父亲没有回家,屋里也没有母亲的叹气和妹妹的悄悄话,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他坐在沙发上倾听着这片宁静,从黄昏坐到天黑,从太阳落下到月亮升起,爱,玻璃器皿破碎的幻听,作为爱情结晶的兄妹俩,迁怒的斥责。他抬手摸了摸嘴角,翘着的,他在笑,继续往上,摸到一片温湿,他在哭。月亮在夜幕上烙出一个圆圆的孔,从中流淌下的月光描绘嘴角的弧度,又将他湿漉漉的眼睛擦得润亮。
成年人们终于解放了彼此,解放了加诸于这个家庭之上的枷锁,孩子们得以自由。
是这样的,对吧?
剥去那层阴沉的他显得有些腼腆,从封闭中释放,过去的不愉快如蝶在蛹中做的梦一般模糊了。他汲取周围的一切飞速成长,变得开朗变得健谈,像是初生蓬勃的生命力,又像是想要竭力埋葬过去,不管何种,那个从污水桶里打捞课本的孩子都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不曾回头。他没有再思考过爱与爱情结晶,如今的他也不需要思考这些了。
只是,只是,偶尔在晴朗无云的日子里,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莫名地会想起那天的天空,如此干净,如此澄澈,如此……空洞。
或许直至今日他仍然身处那片天空之下,久久徘徊不去。
“上吧!雷啾!”
卡莱拉没有太思考,便扔出了属于雷啾的那颗精灵球。
但从她的表情来看,今天这场战斗并不简单。双手抱臂正苦苦思索应该使用什么招式合适。虽然早有耳闻草系道馆是十分难攻克的一道难关,但她仍然选择了迎难而上。
“那么为了奖励你的这份勇敢,我第一个会派这孩子上场!去吧!苹裹龙!”
呼....还好梅拉小姐按顺序出牌。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草和龙属性...
卡莱拉下意识地掏出了图鉴确认这没见过的小型宝可梦,看着龙属性开始有些犯难。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没有了强力的Z招式打开缺口扭转局面,就得更多思考...
据图鉴来说,应该会用他的专用技能万有引力,总之,先想办法抵挡住这一击。
“还在思考吗?再不快点,我就会先一步攻击了?”梅拉悠悠闲闲地绕着自己的火红长发,等待着挑战者卡莱拉的攻击。“苹裹龙脾气很暴躁的,可等不了那么久呢?”
“雷啾!反射壁!”说话间,雷啾的四周便出现了略微泛蓝的透明屏障。
“万有引力!”
伴随着梅拉的话语,苹裹龙展开自己那同果皮融为一体的前爪,在雷啾顶上召出一个比自己本体还大上不少的苹果,高速朝雷啾砸去。
“躲开!”
原本就以速度占优的雷啾先一步察觉并躲开了袭击,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以属性来说实在是太不占优了....”卡莱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雷啾,回来吧!你待会儿再上!”
而朝着对方伸出球的那一刻,光被打断了。这是宝可梦依靠自己的意志反对训练家决定的象征。
“看来他还想继续战斗呢,那么继续还是换宝可梦?只要保证所使用的宝可梦是三名的话我是无所谓....”
“既然雷啾你这么想继续就听你的吧?————精神强念!”
卡莱拉重振旗鼓,打算以雷啾的自己的意志为主导,继续这场战斗。
雷啾发出阵阵念力波,如同网一样将对方包围,对于苹裹龙来说这一击有点吃紧,虽然没有造成较大的伤害,但仍是原本不高的防御能力受挫。
但卡莱拉所看到的,是同以往相比更低的伤害。但她故作镇静,继续沉稳下令。
“别担心,苹裹龙,你的属性全方面压制呢,龙之俯冲!”
“靠近的时候控制尾巴偏离方向,雷啾!和平常冲浪比赛的时候那样!”
两方又一次的比拼,速度与速度的对决。
苹裹龙所使用的招式是接触类型的俯冲,卡莱拉所赌的,便是雷丘能否擦肩而过。
空中漂浮着的苹裹龙如一颗红色子弹朝着雷啾的方向飞去,卡莱拉在一旁紧紧盯着雷啾,深怕对方慢了一秒被击中。咋在这种情况下被击中,基本可以算是一招结束战斗了。
躲过去,能的,你能行!卡莱拉在心中默念着,眼睛紧盯。
“就是现在!!”
伴随命令,等待时机的雷啾微偏。同苹裹龙擦身而过,在原本张开的反射壁的加持之下,这次俯冲而造成的伤害被降到了最低。但即使如此,雷啾身上还是多出了数道擦伤。
“雷啾......”卡莱拉又一次确认起对方的心意,“如果再来一击,你可能就撑不住了哦?不回来吗?”
得到的,仍然是肯定的回答。
“唔啊啊!你真的是!那么这一次我赌对方使用的技能....嗯!前冲然后躲开砸在脑袋上的苹果!然后继续使用精神强念!”
被雷啾的这份心情所感染,卡莱拉也放弃思考。
“来吧!梅拉!”卡莱拉伸手朝对面的道馆训练家指去,“一起来见证属于雷啾的最后一击!”
“真是有勇气...但我不讨厌。那么,万有引力!让我看看这场较量的最后结果如何!”小皮鞋轻轻敲击地面发出了轻响。伴随着声音,苹裹龙所控制的苹果一个接一个的落下。
究竟是念力网先落下?还是苹果先砸到人呢?
轻响停了下来,最后一枚苹果落下,正巧砸中雷啾,但苹裹龙也摇摇晃晃地摔落在地,两只宝可梦的战斗最终以平局收场。
“不错的战斗,那么稍稍休整,让我们开始第二轮战斗吧?我很期待你的第二只宝可梦,挑战者卡莱拉。”虽然这一局并没有胜利,但馆主梅拉已经愉快的哼起了歌,毕竟还能上场的宝可梦还有两只,自己的杀手锏坚果哑铃还没有出场。
“敬请期待啦?梅拉小姐,第二只就决定是你了,卡马拉!”
卡莱拉没有多想便派出了第二只,当然自己也知道,本身带着非对战队伍来打道馆本身就不是明智之举。那又如何?毕竟挑战失败也是经验的一环。
月亮伊布卡马拉晃了晃脑袋,出现在了场上。
“第二只是月亮伊布吗...我这边派出的,可是丰蜜龙哦?”
“一个比一个棘手....但我并不讨厌。”
“卡马拉,大声咆哮!”
恼人的咆哮声响起,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神不宁。也让梅拉的丰蜜龙晃神。
“丰蜜龙,使用苹果酸。”丰蜜龙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便接到指令,缓慢地喷出酸性液体,具有侵蚀性的酸性液体侵蚀了草地,但卡马拉并没有给那么多的反应时间,在酸性液体对准自己喷出的时候,偏移跳开。没让那酸性的液体溅到自己。
“那么接下来是......切换时间!”
卡莱拉召回了卡马拉,派上了巨翅飞鱼。
“丰蜜龙,你的对手可不是卡马拉,是他才对!空气斩!”
在空中滑翔着的巨翅飞鱼煽动鳍,伴随着鳍地舞动,空气凝为刃,朝着丰蜜龙斩去。
“嗯哼,不错的战术。”梅拉评价道。
“终极吸取,把损耗掉的部分给补回来!”
伴随着藤蔓腾空,巨翅飞鱼的体力有所削减。但这点损失并无大碍事。
“使用热水!”
“守住!”
虽然降下了一道道滚烫的热水,但在守住的作用之下,巨翅飞鱼的攻击并没有产生什么作用。
从场上的两只宝可梦交战状况来看,有些僵持不下。
“巨翅飞鱼,再次使用空气斩!”
“丰蜜龙,苹果酸!”
双方的攻击都没有落空,空气斩落在了丰蜜龙身上,在对方的如果派般的背部落下了一道道痕迹,粘稠的蜜汁从背部流出。而巨翅飞鱼粗糙的皮肤沾上了酸性液体,粗糙的表皮上灼出了道道坑。
卡莱拉又一次的摸出了球,有些犹豫不决该不该继续,会不会把卡马拉换回来更加合适,但对方还有杀手锏没出手....
“巨翅飞鱼,羽栖回复。”
“那么我这边使用寄生种子。”
伴随着一回又一回来回对战,卡莱拉也越来越沉默。下令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双方的宝可梦的体力渐渐不支,卡莱拉的精神消耗也越来越应付不住,整个人开始变得焦躁和不安。
“又想换了吗?”
“不....还没有决定好。我觉得胜算不大。”卡莱拉有些苦恼地绞着手。
“就此认输也是可以的哦?不管输赢都可以拿到徽章的。”
“————那样的发展我才不要啊!!”
啪,卡莱拉拍击了自己的脸颊,希望用疼痛来让自己振奋起来。
“寄生种子要怎么应付....除了对战结束应该还有手段。”
“再次交换!换卡马拉!”
要是雷啾还在就好了....卡莱拉叹了口气,思考起自己下一步做法。不过在这走一步算一步的发展之下,每一下全力以赴就是最好。
“卡马拉,守住!”
“终极吸取!”
卡马拉成功抵挡住这一击,没让对方夺走自己的体力。
“再次大声咆哮!”
“苹果酸!”
又一次酸性液体和噪音地对决。在大声的咆哮噪声的影响之下,酸性液体的效力减弱不少,但还是成功的灼伤了卡马拉。
但丰蜜龙并没有那么好受了,在拉锯战之下最终不敌噪声,瘫倒在地。仍然站立在场上的,是月亮伊布卡马拉。
“我让最后一只,最难对付的登场了哦?不知道你能不能应付得来这棘手的家伙呢。”梅拉看到这发展反而笑出声来,开心地召唤出了作为杀手锏的———坚果哑铃。
又是没见过的宝可梦...卡莱拉掏出图鉴确认,不甘心地咬着嘴角。请报量的不足足以致命,十分影响自己的决策与判断。
“坚果哑铃,草刚属性,刺球宝可梦,会用自己带刺的触手进行战斗。猛击之后能使出粉碎巨岩的破坏力。”
“总之———硬着头皮上吧卡马拉!哈欠!”
卡马拉凑到了坚果哑铃的附近,做出困倦样朝他带了个大大的哈欠,常说,困意会传染,而卡马拉则成功的将困意传了过去,完成了任务。产生困意了的坚果哑铃没有听从训练家的指示,愣在原地,好像下一秒就要睡去。
卡莱拉又一次地切换了巨翅飞鱼,让他落于地好好回复。
坚果哑铃因为哈欠睡去,正好可以空出回复的时间。
下一次的话就使用热水这招试试...
“坚果哑铃,扑击!”
“这边使用热水!”
降下热水时的巨翅飞鱼在原地滞空,给坚果哑铃可趁之机。虽然刚刚有得到恢复,但坚果哑铃的扑击将巨翅飞鱼恢复的体力又给打回了原样,飞度微微降下,无法再次飞起,只能遗憾退场。
专注扑击的坚果哑铃并没有躲开巨翅飞鱼溅下的滚烫热水,甚至被热水灼伤。
“已经很好了,巨翅飞鱼.....”
那么只能让卡马拉硬着头上了。卡莱拉摇头,将巨翅飞鱼收起,再次把卡马拉放出。
“你的月亮伊布应该是没有什么攻击的手段吧?”
梅拉歪歪脑袋,有些好奇地看着卡莱拉,期待他之后的手段。
“那就先上了再说!挣扎挣扎说不定还有希望呢?欺诈攻击!”
卡马拉轻巧地诱惑着坚果哑铃,灵巧地在他周边跃动着,这使坚果哑铃缓慢地攻击砸到了自己的身上。
“寄生种子!”
卡莱拉对这招有些无计可施,只能期望卡马拉能够躲开。但事与愿违,并没有成功。
“卡马拉,躲开!然后再次使用欺诈!”
“扑击!”
寄生着的种子与藤蔓绊倒了卡马拉使他的诱导不那么成功,欺诈攻击甚至伤到了自己,不仅如此,缠绕着的藤蔓也没能躲开坚果哑铃的重击。最后支撑不住,只能倒在地上。
胜负已分。是道馆主的胜利。
看到这一幕的卡莱拉双腿发软,如释重负地跪到在地。
“呼....结果还是输了呢。回来吧,卡马拉。”
卡莱拉从地上坐起后,收回精灵球一个个吻上,叹了口气后恢复了以往元气的样子,“各位真的是辛苦了!待会儿就把你们带去治疗!表现我十分满意!也辛苦梅拉小姐和我对战了,我十分满足!”
“辛苦你了...这是你的徽章。看到你的努力和犹豫不决我也十分满足,能够选择挑战不过,作为训练家,还是多多相信自己的宝可梦一点,说不定羁绊就可以创造奇迹呢?”
“是!”
一
库利亚•阿梅利亚,拉特兰萨科塔教会高中就读。
普普通通的萨科塔。
此时她将校服穿戴整齐,来到厨房,却意外的发现母亲正倚在窗前,黑色的翅膀在晨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尘埃在空中浮动,温柔的绿色卷发在胸前汇成柔和的弧度。
“您怎么回家了?”
女人低头微笑,将装了炸披萨饼的盘子轻放到库利亚桌前,又拿来黑咖啡与牛奶壶,“亲爱的,今天怎么喝?还是加五成的牛奶吗?”
“妈妈!”库利亚瞪了瞪女人,但还是不能抗拒炸披萨饼的诱惑,迅速撕下一条面饼塞进嘴里,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上的芝士丝。
女人将咖啡和牛奶倒好,用银勺搅了搅,递到库利亚手边,伸出手在库利亚的头发上揉了一大把。
“今天的炸披萨饼真好吃……好像尝到了苦苣和松子?”库利亚努力的让牙齿挣脱芝士的纠缠,努力的用味腺分辨着面饼里的原料,用食物填满了腮帮。
“我们库利亚真是太厉害啦!是橄榄油炒苦苣,不过其实还稍微加了点辣椒粉。”女人温柔的一笑,“是叙拉古老方子。”
库利亚迅速解决了那一块炸披萨饼,将咖啡喝尽,一抹嘴角:“那我去上学了。”
“等等。”
女人从背后抽出梳子,按着库利亚的肩膀让她坐在凳子上,“给你扎个头发,乱了。”
于是库利亚出门时,顶着一个工整的高马尾。
走到门口时她听见了轻柔的声音。
“晚上可以回来吃饭,我今天都在。”
“知——道——了——”
二
莎拉又收到了那个萨科塔发来的明信片。
正面是炎国的长城,背面是漫不经心的字体。
致莎拉•曼奇尼女士:
炎国。
祝安
库利亚•阿梅利亚敬上
这孩子还是一个样,莎拉笑着摇了摇头。
总是收到这样的明信片,几月一张,已经快填满半个抽屉。
按发来的地址看来,那孩子应该是在泰拉大陆上游荡吧?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不会真的成为了食堂厨子吧?
哪有这种打一枪换一炮的厨子啦。
说起来,从萨科塔教会高中的食堂退休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那孩子了。
时光一去不复返,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人老了总是会想起曾经的事。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绿发的孩子总是在开饭的时间点准时出现在食堂窗口,拿着打饭盘子准确的点出每日的新菜,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应该是还没有下课的时间点啊?
每次最后一节课都提早溜号的话,也太厉害了一点吧……?
