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臂金,金缠臂,环环扣扣交织忆;金缠臂,缠臂金,丝丝点点缠绵情。
鹊桥相爱不相离,无人记得庙会戏;桃花依旧孤人影,故地重游武陵景。
花旖旎,蝶嬉戏,梦枕黄粱惊坐起;青铜镜,玄丝琴,物睹思沉木斋静。
千年难觅一知己, 天涯何处闻佳音?
陈年旧事。
0
李亦养了很多鸟――大多是在广场上喂鸽子的时候顺便混熟的,包括但不仅限于老房子屋檐下的燕子乌秋和路过的麻雀伯劳,甚至还有成群迁徙的椋鸟。
所以也养成了奇怪的爱好,给认识的每只鸟起名字。
当然,大多数名字也很奇怪就是了。
比如她总是带在身边,在她肩头蹦蹦跳跳的那只灰喜鹊。
1
刚进黑手党的时候,那个叫雪原的女孩子问过她:
“你的鸟,能吃吗?”
李亦有幸看见过她的异能,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蓝尾,她的名字。”
“……阑尾?”
“蓝色鸢尾。”
“真奇怪。”
撑着伞的少女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铃铛的声音清脆,像是某种嘲讽。
2
不知怎么的,黑手党的成员大多不太会讲话。
怕不是十个里头九个社障,还有一个小永山。
甚至还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下养成了能动手就不说话的习惯。
但这很好,李亦心想,就不用费尽心思考虑怎么说话。
真的很好。
3
自从李亦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是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存在。
乖巧懂事不爱说话的孩子只适合存在于长辈的口中,在同龄人中却从不讨喜。
她发现了能和鸟类交流的能力,高兴地和家人分享,却换来父母的担忧:“你怎么不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4
于是她努力尝试融入到同龄人中间,却总是在一片热闹中感到虚妄。
像是把钠块丢进煤油里,看起来其乐融融,实则却界线分明。
沉闷也好,安全也罢,总不如在水里来得轰轰烈烈。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异能的存在。
5
后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
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样貌已经在记忆里模糊,只留下一个干净而温暖的笑容。
可是她不敢也不会说话,只能藏在心里。
偶尔托灰喜鹊往他的桌子里放块糖,却不敢看他的反应。
直到某一天放学后,男孩子红着脸在教室后门等她,支支吾吾憋了半天:
“……你的小鸟很可爱!你也是!我……我喜欢你!”
6
你相信命运吗?
7
不,不要相信它,它仁慈而残忍,大方而吝啬,它将一切捏在手里,只当做一场游戏。
8
汽车的刹车声刺耳尖锐――伴随着鸟类嘹亮而绝望的啼叫。
视网膜上残留一抹蓝,在空中焦急盘旋。
李亦攥紧了手里的护身符一路飞奔,默念: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9
那天的晚霞缓缓地、缓缓地变暗,像是要渗出血色来。
8
男孩子还是醒过来了,没有什么大碍。
笑容一样的干净温暖,却又陌生:
“抱歉,请问你是……?”
攥紧的护身符踉跄落地,碎成了一地流光溢彩。
为什么,心会感觉疼?
7
“……对不起,认错人了。”
――不要,不要再开口了。
不想再伤害到谁了。
一个人,就很好。
6
换了工作,换了联系方式。
每天吃饭,睡觉,写稿子,喂鸟。
努力地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弱。
退远,退远,退远。
一直退到城市的边缘。
5
就像是拉直了的头发时间一长会变回去一样,有些事情无法改变。
李亦喜欢精致的东西,因为它们易碎。
注定不长久的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太心疼。
她开始在饭馆里久坐,听一个又一个别人的故事。
也开始接寻人启事,减少遗憾的产生。
4
她给认识的每一只鸟起名字,看他们筑巢觅食,从破壳而出到羽翼丰满。
然后学会飞行,离家远去,留下空空的鸟巢。
蓝尾不是她的第一只灰喜鹊,或者换句话说,她的每只灰喜鹊都叫蓝尾。
当好奇的小蓝鸟跃上肩头的时候,李亦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像是一种命运的循环。
3
如果命运真的能够循环的话。
2
――只是很少用异能。
有什么用呢,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改变。
用一段记忆换一条命,很值不是吗?
运气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
永恒的青鸟啊,请告诉我,希望真的存在吗?
1
直到那一天,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花盆。
向日葵的花朵干净温暖,像是某个人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是李亦。”
“请多关照。”
0
呐,你听说过蓝色鸢尾吗――
来自企划组:
企划进度最近停滞不前跪着表示非常抱歉,企划组人数不够且生活学习工作的各种原因,对企划实在力不从心,而且有心无力,弧太长,以至于兴致勃勃开的企划虎头蛇尾。
我们对不负责的态度表示抱歉,我们对不起勤奋更图的参赛者,我们希望能有接手这个企划的人,非常抱歉,谢谢。
*若有意愿请私信企划主
女孩儿的手被扎了一下。她把大拇指放到口中吮吸,微微发酸和腥的味道弥漫在舌尖上;她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和牙齿摸索着,然后把刺和带血的唾沫一起吐到了地上。这种素白的重瓣植物的茎干上有很多细小的尖刺,在编织的过程中,很容易扎到手。
她的膝上还放着一种淡绿色的玲兰,这是最后要和那些白色的浆果一起插在花环的空隙之间的。瓦依纳莫本想走得更远,去找她曾经见过的某种蓝色的花朵和玫紫色的果子,但是她脚扭了,来回便赶不上葬礼了。
……虽然她不敢,也不愿出现在人那么多的场合。体面人的葬礼应该是不会有她这样衣衫不整的泥猴子出现的,所以还是罢了。她也不愿意冒被人看到的风险接近葬礼地点,虽然这样会很对不起爷爷,但他不会介意的。
他也已经无法介意了。
瓦依纳莫远远地听着长笛撕裂单调静谧的空气,爷爷值得更好的,但她没有琴,而且曾经被教导过的那些东西也已经生疏了。或许在所有人都走开之后,她可以摘一片叶子,吹曲简单的小调作为补偿。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她知道爷爷偶尔会特地在外面留食物,在接近秋天的时候,女孩儿也会在附近找到些颇为完整的衣料,够她抵御冬天,还能在自己窝上添补些许。
“请原谅我。”她对着花环低声说道,“来生路远,祝您一路平安。”
她会把这一个放在爷爷的墓前,而另一个,就送给杰姆斯爷爷的家人……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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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前她在杰姆斯家厨房的窗下压低身形。那时还是比凌晨还早些的黑夜,整个村子都如往常一般安静。这是流浪儿早就开始谋划的事情:他们家有把很旧的长柄勺,已经裂开了,人们肯定不会在意它。但瓦依纳莫很在乎,如果她能得到这柄勺子,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有许多野生的植物根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烹煮和搅动,不然他们就会苦涩地难以入口,还会可怕地凝结在自己煮汤用的瓦罐底下。
以前她曾经使用过捡来的树枝。第一次树枝的缝隙里藏了只虫子,它掉进汤里发出了一种恐怖的气味,毁掉了她最近两天的辛勤劳动;第二次那种不认识的植物枝干让她的舌头发麻,好似肿大了不少,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勺子是必须的。
半个小时后她被按在椅子上,流浪儿不安地扭动着,但那个精灵正抓着她的手,用干净的旧布条包扎着那些伤口。
瓦依纳莫绝想不到会被抓个正着,但南尼尔似乎还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瓦依纳莫是吗?很特别的名字。“
”……“她在椅子上不安地提着腿。
”不要害怕,孩子。‘精灵冲着她眨了眨眼,昏黄的小灯使他的眼睛变成了一种柔和而特异的金棕色,“我并不是要向你兴师问罪,只是想同你谈一笔交易。”
“……恩?”
“我需要一些莓子,就这几天吧,越多越好。这正是初夏,对于外面的那片旷野,你或许比我们还要熟悉得多。”
“……”
“当然,这是交换。你可以换走那把勺子、盐和其他的一些调味料——别露出那种表情,对不对?”
瓦依纳莫猜自己的表情绝对像是看见桌上的苹果派突然变成了一只猫,并且开始吃自己的尾巴。最后当她懵懵懂懂、晕头转向地走出杰姆斯家的时候,手上拎着精灵编制的草篓,里面塞着面饼和番茄——据他所说这是为了保证交易完成的先期投入。
流浪儿沿着村庄被牛、马和骡子踩出的小径往外走,她需要静静,或许先回自己的窝里补个眠。有了这点儿食物,她确实可以将精力都花在找那些不顶饿但确实很好吃的莓子上面。
流浪儿推了推搭窝的粗树枝,它看上去更加摇摇欲准了,但好歹仍然算是个容身之所。
瓦依纳莫掀起充作门的帘子,低头钻了进去。虽然在里面与在外面温度相近,但风好歹是小了一点,她拽着那灰色的、说不清是脏还是旧的的布头把透风的缝隙盖上,决定不睡到太阳将外面晒热绝不起身。
九月:
(企划内时间:6月1日-6月15日)
1、鬼故事会(6月6日)
夏天怎么少得了鬼故事?
村长举办了一个小规模的鬼故事会,村民都可以参与,他会为大家提供饮料。
2、为了即将到来的收获(6月15日)
虽然还有半个月时间才进入秋季,不过从这时起,大家就已经开始为收获季准备了。
为了防止秋天山上的野兽冲下来糟蹋粮食,村民们从这时就开始准备陷阱与铁丝网。
存活名单:
思诺
南尼爾
票友:票友是戏曲界的行话,其意是指会唱戏而不以专业演戏为生的爱好者,即对戏曲、曲艺非职业演员、乐师等的通称。相传清代八旗子弟凭清廷所发“龙票”,赴各地演唱子弟书,不取报酬,为清廷宣传,后就把非职业演员称为票友。
兔
老舍
一
许多人说小陈儿是个“兔子”。
我认识他,从他还没作票友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他很瘦弱,很聪明,很要强,很年轻,眉眼并不怎么特别的秀气,不过脸上还白净。我和他在一家公司里共过半年多的事,公司里并没有一个人对他有什么不敬的态度与举动;反之,大家都拿他当个小兄弟似的看待:他爱红脸,大家也就分外的对他客气。
他不能,绝对不能,是个“兔子”。
他真聪明。有一次,公司办纪念会,要有几项“游艺”,由全体职员瞎凑,好不好的只为凑个热闹。小陈儿红着脸说,他可以演戏,虽然没有学过,可是看见过;假若大家愿意,他可以试试。看过戏就可以演戏,没人相信。可是既为凑热闹,大家当然不便十分的认真,教他玩玩吧,唱好唱坏有什么关系呢。他唱了一出《红鸾禧》。他的嗓子就像根儿毛儿似的那么细,坐在最前面的人们也听不见一个字,可是他的扮相,台步,作派,身段,没有一处不好的,就好象是个嗓子已倒而专凭作工见长的老伶,处处细腻老到。他可是并没学过戏!无论怎么说吧,那天的“游艺”数着这出《红鸾禧》最“红”,而且掌声与好儿都是小陈一个人得的。下了装以后,他很腼腆的,低着头说:“还会《打花鼓》呢,也并没有学过。”
不久,我离开了那个公司。可是,还时常和小陈儿见面。那出《红鸾禧》的成功,引起他学戏的兴趣。他拜了俞先生为师。俞先生是个老票友,也是我的朋友;五十多岁了,可是嗓子还很娇嫩,高兴的时候还能把胡子剃去,票出《三堂会审》。俞先生为人正直规矩,一点票友们的恶习也没有。看着老先生撅着胡子嘴里细声细气的唱,小陈红着脸用毛儿似的小嗓随着学,我觉得非常有趣,所以有时候我也跟着学几句。我的嗓子比小陈的好的多,可就是唱不出味儿来,唱着唱着我自己就笑了,老先生笑得更厉害:“算了吧,你听我徒弟唱吧!”小陈微微一笑,脸向着墙“喊”了几句,声音还是不大,可是好听。“你等着……”老先生得意的对我说:“再有半年,他的嗓子就能出来!真有味儿!”