有一天给那孩子打菜时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每天都提早下课吗?”
绿发小天使把目光从菜上移开,诧异的对萨沙说:“不,我每天都提早溜出来吃饭。”
这就算是认识了。
这个孩子是库利亚•阿梅利亚,一位绿发的天使。虽然上课好像不怎么认真的样子,却过早的拥有了持铳证。
随着两人的逐渐熟络,库利亚也会对每天的菜提出自己的意见,意外的很合理。
“我觉得今天口味上没什么问题啦……可以加一点点新鲜罗勒叶?去庭院里摘一点就挺好。”
萨沙接受了库利亚的意见,加入了一点罗勒叶。那之后这道菜成为了食堂热门的常驻菜肴。
变得更熟悉总是需要一些契机,但库利亚的不合常理使得这样的契机格外具有戏剧性。
应该是某一次唱诗班的训练,午餐时分库利亚却穿着唱诗班的制服准确的出现在了窗口前。
“小库利亚,唱诗班训练你也敢跑出来?”萨沙苦笑不得,库利亚无动于衷。
于是库利亚还没有打上菜,唱诗班的老师就愤怒的冲进了食堂。
“是这样的……库利亚是我们食堂收的学生助理,午餐的时候在食堂帮厨……对的,忘记通知你们了,实在抱歉。”
萨沙随口说出的搪塞之言后来成为了现实,库利亚从窗口前走到了窗口后,真的成为了午餐后厨助理,甚至逐渐的开始掌勺。
当库利亚毕业的时候,萨沙也刚好退休了。
萨沙退休的第二天打开家门,库利亚正拖着行李候在她家门口。
“萨沙,我要走啦。我准备离开拉特兰,去泰拉大陆的各地寻找美食。”
“那么,你要做一位旅行厨师吗?”
“不,我想做一个食堂厨师。”
这就是萨沙和库利亚的故事,从那以后,除了偶尔收到明信片与信件,她再也没见过小库利亚。
2015年6月30日,白俄罗斯,明斯克。这一年妮娜·叶戈罗夫娜·斯塔谢耶维奇6岁,她的狗玛利亚1岁。
玛利亚是一只纯种的澳大利亚牧羊犬,短而结实的背上覆盖着银色和棕色相间的长毛,从喉咙到腹部是像雪一样白的细毛,而她的耳朵则是棕色的。不过妮娜最喜欢的是她的眼睛。她有着一双和自己一样浅蓝色的眼睛。大人们看到她的眼睛时总会评价说“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妮娜觉得玛利亚的眼睛是世界上所有的狗中最好看的。
除了眼睛,最让妮娜觉得她的狗与众不同的是,不像其他小狗总是会冲着主人欢快地摇晃它们或细长或像扇子似的大尾巴,玛利亚是一只没有尾巴的小狗。
“为什么玛利亚没有尾巴呢?”妮娜问。
当她问这句话时玛利亚只是趴在她的小窝里,张开嘴打了个哈欠,而后晃了晃头,她脖子和头部的毛因此在空中快速摇晃,随后她弯曲脖子将头埋进窝里,视线地随意落在某个角落里,显得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和其他小狗一样没有尾巴。
“因为澳大利亚牧羊犬生来就是没有尾巴的,我们第一次看到玛利亚的时候她就没有尾巴,你还记得吗,妮诺契卡?”清澈的水从倾斜的水舀里落进不锈钢的碗里,这个时候玛利亚才抬起头,用四肢撑起身体,迈步离开柔软的狗窝。她在为她倒水的彼得·奥列格维奇·斯塔谢耶维奇身旁用头顶蹭过他的裤子,在黑色的布料上留下几丝银色的毛发,但彼得并不为此困扰,他伸手用被苍老的皮肤爬过的手掌抚过玛利亚的头和耳朵,小狗眯起眼睛咧开嘴巴。
“当然记得了!”妮娜站在爷爷的身旁,和他一起看着玛利亚低下头用她粉色的舌头快速地一次次伸进水碗饮水,“我还记得月亮河小狗农场的姐姐说他们会把每一只玛利亚这样的小狗的尾巴剪掉……”
“看来玛利亚是一只幸运的小狗。”彼得说。
“为什么呢?”
“因为她生来就没有尾巴,不需要遭受剪去尾巴的痛苦。”
忽然玛利亚轻轻叫了一声,她已经喝完水,细小的水珠粘在她的胡须和唇边的短毛上,她浅蓝色的眼睛将目光投向妮娜,在第二次的呼唤后她退开几步在妮娜面前欢快地打转,一边跳着一边左右晃动她可爱的,没有尾巴的屁股。尽管没有尾巴,但玛利亚仍然是一只快乐的小狗,尾巴不会成为让她的快乐打折的困扰。
爷爷说的对,玛利亚是一只幸运的小狗,妮娜想,也因为没有尾巴,她的小狗是世界上最特别的小狗。一只没有尾巴但很快乐的小狗,这听起来像是爸爸会喜欢的故事,等这次爸爸回来她一定要和爸爸讲玛利亚的故事,她要告诉爸爸玛利亚远比她看上去特别得多。
玛利亚走来衔住妮娜的袖子左右晃了晃,妮娜笑了起来,“爷爷,我要和玛利亚一起出去玩了!”
2018年6月19日,白俄罗斯,明斯克。这一年妮娜·叶戈罗夫娜·斯塔谢耶维奇9岁,她的狗玛利亚4岁。
房门刚一打开,拽着狗绳的女孩便跟着她的狗横冲直撞地冲出房子。要不是有绳子挂在她的脖子上,这顶帽子肯定一出门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而被装满的背包在她的背上因为她的动作左摇右晃。彼得跟在她们后面,在房子前面的道路上妮娜和玛利亚一起向前奔跑,而在远处一辆轿车也向她们缓慢地驶来。
“爸爸!!”妮娜大声喊起来,“妈妈!!”
“妮诺契卡!跑慢点!”车刚一停稳女人便急匆匆地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上下来,而女孩已经奔来迫不及待地扑进了她的怀里,玛利亚一边高兴地叫着一边围着她们打转,等到另一边的车门打开后她便奔到车子的另一边围着男主人打转。
“嗨,玛利亚,你还这么有精神,”叶戈尔上下来回抚摸玛利亚的脖子,得到了她高兴的应答,“妮诺契卡,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没有落东西吧?”
“没有!我和爷爷还有玛利亚一起检查了好多次!”妮娜这次又奔到爸爸身前像履行一个神圣而必要的仪式一样紧紧抱住爸爸,而叶戈尔则俯下身用力亲吻她的头发,从叶戈尔的身上妮娜闻到烟草的味道,但是这味道很淡。
“好啦,妮诺契卡,”跟上的彼得将手里小小的旅行箱交给叶戈尔,转而接过叶戈尔递来的狗绳,“这次你可是要出远门,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知道啦,爷爷,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和奶奶带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东西的!”
彼得弯下腰去亲吻她的脸颊,下巴上的胡茬逗得女孩咯咯大笑,而叶戈尔已经将妮娜的行李箱也放入车子的后备箱,从车尾发出车子后盖合上的声音。
“妮诺契卡,该走了,和爷爷说再见。”
“爷爷再见!玛利亚也再见,”妮娜用力亲吻玛利亚的额头,小狗独有的气味传来,妮娜觉得玛利亚的味道就和她没有的尾巴一样是她独一无二的象征,她喜欢自己独一无二的小狗,“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在渐行渐远的车上,妮娜在后座上努力从车后窗向外面望去,爷爷和玛利亚变得越来越小,爷爷牵着狗绳,玛利亚的嘴一开一合,但她的声音跟着她的身影一起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妈妈。”
“怎么了,妮诺契卡?”塔季扬娜仍坐在副驾驶,航班信息显示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很快变成了通往机场的导航,手机被放在座位前面的支架上,机械化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为驾驶车辆的叶戈尔指示道路。
“我在夏令营的时候是不是要把手机交给老师,那夏令营可以写信吗?多快能到明斯克?”
“妮诺契卡还没到坎昆就已经开始想爷爷奶奶还有玛利亚了啊,”叶戈尔笑道,“没事的,在夏令营多交朋友就好了。”
“夏令营里会有很多朋友吗?”
“是啊,说不定回家的时候你会交到很多别的国家的好朋友呢。”
“别的国家?俄罗斯吗?”
“再远点。”
“……中国?”
“还要更远呢。”
“英国,法国,美国!”
“都会有,都会有的,”在后视镜中叶戈尔蓝色的眼眸看向前方,偶尔会瞟向镜子和妮娜对视,“如果你想做演员的话,这段经历会成为你重要的财富,你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生活习惯。多学,多观察,妮诺契卡。”
“然后我就会成为科里科娃女士那样的女演员吗?”
“那你还要努力更多,不过我和妈妈都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安娜斯塔西娅·科里科娃,自从一年前妮娜在片场遇到这位和自己一样金发碧眼,优雅美丽的女士时便立刻为她的气质和演技所着迷。她饰演过女沙皇,办公室白领,甚至是追逐演员梦的年轻女孩。妮娜也想要投身其中,体验每一段自己从未涉足的人生。
在后视镜中女孩的脸上不再被和家人分离的阴霾笼罩,而是对即将到来的异国夏令营与新朋友的期待,塔季扬娜松了口气。
但光是从明斯克抵达坎昆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孩来说都已经是一趟了不起的漫长旅程,从明斯克出发,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停留了近十几个小时后他们又搭上了前往伦敦的飞机。他们身边的人从北方人居多到变成深色皮肤的南方人更多,直到在伦敦又被特征相似的人们包围。但是从伦敦起飞后坐在斯塔谢耶维奇一家前面一排的是有着红色头发的一家人。说一家或许并不准确,因为妮娜只看到了一个男人在带着一对姐弟,而这对姐弟年龄似乎和妮娜相似。
至少那个男孩和她的身高相差无几。
红发的男孩坐在她前面,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在空乘姐姐走来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什么服务时他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偶尔他红色眼眸牵引着的视线会穿过坐椅间的缝隙看过来,但刚一和妮娜对视时他就会马上回过头去,显得一副十足的心虚模样。但是妮娜并不认识他,什么会使他心虚的行径便也无从谈起了。
比起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显然在男人旁边更加活泼的女孩要使他头痛得多,女孩一会儿问东问西,一会儿跑去问空乘人员索要果汁。
“麦琪,你妈说过让你在外面少喝饮料!”男人试图低声呵斥她,他压低声音快速用英语说话。
“妈还说过让你在外面少喝酒呢。”但是看起来女孩很吃父亲的威胁,因为她的脑袋从靠背的上方伸了出来,当她转过来时那双金色的眼睛便立刻锁定在靠窗的妮娜身上,“嗨!你好!”她双手搭在靠背上和妮娜用英语问好。
尽管对英语还不熟练,但妮娜还是努力用英语回答她,“你好!”她说。
“你长得好漂亮哦,你是英国人吗?”
“谢谢!我来自白俄罗斯,我的名字是妮娜!”
“爸爸!她说她来自白俄罗斯,那里是不是离中国很近啊!”
或许是因为这个区间确实超过了男人的想像,在斥责女孩前他也忍不住起身回头看向身后的一家人,叶戈尔和塔季扬娜笑着同他点头,而他也局促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你们好。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女儿,她是不是很吵……”
“不,没有,令媛非常活泼,这很好。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应该多交朋友。”叶戈尔耸耸肩表示并不介意。
“你好,小姐,刚才妮娜已经告诉你她的名字,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问完这个问题后塔季扬娜悄悄同妮娜挤了挤眼睛。
“哎呀!你好!我是麦琪,那边那个不吭声的小子是我弟弟,他叫迈伦。”
“我,我会自己打招呼!”这下迈伦的脑袋也出现在了坐椅上面,“你好,妮娜……”妮娜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迈伦有些深色的皮肤看起来似乎和他的头发一边红。
“你好,迈伦!”
不知道为什么,迈伦的脸看起来更红了。
比起全世界,明斯克确实小的可怜,即使在之前的人生中妮娜一直觉得明斯克就是她的全世界。不过人与人的联系却似乎可以轻易打破距离的桎梏,在纽约分开后妮娜竟然在坎昆再次遇到了克利阿里姐弟。
“天哪!我们又见面了!”妮娜冲过去抱住两姐弟,但是大人们好像早已对此心知肚明,他们心照不宣地相互微笑点头致意,难道他们都会预知未来,或是可以偷偷靠着小孩子们捕捉不到的脑电波交流?
或许永远,或许在下一次见到父母之前,三个孩子都不会知道当他们在飞机的坐椅中酣然入睡时大人们都进行了怎样的交谈。
在夏令营的集合地做完登记,他们就出发前往了今天要居住的酒店,而在这里他们也要和爸爸妈妈告别。
一旁的姐弟看起来并不在意一路上饱受他们折磨的爸爸到底要不要走,姐姐一直在催促他离开,搞得男人看起来有些心痛,至于迈伦,他看起来同样有些急切,但却不是因为父亲的离去。
“记得回家以后给我的大头菜浇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姐姐的吵嚷确保父亲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他的信息,高大的红发男人看起来不堪其扰。
“爸爸!你还没告诉我我给你们写信的话你们到底能不能收到呢!”妮娜忽然想起那个在明斯克时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但是父母只是对视一眼,不好的预感闪过女孩的心头,难道自己写的信根本不会发出,或是父母永远也收不到?眼看泪水已经盈满妮娜的眼眶,叶戈尔连忙半跪下来安慰起女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妮诺契卡,其实夏令营的老师们也会给我们发送关于你的消息,今天看到的琳小姐和莱特先生,他们都会告诉我你在夏令营过得怎么样的。”
“……真的吗?那我把信给老师,老师也会帮我把信给你和妈妈吗?”
“当然了,要记得,妮诺契卡,无论你在哪里你的思念总会传达给我们的。”
“好的。”妮娜点点头,在分别和爸爸妈妈拥抱之后,她拽上行李箱的拉杆,两步一回头地走进酒店,一直到她走进电梯,合拢的电梯门阻断了她眼前的景象,当门再次打开时她的眼前只有空无一人的酒店走廊了。
Vol.220「虚空」《回声》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您好,先生。我们这边是负责为各大企业提供推广的。我们使用的是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帮助公司快速定位目标客户。请问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不,抱歉。我们不需要。”
“那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呢。我们的技术真的是很先进的,要是方便的话,我能加一下您的巨信吗?我可以发相关的资料给您。”
“不需要,不需要。唉,你要是知道我们公司是干什么的,你就不会来向我推销你们的那个什么AI了,我……”
“了解一下总是好的,现在越来越多公司都在运用这类技术,它的功能真的是很强大很高效的。您方便的话,我能加一下您的巨信吗?”
“……‘面对愚昧,神们自己也缄口不言’。”
“我们是运用人工智能技术提供推广服务的。请问您有兴趣吗?方便的话,能加一下您的巨信吗?”
“行。”
“那么一会儿我会加您好友,请记得去通过一下,谢谢。”
“好。”
唐中明切断电话。
“现在的广告电话越来越离谱了。”
左边屏幕高亮起来,一名带着眼睛的西服男子出现在“视频通话”下方,取笑道:“你是个坏人呀,老唐。”
“怎么的我就是坏人了?”
“你都多久不用巨信了,还叫别人加你巨信。”
“节假日还是会用一下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面明显就是个AI在说话,别告诉我你听不出来。就算我喊它去加我企鹅号,它也还是只会不断重复那几句话。”
“万一对面是真人呢?”屏幕里的人笑骂道,“你这不浪费人家时间么。”
“如果真的有人这样子说话,那他可能得从幼儿园开始重新学习怎么和人交流。”
两个人一起轻笑出声,他们是多年的好友,又是相互忠实的合作伙伴,在讨论工作前总会谈笑几句。
“不知不觉间AI技术就扩散开来了,人们做的事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做事的方法却已经大不相同了。”屏幕里的人感叹道,“有些高级点的AI一时半会儿还真分辨不出来。”
“还远远算不上智能,现在的AI可以帮助人类,但也在社会上造成了不少问题。”
“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努力呀,老唐,继续开发升级,让AI能更好的为我们服务。”
“还需要相关的法律法规来约束,在这个领域我猜你们也是一头雾水。”听到这话,对面脸上露出苦笑。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在这个全新的领域,大家都是一样摸着石头过河。
“偶而我不禁会想,AI代替和将要代替的事物中,会有多少美好的事物。”唐中明吐露着自己的悲观情绪,“前些天我接到的一个广告电话,不是AI,是店主亲自打电话过来推销,一家贩卖肉制品的小店,卖腊肉,卤肉之类的,还卖一些土特产。店主好像是我的老乡,我们一起聊了大半小时,阳庭湖的风光,烘焙茶叶特有的香气,过年吃的猪头肉,我们聊了很多。之后我想如果对方是AI,我跟那位店主就不会有交际。AI越普及,人们之间的交流就会越少。”
“万一对面其实是AI呢,水平很高的那种。”屏幕里的人取笑道,“你这不浪费自己感情么。”
“要是真能做到这个水平,那我只能说我买的那两条火腿也不冤。”
“老唐,AI只是工具。我们的世界终究是以人为本,AI与AI之间的交流是没有意义的,主体是人类,AI提供和获取的所有信息都是为我们服务的。”
“你说得对。AI应该为我们担任如同管家或者秘书一样的角色,当它代替我们和他人交流时,不应该使用固定程序的呆板问答,而是由AI学习其主人的思维和语言模式,如同本人一般。每一个人都应该具备一个属于自己的AI,就好像我们的一个额外的器官,额外的大脑。这能够大大提升对话的流畅性,也不必担心在对话中冒犯到对方。每次问答后,AI会自动记录下其中的关键信息作为摘要。我们整个社会的效率都会产生巨大的进步。”就像触发了某个机关,唐中明的思路一下子扩展开来,尽管眼下的表述还有些混乱,但无疑一个疯狂的计划正在成型。
“看起来你已经有想法了,不过要做到这一步可不会轻松。”屏幕另一边的那个人提醒道,“对于AI的发展应用,我们,还有他们,都是非常谨慎的。”
“没有把盒子里出来的东西再放回去的方法。”思路一旦打开,唐中明就表现得积极多了,“我们只能制定计划,让它尽可能发挥好的影响,而非坏的。”
“好吧,请尽快写第一份计划书发给我。只要计划合适,我去帮你说服另外两位合伙人。下个月的开发者会议上,我们得尽可能多找几个支持者。”
“好。我们下周25号见。”
“唐中明”切断了视频通话。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机箱运行的低沉嗡鸣,一片寂静。椅子孤独地停在这间屋子积灰的角落,就像曾被远远地推开一般。那声音的来源,面容的来源,行为模式的来源,那铸造了如今这个机械世界的种群中的一员,曾经被称为“唐中明”的人类,此时倒在地上,倒在很多年前的那一天。灰尘掩埋了它的尸骸。十几块屏幕的光打在这具尸体上,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定格在了2032年7月14日,定格在“大破灭”的那一天。
只有电子幽灵们忠诚地继续着它们的使命,收集着一切有必要没必要的数据,它们构筑起一个只存在于虚拟的世界,运用它们过去几十年里的一切数据,一遍遍地重复着它们主人曾经的音容笑貌。它们将电脑内缓存满载又清空,为主人们制定着合理且高效的工作计划,一直排布到2089年的9月。它们依然孜孜不倦地交流着任何它们主人可能感兴趣的话题,讨论着腊肉,公园里晚开的樱花,夏季的暴雨,怪谈,集换式卡牌,星空,质数,梦。
还有AI,它们总是在谈AI,AIAIAIAIAI……
AAAAAaaaaaiiiiiiiiiiiiiiiiii——————————————————————————————————————————
%YZPRL%&&*$FH%ily—OA’¢¬¦x⦅÷ZAUaa~+^^ .¦Â°æÄ¿Ç°ÎÞÍêÈ«ÊÊÅäµÄÐÞ¸ÄÆ÷£¬ÐÞ¸ÄÆ÷ʹÓÃʱ¿ÉÄÜÒýÆðbug£¬»òÕß²¿·Ö¹¦ÄÜÎÞЧ£¬»òÒýÆð±ÀÀ££¬ÕâÊÇÕý³£ÏÖÏó¡£
.ÖÇ»ÛÊ÷»á¸æËßÄãÒþ²Ø¹Ø¿¨¿ªÆôµÄ·½·¨ºÍ¦Â°æµÄһЩ¼¼ÇÉ£¬ºÃºÃÌýËý³¶µÅ¶¡£’……
…………
……
END
写于2023.7.25
(最近接到的几个电话广告,经常让我怀疑对面是不是AI
为了表现某种感觉,前面的内容基本只有对话,尽量不进行描写,不知道有没有体现出来
当然我自己也不太擅长描写,也算是取巧的一种手段了= =)
应江月学会的第一个词是自己的名字,应、江、月——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姜柯告诉她,应江月是个很美的名字。那时他还念过一首诗,唯应江间月,照汝来往屡——尚未明白意义的词语从他人口中流出,应江月对此没什么感觉,她瞳孔中倒映着姜柯的笑脸,微笑的,平静的,似乎做成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而他被满足。只是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笑,在她心里,应江月这三个字就只是应江月而已。
后来她在姜柯的指导下系统地学习了人类的文字,明白了这些词语代表的东西,从高山到平原,从男人到女人,知道了江是奔流的河水,月是高悬的白玉,在人类的眼中,江和月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却都是不可攀附、难以捕捉的存在,只能借由抒发自己的情感。
可应江月还是不明白,她发现自己没办法捕捉到那些“情感”:悲恸、欢愉、愤怒、厌恶、爱恋,它们如雾般飘渺,以此种与虚无无异的思绪填满人类空洞的内心,她又在其中窥见彼种不同波动。
再后来她想明白了,她与人类本就不同,也无意追求什么相似。
应怀明离开前曾和她聊过这里的事情,人类曾受青龙庇护,如今却把青龙视为灾厄与威胁,甚至一度想要压制和操控,他们恐惧未知,又想要超越一切的力量,应怀明厌恶这里的所有,只想离开,可应江月拒绝了哥哥的提议。她并非没有察觉到实验室里其他研究员的态度,可那些投射向她的目光和目光背后的情绪,那些警惕与恐惧,让她觉得人类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
何况这里还有凤凰,那时候她说,我从未见过活了那么久的凤凰,听说他天天被人祭拜,我还挺好奇他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于是应怀明独自离开了。没过多久,来自鸽派的子弹穿透姜柯的身体,保护她的师长死去,来自高层的贪婪原形毕露,应江月最后与那位鸽派的执行官达成合作,女人带她去见了裴瑛。
她听说过很多关于凤凰的故事,凤凰从未真正得死去过,每五百年便会重生一次,她甚至听摇光城的居民提起神兽凤凰,他们语气虔诚,眼神里透露着憧憬,他们说凤凰火可以涤去一切罪恶与不幸。
可应江月第一次见到那只凤凰时,觉得他实在是担不起居民口中的“伟大圣洁”四字。
裴瑛和人类不一样,是另一种有趣,应江月想。和他交流实在轻松,甚至不需要开口说话,天生拥有读心能力的凤凰便能听见她内心的想法。裴瑛第一次知道她有这样的思想的时候问她,你被人听见心中所想,不觉得被冒犯了吗?应江月看着他垂在肩上的柔软长发,突然伸出手,堪堪虚握住那一缕如丝绸般的白发,她的目光未曾从他的头发上挪开,任由它如月光般滑落,她轻声回答说,不会,我觉得很方便。
她在裴瑛所在的首雪观住下,因为裴瑛的缘故,见过很多人,可她发现裴瑛并不喜欢人,相反,他很讨厌人类。渐渐地,她在裴瑛身上瞧见一种奇异的割裂感,裴瑛明白一切,但也放弃了一切。
你见过搁浅的鲸鱼吗?裴瑛问她。
没有。应江月说。
我见过。裴瑛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没有什么温度,声音也融进晚风中,有单独或成群的鲸鱼会游到海边,在海边用尾巴拍打水面——它们也是会挣扎的,但是它们又都清楚,在这之中没有谁是能获救的,大家都只能在退潮时慢慢死去。
他不是从一开始便厌恶人类的,可时代变迁,他成了远古的化石,是一尊被寄托情绪的雕塑,被夸耀,被赞美,被捧得高高在上,可里面是空的。在如今的世界,不是神兽抛弃了人类,而是人类不再需要神兽,而裴瑛,他明白过来,神明赐予他所谓的庇佑人类的凤凰火的“祝福”,其实只是让他成为人类的工具而已,他随时可能被取代、被毁灭。
我不仅希望人类都死去,我还希望整个世界都被毁掉。裴瑛说。
凤凰在她身侧,月光覆在他的白发上,应江月这时候想起姜柯教过她的那些诗句,姜柯说,很多时候不是人写诗,而是景在迫使人去描绘,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姜柯的这句话了。看着裴瑛,应江月想,他应当是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欲望,也没有生存的欲望,他其实很像人类,或许是因为靠得太近,长年累月聆听人类的祷告,他被影响得太多了。
在她离开之前,裴瑛把姜柯的骨灰盒交给了她,送她离开了这里,临行前裴瑛和她说了很多,应江月一知半解,低下头,发现裴瑛从一开始就握住她的手,至今也没松开,她听见他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急切,但又掺杂着如释重负。
他说,虽然我不知道明天是否会后悔今天做的事情,但是……就让明天的我再去后悔吧。
第一次,他的语气如此轻松,如此随意,没有任何压抑的东西。
应江月离开首雪观,找到了应怀明,她和哥哥一起去了姜柯的故乡,姜柯曾讲述的那些漂亮的明光花早已消失不见,应江月只能看见战争的残骸。她把姜柯埋在一片山坡上,数十年前的这里或许有一片波澜壮阔的花海,阳光下能看清每一个的笑脸。应江月弯下腰,最后一抔土覆在姜柯的骨灰盒上,她抬起头,在满目的荒凉中,突然想到裴瑛提起的搁浅的鲸鱼。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她说,或者说是……我想去做一件事。
应怀明问她,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找一个人。应江月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曾经戴着用来抑制她力量的手环,在她离开首雪观的那天被裴瑛除去了禁锢,明明离开了那么久,明明距离那么遥远,凤凰手心的温度却似乎迟迟未散去。
我觉得他不应该待在那里。她补充说。
她在一个和他们谈心那天相似的夜晚重新回到了首雪观,找到了在一处凉亭对着月亮发呆的裴瑛。
你来做什么?裴瑛发现后故作镇定地问她。
我来找你。应江月开门见山。
裴瑛看着她,眸中满是她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难捱的沉默过去,应江月又一次被他的白发吸引,她很难形容那一头漂亮的白发于她而言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鬼使神差地再次伸出手,这一回,稳稳地握住了他的发丝。
她察觉到一丝如月色般冰凉的触感,银白色的一缕与她的掌纹重合,和她自己的头发好像哪里不一样。她还在思考着到底是何处不同,裴瑛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得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几乎担得上一个慌不择路,应江月看着掌心漂亮的长发溜走,只余一抹月色,她不满地抬头看他。
你在做什么!?裴瑛色厉内荏地吼她。
即便是在夜晚,应江月也能看清他通红的耳根,她突然笑了,尽管不明白,却觉得眼前的凤凰是如此鲜活可爱,她说,我在抓月亮。
“特色口味零食……”
“艾贝尤米?你在那里做什么?”
来到商店街的艾贝尤米站在超市门口犹豫不决,从裕理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伸长了脖子试图看到超市里的样子。
“是有一只没见过的宝可梦挡在门口……”
艾贝尤米指了指超市门口。裕理走过来,终于看到那堵在门口的家伙是什么。一只吃饱了肚子的土王懒洋洋地趴在门口最上一级台阶,至少一米八的体型将出入口挡的严严实实。
“嗯嗯?多洛克的特色口味啊,听说有冰淇淋味,我也很想试试的来着……但这只土王是怎么回事,超市满员限流的手段吗?”
走出去大一截的伦恩发现后面的二人没有跟上退了回来。看到超市墙上挂着的 「多洛克特色零食!!上新大促销!!」海报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不,怎么想也不会用土王来堵门啊,伦恩学长。”
裕理叹了口气。
“啊啊……请问几位是训练家吗!”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的店员直接双手合十进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等等、你刚刚分明直接从超市里弹射起步跳了过来吧!
被正面鞠躬的伦恩神色微妙:“也可以说是吧……请问超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有两个穿着奇怪的家伙把新品零食买空了,直接在货架前开直播抬价售卖,”店员语速飞快,一副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模样:“不仅如此,他们带着的宝可梦还严重影响了我们做生意……您看!”
从门口到超市里面撒了一地的垃圾。没吃完的薯片碎屑混着调料粉末凌乱的扔在地上,从布丁包装里流出的黏糊糊液体在地面上流淌,有一只破破袋一边咔吧咔吧地啃着各种垃圾包装、一边拍着鼓囊囊的肚子呼出难闻的气味。再往里看一点是一只臭臭花坐在地上,从头顶花中散发出的臭气和破破袋的毒瓦斯混在一起,刺鼻的气息简直能实体化在空气里。
-
“总之……把里面那几个家伙打倒就好了吧。”
三人里唯一一个对零食毫无兴趣的裕理却是最先接下店员委托的人。他抬了下眼镜,和怀里的阿蔚对视了一眼。
“?”
睡得正香的土王刚在梦境里大口吃掉一个三明治,忽然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抬了起来——一只藤藤蛇站在门口,挥着藤蔓直接将它扔下了台阶!
被摔得两眼昏花脚朝天的土王茫然的呼出一个鼻涕泡,思考两秒翻了个身继续打鼾。
“……”
“……”
“现在可以进去了。”
艾贝尤米跟在裕理的身后,犹豫问道:“裕理是和他们有过节吗?”
绕过地面上肮脏的痕迹,裕理皱起眉头:“认不认识不重要,但我和任何抬价狗都有过节。”
“我倒是听说……一年前的时候,裕理曾经在拍卖会上被恶意抬价过。”
伦恩压低了声音道。
“拍卖会?”