俞先生拿小陈儿真当个徒弟对待,我呢也看他是个小朋友,除了学戏以外,我们也常一块儿去吃个小馆儿,或逛逛公园。我们两个年纪较大的到处规规矩矩,小陈儿呢自然也很正经,连句错话也不敢说。就连这么着,俞先生还时常的说:“这不过是个玩意儿,可别误了正事儿!”
二
小陈儿,因为聪明,贪快贪多,恨不能一个星期就学完一出戏。俞先生可是不忙。他知道小陈聪明,但是不愿意教他贪多嚼不烂。俞先生念字的正确,吐音的清楚,是票友里很少见的。他楞可少教小陈学几个腔儿,而必须把每个字念清楚圆满了。小陈儿,和别的年轻人一样,喜欢花哨。有时候,他从留音机唱片儿上学下个新腔儿,故意的向老先生显胜。老先生虽然不说什么,可是心中不大欢喜。经过这么几次,老先生可就背地里对我说了:“我看哪,大概这个徒弟要教不长久。自然喽,我并不要他什么,教不教都没多大关系。我怕的是,他学坏了,戏学坏了倒还是小事,品行,品行……不放心!我是真爱这个小人儿,太聪明!聪明人可容易上当!”
我没回答出什么来,因为我以为这一半由于老先生的爱护小陈,一半由于老先生的厌恶新腔。其实呢,我想,左不是玩儿玩儿吧咧,何必一定叫真儿分什么新旧邪正呢。我知道我顶好是不说什么,省得教老先生生气。
不久,我就微微的觉到,老先生的话并非过虑。我在街上看见了小陈儿同着票友儿们一块走。这种票友和俞先生完全不同:俞先生是个规规矩矩的好人,除了会唱几句,并没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方。这些票友,恰相反,除了作票友之外,他们什么也不是。他们虽然不是职业的伶人,可也头上剃着月亮门,穿张打扮,说话行事,全象戏子,即使未必会一整出戏,可是习气十足,我把这个告诉给俞先生了,俞先生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两天,我又去看俞先生,小陈儿也在那里呢。一看师徒的神气,我就知道他们犯了拧。我刚坐下,俞先生指着小陈儿的鞋,对我说:“你看看,这是男人该穿的鞋吗?葡萄灰的,软梆软底!他要是登台彩排,穿上花鞋,逢场作戏,我决不说什么。平日也穿着这样的鞋,满街去走,成什么样儿呢?”
我很不易开口。想了会儿,我笑着说:“在苏州和上海的鞋店里,时常看到颜色很鲜明,样式很轻巧的男鞋;不比咱们这儿老是一色儿黑,又大又笨。”原想这么一说,老先生若是把气收一收,而小陈儿也不再穿那双鞋,事儿岂不就轻轻的揭过去了么。
可是,俞先生一个心眼儿,还往下钉:“事情还不这么简单,这双鞋是人家送给他的。你知道,我玩儿票二十多年了,票友儿们的那些花样都瞒不了我。今天他送双鞋,明天你送条手绢,自要伸手一接,他们便吐着舌头笑,把天好的人也说成一个小钱儿不值。你既是爱唱着玩儿,有我教给你还不够,何必跟那些狐朋狗友打联联呢!何必弄得好说不好听的呢?”
小陈的脸白起来,我看出他是动了气。可是我还没想到他会这么暴烈,楞了会儿,他说出很不好听的来了:“你的玩意儿都太老了。我有工夫还去学点儿新的呢!”说完,他的脸忽然红了;仿佛是为省得把那点腼腆劲儿恢复过来,低着头,抓起来帽子,走出去,并没向俞老师弯弯腰。
看着他的后影,俞先生的嘴唇颤着,“呕”了两声。
“年轻火气盛,不必……”我安慰着俞先生。
“哼,他得毁在他们手里!他们会告诉他,我的玩意儿老了,他们会给他介绍先生,他们会蹿弄他 ‘下海’ ,他们会死吃他一口,他们会把他鼓捣死。可惜!可惜!”
俞先生气得不舒服了好几天。
三
小陈儿用不着再到俞先生那里去,他已有了许多朋友。他开始在春芳阁茶楼清唱,春芳阁每天下午有“过排”,他可是在星期日才能去露一出。因为俞先生,我也认识几位票友,所以星期日下午若有工夫,我也到那里去泡壶茶,听三两出戏;前后都有熟人,我可以随便的串——好观察小陈儿的行动。
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有人说他是“兔子”。我不能相信。不错,他的脸白净,他唱“小嗓儿”;可是我也知道他聪明,有职业,腼腆;不论他怎么变,决不会变成个“那个”。我有这个信心,所以我一边去观察他的行动,也一边很留神去看那些说他是“那个”的那些人们。小陈的服装确是越来越匪气了,脸上似乎也擦着点粉。可是他的神气还是在腼腆之中带着一股正气。一看那些给他造谣的,和捧着他的,我就明白过来:他打扮,他擦粉,正和他穿那双葡萄灰色的鞋一样,都并不出于他的本心,而是上了他们的套儿。俞先生的话说得不错,他要毁在他们手里。
最惹我注意的,是个黑脸大汉。头上剃着月亮门,眼皮里外都是黑的,他永远穿着极长极瘦绸子衣服,领子总有半尺来高。
据说,他会唱花脸,可是我没听他唱过一句。他的嘴里并不象一般的票友那样老哼唧着戏词儿,而是念着锣鼓点儿,嘴里念着,手脚随着轻轻的抬落;不用说,他的工夫已超过研究耍腔念字,而到了能背整出的家伙点儿的程度,大概他已会打“单皮”。
这个黑汉老跟着小陈儿,就好象老鸨子跟着妓女那么寸步不离。小陈儿的“戏码”,我在后台看见,永远是由他给排。排在第几出,和唱哪一出,他都有主张与说法。他知道小陈儿的嗓子今天不得力,所以得唱出歇工戏;他知道小陈儿刚排熟了《得意缘》,所以必定得过一过。要是凑不上角儿的话,他可以临时去约。赶到小陈儿该露了,他得拉着小陈儿的手,告诉他在哪儿叫好儿,在哪儿偷油儿,要是半路嗓子不得力便应在哪个关节“码前”或“叫散”了。在必要的时候,他还递给小陈儿一粒华达丸。拿他和体育教员比一比,我管保说,在球队下场比赛的时候那种种嘱告与指导,实在远不及黑汉的热心与周到。
等到小陈儿唱完,他永远不批评,而一个劲儿夸奖。在夸奖的言词中,他顺手儿把当时最有名的旦角加以极厉害的攻击:谁谁的嗓子象个“黑头”,而腆着脸硬唱青衣!谁谁的下巴有一尺多长,脊背象黄牛那么宽,而还要唱花旦!这种攻击既显出他的内行,有眼力,同时教小陈儿晓得自己不但可以和那些名伶相比,而且实在自己有超过他们的地方了。因此,他有时候,我看出来,似乎很难为情,设法不教黑汉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到台上去,可是他也不敢得罪他;他似乎看出一些希望来,将来他也能变成个名伶;这点希望的实现都得仗着黑汉。黑汉若不教他和谁说话,他就不敢违抗,黑汉要是教他擦粉,他就不敢不擦。
我看,有这么个黑汉老在小陈儿身旁,大概就没法避免“兔子”这个称呼吧?
小陈儿一定知道这个。同时,他也知道能变成个职业的伶人是多么好的希望。自己聪明,“说”一遍就会;再搭上嗓子可以对付,扮相身段非常的好;资格都有了,只要自己肯,便能伸手拿几千的包银,干什么不往这条路上走呢!什么再比这个更现成更有出息呢?