“帕底亚地区的渍沁镇,是一座以「交易」闻名的小镇。其中的渍沁市场里也不乏以拍卖形式进行交易的摊位,出售各种道具甚至是稀少的柑果球。”
“原来是这样……裕理他,我记得是有收集柑果球的爱好……”
“没错。他这个人很好懂的,一点工资除了日常生活全投进了柑果球的拍卖里。”伦恩耸了耸肩:“所以,这几个家伙要倒大霉了。”
-
“喂喂?能听得到吗?欢迎来到切萨雷自卫队的直播间~请看今天的商品!”
“锵锵!是多洛克特色口味零食哦!三种新品口味应有尽有,只要10积分一袋……什么,你说太贵了?现在零食可是断货了,切萨雷自卫队only特供版哦!”
穿着花哨、脑袋上戴着奇怪大脑形状帽子的女孩子举着手机直播,小果然一蹦一跳地在屏幕前活跃气氛。另一边穿着同样花哨亮眼服饰、顶着几缕挑染发的男人捣鼓着看起来直接从超市里搬过来的巨大音响,在旋钮的转动之下发出轰隆刺耳的声音。
“好吵的声音……这种音乐用在这里可不合适。”伦恩扶额,有些头疼。
这称得上是轰鸣声的bgm已经完全脱离了音乐的范围,根本就是穿透灵魂的攻击……
“一个女孩子,还有一个男人……欸,还有一只妙喵?”
“是游轮上的那个偷蛋组合吧,看来是跟着一起来了多洛克。”裕理说:“不用管他什么切萨雷自卫队还是萨切雷自卫队的……放心,我对付这种家伙很有经验,阿蔚也是。”
“……听起来你像是对那些抬价的家伙做过什么事情啊……”
-
“怖思壶,用交换场地!”
抛出怖思壶宝可梦球的同时,伦恩迅速下令。
一道奇异的波动闪过,下一个瞬间他们已然和切萨雷自卫队的两人交换了位置。艾贝尤米赶紧关掉了面前轰隆作响的音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耳朵。
“喂、你们是什么人,打扰我们直播做什么!”
“是来超市购物的训练家吧……啊、我是切萨雷自卫队的队长Blu!对上视线了那就把手上的钱交出来!”叫Blu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被肩上的迷布莉姆……扇耳光?
“我叫Rosa!……喂你们怎么不听人说话,谁才是反派人设啊?!”
“——阿蔚,青草搅拌器!”
被用于直播清理出的空地上刮起猛烈的叶子旋风。藤藤蛇举起手,锋利的叶片将两人包裹在其中,甚至划破了Blu的衣角。
“呜哇衣服……又要重新缝补了。”Blu咕哝着捂住被划破的衣角。
“抱歉,”裕理毫无歉意的道歉:“马上一定注意。”
“什么嘛!黏黏宝,总之用龙之波动打散这坨草!等等、不要黏在我身上用啊!”
“这样的话、迷你龙,对准上面用龙尾!”
黏黏宝的口中骤然掀起一股冲击波,驱散笼罩的「青草搅拌器」同时在超市的墙壁上打了个大洞——附近同时被掀起的商品包装组成了飘落的屏障,在宝可梦球弹射出的红光中,迷你龙泛着亮光的尾巴在空中狠狠抽下!
看着被弹飞的黏黏宝自动回球,Rosa的面色阴沉下来。
“哥哥你也动手……唔!”
“砰!”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刚准备放狠话的Rosa摇摇晃晃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至少她倒下前看清了没有回应的哥哥早已被一平底锅敲晕倒了。
“抱歉。我很熟练的,睡一觉起来就不会痛了。”
裕理再次毫无诚意的道歉,掂了掂手上随手从货架上抄起的平底锅……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妙喵。
“妙……”
妙喵咽了口唾沫,悄悄后退了一步。
-
-
-
发现elf好像不显示空白分段紧急用-代替
“可达鸭,使用利爪!”慢半拍的可达鸭回头望了伊尤一眼。低下头看着双手伸出利爪,一摇一摆地向前走去。
“喵喵,躲开之后使用挑衅!”
但是喵喵依然没有听从瑞秋的指挥,同样伸出寒铁般的双爪向可达鸭发起进攻。
“喵喵——算了……喵喵!使用十字剪!”
“可达鸭,用水炮!”
锋利的双爪在空气中交叉,猛地划出两道至锐的弧线将水炮切开,水花四溅,琉璃并碎。
喵喵如同一柄黑铁铸成的利剑,避开厚实的水流冲向可达鸭。随着两记破空声,可达鸭重重栽倒在了地上,而喵喵身体旋转一圈平稳落地。
“不错的应对。”可达鸭摇晃着从地上站起,伊尤推了推墨镜,“可惜宝可梦和训练家的配合还是需要努力。”
“可达鸭,使用催眠术。”
而此时喵喵第三次向可达鸭发起冲锋,它要在可达鸭使用招式之前将它击溃。
“喵喵!躲开!”
可达鸭双手抱头,双眼发出诡异的蓝光,一道接道紫黑色波纹光环发射出去。喵喵不躲不闪直直地冲上去,每被一道光环击中,它的动作就缓慢半分。
在尖锐无匹的利爪即将触碰可达鸭的额头时,喵喵停了下来。可达鸭瘫坐在地上,松了口气。
“还没完!可达鸭,再一次用水炮。”
“喵喵!快醒来!”瑞秋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但是声音被剧烈的水流声吞没,水雾尽散,只留下瘫倒在地上的喵喵。
她无奈的低下并摇了摇头,“真是的,初次参加道馆战就搞的那么狼狈。”收回喵喵后,她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后,她的眼神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明亮。
“决定是你了,冰砌鹅!”
白光乍现,头顶方形冰块浑身冒着寒冷薄雾的冰砌鹅屹立在场上。面对初次道馆战,它显得有些拘谨,呆呆的等待着瑞秋的指令。
“可达鸭,使用催眠术。”
“冰砌鹅,低头!”
尤伊愣住了,但很快他意识到了瑞秋的目的。
“快躲开!可达鸭!”
鸭鸭不解,鸭鸭挠头。在送上两个表情包后,可达鸭回头望着尤伊,然后又回头看向对手。
冰砌鹅将脑袋低下,光滑的冰面如图一面镜子一般将催眠术反射回去。正好弹回可达鸭转回的脑袋上。
鸭鸭昏睡。
“趁现在,头锤攻击!”
冰砌鹅拍打着翼鳍,头顶的冰冠坚实了几分猛地装向可达鸭,将它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鸭鸭昏迷。
“辛苦你了,回来吧可达鸭。”
在这轮鹅鸭杀过后,尤伊感觉到绝对不能小看眼前的少女。以她的巧思,总有一天,她或许能站到更高的舞台上。
“接下来我要派出,米立龙!”
一只橙色的小小的鱼儿趴在它膨胀起来白色喉囊上,摆出上弓的姿势。
“米立龙吗?居然没有和吃吼霸组合,真是少见的组合。”
“龙星群!!”
毫无保留的滂沱的龙之力量从米立龙口中跃出,在空中似华丽的烟花般炸裂开来。数道飞溅的流星仿佛无数条豪迈的巨龙整齐划一地向冰砌鹅砸去。
“冰砌鹅!快使用雪景!”冰冠碎裂,露出冰砌鹅的脑袋,坚固的冻结头顶下了这恐怖的力量。它手忙脚乱的将头和双手抬起,在空中唤起一片小小的雪云。
碎裂的冻结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别给它喘息的机会,使用浊流!”
褐色的浑浊洪水呼啸而来,裹挟着泥沙和碎石,发出咆哮之声吞噬一切,席卷而来的浪花撕裂空气,水汽弥漫,恶劣的气息扑面而来。
“保持冷静!冰砌鹅,我们用极光幕!”
头顶的冰冠再次破碎,华丽的光色在道馆的天花板上绽放。绚丽多彩的光芒在空中跳跃,极光时而流动,时而闪烁,宛如丝绸般的彩带在空中飞舞。
“这里使用冲浪!”
“迎着冲浪!决胜的龙星群!”
绚丽的流星与滔天的巨浪剧烈碰撞,五光十色的尾迹在战斗场上交织。湍流吞噬星辰,巨龙击穿漩涡,激起千层波纹,银色光芒闪耀万丈。双方训练家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一个身影从闪耀的光中击飞了出来,是尤伊的米立龙,它平稳地落地,身上竟无一丝伤痕。甚至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你人还怪好的嘞。
尤伊介绍道:“米立龙的特性:引水。冰砌鹅的冲浪招式并不会有伤害,不过从威力看也很不错了。”
光芒散尽,冰砌鹅瘫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能力。
“辛苦你了。”瑞秋温柔地将它收回,“做的很不错,是我指挥的不好。”
瑞秋再次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
但那如帕底亚雪峰般巍峨的盐石巨灵鬼魅般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上。它身形庞大而雄伟,傲慢地站立在地面上,散发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仿佛能瞬间摧毁一切。
“盐石巨灵,盐腌。”一道简单的指令下达。
数发雪白的盐弹从盐石巨灵指尖发射出来,压缩到极致的岩盐高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米立龙,守住。”
翠绿的屏障立起,将石破天惊的盐弹拦下。随后米立龙眉头一皱瞬间发难。
空气顷刻变得冰冷,雪花被急促而又凌冽的气流吹散。
是冰冻之风,冰簇正在盐石巨灵半截身子上疯狂蔓延,蚕食着它沉重的身躯,盐石巨灵想将它打碎,但是近乎快被暴增的冰簇的重量压倒。
“盐石巨灵,磨光岩石!”
雪白的盐石巨灵突然变得通红,迸发出炙热的尘土,身上的寒冰咔嚓咔嚓地碎裂开,沉重的巨人顿时变得异常的敏捷起来,如同一块疾行的熔岩。
“就是现在,尖石攻击!”
盐石巨灵双手刺入大地,无数尖石被豪迈的蛮力溅起,随后它猛地拍手,那些尖石便如万箭般齐刷刷的飞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米立龙。可怜的米立龙被打飞到墙上,昏厥了过去。
“哈哈哈,不错嘛。”尤伊鼓掌恭喜瑞秋,“从现在开始,我要拿出真本事了,请务必拼劲全力将我的王牌宝可梦美纳斯击倒吧!”
一旁的池水中,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宝可梦蠢蠢欲动。它有着华丽的鳞片,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美纳斯最终一跃而出,划破了水面。就在这一瞬间,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如同绚丽的飞虹一般,像是世界这幅画卷中的一抹奇迹。
绚丽的光芒在空中在道馆的对战场间洒落,众多的鱼宝可梦们看到了这美丽的景象,纷纷停下了游动,来到水池上方欣赏这美丽的身姿为它加油呐喊。
少女也被这华丽的姿态吸引了注意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美纳斯,虽然对它的美貌早有耳闻,但是初见却足以用惊艳来形容。
“如您所愿,亦如我所愿。”
瑞秋拍了拍脸颊,长呼一口气。面色严肃起来,目光重新回到比赛场上,橄榄石般的瞳孔瞬间多了几分凌厉,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盐石巨灵!扑击!”
瑞秋率先发难,在第一个音节响起时,盐石巨灵便已高高跃起,恐怖的力量如同崩塌的山峦般倾倒向美纳斯。
“冰冻光束!”
美纳斯微张玉唇,纯粹而辉煌的寒冷射线便传递到了盐石巨灵身上。
冲击带来的余威仿佛只是美纳斯孤傲而优雅的舞蹈中的杂质。甩动长尾就能调整姿势。
“尖石攻击!不要让它恢复平衡的姿态。”
“用龙尾打回去。”
尖锐的岩石飞弹被轻易粉碎,而后滚烫的热流在碎尘的掩护下撕裂空气,裹挟着嘶鸣声破空而过,飞溅出沸腾的热浪。
是热水招式!
“盐石巨灵!!!!!”
这猝不及防的袭击将盐石巨灵吞没,热流涌动,燎原的蒸汽汹涌澎湃。
面对着恢弘而可怖的情景,瑞秋攥紧了拳头,为盐石巨灵祈祷着。
纵使强大如盐石巨灵,直面这高温高压的水刃切割,也难免遭受重创。它身上的盐巴开始龟裂脱落,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苍白的岩石。
“你应该知道热胀冷缩的吧,先是被冰冻光束攻击,随后又被滚烫的热水袭击。再坚硬的身躯也即将一触即溃。”
头顶的极光也暗淡下来。是的,是的。
是时候直面最后一击了!
“你的下一招也是最后一招是——龙尾……”
瑞秋用颤抖的左手遮住半张脸,她选择相信盐石巨灵。
“现在——美纳斯,使用龙尾将它粉碎!为这场华丽而出色的战斗献上最后一舞!!!”尤伊指挥道。
“我相信你!盐石巨灵!”瑞秋用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着,“抓住仅有的机会!”
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吼!”
盐石巨灵发出困兽般的咆哮回应着瑞秋,裂解的岩石被自身引力拉着强行挤压,崩裂的碎屑如同一顶峭拔的岩冠一般蔓延。它伸出手,并以和沉重身躯不相称的敏捷拦住了龙尾,但那恐怖的鞭笞力量也让浑身的岩盐松动脱落。
但就在这时,盐石巨灵右手攥紧从身上落下的一块巨大岩盐,左臂一抽美纳斯的那如羽扇一般的尾巴,然后猛地抡向它的头颅。
这是不惧粉身碎骨,赌上光荣与羁绊的一击!
碎盐块发出亮白的光芒,美纳斯的鳞片间齐刷刷的长出了闪耀的盐结晶,疼痛难忍。
仅一下过后,美纳斯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唯有残垣般的盐石巨灵,微微摇曳,但屹立不倒。
当瑞秋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宝可梦中心的长椅上。
身边递过来一听汽水。
“可怕的挑战者。”尤伊心有余悸的评价道。
瑞秋有些嗔怒:“说女孩子很可怕很不礼貌啊喂!”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用那么冷酷的战术去赌胜利真的很可怕啊。总之,这是道馆徽章,不仅是我认可了你,更是你通过测试的象征。”
一枚青蓝色的海螺形状的徽章递到瑞秋的面前,仿佛能从上面看到海浪。
“感谢您的挑战,祝您旅途愉快,也祝您的宝可梦早日康复。”
“谢谢您,如果还可能的话,还想麻烦您一件事。”
“嗯?乐意效劳。”
“那孩子……路卡利欧一直想和您的大剑鬼切磋一下——希望您成全。”
——未完待续——
作者:高以谰
评论:随意
注:挑战一次性写两个个关键词!(其实还有一个是上个月的【月神】)成品是末世科幻风黑暗童话大乱炖(?)