要走这条路,黑汉是个宝贝。在黑汉的口中,不但极到家的讲究戏,他也谈怎样为朋友家办堂会戏,怎样的约角,怎样派份儿,怎样赁衣箱。职业的,玩儿票的,“使黑杵的”,全得听他的调动。他可以把谁捧起来,也可以把谁摔下去;他不但懂戏,他也懂“事”。小陈儿没法儿不听他的话,没法儿不和他亲近。假若小陈儿愿意的话,他可以不许黑汉拉他的手,可是也就不要再到票房去了。不要说他还有那个希望,就是纯粹为了玩儿玩儿也不能得罪黑汉,黑汉一句话便能教小陈儿没地方去过戏瘾,先不用说别的了。
四
有黑汉在小陈儿身后,票房的人们都不敢说什么,他们对小陈儿都敬而远之。给小陈儿打鼓的决不敢加个“花键子”;给小陈儿拉胡琴的决不敢耍坏,暗暗长一点弦儿;给小陈儿配戏的决不敢弄句新“搭口”把他绕住,也不敢放胆的卖力气叫好儿而把小陈儿压下去。他们的眼睛看着黑汉而故意地向小陈儿卖好,象众星捧月似的。他们绝不会佩服小陈儿——票友是不会佩服人的——可是无疑的都怕黑汉。
假如这些人不敢出声,台底下的人可会替他们说话;黑汉还不敢干涉听戏的人说什么。
听戏的人可以分作两类:一类是到星期六或星期日偶尔来泡壶茶解解闷,花钱不多而颇可以过过戏瘾。这一类人无所谓,高兴呢喊声好,不高兴呢就一声不出或走出去。另一类人是冬夏常青,老长在春芳阁的。他们都多知多懂。有的玩儿过票而因某种原因不能再登台,所以天天上茶楼来听别人唱,专为给别人叫“倒好儿”,以表示自己是老行家。有的是会三句五句的,还没资格登台,所以天天来熏一熏,服装打扮已完全和戏子一样了,就是一时还不能登台表演,而十分相信假若一旦登台必会开门红的。有的是票友们的亲戚或朋友,天天来给捧场,不十分懂得戏,可是很会喊好鼓掌。有的是专为来喝茶,不过日久天长便和这些人打成一气,而也自居为行家。这类人见小陈儿出来就嘀咕,说他是“兔子”。
只要小陈儿一出来,这群人就嘀咕。他们不能挨着家儿去告诉那些生茶座儿:他是“兔子”。可是他们的嘀咕已够使大家明白过来的了。大家越因好奇而想向他们打听一下,他们便越嘀咕得紧切,把大家的耳朵都吸过来一些;然后,他们忽然停止住嘀咕,而相视微笑大家的耳朵只好慢慢的收回去,他们非常的得意。假若黑汉能支配台上,这群人能左右台下,两道相逆的水溜,好象是,冲激那个瘦弱的小陈儿。
这群人里有很年轻的,也有五六十岁的。虽然年纪不同,可一律擦用雪花膏与香粉,寿数越高的越把粉擦得厚。他们之中有贫也有富,不拘贫富,服装可都很讲究,穷的也有个穷讲究——即使棉袍的面子是布的。也会设法安半截绸子里儿;即使连里子也得用布,还能在颜色上着想,衬上什么雪青的或深紫的。他们一律都卷着袖口,为是好显显小褂的洁白。
大概是因为忌妒吧,他们才说小陈是儿“兔子”;其实据我看呢,这群人们倒更象“那个”呢。
小陈儿一露面,他们的脸上就立刻摆出一种神情,能伸展成笑容,也能缩敛成怒意;一伸,就仿佛赏给了他一点世上罕有的恩宠;一缩,就好象他们触犯帝王的圣怒。小陈儿,为博得彩声,得向他们递个求怜邀宠的眼色。连这么着,他们还不轻易给他喊个好儿。
赶到他们要捧的人上了台,他们的神情就极严肃了,都伸着脖儿听;大家喊好的时候,他们不喊;他们却在那大家不注意的地方,赞叹着,仿佛是忘形的,不能不发泄的,喝一声彩,使大家惊异,而且没法不佩服他们是真懂行。据说,若是请他们吃一顿饭,他们便可以玩这一招。显然的,小陈儿要打算减除了那种嘀咕,也得请他们吃饭。
我心里替小陈儿说,何必呢!可是他自有他的打算。
五
有一天,在报纸上,我看到小陈儿彩排的消息。我决定去看一看。
当然黑汉得给他预备下许多捧场的。我心里可有准儿,不能因为他得的好儿多或少去决定他的本事,我要凭着我自己的良心去判断他的优劣。
他还是以作工讨好,的确是好。至于唱工,凭良心说,连一个好儿也不值。在小屋里唱,不错,他确是有味儿;一登台,他的嗓子未免太窄了,只有前两排凑合着能听见,稍微靠后一点的,便只见他张嘴而听不见声儿了。
想指着唱戏挣钱,谈何容易呢!我晓得这个,可是不便去劝告他。黑汉会给他预备好捧场的,教他时时得到满堂的彩,教他没法不相信自己的技艺高明。我的话有什么用呢?
事后,报纸上的批评是一致的,都说他可以比作昔年的田桂凤。我知道这些批评是由哪儿来的,黑汉哪能忘下这一招呢。
从这以后,义务戏和堂会就老有小陈儿的戏码了。我没有工夫去听,可是心中替他担忧。我晓得走票是花钱买脸的事,为玩儿票而倾家荡产的并不算新奇;而小陈儿是个穷小子啊。打算露脸,他得有自己的行头,得找好配角,得有跟包的,得摆出阔架子来,就凭他,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难!
不错,黑汉会帮助他;可是,一旦黑汉要翻脸和他算清帐怎么办?俞先生的话,我现在明白过来,的确是经验之谈,一点也非过虑。
不久,我听说他被公司辞了出来,原因是他私造了收据,使了一些钱。虽说我俩并非知己的朋友,我可深知他绝不是个小滑头。要不是被逼急了,我相信他是不会干出这样丢脸的事的。我原谅他,所以深恨黑汉和架弄着小陈的那一群人。
我决定去找他,看看我能不能帮助他一把;几乎不为是帮助他,而是借此去反抗黑汉,要从黑汉手中把个聪明的青年救出来。
六
小陈儿的屋里有三四个人,都看着他作“活”呢。因为要省点钱,凡是自己能动手的,他便自己作。现在,他正作着一件背心,戏台上丫鬟所穿的那种。大家吸着烟,闲谈着,他一声不出的,正往背心上粘玻璃珠子——用胶水画好一大枝梅花,而后把各色的玻璃珠粘上去,省工,省钱,而穿起来很明艳。
我进去,他只抬起头来向我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工作,仿佛是把我打入了那个三四个人里边去。我既不认识他们,又不想跟他们讲话,只好呆呆的坐在那里。
那些人都年纪在四十以上,有的已留下胡子。听他们所说的,看他们的神气,我断定他们都是一种票友。看他们的衣服,他们大概都是衙门里的小官儿,在家里和社会上也许是很热心拥护旧礼教,而主张男女授受不亲的。可是,他们来看小陈儿作活。他们都不野调无腔,谈吐也颇文雅,只是他们的眼老溜着小陈,带出一点于心不安而又无法克服的邪味得笑意。
他们谈话儿,小陈儿并不大爱插嘴,可是赶到他们一提起某某伶人,或批评某某伶人的唱法,他便放下手中的活,皱起点眉来,极注意的听着,而后神气活似黑汉,斩钉截铁的发表他的意见,话不多,可是十分的坚决,指出伶人们的缺点。他并不为自己吹腾,但是这种带着坚固的自信的批判,已经足以显出他自己的优越了。他已深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旦角,除了他简直没有人懂戏。
好容易把他们耗走,我开始说我所要说的话,为省去绕弯,我开门见山的问了他一句:“你怎样维持生活呢?”
他的脸忽然的红了,大概是想起被公司辞退出来的那点耻辱,看他回不出话来,我爽性就钉到家吧:“你是不是已有许多的债?”
他勉强的笑了一下,可是神气很坚决:“没法不欠债。不过,那不算一回事,我会去挣。假如我现在有三千块钱,作一批行头,我马上可以到上海去唱两个星期,而后……”他的眼睛亮起来,“汉口,青岛,济南,天津,绕一个圈儿;回到这儿来,我就是……”他挑起大指头。
“那么容易么?”我非常不客气的问。
他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下,不屑于回答我。
“是你真相信你的本事,还是被债逼得没法不走这条路呢?比如说,你现在已欠下某人一两千块钱,去作个小事儿决不能还上,所以你想一下子去搂几千来,而那个人也往这么引领你,是不是?”
想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咽了一口气,没回答出什么来。我知道我的话是钉到他的心窝里。
“假若真象我刚才说的。”我往下说,你该当想一想,现在你欠他的,那么你要是‘下海’,就还得向他借。他呢,就可以管辖你一辈子,不论你挣多少钱,也永远还不清他的债,你的命就交给他了。捧起你来的人,也就是会要你命的人。你要是认为我不是吓嚇你,想法子还他的钱,我帮助你,找个事作,我帮助你,从此不再玩这一套。你想想看。”
“为艺术是值得牺牲的!”他没看我,说出这么一句。
这回该我冷笑了。“是的,因为你在中学毕业,所以会说这么一句话,一句话,什么意思也没有。”
他的脸又红了。不愿再跟我说什么,因为越说他便越得气馁;他的岁数不许他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向外边喊了一声:“二妹!你坐上一壶水!”
我这才晓得他还有个妹妹,我的心中可也就更不好过了;没再说什么,我走了出去。
七
“全球驰名,第一青衫花旦陈……表演独有历史佳剧……”在报纸上,街头上,都用极大的字登布出来。我知道小陈是“下了海”。
在“打炮”的两天前,他在东海饭店招待新闻界和一些别的朋友。不知为什么,他也给了我张请帖。真不愿吃他这顿饭,可是我又要看看他,把请帖拿起又放下好几回,最后我决定去看一眼。
席上一共有七八十人,有戏界的重要人物,有新闻记者,有捧角专家,有地面上的流氓。
我没大去注意这些人们,我仿佛是专为看小陈儿而来的。
他变了样。衣服穿得顶讲究,讲究得使人看着难过,象新娘子打扮得那么不自然,那么过火。不过,这还不算出奇;最使人惊异的是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个钻石戒指,假若是真的,须值两三千块钱。谁送给他的呢?凭什么送给他呢?他的脸上分明的是擦了一点胭脂,还是那么削瘦,可是显出点红润来。有这点儿假的血色在脸上,他的言语动作仿佛都是在作戏呢;他轻轻的扭转脖子,好象唯恐损伤了那条高领子;他偏着脸向人说话,每说一句话先皱一下眉,而后嘴角用力的往上兜,故意的把腮上弄成两个小坑儿。我看着他,我的脊背上一阵阵的起鸡皮圪疸。
可是,我到底是原谅了他,因为黑汉在那里呢。黑汉是大都督,总管着一切:他拍大家的肩膀,向大家嘀咕,向小陈儿递眼色,劝大家喝酒,随着大家笑,出来进去,进去出来,用块极大的绸子手绢擦着黑亮的脑门,手绢上抖出一股香水味。
据说,人熊见到人便过去拉住手狂笑。我没看见过,可是我想象着那个样子必定就象这个黑汉。
黑汉把我的眼睛引到一位五十来岁的矮胖子身上去。矮胖子坐首席,黑汉对他说的话最多,虽然矮胖子并不大爱回答,可是黑汉依然很恭敬。对了,我心中一亮,我找到那个钻石戒指的来路!
再细看,我似乎认识那个胖脸。啊,想起来了,在报纸和杂志上见过:楚总长!楚总长是热心提倡“艺术”的。
不错,一定是他,因为他只喝了一杯酒,和一点汤,便离席了。黑汉和小陈都极恭敬的送出去。再回到席上,黑汉开始向大家说玩笑话了,仿佛是表示:贵人已走,大家可以随便吧。
吃了一道菜,我也溜出去了。
八
楚总长出钱,黑汉办事。小陈儿住着总长的别墅,有了自己的衣箱,钻石戒指,汽车。他只是摸不着钱,一切都由黑汉经手。
只要有小陈儿的戏,楚总长便有个包厢,有时候带着小陈的妹妹一同来:看完戏,便一同回到别墅,住下。小陈儿的妹妹长得可是真美。
楚总长得到个美人,黑汉落下了不少的钱,小陈儿得去唱戏,而且被人叫做“兔子”。
大局是这么定好了,无论是谁也无法把小陈儿从火坑里拉出来了。他得死在他们手里,俞先生一点也没说错。
九
事忙,我一年多没听过一次戏。小陈的戏码还常在报纸上看到,他得意与否可无从知道。
有一次,我到天津办一点事,晚上独自在旅馆里非常的无聊,便找来小报看看戏园的广告。新到的一个什么“香”,当晚有戏。我连这个什么“香”是男是女也不晓得,反正是为解闷儿吧,就决定去看看。对于新起来的角色,我永远不希望他得怎样的好,以免看完了失望,弄一肚子蹩扭。
这个什么“香”果然不怎么高明,排场很阔气,可是唱作都不够味儿;唱到后半截儿,简直有点支持不下去的样子。唱戏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呢,我不由的想起小陈儿来。
正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黑汉。他轻快的由台门儿闪出来,斜着身和打鼓的说了两句话,又轻快的闪了进去。
哈!又是这小子!我心里说。哼,我同时想到了,大概他已把小陈儿吸干了,又来耍这个什么“香”了!该死的东西!
由天津回来,我遇见了俞先生,谈着谈着便谈到了小陈儿,俞先生的耳朵比我的灵通,刚一提起小陈儿,他便叹了口气:“完喽!妹妹被那个什么总长给扔下不管了,姑娘不姑娘,太太不太太的在家里闷着。他呢,给那个黑小子挣够了钱,黑小子撒手不再管他了,连行头还让黑小子拿去多一半。谁不知道唱戏能挣钱呢,可是事儿并不那么简单容易。玩儿票,能被人吃光了;使黑杵,混不上粥喝;下海,谁的气也得受着,能吃饱就算不离。我全晓得,早就劝过他,可是……”俞先生似乎还有好些个话,但是只摇了摇头。
十
又过了差不多半年,我到济南有点儿事。小陈儿正在那里唱呢,他挂头牌,二牌三牌是须生和武生,角色不算很硬,可也还看得过去。这里,连由北平天桥大棚里约来的角还要成千论百的拿包银,那么小陈儿——即使我们承认他一切的弱点——总比由天桥来的强着许多了。我决定去看他的戏,仿佛也多少含着点捧捧场的意思,谁教我是他的朋友呢。
那晚上他贴的是独有的“本儿戏”,九点钟就上场,文武带打,还赠送戏词。我恰好有点事,到九点一刻才起身到戏园去,一路上我还怕太晚了点,买不到票。到九点半我到戏园,里里外外全清锅子冷灶,由老远就听到锣鼓响,可就是看不见什么人。由卖票人的神气我就看出来,不上座儿;因为他非常的和气,一伸手就给了我张四排十一号——顶好的座位。
四排以后,我进去一看,全空着呢。两廊稀棱棱的有些人,楼上左右的包厢全空着。一眼望过去,台上被水月电照得青虚虚的,四个打旗的失了魂似的立在左右,中间坐着个穿红袍的小生,都象纸糊的。台下处处是空椅子,只在前面有一堆儿人,都象心中有点委屈似的。世上最难看的是半空的戏园子——既不象戏园,又不象任何事情,仿佛是一种梦景似的。
我坐下去不大会儿,锣鼓换了响声,椅垫桌裙全换了南绣的,绣着小陈儿的名子。一阵锣鼓敲过,换了小锣儿,小陈儿扭了出来。没有一声碰头好儿——人少,谁出不好意思喊。我真要落泪!
他瘦得已不成样子。因为瘦,所以显着身量高,就象一条打扮好的刀鱼似的。
并不因为人少而敷衍,反之,他的瘦脸上带出一些高傲,坚决的神气;唱,念,做派,处处用力;越没有人叫好,他越努力;就好象那宣传宗教的那么热烈,那么不怕困苦。每唱完一段,回过头去喝水的工夫,我看见他嗽得很厉害,嗽一阵,揉一揉胸口,才转过脸来。
他的嗓音还是那么窄小,可是作工已臻化境,每一抬手迈步都有尺寸,都恰到好处;耍一个身段,他便向台下打一眼,仿佛是对观众说:这还不值个好儿吗?没人叫好,始终没人喊一声好!
我忽然象发了狂,用尽了力量给他喝了几声彩。他看见了我,向我微微一点头。我一直坐到台上吹了呜嘟嘟,虽然并没听清楚戏中情节到底是怎回事;我心中很乱。
散了戏,我跑到后台去,他还上着装便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几乎是一把骨头。
“等我卸了装,”他笑了一下,“咱们谈一谈!”
我等了好大半天,因为他真象个姑娘,事事都作得很慢很仔细,头上的每一朵花,每一串小珠子,都极小心的往下摘,看着跟包的给收好。
我跟他到了三义栈,已是夜里一点半钟。
一进屋,他连我也不顾得招待了,躺在床上,手哆嗦着,点上了烟灯。吸了两大口,他缓了缓气:“没这个,我简直活不了啦!”
我点了点头。我想不起说什么。设若我要说话,我就要说对他有些用处的,可是就凭我这个平凡的人,怎能救得了他呢?只好听着他说吧,我仿佛成了个傻子。
又吸了一大口烟,他轻轻的掰了个橘子,放在口中一瓣。“你自个儿来的?”
我简单的告诉了他关于我自己的事,说完,我问他:“怎样?”
他笑了笑:“这里的人不懂戏!”
“赔钱?”
“当钱!”他不象以前那样爱红脸了,话说得非常的自然,而且绝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再唱两天吧,要还是不行,简直得把戏箱留在这儿!”
“那不就糟了?”
“谁说不是!”他咳嗽了一阵,揉了揉胸口。“玩意儿好也没用,人家不听,咱有什么法儿呢?”
我要说:你的嗓子太窄,你看事太容易!可是我没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嗓子无从改好,他的生活已入了辙,他已吸惯了烟,他已有了很重的肺病;我干嘛既帮不了他,还惹他难受呢?
“在北平大概好一点?”我为是给他一点安慰。
“也不十分好,班子多,地方钱紧,也不容易,哪里也不容易!”他揉着一点橘子皮,心中不耐烦,可是要勉强着镇定。“可是,反正我对得起老郎神,玩意儿地道,别的……”
是的,玩意儿地道;不用说,他还是自居为第一的花旦。失败,困苦,压迫,无法摆脱,给他造成了一点儿自信,他只仗着这点儿自信活着呢。有这点自信欺骗着他自己,他什么也不怕,什么也可以一笑置之;妹妹被人家糟践了,金钱被人家骗去,自己只剩下一把骨头与很深的烟瘾;对谁也无益,对自己只招来毁灭;可是他自信玩意儿地道。“好吧,咱们北平见吧!”我告辞走出来。
“他不等听听我的全本儿《凤仪亭》啦?后天就露!”他立在屋门口对我说。
我没说出什么来。
回到北平不久,我在小报上看到小陈儿死去的消息。他至多也不过才二十四五岁吧。
*记错打卡时间,以为是今天24:00,结果看到是9月1日……
*不是大结局,大概还有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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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进门后立刻发现气氛不太对头。
他怀着一颗警惕且忐忑的心,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背上,一边摘领带一边往里屋走去,室内自动调温器还开着,阳的围巾和理查德的写生用品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对于眼前这片诡异的寂静,他不由得打算先从这两人吵架的可能性去猜度。
盥洗室的门咯吱一声开了,理查德有些无精打采地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无意对上安格斯的视线时,明显地愣了一愣。
“你怎么才回来?”抢在对方开口之前,理查德有些冲动地两步上前狠狠拽住他:“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你统统都没接!”
“上午开会,所以把通讯接收器关掉了,怎么了?”对于理查德突如其来的火气,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来找你的人!”理查德气得有些语无伦次,“那个自以为是的红头发女人!见鬼,也不知道她究竟跟阳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离开之后阳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把自己关进房间就是不肯出来。”
“等等,什么?”安格斯试图搞清状况,“红头发的女人?找我?”
“是!找你,一个红发的女人,还他妈的叫我转达信息给你!”
“慢点,你别急,是什么信息?”
“她说,”理查德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狠狠吐出一口恶气,“告诉安格斯,乔治希望他快点回家。”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阳锐锋本来打算置之不理,可是整整五分钟过去了,本应在楼下画画的那个家伙依然没去开门,而来人似乎也不打算放弃,执拗地发出一连串令人烦闷的敲击声。
阳锐锋撇着嘴角摇了摇头,不耐烦地丢下手中进行到一半的化学实验,打开卧室的房门,探头往外望了望,敲门声仍在继续着,没有人回应。他烦躁地咂了下嘴,拖着便鞋跑下楼梯,只见理查德闷头挥舞着画笔,脑袋上戴着阳才买的簇新耳机,对外面的世界充耳不闻。
阳冲着那个专注的背影无奈地翻了翻眼睛,也不去打搅,自己来到玄关,拉开门一个陌生女子赫然出现在视野中。她盯着阳,不待询问便主动地说:“我是来找安格斯的,我知道他住在这里。”
“他不在,您换个时间再来吧。”阳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就要关门。
女子急忙伸手拦住:“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您可以打电话问他。”
女子咬了咬嘴唇,很有些踌躇的样子,但是并没有松开挡在门上的手。
“你是他现在的SO吧?”她头一偏,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阳的视线没有落在门口那块灰色脚垫上的话,大概一眼就能看透她这蹩脚的自我安慰。“我听别人说你们还在实验期。”
阳的肩膀僵住了,然后第一次抬头看了女人一眼。“你是谁。”
“啊,我叫薇琪,是安格斯之前的SO。”女子条件反射般地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让人联想到她富有张力的名字,她朝阳伸出手:“嗨,你好。”
阳立刻往后缩了一下,愣愣望着那只手,宛如提防着一条毒蛇。
“你没事吧?”薇琪试探性地问。
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可能勉强自己笑了一下,也可能只是一脸木然地往屋内走去。在退回来的过程中他撞到了那个放着花盆的铁台架,一些易碎的东西掉了下来,稀里哗啦地损了个干净。
我又做错事了。他盯着那堆绿色的残渣想,一些陶瓷碎片溅进他的鞋里,令他每走一步都像在被细小的蛇噬咬着,警报声骤然在脑海中大肆作响。这就是了,我他妈活该被惩罚,作为拿了属于他人东西的报应。阳锐锋挪到沙发前跌坐,失控地大笑起来。
也许是花盆粉身碎骨的功劳,也许是对阳本身情绪的波动比较敏感,这场变故终于惊动了窗台前专心画画的人,理查德摘下耳机,视线在客厅里的两个人之间来回扫动,一脸的莫名其妙。
“——嗨,我是薇琪。”
“呃,理查德。”理查德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阳脸色,一边慢慢靠近那名不速之客。“你是阳的……呃……”他飞快扫了一眼面前这位鲜艳的打扮和半露的刺青,立刻将“朋友”及“同事”的猜测统统咽了回去。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这是怎么回事?”
“呃……实际上,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薇琪做了个“天知道”的动作,理查德的出现似乎让她松了口气,“我只是跟他随便聊了两句。”
“随便聊了两句?”理查德拧起眉毛。“他就变成这样,你是巫婆吗?”
薇琪咬了咬嘴唇,翻了个白眼。“好吧,听着,我只是来找安格斯,仅此而已。”
“安格斯?谁?我们这里有这个人吗?他是做什么的?”