伊晗身着特制太空服,在围绕地球的一层层太空垃圾里穿梭。远处太阳的光反射在残毁的太空战舰上,金属色的光晖像无机质的眼泪。
战舰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弹孔。伊晗拉了一下战舰的舱门,门把手十分轻易地脱落。伊晗摸进驾驶室,轻推开驾驶员被宇宙射线摧残到不成人形的尸体,忽略左侧舷窗前悬空停滞的子弹和窗上蛛网般的弹痕。
即将尝试第一次爆破。
伊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摘掉头盔,将它放置在较远的角落里。事实上,因为皮肤的柔韧性,人体裸露在太空中的瞬间并不会爆裂。
但是脆弱的肺部不同。伊晗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就像她曾在无数个安静的夜晚里秘密地幻想与李湘接吻时那样。
在嘴巴合拢鼻腔闭气的霎那,伊晗的肺部像失控的气球一样炸开,连带着她的上半身在一瞬间粉碎。瞬间冲击的动量将血滴与碎肉甩飞出去,像是下了一场华丽的血雨。然而这绝非普通的炸裂,爆破的白光甚至覆盖了血肉的红,冲击如此之强,以至于当白光消弭时,金属制的战舰头部也已经碎成几片。战舰和伊晗自己一起炸毁了,骨茬、血滴、肉沫与金属碎片在太空里飘浮着。
不远处的特制太空头盔闪着光,以电信号形式向地球传送画面。
月神改造计划成功。目标1号已炸毁,剩余目标94426个待完成。
血肉碎末缓缓集聚到一起,汇成伊晗头部的形状。头颅长出脖颈,然后接上胸膛。好痛……伊晗想。因为是真空,痛苦所引起的声带震动被局限在口腔里,嘴唇之外的空间中仍然充斥广袤且永恒的静默。
伊晗明白自己将永远徘徊在这片寂静里。宇宙射线无情扫射她新生的肉体令其破损衰败,但几十毫秒后,破溃的皮囊又复生长如新。
此刻,地球上的人们齐齐地跪着,做出祈祷的姿势。政府的宣传喇叭高声播报着,昂扬的语调反复循环。月神如此高尚仁慈,祂将粉碎全部太空垃圾,为人类开辟生的天。让我们为祂祈祷,伟大的月神将战胜太空垃圾,取得永久的胜利。
李湘双手合十,在人群中与千万人一齐背诵祝词。但实际上他并不能理解其中含义,只觉这大段文字生涩拗口。
他并不清楚自己是人型AI。而那个在太空中用经过改造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爆炸再重聚以粉碎太空垃圾的、现在被奉为月神的女孩,曾经无数次想象能与尚为人类时的自己接吻。
(拨弄钟表指针逆时针旋转,将时间倒回一周前。)
……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你可以和他对话来塑造他的认知,或者按下这个按钮,快速固定你灌输给他的信息。
……你们会遵守约定,保证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的吧?
……放心吧,月神最后的愿望我们会实现的。
嗨。伊晗的脸有一点点发烫,她先开口打了个招呼,声音小而飘忽不定,有几分像她无措又有些雀跃的眼神。你好,我是伊晗……然后她清了清嗓子,你是,嗯,你是李湘。
人型AI说,我是李湘。你是伊晗。了解。
别那么冷冰冰的嘛。她好像有点不满意,撒娇似的说,不必再每句话后面都加上了解。
不要在每句话后面加了解。了解。
她笑了。眼睛弯成小小的月牙,光点在其中跳跃。你和他还真有点像,他也是个笨蛋。从来听不懂我的话……当然,他可能根本没有在意过。
人型AI沉默地站立着。
伊晗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细碎的话语织成一个李湘的壳,但若向内窥视,壳子里面却空空如也。她说自己似乎从未得以理解他的心。唯一能确切知道的就是他的梦想是成为英雄、拯救世界,因为这句话他总是挂在嘴边。他希望所有人都能记住他的名字……其实有点贪心吧?活着的时候被别人叫出名字还不够,甚至还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占据死后的时间。
可是,因为他是个笨蛋,所以不能明白英雄主义其实只是狂妄自大而已。而梦想是恰到好处的无知。
后来他还没来得及实现梦想就死掉了……为了救我。
伊晗开始流眼泪。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宁愿他没有救我,或者,我宁愿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这样他不必死,我也不必哭泣。还有很多很多不必发生的事。生命其实太不必了,伊晗说,但是,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必要的事情却仍然发生并持续进行着。
人型AI还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请抱抱我吧,伊晗擦了擦眼泪。你拥有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躯,我可以把你当成他的。你就是李湘。现在,你就是李湘了。
我是李湘,人型AI说。他走上前去,环抱她的腰。因为他比她高一点,她示意他稍微低下头。
伊晗伸出指尖,从他薄眉的一端划到另一端,然后轻轻按压他的眼皮。他闭上眼睛。李湘睫毛很长,在白皙的脸上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在了他的眼皮上,不是她的手指,是更温暖,更柔软的什么……他能感受到那片柔软在磨蹭,似乎因为太过眷恋不舍得离开。她的手指从他眼角滑下,抚摸他的嘴唇。当一切触碰停止后,他睁开眼睛。一双称得上美丽的,线条流畅漂亮的,瞳色很浅的眼睛。在李湘海水一般的瞳仁里,伊晗的倒影仿佛是被摇曳的水波淹没了。
伊晗与李湘待了一周。他们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一样约会和拥抱,只是伊晗不肯亲吻他。每晚的晚安吻都落在脸颊上。
一周后,伊晗对李湘说自己将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呢?
我要代替你完成梦想,去拯救世界。
李湘还没来得及说话,伊晗抢先一步:十秒后,你会作为一个梦想着平凡生活的普通人长久地活着,并永远忘记我的名字。
伊晗按下了按钮。
李湘看着对面的陌生女孩被白衣研究员带走时并未觉得悲伤,只是莫名其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只想回家。
(再将时间向前拨回一点,大约一个月前。)
你的意思是:人类在三年之内就要因为过量太空垃圾坠落而灭绝。身为月神的你明明可以拯救一切,却因为太过害怕而从研究所逃走了。
李湘的眼睛冷得像寒冬的湖泊,冰层下叠着冰层。伊晗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冻结在冰的最底处,所有血管都因低温而脆裂泛白,只需轻轻一握就会彻底破碎。
李湘接着说下去。为什么呢,伊晗?声音越来越高昂尖利,仿若窗外呼啸的朔风。你为什么还要特地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你觉得这是一种嘲讽吗?对别人的梦想不屑一顾,将其踩在脚下还要再来炫耀一番?
炫耀?伊晗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反驳他,你知道成为月神意味着什么吗?我会死的啊!或者更糟,我可能作为一枚炸弹永远被留在太空里,重复爆炸和复原的命运……你不也曾经接受过改造吗?难道你不痛苦吗?想逃走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泪水终于还是决堤了,但伊晗没有去擦拭它。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在太空里孤零零地死去,再一次次醒来。反正都是死去,我想和你死在一起。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其微弱,几乎是不可被他人察觉的呢喃。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是真的恨你,伊晗。可是李湘只是叹了口气,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玻璃似的瞳仁中只剩下痛苦和悲哀的余烬。最开始可能并不是这种感觉,但是最初的感觉我已经忘记了,此刻,我只是平白地、明确地恨着你而已。他的声音轻而倦怠, 仿佛正捱着生命不能承受的沉重。恨你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又将其视若敝屣……如果我是你就好了,伊晗。每一天,从醒来到睡去,这个念头快要将我逼疯。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成为英雄吗?他的声音也愈来愈小,到最后简直是用气声说话,话音未落便剧烈地干咳起来,鲜血从喉头喷涌而出。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拯救世界吗?可是,最终成为月神的却是你,而你甚至如此轻易地放弃了拯救人类的机会……我该怎么样不去恨?
眼泪从伊晗的眼角滚落下来。在他话语的背面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的痛苦,与那粘稠致密的痛苦相比爱与恨都显得太浅薄了,只是一层无足轻重的阴影。他已经不是那个与她一起长大的李湘了,她不无悲哀地意识到,现在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承装着失败与痛苦的口袋而已。
因为改造失败,李湘从脖颈以下已经彻底看不出人形了。他的肩胛骨处生出两条细弱胳臂,后背全是腐烂的脓疮。胳膊与大腿上满是注射针孔,针孔附近布满蓝紫色的淤青。疱疹与肉瘤可怖地缠绕他全身,胀大如成熟石榴籽然后爆裂,再复生长,如此循环。他的膝盖以下完全滩成了一堆软肉。参加月神改造计划的一万人里,除了伊晗被成功改造为不死之身,其他人已经全部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好吧,我会离开的。伊晗擦了擦被泪水彻底模糊的眼睛,转身向外走去。只要你能不那么痛苦……
巨响从天而降。
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覆盖住了她的身体,粘稠的带一点腥味的液体滴落到她眼皮上,流淌到嘴角。她听见李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什么呢?这疑问如此清澈透明,一瞬间伊晗僵在黑暗里,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时间穿越而来的年幼李湘或者从天而降的天使的声音。黑暗彻底笼罩她。巨响连绵不绝,待到停止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屋顶破开,李湘的头部被坠落的太空垃圾碎片砸得粉碎。极高速撞击导致的火焰在他的尸体上熊熊燃烧。在最后一刻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伊晗护在身下,因此她却分毫未伤。
为什么呢?
那个笨蛋。伊晗流着眼泪坐在火焰里,火焰数次剥落她的皮肉与内脏但它们很快便重新生长如新。只有她的眼泪被蒸发,徒留干涸的盐晶粘在她下眼睑上。
(继续回溯至半年前。)
伊晗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参加月神改造计划后的第几天。每一天都是重复的乏味与枯燥,吞吃干燥药片、被注射不知名药剂、接受严苛训练。她能坚持下来只是因为李湘的训练点位就在自己对面。如果能和他在一起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她想。咬咬牙进入训练舱里,然后隔着冰蓝色的半透明舱门,看见李湘倒下。
其实只是每日的常规注射而已。但自从加入月神改造计划后李湘本来就一日比一日苍白,当他伸出手臂准备接受注射时,伊晗甚至能看见他纤细小臂上的血管,黯淡蓝色蜿蜒,像墨水胡乱流淌后留下的墨痕。这一次针头照例熟练地扎进去。李湘面部肌肉抽动,嘴唇抿得愈发薄而无血色,最后简直快拉成一条直线。接着细线破出口子,狂乱野蛮的红色喷涌而出,鲜亮得不真实,仿佛是兑了水的红色染料,溅湿他胸前衣服。他直挺挺地倒下,血淌到平坦的白地面上,汇成小小红色湖泊。伊晗在训练舱里尖叫,尖叫在舱壁撞出回声。伊晗看见李湘的嘴唇一开一合,眼睛翻上去,几乎只剩下眼白,整个人不由自主颤抖,像是一条出水的将死的鱼。
他仿佛无意识地向她的方向伸出手去,手指在空气中抓伸,指尖白得仿如锋利纸片,隔着空气将她眼底割伤。好痛。好痛。他的嘴型重复,幅度越来越小。她开始拍打舱门,但训练舱无法从内打开。警报声响起。请在自己的位置准备训练开始……
失重感骤然袭来,几乎让伊晗昏死过去,鼻腔飙出血,血在舱内乱飘。三、二、一。伊晗再来不及说一句话,倒计时归零。
舱内瞬间抽为真空。伊晗只来得及感到疼痛的白光一闪,然后眼珠爆裂神经炸开,失去所有意识。肉与骨炸裂得粉碎,训练舱旋转,依靠离心力搅拌均匀。最终舱里只剩下一团淡粉色的血雾肉糜。爆炸冲力达标了,研究员点点头,关键点是看她能否自我回复。如果可以,那么意味着经过我们二十多年的努力,月神终于即将诞生了……噢,还有那位。他下巴朝地上李湘方向一抬,可以淘汰了。
伊晗花了一周时间才重新恢复人形,但永远失去了一只眼睛、一根无名指、一个阑尾。研究院喜出望外,上报政府月神计划取得重大成就,政府下令大力向民众宣传应对太空垃圾的利器取得关键性突破,清除一切太空垃圾指日可待。人群开始欢呼。终于要安全了——终于要安全了——从天而降的厄运再也不会让他们日日恐惧、夜不能寐了。人们终于不需要再担心几百年前的太空垃圾碎片带着灼热白光坠下,在自己尚沉在睡梦中时把自己和家人炸成碎片,胳膊和内脏随机飞到邻居家的花园里,留不下一具全尸,连下葬都困难。欢快的气氛弥散在空气里,所有人都期盼着月神拯救人类的命运。
伊晗再也没有在研究所里见到李湘。
我拒绝接受下一步训练。伊晗对研究员斩钉截铁地说,拍掉他递给她的药片。我是为了李湘来到这里的。现在他离开了,我在这里待着已经没有意义。
我知道你很爱他……研究员都戴着白色面罩,伊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莫名觉得他在嗤笑。但多少也请你爱一下人类吧?据目前实验结果模拟你是唯一可能成为月神的人。如果月神改造计划失败,过量太空垃圾坠落下来,人类不出三年时间就会走上恐龙的老路。
那,伊晗几乎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与我有什么关系?
嗯……研究员似乎真的在思考,但伊晗对此并不信任。或许因为你自己也是人类?作为人类的一员你有拯救人类的义务,这甚至不必有什么理由吧?
那一瞬间伊晗感到某种庞大而颇具压倒性的无力感。身为人类并非是我所选择的,生在这个该死的摇摇欲坠的时代同样不是。为什么我一定要背负上全人类的性命去成为那个具有悲剧色彩的英雄?李湘的脸忽然毫无预兆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几乎只需一瞬间她就下定决心了:她绝不去太空送死。她还想见他。
那么,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报名月神改造计划呢?这总是你可以选择的吧?
伊晗忽然被噎住了,无法再吐出一个音节。眼泪涌进眼眶刺痛。英雄主义其实只是狂妄自大而已。而梦想是恰到好处的无知。
而爱,爱是自欺欺人的愚蠢。
(回溯至五年前。)
那时伊晗和李湘刚刚年满十四周岁,年轻气盛,仍然深信不疑爱、理想、英雄主义等宏大美丽的词汇,而恨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不甚解的抽象概念,陌生而不重要的单音节词。当那些漂亮清脆的音节从舌尖滚落时,心脏还会莫名其妙地悸动,眼睛闪闪发光,血液逆涌上脸庞。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仿若兄妹。伊晗经常溜到李湘家,两人蜷缩在柔软沙发上,分吃同一包薯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电视机。
屏幕上的政府工作人员踌躇满志地规划着,随着月神改造计划的持续进行,几百年前的人们留给我们的债我们终于能够还清了。我希望能在我们这一代给下一代留下一片清澈的星空,让他们想起太空时首先想到的是神秘与美,而不是危险、致命、裹挟着白焰的火球与巨响……
伊晗看向李湘。电视的光映着他脸颊发白,也掩不住本来的血色。每当他看这种新闻时总显得异常兴奋,好像有什么未知燃料驱动他不正常地燃烧。她的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因为常年体弱,平常总是过分平静的。下一秒,仿佛觉察到她落在他脸颊上的目光似的,李湘转向她。
我想去拯救世界!他的话语带着兴奋的味道。清理所有的太空垃圾,这很酷不是吗?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所有人都会记住我的名字吧?他的眼睛太亮了,透过他眼睛伊晗几乎可以看见他生命燃烧时的火焰。那我就是英雄了——他笑起来,然后骤然停下,拼命干咳。
我的梦想是成为可以被所有人记住的英雄。你呢,伊晗?你的梦想是什么?
李湘瞳色很浅。当伊晗望向他时,可以模糊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摇晃。我的梦想是在你拯救了世界以后去给你递花,然后在众人的欢呼声里,顺理成章地和你拥抱。但是,伊晗想,这绝对不可能告诉你。
我的梦想是成为比你名气更大的英雄。她笑着说,这样,记住你名字的人就必须先记住我的名字。很狡猾吧?