薇琪看上去有一瞬间的迷惑,她张了张嘴。“我以为……”她的眼珠子快速左右转动,在理查德和阳身上分别作短暂停留。“我以为你们三个是SO。如果你不认识安格斯,那么你是谁?”
“嘿,小姐,我在问你问题。”理查德嚣张地歪了歪脖子。
“安格斯——”女人突然大喊,“你在吗?我来了——”
“嘿!别在我家里吵闹!”
薇琪望着理查德眨眨眼睛,仰头笑出了声。理查德迅速瞟了眼躺在沙发上的人,而阳只是以之前的姿势靠在那里,就像草丛中一个熄火了几世纪的机器人。
“哇哦,我只是——”她做了几个不明所以但可以理解为轻视的手势,戴的那些戒指几乎要闪花理查德的眼。“没有想到,他会跟你们组SO。”
“我也没有想到。”理查德笑了笑,眼神像是一触即发的枪弹。“他会认识,你。”
薇琪眯眼回敬了个微笑:“帮我个忙,给安格斯带个口信。”
“祝你回家途中一路平安么?”理查德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薇琪笑了。
“所以这个他妈的乔治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理查德气急败坏地质问:“是你之前的SO吗,竟然叫你回去?”
安格斯没有说话,沉默的眼神让理查德十分不安,他捉紧金发男人的衣襟,感受到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紧绷的胳膊——安格斯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令他生畏的镇静——是一种强压愤怒后展现出的冷漠。
安格斯的目光从理查德脸上转移到旁边的房门上,他凝视着这扇紧闭的门足有好几秒,松开理查德被卡得隐隐作痛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了房子。
“嗨,是我。”出租车中的薇琪望着窗外的街道,手环上显示出视频电话的画面。
“情况怎样。”淡漠的陈述语气,画面中并没有出现人物,展现出的是一个薇琪没有见过的办公桌。
“没见到人,但是我见到了另外两个。”
“你当然没有碰上,因为整个上午他都在公司开会。”还是那个过分自信而容易令人不快的声音,薇琪坐在车上,很明显地皱了皱眉。
“你在哪儿?”她问。
“放大画面。”那个声音命令着。“现在,看见了吗?”
薇琪睁大眼睛,望着画面中那个相框,微微张大了嘴。
“你在安格斯上班的地方?”她的音调提高了。“我刚才见过这个人,他叫理查德。”
“理查德。”那个声音复述道。
“还有一个亚洲人,他看上去似乎有点不正常,我记得理查德叫他‘yang’。”
“yang。”设计公司里靠窗的某个工作桌前,一名金褐色头发的英俊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曾在安格斯的通话记录里见过这个名字。”
“我觉得这家伙无关紧要,安格斯甚至都没在桌上放他的照片。你觉得安格斯会来找我们吗,乔治?”
“我觉得……”乔治伸手拿起桌上另一个放着风景照的相框,把相框背面的锁扣打开,接着慢慢露出一个训练得体的完美笑容。
“嗯?”薇琪挑眉——这么久了,她还是搞不懂这个男人。
这是一张不错的人像照:照片中黑发的男人站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专注地凝望着窗外,透出一股平静的温柔神色。
打量着这张被摄影师小心隐藏着的作品,乔治胸有成竹地笑了。
“我觉得——”他说:“很有必要先找这个‘阳’谈一谈。”
摘自:https://tieba.baidu.com/p/3235960564
(1)【打自有唱戏的行当起,哪朝哪代,它也没有咱们京戏这么红火,你们算是赶上啦!】
<戏台>
—北洋政府统治下的公众戏院—
大白天的戏院内,人群熙熙攘攘,各式各样做小买卖(烟,零嘴)的人,吆喝声不断,手巾把子在空中飞来飞去....老北平的票友,肩上擎着鹰(画面正中恰是一双展翅腾飞的鹰),或手提鸟笼入场看戏,是当时就行的一种风尚。
—大太监张公公府邸的私人堂会—
封建势力残存,大太监张公公府上,还筵席着长久以来的传统,没到喜庆佳节,都要请来戏班助兴,作私人性质的演出。
<京剧>
虽然当时的中国并不是太平盛世,但京剧戏台上却仍旧保持着暴风雨来袭前短暂的歌舞升平,大红幕布上系挂着丝锦段子做底,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堂幕>,上方的横幅上端提着四个大字:盛代元音
<时代:北洋政府统治时期>
北洋军阀作为一个政治军事集团成型于1911年,分为皖,直,奉三大派系,直到1928年被国名党势力取代为止,统治中国达十余年之久。
影片开篇于1924年前后。此时,一方面,中华民国已成功推翻了清王朝的封建统治十余年,满清遗老(也包括太监)却拒不承认民国,在他们各自的势力范围内依旧维持着<大清宣统x年x月>的王朝秩序。另一方面,北洋军阀内部也混战频仍,时不时出现一些掌权人物,企图自封为帝,(如1915年的袁世凯称帝),或雍戴清朝末代皇帝溥义复辟帝治(如1917年的张动复辟)。
封建帝国残余,中华民国政要,国民党当权人物,三方势力不断掀起暗涌,内忧外患交攻之下,一场举国动乱,一触即发。
<人物命运>
尽管外间朝代兴亡更替频繁,蝶衣和小楼在戏班内十余年的求学生涯,却有着小范围的安宁——<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2)【座儿是汪洋汪海,一个个都伸着脖子,等着瞻仰您二位的风采呢!】
[戏台]
-国共统治下的公众戏台-
此时的舞台装饰,依旧遵照着京剧艺术几百年来的传统,戏院楼台是悬挂的横幅是这些日子以来正在演出中的戏曲名目;程蝶衣《贵妇醉酒》
蝶衣精彩的演出结束后,舞台上凌空降下四条锦缎条幅;[石破天音];[出神入化];[人戏无分];[艺术超群];一旁还有袁四爷
亲赠的条幅;[风华绝代]。种种陈设都是那个时代所流行的,对京剧名角的追捧,与政治时局并无关系。
[京剧]
北洋政府已经倒台,抗日战争尚未开始,京剧演出仍是作为一种纯粹的民间艺术,存在于国共两种政权的夹缝中,暂时幸免于政治附庸的处境。
[时代:七七事变前夕]
日军全面侵华虽然尚未开始,却已露出端倪--自1931年发动[九一八]事变侵吞我国东北后,又陆续连兵入关。到1936年,日军已从东,西,北三面包围了北平,时不时地进行挑性式的军事演习,引起民怨沸腾,众多学生走上街头,挥舞着自制小旗,呼喊抗日口号。
[人物命运]
蝶衣小楼满师出科,成为万人喝彩的名角,正是[少年裘马],志得意满的时候,一出影楼,极目所见,竟遍是手举小旗,高喊口号的热血青年,怒斥他们不知国之将亡,犹自沉溺于[英雄美人]。
在二人最光辉的岁月里,阴影却始终相随--你可以不问政治,但是政治迟早会找上你。
3)【这哪儿是什么堂会呀,这就是讹您去给他们唱一曲!】
[戏台]
——日本军阀统治下的公众戏院——
戏院被日本军阀控制,里里外外都挂上了日本国的太阳旗,空中悬挂着巨大的条幅,上书:大东亚共存共荣,
高居二楼戏台正中位置的是日军司令。楼下,普通观众席内,也都有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严密监视,不准看客作出任何不当的举动。
演出进行到一半,空中飘下无数抗日传单,连舞台上也散落了不少。这是当时戏院中常见的一幕。观众席内照例是一阵骚动,日军司令官附耳吩咐身边的侍徒,命令楼下镇守的官兵制止人群骚动,强迫民众坐回原位不得喧哗。
——日军司令官的私人堂会——
日军营帐外,隔一段短距离就驻守着一个日兵,严密防范。日式拉门内,隐然现出蝶衣的身影。内室中坐着一个日本官兵,正在观赏蝶衣演出的昆曲《牡丹亭》。而此时的戏台背景上,多出了一座日式军刀,与昆曲的宁静优雅格格不入。
[京剧]
关师父曾说:哪朝哪代,它也没有咱们京戏这么红火,你们算是赶上啦!