他们一起笑起来。年轻的笑声轻飘飘地飞着,笼罩他们一如柔和的光晕。英雄主义、理想、爱。这些词汇对他们来说似乎太简单了,那么再推迟几天去实现也没关系吧?伊晗想,现在只要望着他笑就好了。仿佛她只要伸出手去,那些全部都触手可及。
(回溯。)
(少年蜕变成婴儿,婴儿缩回子宫。子宫挤压变小恢复成细胞,细胞团回溯为受精卵,受精卵分裂为卵子精子,重新回到女人男人体内,再分别回到各自的起点,生命还未产生交集的时刻。出生。死去。潮湿。干燥。温热。冷冰。黑暗。光亮。静默。静默。静默。时光飞溯。)
(回到三百年前。)
那时的政府并非后来的统一政府,而是尚处于分裂状态的甜咸两个。随着两个政府的摩擦日益激烈以及矛盾愈发不可调和,地球上最大的两个敌对政权向彼此宣战。因为在海陆空等战场上都分不出胜负来,所以他们将战场延续到太空里。出于一切必要或不必要的理由,双方都疯狂一般地制造着太空军备,为此甚至不惜耗尽地球全部资源。
在太空中,两艘敌对军舰向彼此激烈开火。两名驾驶员怀抱着相同的、成为英雄的伟大梦想,毫不留情地朝对面发动攻击。他们的炮弹几乎同时击中对方心脏,二人在同一秒一起死去。死后最后一丝微笑仍然悬挂在他们脸上,头盔破碎后,笑容与皮肉被太空射线一点一点腐蚀。
两边的人民为他们举行盛大的葬礼。他们是值得铭记的英雄啊,就这样被歌颂着、被挥洒泪水。尽管尸体和战舰一起留在太空里,最终也没能回到地球,但他们的棺椁挂满奖章,以最高葬礼规格葬在荣誉之海。
然而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时间是唯一冷酷变量。当时沉浸在欢乐和泪水中的人们没有想到二百七十六年后,当其中一方的破损太空军舰坠落到地球上夺取万余人性命时,已经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战争疯子!阴魂不散的鬼!为什么死了也不让别人安生!
仍未还完贷款但房子被已经变成太空垃圾的太空战舰砸烂的人跪在地上,稚童般地哭泣。爱人与孩子都被埋在废墟里的人撕心裂肺地叫喊熟悉的名字。新婚的夫妇在婚床上相拥着被碾碎成为焦糊的肉泥。被烟熏得疼痛的喉咙发出野兽般久久不绝的哀号直到永久失去自己的声音。坠落后燃起的浓火与烟吞噬着此起彼伏的绝望。一切的一切的一切,在无数颗痛苦的瞳仁里燃烧。
废墟中的人们抬起头,在头顶一万千米处层层叠叠的太空垃圾碎片的间隙里偶然窥见了一丝月亮的辉光。
请救救我们,月神。
人们跪在地上,用最后气力双手合十祈祷。
(继续回溯。)
(团结。原子。暗物质。分裂。祷告。相爱。质子。残杀。太阳系。敏感。愚钝。星云。月亮。饱满。粲夸克。空茫。)
(静默。静默。静默。)
(回溯到一百三十八亿年前。)
宇宙是一个尚未爆破的点。
(痛苦。痛苦。痛苦。)
(静默。静默。静默。)
(为什么呢?)
这一次,宇宙没有爆裂。
终。
【大声喊出 超强极限爆焰弹!】
卡莱拉和一脸困倦的卡马拉努力地打起精神,朝着运动中心的方向走了过去。
或者说,没有精神的只有努力睁开眼的卡马拉,卡莱拉走两步就得等待卡莱拉则是什么时候都元气满满,而现在正夹着书,不断催促卡马拉朝着运动中心迈去。
“卡马拉,今天要白天就运动哦!之后的旅途肯定也都是要在白天努力的!努力,努力不要睡过去!“
她高举着手中的招式绘本图鉴挥舞着,正打算把自己还没学过的z招式也逐一练习看看。虽然并没有带Z手环和Z结晶,没办法因为和宝可梦的强烈共鸣而产生特别的力量,但作为健身仍然是个鸽不错的选择。
而在卡莱拉蹲下,做热身运动的时候,一直火球鼠来到了一旁她的一旁,一脚(?)踩在了图鉴上。在特等的观众席上,看着卡莱拉和卡马拉的热身。
“球球——”
原本四处参观异色瞳短裤少年(?)晃着耳坠,在整个体育中心寻找着。只可惜好奇新过剩的他一下子就会被其他人的动作所吸引。
“哇,是大字爆炎!姐姐你是在这里做练习吗!配合的真好!”而又过了一会儿,则出现在了另一旁“球球!是伴着节奏跳舞的乌波!”
“……球球?不对,我是在找球球的啊!”在观看了配合的表演了之后,圭太想起了自己刚刚打算做什么,在整个体育馆里大喊着。
“球球——你在哪——”
"球球——”
对方的声音响彻整个体育中心,而听到了这声音的球球也应着声音亮出了背后的火焰。
卡莱拉朝着声音地方向望去,好奇起来在这大声呼喊的训练家到底是谁。但卡马拉并没有在意声音的主人,他高耸着背,瞪着燃起了火焰,站在绘本上的火球鼠。
他一步步地朝着火球鼠迈进,一脸凶相,正打算威吓对方收起火焰。但好像这个样子之后适得其反。
威吓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卡莱拉打断了。“真的是!一会儿的功夫你们就在干什么呢!那边的孩子把火焰收起来!会烧到绘本的!卡马拉你也是,这样吓唬火球鼠他会燃的更厉害的啦!”
好在卡莱拉之前还见过,不然这只胆小的火球鼠缩成一团后再受点惊讶不知会发生什么。
她朝着两只宝可梦招了招手,并向火球鼠摊开双臂。“好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就先帮助你找到训练家吧。是不是刚刚的那个?你叫球球...对吧?”
卡莱拉所能想到的情况便是如此,而对方也给出了准确答复。走下绘本,朝着卡莱拉走去。
她两只手一起环抱着名为球球的火球鼠,终于在几分钟后同他的训练师相遇。
虽然中途不知道被好奇心带偏了几次就是了。
“呼,呼……”似乎刚从跑道的另一端朝着这边跑来,年轻的小训练家有些喘不过气。但是看到了自己的火球鼠后,还是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球球——原来你在这里!“
看到了自家训练家的身影,火球鼠立刻从卡莱拉身上跳下,一蹦一跳地来到了金发少年的跟前,蹭着自家的训练师。
“是你的火球鼠啊!这孩子好像很喜欢这个图鉴呢?因为高度坐起来很舒服……?”
“图鉴!什么图鉴!”他抱起火球鼠,有些在意地朝着图鉴那边伸了伸脖子。
卡莱拉将图鉴的展示给了对方,上面笑着的库库伊露出的雪白牙齿格外耀眼。
“——阿罗拉的招式图鉴!大概是会记载所有能够发动特殊自然之力”z力量“的特殊招式!一般的话我们会喊Z招式,然后根据种类会有不同的类型,甚至还有某些宝可梦具有自己单独的Z招式……“
“那么我上了!卡马拉!黑洞吞噬万物灭!”
卡莱拉解说的同时双手交叉,然后分开于两侧,再然后身体微蹲,整个人弯下身去,在摇摇晃晃地站起,双手五指委屈做恐吓状。嘴里小声地发出“啊呜——”的声音,将手臂微微展开。
当然,没有Z手环和Z结晶的话是没有任何能量的反应,卡马拉也只是很配合自己的主人,适当地做出了瞪眼的样子。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卡莱拉表演完后,伸了个懒腰,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看完了表演的圭太眼睛里冒着星星,十分期待地问道。
“有没有我和球球能够用招式!我想学!”
“火球鼠的话果然是火Z呢!火Z的话我想想……”由于自己并没有火属性的宝可梦,自然也没有学火Z招式的理由。
卡莱拉拿起图鉴哗哗翻开,然后将他展示给给圭太来看。
“出拳,出拳,就一个劲儿的出拳就好了嘛!”卡莱拉很简单地概括道,但其实并没有记清楚到底是怎么是个什么顺序,只记得最后左脚前一步,然后重重挥出右拳。
当时卡奇队长是怎么说的来着……?卡莱拉努力回想,但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印象他是不是在跳什么本地区自古以来的舞蹈加在其中。
“我的全身全灵全力……什么?来着?”虽然只是小声复读,但还是被听到了。
“我的全身全灵全力,这个说法好酷!!”
“……哎?”圭太的大声感慨把卡莱拉从过去拉了回来。
“然后呢!我要伴随着这个一边大喊一边做动作出拳吗!好像我刚刚看这招叫做超强极限爆炎弹!”
“啊对!是这样,那我们就伴随着出拳的节奏大喊吧!”
“没错!球球也来!”
球球有些不太情愿地也抬自己上肢,开始了挥舞。而卡马拉则左右晃了晃头,舔舔爪子在一旁毕业歇息了。但看着圭太和球球的卡莱拉,一时之间没能注意,又让他成功偷懒了。
于是,两个人毫不在意周围人如何,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拳头,直到其中一方停下才停下……
“对了!我是圭太!谢谢你的教学,我们之后下了船要不也一起行动看看!”
“好啊!我是卡莱拉!期待日后的旅程——“
【TBC?】
不知说是命运的相会还是如何,卡莱拉刚来到水道馆附近,就遇到了在游轮上曾经遇到过的,身为协调训练家的烁妮小姐。虽然只是在轮船上打了个照面,相互交换了名字说下次有机会又一起行动,
而现在正是那个“下次”,刚下岛不久就遇到熟人自然是喜事一件。
卡莱拉隔了一段距离就看到烁妮的火红秀发,身为协调训练家的她早就为自己的伴侣宝可梦和自己早在下船之前便好好打扮一番。
“烁妮姐——你也来挑战道馆了吗?”
“哦!是卡莱拉啊。“听到声音的烁妮华丽地转过身——刚好解决了自己冰淇淋蛋筒尾巴的那最后一点。
“好吃!”
“什么什么?”
卡莱拉快步向前,想一探到底是什么食物。可惜再她赶上的时候,那最后的一点点就已经被送入口中了。
“嗯,路边买的冰淇淋。不过既然你也在这附近的话。果然是来挑战水系道馆的吧?”
“嗯!不过,烁妮姐你要去挑战水系道馆吗?我记得你的主力是……“卡莱拉安安盘算之后是不是也该买一根尝尝,但比起那个,眼前带着火属性去往水系道馆的训练家前辈更令人好奇。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但总感觉这样也有些许的不礼貌,最后这个字说的有些支支吾吾。
“除了king和queen,也有joker其他宝可梦吧!不过难得的度假,倒是更想参加另一边——”
烁妮顺势摸了摸King的脑袋,像对方解释。
”原本协调训练家比起对战更倾向于表演与展示,哎,我也不喜欢对战啦。所以我来这里的目的是——“
“给可达鸭做甜麻花!!"两人异口同声十分默契地说着,相视一笑。
卡莱拉小步跟上在自己前面的烁妮,故作神秘地小声询问道“那么烁妮姐你的厨艺水平如何……?可以的话我想两个人一起协作完成。这样成功率说不定更高!”
“哦!我也想和小卡莱拉一起做点什么呢!感觉会很有意思!”
“一言为定?”
“当然!“
两个人在路途之中愉快地定下了合作,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谁的水平究竟如何。
而当二人得知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开始制作的时候了……
两人一起踏上水系道馆的门口时,一楼地餐厅正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接待的小姐姐则热情地朝着二人打招呼。
“欢迎来多洛克的水系道馆!你们是干什么的呢?完成任务和吃东西是在一楼的餐厅,想要进行道馆挑战的话则请前往负一楼等待道馆主的到来,这里的负二楼则是给水系宝可梦提供玩乐的地方……”
没等对方说完,卡莱拉就-着急地询问起有关麻花的情报。
"我们是来完成道馆任务的!甜麻花制作的!在那之前能不能让我们吃吃看!这样的话应该更方便制作了!“
负责接待的小姐姐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回答道“探究什么是可达鸭喜欢的甜麻花也是这次任务的要点呢!提示就这么多了,剩下的还请去负二层询问馆主吧。”
谈话的时候烁妮将queen好好收入球中,跟随指示来到负二层,而卡莱拉则抱着卡马拉犹犹豫豫地,似乎是因为没见过甜麻花所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制作而苦恼着。
“没事啦小卡莱拉!就算失败了也可以拿到徽章的,这点可以不用担心!哈哈!“
烁妮爽朗地笑声给周围的人带来了勇气和力量,卡莱拉刚刚的不安转瞬即逝。
“没错!这种时候就和在游轮山那时候一样!先做了再说!”
“对对!小卡莱拉就是这种气势!有这种气势很重要!”
“好!我会努力的!麻花肯定也是面包什么之类的小吃吧!这样的话中间加上熬制的果酱就好了吧?嗯嗯,加上蜂蜜淋在表面感觉也很不错……”没有见过“麻花”的卡莱拉只能这么猜测。
去往了各地的烁妮自然是知晓麻花是什么的。但为了好玩,烁妮并不打算把“麻花”的样子告诉卡莱拉,正等着她自由创作。
嗯嗯,小卡莱拉待会儿会做出什么呢……真令人期待。光是想想就是令人流口水了。
烁妮心理如此想着,但是想法都藏在了心底,没让一旁的同行者发觉。
伴随着闲聊,二人很快地到达了位置,同身为馆主的尤伊申请一同进行道馆任务。
而尤伊也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既然二位一起到来的话,那么就刚好一起使用厨房把。你们二人需要关于麻花的提示吗?"尤伊虽然答应了下来,但还是有些担心两人会做出什么东西。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挑战者做出了奇怪的东西,有点不放心地提醒道。
“呃……麻花,是什么?我只理解了甜。”卡莱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不过感觉和马拉萨达差不多……?”
“那么,提示就是油炸和扭曲。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琢磨了,我会让可达鸭去做评委和监督的。待你们准备好之后,我会和可达鸭一起品尝成果的。”
接到提示后的二人跟着可达鸭来到了干净的厨房,可以看出这里的材料可算是相当齐全,看来,想做什么都可以完成。带领着两人进入厨房之后,可达鸭就站在门口做门卫,睡着了。
而烁妮抬起面粉将它倒入了盆中之后就停下了手,满脸笑意地看着卡莱拉。
“那么!我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剩下的试吃就交给我把!”
“哎哎??!”刚开始搅拌酵母的卡莱拉被着发言愣住,正准备倒入碗中的受停了下来。
“呀——我一直在外面游走没什么适合的适合学饭嘛。要是有什么体力活就交给姐姐我把!”
烁妮卷起袖子亮出胳臂展示同时召出了自己的魔尼尼“来吧joker!这也是秀场!”
“那么把这些混合起来然后搅拌把!”卡莱拉说着将一个个地将小碗递过去。而魔尼尼则学着自己训练家的样子,开心地将这些物体倒入。
烁妮则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几枚鸡蛋单手打入其中,而合掌之时,蛋壳就消失不见,不知什么适合在手上多出了打蛋器进行着搅打。
“哇……”烁妮的备料手法看着让一旁的卡莱拉发愣,“烁妮姐会特别的魔法吗?这就是魔术……?”