言优在耳,而今国破家亡,京昆依然是京昆,只是被逼献唱的戏子们,已不再拥有自由之身,一门艺术,一旦它的创造者或表演者被剥夺艺术的自由,那么这门艺术本身,也离沦丧不远了。
[时代:日军全面侵华,抗日战争爆发]
1937年7月7日夜,驻华日军发动七七事变,日本开始全面侵华,抗日战争爆发。
日兵进城,铁蹄肆虐神舟各地,所到之处,无不奸淫掳掠烧杀抢夺,当时日寇对中国国民实行的是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
影片《霸王别姬》中所谓的放狼狗掏人心吃,还有大聚集体枪毙无辜百姓的行为,并非杜撰,均实有其事。
而当年的事实,甚至远比电影中所展现的几个浮光掠影的片段更为惨烈。非但南京惨遭屠城,中国各地,都曾上演过惨绝人寰的杀戮。当年掩埋尸体的万人坑,还有日军残留在中国境内的炸药,至今仍续有发现。
[人物命运]
血气方钢的小楼用一把茶壶砸破了日本军官的脑袋,被捕下狱。蝶衣赶去给日本人唱堂会,把小楼救出,没想到换来的竟是他的不齿,二人彻底拆移。
(4)【是人的他就得听戏!】
[戏台]
——国名党统治下的公众戏院——
日兵战败,戏院内的太阳旗除下,而今悬挂着的,变作国名党党旗和中华民国国旗:青天白日满地红。
——国名党司令的私人堂会——
不论朝代如何更替,政权如何交叠,京剧艺术总还有它的爱好者,司令官也不例外。
只是演出地点,已然换成国名党礼堂,一众人齐齐起身迎候司令官入场。
八年抗战终于结束,国名党进入北京,散兵游勇到处寻衅滋事,戏院也不能幸免,国名党伤兵常常不买票强行入场,拿手电筒晃台上的京剧演员,甚或拆毁戏院桌椅作为武器,一遇反抗便集体拥上台,毒打演员和戏院工作人员,往往致伤致死。演员一边演戏一边还要顾虑生命安全。
此时,京剧舞台已不复安宁,各戏院纷纷停业停演,演员则改行做小买卖糊口,以避祸端。
只有在国名党的礼堂里,京剧才得以安全演出---她已逐渐被隔绝于民间观众,成为个别当权者的赏玩对象。
[时代:八年抗战胜利,国共内战]
1945年8月15日中午,日本天皇正式发出《停战诏书》,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书面上风雨飘摇,象征着中国人民八年抗日的艰辛——整个抗日战争中,中国付出了3500万人员伤亡及6000亿美元财产的巨大损失。
一边是为抗战胜利欢呼雀跃的人群,另一边是无数死难者。画面的左下角,小四手中捧着戏班关师傅的灵位牌,它也可被视作八年抗战中,所有死难者的一个象征。(楼至:看这段的时候说真的,我没有注意到小四啊。。。)
八年抗战期间,为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国共两党曾一度达成它们在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二次合作。
抗战胜利后,国名党伤病残留各地,经常在街头,戏院寻衅滋事。国名党当局还下令四处捉拿抗战期间的汉奸,到了无中生有的地步。八年抗战战区内,凡是不曾明确表示过抗日立场的平民,几乎都有汉奸嫌疑,一时冤假错案层出不穷。到了1947年3月,第二次国共合作彻底破裂。1949年1月31日,国名党军队从德胜门撤离了北平,未撤离之前(1948年),他们曾包围北平城,弄得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人物命运]
关师傅死了,日本兵败了,葬完师傅,遣走败兵,蝶衣小楼又重聚在了一起,唱的还是《霸王别姬》。
但蝶衣随即被国名党以汉奸罪逮捕,这一次轮到小楼义无反顾为蝶衣出头,为了救他,菊仙流产,为了救他,他们夫妇一起去求袁世卿,也算是仁至义尽。小楼写下了再不同他唱戏的字据,意思很明白:他们救了他,从此恩怨两讫,互不相欠。
法庭上,蝶衣临阵倒戈。宁可坐牢,宁可死,也不领他的情。可是命运偏偏要他继续。没想到国名党司令官也喜欢听他唱戏,蝶衣意外获释。
戏园子大街外,他第二次赠剑给小楼,“段师傅收下了”,相对无语,前嫌冰释。
(4)【是人的他就得听戏!】
[戏台]
——国名党统治下的公众戏院——
日兵战败,戏院内的太阳旗除下,而今悬挂着的,变作国名党党旗和中华民国国旗:青天白日满地红。
——国名党司令的私人堂会——
不论朝代如何更替,政权如何交叠,京剧艺术总还有它的爱好者,司令官也不例外。
只是演出地点,已然换成国名党礼堂,一众人齐齐起身迎候司令官入场。
八年抗战终于结束,国名党进入北京,散兵游勇到处寻衅滋事,戏院也不能幸免,国名党伤兵常常不买票强行入场,拿手电筒晃台上的京剧演员,甚或拆毁戏院桌椅作为武器,一遇反抗便集体拥上台,毒打演员和戏院工作人员,往往致伤致死。演员一边演戏一边还要顾虑生命安全。
此时,京剧舞台已不复安宁,各戏院纷纷停业停演,演员则改行做小买卖糊口,以避祸端。
只有在国名党的礼堂里,京剧才得以安全演出---她已逐渐被隔绝于民间观众,成为个别当权者的赏玩对象。
[时代:八年抗战胜利,国共内战]
1945年8月15日中午,日本天皇正式发出《停战诏书》,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书面上风雨飘摇,象征着中国人民八年抗日的艰辛——整个抗日战争中,中国付出了3500万人员伤亡及6000亿美元财产的巨大损失。
一边是为抗战胜利欢呼雀跃的人群,另一边是无数死难者。画面的左下角,小四手中捧着戏班关师傅的灵位牌,它也可被视作八年抗战中,所有死难者的一个象征。(楼至:看这段的时候说真的,我没有注意到小四啊。。。)
八年抗战期间,为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国共两党曾一度达成它们在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二次合作。
抗战胜利后,国名党伤病残留各地,经常在街头,戏院寻衅滋事。国名党当局还下令四处捉拿抗战期间的汉奸,到了无中生有的地步。八年抗战战区内,凡是不曾明确表示过抗日立场的平民,几乎都有汉奸嫌疑,一时冤假错案层出不穷。到了1947年3月,第二次国共合作彻底破裂。1949年1月31日,国名党军队从德胜门撤离了北平,未撤离之前(1948年),他们曾包围北平城,弄得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人物命运]
关师傅死了,日本兵败了,葬完师傅,遣走败兵,蝶衣小楼又重聚在了一起,唱的还是《霸王别姬》。
但蝶衣随即被国名党以汉奸罪逮捕,这一次轮到小楼义无反顾为蝶衣出头,为了救他,菊仙流产,为了救他,他们夫妇一起去求袁世卿,也算是仁至义尽。小楼写下了再不同他唱戏的字据,意思很明白:他们救了他,从此恩怨两讫,互不相欠。
法庭上,蝶衣临阵倒戈。宁可坐牢,宁可死,也不领他的情。可是命运偏偏要他继续。没想到国名党司令官也喜欢听他唱戏,蝶衣意外获释。
戏园子大街外,他第二次赠剑给小楼,“段师傅收下了”,相对无语,前嫌冰释。
(6)【什么叫”盛代元音“呐?这他妈就是!】
[戏台]
——戏台衰败,批斗台繁荣——
台前,伫立着一排身着制服的官兵;批斗对象五花大绑,领口上插着牌子,写明所犯罪行,会场内张贴者的白色条幅上,写满革命口号:“对反革命的宽容就是对人民的残忍”。
台下,坐满了着”劳动人民“一律身穿那个时代流行的藏青色卡其布人民装,手里自愿或者非自愿地挥动着助威的小旗子,上面写着的是“毛泽东万岁”和“共产党万岁”。
[京剧]
那坤曾称羡地说起袁四爷:“甭管哪朝哪代,人家永远是爷,咱们不行。”
然而时世终究是变了,不懂得与世推移的个人,逆不了天意。袁世卿作为梨园行的”霸王“,他的死,预示了京剧艺术在文革中即将要遭受的灭顶之灾,此时的京剧,已不复是“盛代元音”
——京戏的改革——
不久,戏院收归国家管理,一众戏班成员坐在一起讨论京剧改革的利弊,背后的大屏幕在三个景观之间不断切换,第一幅是祖国的大好河山,画面左上方是一个电线架空铁塔,暗示中国工业的起步,第二幅是北京的天安门,第三幅是叠加在一起的三面红旗。
一片红光映照下,愈发显的蝶衣坚持传统京戏的论调与众人格格不入。在他的概念里,京戏是“无声不歌,无动不舞”,但在其他人的眼里,也许正应了段小楼那句明哲保身的戏言“只要是唱西皮二黄,那就是京戏”
多重艺术在一夜之间成为“毒草”,遭到禁读,禁演,禁发行的命运。八个革命样板戏取而代之,成为盛极一时的“元音”。
十年文革,公开的文化仅剩下这贫瘠的八个样板戏,被老百姓戏称为“八亿人看八台戏”,一直看了十年。
——现代京剧样板戏——
菊仙上吊时的这一段背景音乐,唱的是“听奶奶,将革命,英勇悲壮......”。很少有人意识到它是京剧,然而它的确是。这一段唱词正是著名的八个革命样板戏之一,京剧《红灯记》的选段。
绵延了数百年的京剧最终以这样的“现代”方式上演,实在太过惨烈。
[时代:十年文化大革命]
1966年8月8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一次全国播报拉开了“文化大革命”的序幕,自此,各地广播,大字报不断,针对各界文化人的打击迫害分至还来。
红卫兵运动,最初是破除“四旧”(即所谓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无数优秀的文化典籍被付之一炬。
随后又发展为抄家,批斗,游街。
批斗有所谓“文斗”和“武斗”,文斗用嘴,武斗用拳脚。
发展到后期,几乎全是武斗。被批斗者多为文化界的领军人物,当时被诋毁为“牛鬼蛇神”,“文化界的黑线人物”。
批斗时,头上戴一顶高帽货胸前挂一块木牌,上面写有个人罪状。
当时的红卫兵,则身穿统一的黄绿色军装,头戴军帽,手臂佩戴有红色袖章,袖章上用黄色油漆写着“红卫兵”字样。他们常常用军服上的皮带来抽打批斗对象(打段小楼的即是),这种军用皮带上镶有铜头,可以造成严重的伤害。
而他们当时的口号则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等等。这在影片中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反映。
批斗到了最后,那些曾经批斗他人的红卫兵,自己也劫数难逃。影片中的小四就是其中一个例子,在斗过自己的师傅之后,他分到了蝶衣的行头,然而当他一扮上古时候”英雄美人“的妆容,随即也成了其他红卫兵围攻的目标。害人终是害己。
[人物命运]
而事实上,文革对人们最大的摧残还不在于皮肉之苦,而是人格的诋毁侮辱,心灵的扭曲变形。为了一己私利,人可以六亲不认,随时准备出卖至亲至爱,随时准备与任何人划清界限。师徒之义,兄弟之情,夫妻之爱,在卑微怯懦的人性面前不堪一击。
段小楼把什么都招了。蝶衣继京戏理想破灭之后,又在感情上遭到一次赤裸裸的背叛。
一场文革,将艺术和人性同时置于万劫不复。
(7)【您二位,有二十多年没挨一块儿唱了吧?!】
[戏台]
新中国的体育馆内,蝶衣的最后一出别姬,以生命的代价上演了。
[京剧]
有些艺术,一旦退出舞台,就无法再创它的辉煌。经过几十年的浩劫,在其他现代艺术蜂拥而至的冲击下,京剧逐渐成为怀旧的代名词,虽然最终得到一个国粹的封号,但昔日的光芒,再难重现。
其实京剧最初的兴盛,当可上溯到两个世纪前清明朝弘历皇帝(乾隆)喜爱戏剧,1790年,适值他八十大寿,为此特招当时的”三庆“徽班来京演出,合成”四大徽班“。四大徽班进京,代表着京戏艺术的萌芽。
影片结尾,隐黑的屏幕上打出了这样一行小字:”一九九零年,在北京举行了纪念京戏徽班进京二百周年的庆祝演出活动......“
程蝶衣迷恋了一辈子的京剧艺术,历经劫难,终于登上大雅之堂,成了国粹,而虞姬与霸王的传奇也成了其中最感人肺腑的一折,前任的遗憾终于在后人的圆满里得出一丝欣慰。
结局衰而不伤,很有几分曲终奏雅的味道。
[时代:四人帮粉碎]
1976年10月6日,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江青被逮捕,四人帮的覆灭,标志着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结束。
[人物命运]
影片省略了文革十年中蝶衣所遭受的其他折磨,其实不用详说,我们也能猜到他后来的命运————关进牛棚,或者流放边疆。然而这些遭遇都没有将蝶衣折磨致死,他都挺了过来,直至十余年后,一切平定下来,文艺界的冤假错案平反昭雪,他才最终选择死于舞台,死于爱人之侧。
几千年前虞姬和霸王未尽的传说,几十年前蝶衣与小楼未完的故事,到此尘埃落定。
影片《霸王别姬》以一个”戏台“的前后转变,带出了京剧艺术的沉浮史,继而又以京戏艺术的沉浮带出了中国近现代社会的荣辱兴衰。
但影片更重要的目的并不在于还原历史,而是借用历史事件影响人物命运,在推进情节进展的同时塑造人物,反应主旨。作为一部风格独特的历史电影,它兼聚史家的气魄和诗家的笔墨。
【】
若真要倒回一百年,京戏还真不是今天这样儿。就论起戏码来,那时候没失传的戏不冷不热的,还有不少不入流的便宜戏——黄色暴力低俗,就算后来是戏改了见不着了,也不可否认地存在过。还有不好的旧戏子风气啊,什么抽大烟逛窑子包相公啊,因为发生过已经过去了,所以更加不能否认。梨园内行说地很隐蔽和含蓄。
在旧时代的梨园界有些名伶确实是沾上了不太好的习气,但有的伶人是非常有思想、有独立主见、有自身追求的,像程、梅当然还有其他的伶人,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些有艺术见地、有思想的演员的存在京剧这门古老艺术才不断发展。另外过去的京戏里确实是有不太好的东西,但经过老一辈有想法的演员
去芜存菁把好的留存下来。而且旧戏里有色情、低级货那也是有的演员为了要生存,为了赚钱去演的。像有的演员就是不演。
可不是么,真的玩意儿灵会的戏码多的角儿,演的可不都是忠诚良将佳人才子么,谁有不想演这些好的呢。都是生活所迫才艺所限。
我和戏相识恨晚,迷上的时候已经十六七岁了,没法去学瓷实的幼功。虽则我降生于1997年,我更想生在1897的北京,想想那些岁月,光是捧捧角儿,走走票,听听炮火声也够有意思的。一生经历光绪、宣统、北伐、民国、抗战内战、新中国…眼看着四维戏校建起来,西南联校出人才…胡适、孙文、蒋介石、鲁迅、朱自清、徐志摩、沈从文…伶界大王、通天教主、铁嗓钢喉、文戏武唱…我会收集一张张戏单戏票剧照,我会天天挤进戏园子里听满堂彩声,我会去票房唱票,去行头铺子里置行头,花钱拜师找机会下海……
有时候抬头看看台联,心里一阵惆怅——
功名富贵尽空花,玉带乌纱,回头了千秋事业
离合悲欢皆幻梦,佳人才子,转眼消百岁光阴
忠义昭千古试问一片丹心当鉴今世
霓裳咏同日共听九霄余韵久在行云
啊,盛代元音—
小小张同学L: 若楼主想要生在那个年代,想要看看当时那些顶尖名伶的精彩表演,除非你是生在书香门第或是豪门显贵里,有那个经济基础才行,若是活在社会最底层恐怕连生计都是个问题更别谈什么看戏了。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霸王别姬这部电影或是小说看看就好,我曾经看了这部作品后以为过去的男旦都会像程蝶衣那样,但后来当我真正接触了京剧,听了当时那些男旦的演唱,看了他们的经历后发现并不是这样的。程蝶衣这个角色不过就是作者对男旦的臆测,不能代表当时男旦就是他这样。旦角艺术说到底与表演、各项技能有关,与性别、性取向一点毛关系也没有。其实反映当时伶人生活的老舍先生写的《兔》也很不错,非常的现实与残酷。
RE Round 3: 01 – Par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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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03 21:07
暂且是这么多,如果有什么突然想写的段落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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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太累了,原地放弃
意念接一下迅的广播,前面约的互动我正在边画边写,再 再给我一首歌的时间(也画不完
感觉发出来有人要小窗打我了,我逃了……(跑走)
很短很短,只是有感而发想描述一下心理状态又来不及画就,又双叒出来表演画手写文丢人了……
之后会怎么样发展就随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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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カミサマネジマキ – 灯油
http://music.163.com/#/m/song?id=26213893&userid=280908274
Episod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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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人和十四个人的区别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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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声终止了。
宗政迅这个人……真是一根筋啊。
倚靠着墙壁坐在毫无生气的准备室地板上的许阳月,回忆到这个高二生的脸如此想着。
上帝这个词,用的倒是很有趣。许阳月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看起来好像只是面部抽搐了一下。
——我倒是很希望我是真正的「上帝」。
如今的状态,充其量也就是代理人之流吧。并非全知全能,没有能力,众矢之的的我啊……不过是上帝的玩具而已。
是连对结束这个轮回的方法都一无所知的伪物。
不过这一条广播,至少意味着他没有选择(——)……这让许阳月松了口气。
广播室吗。
许阳月回忆起上一轮发生的惨剧,摇了摇头。苏麟……他们应该在一块吧?即便(——),但既然发了广播,那势必也是步调一致。
许阳月不知缘由地觉得有点羡慕。
——起码,(——),你们还有共同的目标(杀死我)可以努力。
许阳月想起他曾经读到过一个广为熟知的社会心理学议题。
此刻你是铁路轨道的扳道工,有一趟列车正在高速向你管辖的区域驶来。这时你突然发现在这条轨道的前方有十来个孩子在有说有笑地穿行轨道,而时间已经不足以让你将孩子赶下去。你唯一能够选择的是扳动轨道,让列车驶向另一条铁路——但是你又发现那条铁道上有另外一个孩子正在玩耍。
你会选择无动于衷,让十几个孩子死去吗?——因为实际上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还是说你要扳动轨道,「杀死」那一个孩子来换取十几条性命?
——明知如此,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后者。
许阳月非常清楚这一点。
人是社会性的生物,懂得为了族群的最优发展,通过牺牲一小部分来保护大部分人。何况……现在的所谓「一小部分」,是上一轮杀人最多的一个人。
根本没有值得珍惜的理由。
许阳月又低头看了看他自己。
身上的校服焕然一新,丝毫无法想象它曾经沾满同校同学和老师的鲜血。
要说胜算,是有的,或许也并不小——Operator的身份虽然意味着面临更大的危险,但白纸黑字写在所有人手册上的内容,也增强了他话语的可信度。
但是现在的许阳月,已经做不到像上一轮一样浑浑噩噩地举刀。
手册上说的是……“当一名玩家胜利次数达到三时,游戏将进入下一阶段。”也就是说,是游戏整体进入下一阶段吧?
那即使有人的胜利次数不足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宗政迅是(——)。】
-确定删除该草稿吗?
许阳月按下确认,删掉了早早写好的未发送的短信草稿。
垂下手,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这一轮的天空密密麻麻地堆积起了大块小块的云朵,风声簌簌也开始摇曳起来,随后已经只能被称作是呼啸声。
除却大自然的杂音外,准备室中只剩下指甲与手机屏幕磕碰的细碎声响,和一个人比通常搏动地更加紧张的心跳声。
【广播里说的我不否认】
【你要去的话 我不会有怨言】
重新输入过后,在群发页面按下发送键,许阳月又仰起头,望向惨白的天花板。
做那个心理学调查的人,并不会考虑假设当中,那一个独自在轨道上的孩子的心情吧。
——我当然明白了,明白应该死的只有我……当然了。
许阳月缓缓合上眼睛,不知是名为悲伤、愧疚、或者是复杂的情绪的结合体,令他的眉头紧紧搅在一起。好像要在额上留下抓痕般地,十指死死扣住了额前的碎发,泛白的指尖没入看不透的黑色里。
——可我也……还有那么一点生存的愿望啊。
罢了。
他又一次摸出了手机,飞快地敲起了字。与之前编辑那些简短的讯息不同,数分钟后他才停下了动作。沉吟稍许,许阳月没有将它发送出去,转而将它存储成了草稿。
……晚一些再说吧,可能的话。
【危险,别去广播室】
最后发出的只有简短的七个字。
林立的药品柜之间,少年的身影站立起来,踏出了化学准备室。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那就我自己来解决。
唯独不能让他看到……
这样的我,不配做他的学生。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未来,(——)。
许阳月捏紧了手中的金属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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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难者将会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结局皆大欢喜。 」
「塞缪尔(Samuel Porta de Franz)」
依仗手上七十八张占命牌预示未来,为所有生灵指明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的占卜师。
命理通过占卜师的口转化为声音和语言,万物在他的牌面中无所遁形。
作为天赋异禀的杀手活跃在前线,除了剥夺他人生命以外一无所长,曾经与之彼此相爱、相互理解的人,全都已经如梦似幻地死掉了。占卜师所走的每一步、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被命运、被他手中的命牌所左右。
红发碧眼,过长的头发束成马尾绑在脑后。喜欢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并以此获得安全感。注重某些特殊的礼节和仪式,时刻严格要求自己在这些方面做到完美,少年老成。
没有荣誉感、罪恶感和愧疚感,不会因为他人的幸福感到愤恨,也不会因为他人的悲惨遭遇感到愉快。心中从来没有怀抱过杀意,即使在极端的困境中也能保持态度温和,因此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可靠感。对聪明人有天生的好感,不喜欢自我中心、不听别人说话的人。
占卜师在[恩典巡礼]中存活,是四位生还者中的一位。出于对死亡和绝对力量碾压的恐惧,占卜师在濒死状态下用手上的马赛牌为自己改命,从死神手上夺回他不愿交出的生。
生命就是由无数因果组成的循环锁链,不可更改,不能挽回。隐藏的悲剧一旦开始如火焰般燃烧,悲惨与不幸就会给所有牵涉其中的生物带来苦难。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西部三座城邦全部因为他所犯下的恶行而灰飞烟灭,除占卜师以外,没有生还者。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能够预知未来的领主,占卜师已经窥测到[恩典巡礼]注定将要发生,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一结论公布,间接推动了死亡与屠戮的历史。
「莱茵(Rhine Porta Gerhard)」
出自贝利亚、用意识观察整个世界、记录世界线运转的观测者。
它的目光随着时间一路延伸,世间万物无所遁形。
起源于波尔塔-格哈德家族R89145型观测器,直径一米的发热的非金属球体,通过无数的线面观察并记录目标,但是由于观察面太广阔,无法锁定并详细观测单一目标而被弃用。
波尔塔死绝后,它被某位炼金术师收入囊中,因为其特别材质而成为炼制恶灵的容器。那些被当做实验渣滓残留于容器内的意识之集合体,即其本体的原型。此时它原来的外壳已经被腐蚀,外观转化为雾状的黑色球体,触碰时仍然能够感觉到热温。
人形一位左眼有重瞳子的青年,他能够依仗左眼无视单向流动的时间限制观察过去与未来,万物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观察的过程中,他了解并记录了大量的信息,但不懂得如何使用它们。观察者无法使用左眼的正常功能,对于他人类的躯体来说,他的左眼属于完全失明状态。
头发珊瑚色,发梢乱翘,显得很凌乱。右眼呈现橙红色,左眼在正常状态下黯淡无光。左脸、脖颈和胸部有印文,外观看上去像割肉纹身。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并为自己不弄脏它们而感到骄傲。
话特别多,经常笑,一直试图对其他事物抱有善意,习惯唱独角戏,不期待得到回应。会偷偷地因为自己眼睛的‘不正常’而自卑。
拥有强烈的同理心和同情心,渴望推己及人,渴望相互理解。不喜欢犹豫、隐瞒和欺骗,看不起怯弱者,对稳重可靠的人有天然的好感,会被温柔、细心的人吸引。
观察者在[恩典巡礼]中阵亡,其左眼珠被作为镇守城邦的道具埋入城中心地下6尺,但是他并未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他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一面持续无意义的观察,一面期待自己复生之日的到来。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他……它无可避免地对自己所观察的所有活物产生了嫉妒之感。现在它已经不算活着,也不算死去,还要被迫注视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包括它已经失去的生老病死。
这何止是妒忌,还有它情真意切的恶毒的诅咒,全都在大地下发酵腐烂,终有一日会随着它的复生而重见天日。
【操场-教学楼】
【远程组队算不算组队,如果算那就还有麟和莱奇】
【最后迅一个人在广播室】
1
重压。
压力骤然停止,然而身体的本能反应还在继续,眼前是绿色的,迅凭借触觉感知到了这是操场的草坪,额头磕在了地面上,强烈的晕眩感占据了神经。
“老师!有人晕倒了!我带他去医务室!”