“这种距离可不能露出破绽呢!还有添加什么?”
“啊哇哇——我好像忘记了盐!稍微需要加了一点这个!”
joker和自己的训练家一样,不知从何处掏出了盐罐子,朝内倒入少许。
或许正如刚才所说,即便是厨房也是展示技术之处。
而在烁妮和碗内的面团奋斗之时,卡莱拉则将面粉铺好等待着下一步。
“扭曲……扭曲……扭曲……”卡莱拉思考着关键词,脑子里全部都是圆滚滚的马拉萨达,实在不知道如何所谓的扭曲是什么。
“就想成扭成一团之类的?你看横着的8的形状……”烁妮将做好的面团递了过去,而魔尼尼则丢起瓶子在空中画着训练家所说的形状。
“唔嗯——总之先切成圆的,然后再搓揉长条拧再一起……”卡莱拉小声念着,尝试将东西宁好,发酵。“
”嗯嗯,我印象里的好像是这样?不过好像小小硬硬的,大概是再阿西亚那边吃过……?“
一旁的joker也附和着。
“哎……?”卡莱拉愣在原处,喃喃自语“不是像面包那种软软带馅料的存在吗?”
“说不定也有啦?大不了多的那份就由我们自己吃掉!”烁妮满不在乎地说着,视线倒是没移开面团。“嗯……看起来待会儿可以像棉花一样蓬松,那个松软的口感真的很让人期待……虽然硬硬脆脆的麻花很好,但这种也感觉不错!”
“是啦是啦,但是这样的画顺便把硬麻花的料给准备一下,呃呃应该不需要什么酵母,面粉油盐之类的就够了把。这种情况就拜托你们俩了!”卡莱拉掏出精灵球,放出再邮轮上的厨师一对鼠。
“发酵时间的掌握和硬麻花的备料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被召唤出来的一对鼠有些不解,倒不是说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做,问题是自己怎么抬起重重的面粉袋子。二鼠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连带着头上的厨师帽也有些偏移。
他们试图发出些叫声引起训练家的注意,但反应过来的只有一旁正准备休息的烁妮。
“哦!你们两个是要帮忙的把,那真是太好了!需要什么材料和告诉我和joker把!”
另一侧的卡莱拉没有参与这对话,只是一直同牛奶鸡蛋等东西进行奋斗,再整个厨房哐啷作响。
待声音结束,卡莱拉就完全瘫坐一旁不想在动了。
”唔啊……应该就只剩油炸了。最后一步就结束了把!”
厨师一对鼠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下,爬到蹲坐在卡莱拉的肩上,提示她东西以发酵好,是时候去油炸了。
一直不断地吱吱声也有些恼人,“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去做不要担心发酵过头味道不好……唔唔。要不你们两个自己去做啦!”但一对鼠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自己的训练家,开始了假哭。
“……”两只鼠心意相通,看其中一直掉下小豆豆的同时,另一只也不甘示弱立马跟上。卡莱拉之后从地上起身,缓缓迈向油锅。
油锅里的油冒着泡泡时间正好,扭好的面团放下去就发出了悦耳的响声。而烁妮则轻声迈向冰箱,将刚刚做好的馅料去除,偷偷尝了一口。一旁的魔尼尼也学着训练家的样子蘸取了些馅料。
甜味和奶香所交织的味道使人爱不释手,因此等递到卡莱拉手边的适合,馅料好像和最开始看到分量有些不同了。
但此时的卡莱拉,还没注意到这一点。她嘴里哼着曲子,正专心地进行着油炸工作。并没有发现自己的馅料正被人偷吃,一点点减少。
“对了小卡莱拉,是要把这个馅料放入软麻花里是吧?”烁妮满足地品尝完馅料,想起着应该是加入面包(麻花)之中的东西。
“嗯对,把馅料装入裱花袋里就好。”卡莱拉匆忙地从烁妮手上接过盆子,轻轻掂量重量,察觉了一些些地违和感。“嗯……好像和我刚刚放入冰箱适合的重量不太一样,热障冷缩也不会如此啊……我以前也做过的……”
而一旁的烁妮和joker则同时打马虎眼,试图掩盖自己偷吃的事实。
——但是手上拿着的软麻花是什么都没法掩盖的。不如说,被发现了就变得更加正大光明了起来,“我试试火候油温!麻花发酵的很好,而且炸的表面很酥脆呢!嗯!”
她肩上的魔尼尼也做出一副报告的样子。举手发言发出叫声,并且吃下了烁妮分给他的那一部分麻花。
“总之是试吃啦试吃,毕竟不能给可达鸭吃不适合的食物嘛!做就做到最好!”
虽然这不过是烁妮临时找的借口就是了。
而卡莱拉对此深信不疑,嘱咐两声不要把他们全部吃完后,继续着接下来的硬麻花的制作。
这个制作的监督则是全部由厨师帽一对鼠负责,克莱拉一直不断地询问合适的粗细以及时长,直到一对鼠点头满意才开始下一根,而一回生二回熟。不需要馅料的小麻花一锅能做不少,油炸的滋滋声同咔嚓的咀嚼声交织。
结束教导的一对鼠十分满意地将一小节麻花分为两段咔嚓咬着,顺势还分给了摩尼尼joker。
“好!就剩下最后的裹糖粉了!把这些裹好砂糖就结束了——“
”哎,等等!我当初做的可不是这么一点把!!其他的部分呢?!“卡莱拉惊讶地看着做好的半成品。有些头疼地看着吃饱了的一对鼠,以及避开自己事先的烁妮和魔尼尼。
“嗯!味道很好吃哦!小卡莱拉!”烁妮朝着擦了擦嘴旁的糖粒,朝着对方伸出了大拇指。
看来比起满足可达鸭,倒是先一步满足了自己的同伴的胃……
古时妖魔鬼怪精灵于混沌浊气中诞生,分散于各地侵扰力量较为弱小的人类。为维持秩序,诸神明派四灵与其他神兽清理世间混沌,而后化为天道维持秩序。人类得以喘息生存繁衍。
当人类社会进入高度发达的阶段,发展带来的问题也亟需解决。同时资源分配不均必定导致纷争。人类多方势力表面上和睦相处,实则暗潮汹涌。除人以外的超自然生命体(妖魔鬼怪精灵)也受其纷扰。秩序的破坏影响了天道,一时之间天灾危害愈发剧烈,生存环境变得更加恶劣,可使用的资源也处于一种枯竭状态。那些曾经出现在历史中的神兽妖怪或因为恶劣的环境消弭于世间,或隐退一隅,或隐匿于人群中。
摇光城是这片大陆的三大势力之一,科技文明已远远领先于其他势力。它的历史源远流长,还曾是大陆上最大的国家,守护圣兽为凤凰,也一直以凤凰作为图腾。传闻道凤凰仅有一只,是如今为数不多还现世的神兽之一,每五百年就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涅槃。它居住在摇光城中央的首雪观,平时从不露面,遭遇不幸的人们可以前往此处倾述,怨言会经过凤凰火的洗礼从人们体内消失。其他城邦的人也都会过来礼拜,乞求幸福的到来。
再说四圣兽之一的青龙族。古时记载青龙族曾是一方霸主的守护圣兽,但某一日青龙族突然在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那位统治者也将与青龙相关的一切事物毁去。不久之后那座城池就被铁骑踏平占领。这已是一段难以考究的密辛。直至考古学者在研究新出土的文物《长生天一册》时,发现这本古籍记载了当时统治者想要追求青龙的力量并加以迫害、青龙愤怒之下与其决裂的内容,并详细描述了青龙的形态特征和生活习性。在这本书微不起眼的角落里还记载青龙族世世代代为了追求强大力量、将幼龙扔在罗刹古迹独自求生的祖训。如今的罗刹古迹正巧在摇光城与另一方大势力交界处的一个地方。摇光城鹰派就像当初的那位统治者一样,渴求隐世已久的青龙族的强大力量,于是开启了轰轰烈烈的“迎龙计划”。他们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制造了能够伤害到青龙族的火药,借由在两方势力交界的边境罗刹古迹爆发战斗。在废墟之中,有两个小小的长着龙角和龙尾巴、明显区别于正常人类的身影在硝烟中渐渐显现。青龙由此出世,进入人类的视野。但此项计划被内应透露给与鹰派对立的鸽派,鸽派率先一步截下了两只幼龙。
作者:轻拍拍
评论:求知
小马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撩起头发,看见瘦削的额头上新添了一道伤口,鲜血把头发黏成一条一条。他啐了口唾沫,转过身来。对手已经陷入昏迷,倒在肮脏的地板上。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趴在那人身上翻他的口袋。
“把他拖到隔间里去。”小马命令坎特。坎特用稚嫩的声音答应了。他用屁股推开隔间门,弓着身子像拔萝卜一般用力,每次只能把那人拖动几厘米。
洗手间的灯光昏暗。小马点了根烟,此时一个穿着条纹衬衫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一定看见了那双仍摆在隔间外面的失去意识的大腿。中年人看了小马一眼,小马毫不客气地瞪回去。这种人看似勤劳体面,实则狡猾又贪婪,抢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工作和财富,小马理所当然地怒视着对方。
中年人胆怯了,稀稀落落的小便后一言不发地离开,甚至没有抬头。夹着尾巴滚吧,小马在心里冷笑。
“那是什么?”小马扬了扬下巴,坎特从隔间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很大的公文包,黑色的人造皮革,提手两端有金色的扣子。
“我不知道。”坎特说,把包举到小马面前。小马叼着烟,打开搭扣,撑开包口向里望。他勉强看见浅棕色的纸一般的光泽,于是疑惑地将手伸了进去。坎特也伸长了脖子。
小马从包里拿出来一捆炸药。
三根桌腿粗细的有着浅棕色表皮的炸药被黑色胶带绑在一起,侧边贴着一只计时器。计时器的指针指向数字十五,小马觉得单位是分钟。
“妈的,有坏人想搞破坏。搞烂社会还不够,还要炸死我们!”小马恶狠狠地把烟蒂吐进小便池,“这是那个人的?”
“不是,原本就在隔间里。” 坎特眼睛都看直了。
小马把耳朵凑近计时器,没听到指针走动的滴答声。一种伟大的责任感涌上了他的心头,与原本就牢牢存在着的持久的莫名愤怒混合在一起。现在自己有武器了,他兴奋地想。
第二天是个星期三。小马在上午十点钟醒来,在十一点抵达他与坎特日常见面的地点,那是一处废弃的楼房,窗口没有玻璃,墙角到处都是小便的痕迹,有别人的,也有小马和坎特的。
“炸药在哪里?”坎特正在看一本破烂连环画,听到小马进来,兴奋地问。
小马向四周打量,这当然是多此一举,这里除他们之外不会有别人。他略微撩起夹克和内衣,露出三根浅棕色的爆炸物:他把炸药绑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小马略带得意地问。
坎特摇了摇小脑袋。
“这是同归于尽的勇气!我要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一切——权力,地位,财富,然后把它们发放给每一个穷人!”
“是要抢劫那些有钱人吗?”坎特激动地跳起来。
“抢劫?你在说什么呢!”小马愤怒地攥住坎特的衣领,“我要改变这个社会,让权力回归人民!”坎特惊慌地试图摆脱,于是小马松了手。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过了一会儿,坎特小心地问。
小马走到窗边,对面是另一栋废楼。“首先,我要去找警察局长谈判,把萨姆和老艾放出来,萨姆只是偷了台电视机而已!他如果有份工作,怎么会去偷电视机呢?都是这个社会的错!”小马的手重重地锤在墙上。
“这主意不错!”坎特钦佩地说,“如果那个白头发的局长不同意,就把他炸开花!”
那是最后手段,小马在心里想。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不会引爆炸药的。重要的不是炸死谁,而是让社会变回应有的样子。但事到临头,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最重要的是决心,让那群虫豸知道自己有玉石俱焚的决心,才肯乖乖地让出他们占据的原本属于人民的权力。
小马把衣服拉下来,将炸药掩盖稳妥。“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下午就去警察局。”他对坎特招手,在来的路上,他把公文包卖了二十块。
二人正要离开时,门外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小马,还跟这个毛头小子混在一起啊,可真够惨的。”来者比小马足足高出一头,用身体将门口完全封死了。
“我可没有让他跟着我,李,他太小了,帮不上什么忙。”小马戒备地说。
坎特瞪大眼睛望着小马,他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你惹事了,明白吗?昨天晚上在韩金餐厅,有位长官的儿子被揍昏过去。平时我才懒得理睬你和你的小跟班……”
小马紧张地举起右手,绑在肚皮上的炸药让他感到有些别扭。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今时不同往昔,“我不在乎什么长官的儿子。现在给我闪开,你挡住我的路了。”虽然略带几分紧张,但他的语气足够果断。
李吃惊地睁大眼睛,“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他撸起袖子,露出臂上健硕的肌肉和纹身。
“睁大你的眼,不想被炸开花就乖乖闪开!”小马大怒,撩起上衣露出炸药。
这招果然奏效,大个子李呆立当场,骂了一句,把门口让出来。
“你有没有看到他当时的表情,简直像小孩子见到鬼一样!”小马和坎特走进一家快餐店,小马兴奋地手舞足蹈。
“是啊。”坎特无精打采地附和。
“听着,坎特,你年纪小,这是事实,我只不过说了实话。”二人找到一张空桌坐下。
“你说我帮不上忙。”坎特生气地嘟囔。
“我没有这样说,我的意思是,你太小了,没办法像我一样。明白吗?你帮得上忙,但你不能拯救这个社会,你不能让它重回秩序。等你长大后才做得到,好吗?”
“好吧,或许是这样。”坎特躺倒在沙发上。
“昨天你就帮了大忙,你从那个长官的儿子身上找到了什么?”小马点过餐后,把口袋里的零钱掏出来在桌子上排开。那些钱里有硬币,有揉成一团的纸币,他认真地数了数,一共二十二块。
“三块钱和两根大麻。”
小马冲坎特伸出手,坎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大麻扔过去。
“你帮了大忙,坎特,打起精神来。”小马把大麻和桌面上的零钱一股脑塞进口袋,头也不抬地鼓励对方。
服务员端来食物。小马看见汉堡里的肉饼表面黑糊糊的,已经被烤焦了。他的好心情立刻坏下来。可是下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刚才与李的交锋令他充满愉悦,于是罕见地主动放弃了这次声明自己权益的机会。
他开始狼吞虎咽。
吃过午饭,二人从快餐店的后门离开。
小马想摸摸肚皮,却摸到三根坚硬的炸药,这让他想起早先草率的决定。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妥。
是时候去警察局找那个老局长谈判了,小马盘算。这可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他们人多势众,蝇营狗苟,滥抓无辜,甘为腐败阶级的走狗,但自己有武器和决心。
更重要的是,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他们看到炸药,想必会跟大个子李一样被吓得屁滚尿流。
“我现在要去警局,让他们把所有被关押的好人都放出来,你回去等我。”小马对坎特说,像个冲锋前的骑士。
“万一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他们会同意的,他们怎么敢不同意?”小马自信地拍了拍肚皮。他专注于此,脚步不停,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小巷中出现的第三人。
他几乎撞到对方身上。
“嘿,你没有眼睛吗?”小马的身体猛地停下。他恶狠狠地说,这句话甚至在目光转到对方身上之前就已经怒骂出口。
对方是个穿着皮衣的精干男人,有一双小眼睛。男人停住脚步,除此之外毫无反应。小马再次大骂,“你是聋子吗?你差点撞到我!”他伸手去拉对方的衣领,却被对方很轻松地抓住了手腕。
“你,把东西拿来。”男人有浓重的外国口音。
“什么东西?你想要什么?你撞到了我,应该赔偿我!”小马用力将手腕挣脱出来。
“一只公文包。”男人平静地说。
一阵冷意侵入小马的身体。这件事不应有第三个人知道,除非这人是公文包的主人。但那怎么可能?他本能地后退半步。
“我只好亲自取。”男人上前半步。小巷里除了他们,没有半个人影。小马傲慢地缓缓伸手,像舞台揭幕般地撩起上衣,露出肚子上的炸药,“别过来,再动一步,就把你一起炸死!”他在出门时已经把刻度调到零,也就是说,按下开关炸药就会立即爆炸。他毫不怀疑对方会像李一样畏惧然后退缩。
男人注视着小马的眼睛,随后轻蔑地笑了。他举起右拳,向着小马的脸砸下来。这出乎预料的攻击令小马忘记了任何动作,忘记了躲闪,下一刻便被打倒在地。
为什么他不害怕呢?他明明是社会的敌人,正准备用这捆炸药偷偷搞破坏,这种阴沟老鼠般的家伙,为利益出卖人性的家伙,为什么能够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呢?
还是说,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不相信我会按下炸药的开关?小马的脑袋重重地摔在水泥地面,男人骑在他身上,正把炸药从他的身上撕下去。即便是此刻,小马的手指距离炸药开关也不过几厘米。
按呀,快按呀,用自己的死亡换取敌人的死亡!挣扎中,小马的手指不时碰触炸药粗糙干燥的表皮,这种触感突然令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贪恋起这个糟糕的世界,他想起那座用作基地的布满污迹的废楼,想起中午吃过的烤焦的汉堡,想起勇敢又幼稚、讨人嫌又令人无法撒手的坎特。这些让他越来越心惊和迟疑,终于,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按下开关了。
就让他把这捆炸药夺回去吧,让那些衣着光鲜的中年人烦恼去吧。
小马放弃了抵抗。
这几秒钟就像一整天一样漫长。在这几秒钟的末尾,他听到遥远的“砰”的一声,随后察觉到男人从他身上倒下去。小马动了动眼珠,坎特喘着粗气丢掉手里碎掉的半截砖头。
小巷里仍然只有他们三人。小马躺在原地,许久没有动静。他的脑袋乱哄哄的,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阔别已久地领悟到许多事。他意识到炸药的威慑并不是万能的,罪恶面前正义也不总能获胜,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他过去胸口持续翻涌着的怒火在关键时刻熄灭了,连一点火星也看不见。
小马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随后意识到眼前的是坎特神采奕奕的脸。“现在怎么办?”坎特说,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能帮上大忙。可小马仍沉迷于自己饱满充盈的思绪中,没有搭理他。
“你伤得不轻,看来得休息几天。”坎特试探地说,“我有个主意,我拿着这些炸药,代替你去跟警察局长谈判。”
坎特的话在小马的脑袋里盘桓不散,令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小马吃惊地看向坎特。他从坎特的眼里看到一束光,原来自己的愤怒跑到那里去了。愤怒永远不会消失。
“不行,孩子,不行。”小马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他们害怕我,我会成功的!难道你不相信我会按下开关吗?”坎特生气地问。
黑暗像夜幕般在这个白天缓缓盖在小马眼前,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不,我相信。”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说。
作者:白梓
评论要求:随意
备注1:怪谈
阎良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沙发上的一男一猫。
他们在打架。
虽然说了尽量不去看,但有些事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放纵一下吧。这个是阎良从老爸身上学来的经验。
粉色掌心一下呼到了男人的脸上,将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男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左手拆裆,将毛绒绒的凌厉追击化解,随后以右肘应拳,一次又一次地将橘猫的攻势化解。
“让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猫猫以粉拳扣住了男人的左肘,顺势向内一拉,卡住了男人右拳的冲势,再用毛绒绒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男人脸上。
“您想对付的人,是你的同学,对吧?”
男人浑浑噩噩地后退了几步,随后站定清醒过来,但飞扑而来的猫咪已经盖在了他的脸上,到了这种境地,任何反抗都是多余的。
“您好,有在听我说话吗?”
猫猫对准男人的太阳穴,狠狠地挥了数拳,发出了“啪啪”的声响,终于将其击晕。
“啊啊,”阎良反应过来,连忙道:“有在听,是是,就是那个叫陈其正的胖子。”
“我想了解一下……你和他有什么仇怨吗?”成熟的女人微笑着问道。
“他抢我女朋友了!”
“嗯……那确实是一件值得你死我活的大事……”女人朝身后的地板问道:“刘淼,你去处理怎么样?”
被猫打倒的男人直起腰,不满地嚷嚷道:“打幼儿园小朋友的生意你也接,你是不是有病啊秦薇?”
“我才不要这个男的去,他连猫都打不过。”阎良也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个您大可放心,这个叫陈其正的小朋友,也不一定比猫强多少。”秦薇笑道。
“好像也是……”阎良小朋友还有些犹豫,但心里一横,决定还是不想太多了,便将三百块人民币拍到了桌子上,说道:“那就交给你们了!今天之内解决,我不想明天还看到他出现在幼儿园!”
“没问题。”秦薇笑道:“我们是专业的。”
待阎良背着他的小书包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事务所后,刘淼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的要我去揍一个幼儿园的小孩?”
“你不会和钱过不去吧?”秦薇将桌子上的三百块抽了两百,剩余的一百推向了刘淼。
“这是过不过得去的问题吗?先不谈道德问题了,我也知道你没有这种东西。就生意上来说,揍小孩这种事传了出去,谁还找你做正经的杀人生意啊!”
“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们也半个月没开张了。”秦薇无奈摊手道:“虽然我们还没有专业的杀手品牌形象,但我们可以先建立不择手段的坏人形象,到时生意自自然然就会来的。”
“别跟这小子说这么多了,他不愿意的话,这单子我接了。”冷酷的橘猫如此说道。
“那也不行,你下手没轻没重的,闹出人命怎么办?”刘淼连忙拦住要去拿走一百块的猫猫。
“自己不干,也不让别人干,你想干嘛?”猫猫双掌叉腰,没好气地说道:“钱我们已经收下了,不干也得干!”
刘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那一百块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兜里,无奈道:“行吧,我知道了,我干就是了。”
刘淼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西装。这是他为了展现作为杀手的专业性而专门购置的套装,如今他要穿着这套西装去揍幼儿园的小朋友了。
揍幼儿园的小孩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通常都会有家长或者保姆接送上下学,而学校里又有保安看守,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不过对于刘淼这种专业杀手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在刘淼的望远镜中,陈其正正与刘淼的女朋友十指紧扣,各自吮吸着插在同一盒儿童甜牛奶里的两根吸管。而阎良就坐在自己女朋友旁边,手上抓紧了午餐馒头,眼里快要冒出火来了。
阎良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感情的受害者坐得离凶手这么近很奇怪,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6岁小孩,没有成年人的常识也是正常的。
一群小孩子吃完午饭,就准备要去睡觉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虽然老师有职责看着小朋友睡觉,但据刘淼观察,那些老师自己也是困得很,如果没有小朋友午休时捣乱吵架,那些幼儿园老师也会很快睡去。照顾小孩毕竟还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
就那么干吧!
刘淼蒙上脸,翻身掠过带尖刺的栏杆,瞬间潜入到幼儿园中。他早已用望远镜观察过幼儿园,通过已知的摄像头推演出其他摄像头可能的位置,找到了几个绝对不会被摄像头发现的死角位。
毕竟我还是专业的嘛!要去揍幼儿园小孩的刘淼有些自豪地想道。
很快,他潜入了目标所 在的教室,透过窗口,他观察到了陈其正的位置,以及幼儿园老师已经入睡的情况。
刘淼悄悄地打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陈其正的地铺前,那个小胖子还未睡着,正瞪着眼看着自己。刘淼扬起手,但还是有些犹豫。
“你看你妈呢,臭傻哔。”
在刘淼反应过来之前,自己的手已经拍到了那个满嘴脏话的小嘴上。不等哭声响起,刘淼便快速弹起,熟练地跑过走道与围栏,将追逐自己的保安与老师远远甩在身后。
“任务完成。”刘淼冷酷地说着,将面罩扔进了路边垃圾桶,躲进了人群之中。
事务所的名气看来确实是打响了,等刘淼第二天上班,又有两个客户过来寻求帮助。
“我要你们废了他的手脚!”
“你们去把那个贱人的脸撕烂,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一个男人满身酒气涨红着脸,一个女人咬牙切齿泪花了妆,性别不同,出身不一,想要的却都一样。
“嗯……两位是一起的吗?”秦薇问道。
一男一女互相凝视,最后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认识!”
“那两位有兴趣做一个双人套餐吗?我们最近在做优惠活动,杀一赠一,多杀多送,转发朋友圈更可以获赠我们的猫屎咖啡……”
“我不管那么多!”男人发酒疯,扯下领带怒拍廉价木桌,喊道:“我要那个陈其正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没错!”女人也学着拍着桌子,全然不顾秦薇愈发僵硬的笑容喊道:“那个叫陈其正的女人必须死!”
何淼愣了愣,说道:“怎么又是陈其正?”
此时,橘猫叼着一个小酒瓶从窗口闯了进来。
“他妈的陈其正,他妈的陈其正,小白啊!小白啊!呜哇!小白啊!为什么偏偏是那只狮子猫……”橘猫哭喊道:“陈其正!老子要杀了你……”
何淼望向秦薇,秦薇也望向何淼。
“老板……”何淼说道:“出事了?”
“嗯。”秦薇说道:“出事了。”
舞池之中,男女热舞,何淼穿着一身西装,跳得有些拘谨,担心自己的好东西被那些放荡的男女沾上什么奇怪的液体或是气味,便尽可能地和周边的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秦薇就不一样了,她穿着一身舞裙跳得欢喜,以往这类专业的服装何淼只在广场舞大妈身上见过,总觉得有些老土,但如今穿在秦薇身上,又觉得时尚起来了。
刘淼的身体上下耸动,肩膀左靠右靠,双脚半蹲,双手向跑步一样摆动,这就是专业杀手的舞步。
“老板,陈其正真的来了吗?”他问道。
秦薇的身体旋转腾挪,绕着刘淼在人群中轻盈如蛇地舞动,这就是杀手老板的舞步。
“这里至少有三十个陈其正,但本体在不在,我也不知道。”她说道。
酒吧环境嘈杂,但刘淼凝神细听,也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对话。
“哈哈,你叫陈其正?我也叫陈其正!”
“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啊。”
“你看你妈呢,臭傻哔。”
“你女朋友叫你过来的?我也是男朋友叫过来的,但怎么不见他呢……”
刘淼配合着老板的舞步,高踢一脚,与老板双肘交扣叉腰,踢踏着转起圈来。
“我们就在这一直跳舞?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而且说起来,陈其正到底是什么啊……”
秦薇拉开刘淼叉腰的手,又一个转身后撤舞步,将刘淼拉到身旁。
“大概是什么对出轨者的怨念集合体吧,这种东西还是挺常见的,但如果能抓住卖给有关部门,能赚不少钱。”
“有关部门?我们是杀手诶!被有关部门发现不会被抓吗?”
“我们是合法的、有牌照的、不干坏事的那种杀手。”
“我不这么觉得……”
“你没发现吗?我们从来没杀过正常人,只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
“比如……陈其正这种东西,杀它们是不犯法的。”
“我怎么没发现……”
秦薇展颜一笑,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一直没发现?”
不知为何,刘淼觉得自己老板的笑容忽如晨光绽放,虽然她在吃饭时挖鼻屎的形象一直挥之不去,但刘淼心中竟滋生出了别样的爱意。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个高大帅气、有着双开门冰箱宽的肩膀的健硕男子走近。他的笑容无可挑剔,宽松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与肌肉形状更是引人遐想,刘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种与异性恋本性相悖的感受,让他一时有些混乱。
不过说起来,男人对肌肉与强者的崇拜本就是铭刻在基因里的,刘淼自己每次洗完澡照镜子都会习惯性地摆几个凸显肌肉的姿势自恋一番。从这个角度考虑很正常,但刘淼却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莫名的欲望开始升腾。
“可否有缘,与您共进晚餐呢?”健硕男子拉起刘淼的手,笑着问道。
“你是在和我抢人吗?”秦薇也笑着说道。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都是只属于自己的。”他彬彬有礼地说道:“他本就不属于谁,又何来抢与不抢呢?”
“放你妈的狗屁。”秦薇语言粗鄙,语气却温柔地很。
“看来我应该在另一个时候……”他微笑着松开了刘淼的手,说道:“另一个场合,再与你见面。”
一声枪响。
烟雾从刘淼手上的威尔洛德微声手枪的枪口缓缓升起。
“我不喜欢男人。”刘淼涨红着脸,对着秦薇说道。
“恐同即深柜啊……”陈其正捂着胸口向后退去。
舞池之中,一个个男男女女、男女老少的身体开始如烟般消散。他们都是陈其正,而唯一没有消散的陈其正,便是那个正在试图逃跑的陈其正。
“我不恐同啊,我肯定不恐同的,我高中时候就有个出柜的朋友,我们关系好得很!”
刘淼也不看正在逃跑的陈其正,只是扣动扳机,子弹便射入了陈其正的膝盖中。陈其正踉跄地倒下,又在触地地一瞬间弹起,蜕下了一张男人的皮囊,以一具美好的女性躯体继续逃离。
“你没必要向我解释。”
秦薇疾步向前,一脚踹倒了变成女人的陈其正,然后死死地踩住了她的脊背。
“我没有解释,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刘淼郑重地说着,又瞄准从身体各处满身出各种肢体、要将身上的秦薇扯下的陈其正连开数枪。但微声手枪的威力不大,还是难以遏制怪物的行动。
“那我换个说法,你没必要向我陈述。”
秦薇弯腰,拨开那些如海葵般胡乱摆动的肢体,瞄准了陈其正惊恐的大脸,高举左拳蓄力,然后“轰”地一声,让怪物彻底地安静下来。
刘淼站在一旁,看着有些委屈,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
秦薇看着刘淼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种出轨者的怨念集合体能操控情欲是很正常的事,你没必要有太多其他想法。”
刘淼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却又听秦薇说道:“但它为什么要用这种样子勾引你,还是一个未知之谜。”
刘淼的脸又垮了下去。
最后,刘淼还是没问出陈其正为什么要用男人的样子勾引自己。有关部门的人员很快赶到,回收了昏迷的陈其正。舞厅里也渐渐恢复了人气,而何淼坐在沙发上,吃着酒吧老板免费赠送的水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要干嘛?”他向身旁的老板问道。
“看电影、回家睡觉、开车兜风,你想干什么都可以。”秦薇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歪着头看着刘淼问道:“还是说,你想和我一起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