站在迅后面的同学喊着,将趴在地上的他拉起来,飞快地跑离了操场。
迅晕了过去。
再睁眼,看到的是雾蒙蒙的天空。
异变已经开始了,他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带到了这里——显然不是那个人口中的“医务室”,那包掉在地上的薯片唤起了他首次轮回时的记忆,这里是教学楼的天台。
为什么无人的天台会有一包薯片?
迅翻找着自己的随身物品,作为游戏者身份证明的学生手册不见踪影,他掏出手机,给麟发了条短信:
“我在教学楼。”
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中了他的后背,迅他看到了那个苦苦寻找的小黑本,摊开的身份页上显示着这次的命运。
【————】
2
有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教学楼里,迅迎着声音跟了过去,
“是谁?”
深蓝色头发的少年回过头,迅追了过去,两个人在走廊尽头的班门口面对面站着。
“言?”
第五言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者说,冷淡的过分了,他也盯着迅,两个同班同学一时间内谁都没有出声。
“……上次。”迅首先打破了寂静,“我死之后,发生了什么?”
第五言的脸上出现了不明所以的笑容,说不清里面混杂着的是何种感情,慢慢地,他开口了。
“苏麟死了。”
“我杀的。”
迅冲上去把他掀翻在地,拳头向着他糊了上去,言没有做出任何反抗,迅读不懂他的表情,他的拳头停在了空中。
“——不是我。”
第五言冷笑着开口了,“那他也会死。”
“都不带想想的吗,因为你的样子,他被置于多危险的境地?”
迅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他的脸上失去了表情。
“你。”
“——能救一个人多少次?”
“我知道啊!!!”迅大声吼了回去,他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话语。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空气又回归沉寂,第五言拖着疼痛的身体走下了楼梯,迅跌跌撞撞地走进最近的教室,贴着墙滑了下来。
3
苏麟觉得情况不太对劲,空气中一种烦闷的气氛一直萦绕着不散去。
“迅?怎么了?”
叫他过来的那个人一直埋着头,靠在墙边,没有任何反应。
“在这里躲着,是在干什么呢?”
迅感觉到苏麟摇了摇自己,他的语气听着比平时更温和,或者说是有意控制如此。半晌,迅站起来,摸出了自己的手册,递给了麟。
“杀了我,现在,马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麟拿过手册,没有看一眼,转身放在了课桌上,迅把头低了下来,他并没有注意到麟弯腰的动作。
——下一秒,温热的液体伴随着剧痛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椅子撞在了肩膀上,迅无法控制自己的重心,脚下一软,然而瞬间他被麟压在了墙上,脖子被死死地卡住了。
怎么回事……
迅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多重冲击让他的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想死,应该是这样的,他自己觉得是这样的,但是他扼住了那双使自己致死的手,挣扎着,他想起了自己衣服口袋里的那柄小刀,他垂下手想去摸索,但是双手失去了知觉……
迅再次晕了过去。
4
“你果然还是不想死的吧?”
迅被包扎的动静惊醒了,麟低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在他的额头上缠纱布。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答案是否认的话,那么为什么他要挣扎呢。
麟把两本黑色的手册放在了两人中间。
“诺,礼尚往来。”他点点头,示意迅自己去看。
迅拿起手册,【—————————————————————】
“……是【———】”
“是的,如果想要赢的话,不如采取那个更快速的方式。”
迅抬头看了看他,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击杀Opreator。”麟表情很严肃,“许阳月。”
“……我做不到。”
迅靠着墙微微仰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和下来,他听到自己语音中的颤抖了,视线被涌上来的泪水模糊了,他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
“我欠着他……”迅回忆起了一周目的终末,那个从楼顶坠落的身影。
“那其他的14人又如何?14人与一人相比,哪个更重?”
“……“
迅用手抱住自己的头,温热的泪水最终还是从眼角滑了出来。
“为什么……我……”他想把话说完,但是喉咙像是被堵塞了。
——为什么,只有自己没有做好觉悟呢。
寂静笼罩了教室,两个人相对无言,时不时传来了无法克制的啜泣声,麟凑了过去,抱住了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听好了,之后的事都是我提议、指使的,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是迅的责任——关于如何动手,我目前想到了一些计划。”
“计划的核心是你的能力,当然,我不知道许阳月是谁,所以需要你的指认。你的能力肯定会被他忌惮,那么接触他这个工作就要由我来负责。”
麟掏出自己的手机,给迅打了过去,然后从迅的口袋里摸出了他的,接通。
“我们要保持通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警惕,我会把手机藏起来——如果你听到了'交换号码',那就意味着我会拿出手机,打开免提等待着你的指认。”
“如果我和他单独碰见,你直接挂断,我就知道他是许阳月——这种情况我不一定有胜算,所以我不会动手。”
“但如果他是一个人而我找到了有同样想法的同伴,那么你可以直接通话指认——多人对战一个人是有很大胜率的。”
“然而也可能的是,他有组队的同伴,那么免提打开之后,我会等你三秒。”
“只有三秒,迅,你来辨别要不要说话。”
“如果3秒你不说话,我就相信对面没有那个人。”
“如果你说话了,那么许阳月的同伴会成为你的能力使用对象,【————】”
迅擦了擦眼泪,深呼吸几次,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
——虽然道理上确实向麟说的那样,这种情况下多数人远比一个人重要,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感情上是不是真的接受了麟的提议。
“——那么,约好了。”
5
为了提高效率,迅和麟决定分开寻找Opreator身份者。通过手机,迅知道了麟已经接触过了同班的唐白开和上次见过的罗卡,现在正在和莱奇交谈。
教学楼的走廊尽头似乎传来了声响,迅立刻关掉了免提。
“谁!”
他听到了空旷走廊里回荡着微弱却急促的脚步声,不远处似乎有不止一个人在奔跑,迅追了上去。
“有人吗?回答我?”
迅在转角处刹住,他看到了两个人影。
——许阳月和许清晓。
“喂!”
两个人没有任何回答,许清晓回头看了他一眼,拉着许阳月快速跑开了。
“麟。”迅掏出了手机大声喊,这样对方应该能够听到了。
“他在教学楼。”
“教学楼?嗯……知道了。”麟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躲着我,你去试试能不能撞上——莱奇呢?”
“是,我们一起的。人数上优势可能很性大,那么就按照计划好的行动吧,支援就交给你。”
听到“行动”两个字,迅心里一凉,他虽然知道这就是最终目的,但是并没有做好现在就杀了他的心理准备,瞬间他没有接上麟的话,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迅!我们说好的。”麟咬字放重了一些。
6
“是,我的学生。”
迅选择了一个没有人的空教室,开着免提听着两个人的问答——苏麟已经成功接触了许清晓,而许阳月现在似乎处于昏迷的状态,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看起来很糟,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是苏麟的声音,“或许您可以在之后告诉我上一轮的情况?”
“谢谢你……现在似乎有些不太方便,我们互换一下号码……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说吧?”
是约定中暗示性的发言,时间上来看苏麟现在已经掏出手机按下了免提,等着他的接话——只要进行了对话,那么许清晓就可以成为能力使用对象,约定好的计划就可以进行下去。
“等一等。”迅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机会是一直有的吗。”
他做到了,仅仅是接话的话。
“我上次也是如此——第一个死者是谁,还不一定吧。”
接下来,按照约定,他应该发动能力【————】
那么阳月会死,在他发动了能力之后,立刻。
麟和莱奇在等着他,他应该遵守约定。
……
——他按下了挂断。
迅跪了下去,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吓了她自己一跳。他没有使用能力,他犯下了决定性的错误,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麟和莱奇,他条件反射性地在口袋里摸索那柄小刀,然而并没有摸到——他才想起来他已经把刀交给了麟。
7
“已经结束了。”
迅给麟重新拨通了电话,对方的语气比较沉重,然而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刚刚确认了,莱奇【————】”
麟可能是在故意转移话题,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在迅看来,大概说明了莱奇和自己可能不是一个阵营,但是现在他并不想去考虑这些,他被违约所带来的自责感和痛苦淹没了。
“麟。”
“对不起……”
迅的声音在颤抖着,道歉的话语原来这么难出口,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是他断送了更多的性命,迅终于意识到了那份痛苦的原因。
“已经暴露了,是我的错。”通话那头传来了麟的声音,非常轻,没有愤怒,只是充满了忧郁的感觉,“是,都怪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迅的责任。”
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伴随着深深的绝望感。
“许阳月醒了之后肯定知道了你们交谈过这件事情,那个计划就此作废。”
“真的,对不起……”
迅趴在了课桌上,用围巾把脸藏了起来,教室里只有无声的啜泣。
电话挂断了。
8
迅走进了广播室。
站到了上次死掉的那个位置上。
拿出了话筒,打开了播音设备。
——已经没有什么需要顾及的了,太过丰富的感情只会让游戏变得更加拖沓而已。
“所有人。”
“听着。”
“上帝是有偏见的,不要再觉得你们的身份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常规的方式不可能再给你们带来胜利。”
“——不是我开玩笑,在座的各位,就我,可以轻松干掉上帝。”
“想分享胜利的人,来广播室找我。”
先写个序章小短篇找找感觉,大概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其实曾有一面之缘。然后,诗是我杜撰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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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那声音像坠落湖面的笑声,银发的少女停下脚步,侧过脸,微微往后扬起脖子,如同一只落单的天鹅。薄薄的镜片后面,蓝色的瞳孔仿佛晴空之下平静的湖水,映出此时暖色调的景色,她以一般人很难察觉到的微小弧度皱了皱那两条纤细的眉,然后转过身,望向站立在桥栏上、穿着高中部制服的少年。
“什么……不可以?”少女向右下方低了一下头,捋了捋自己发丝。
“哼嗯——”高中部的男学生意味深长地把尾音拖长了一拍,从桥栏上跳了下来,披在肩上的制服外套让少女想起在傍晚扰乱视线的蝙蝠。
“你,是初中部的新生?”
“三年级。”少女摇了摇头,似乎一个字都不肯浪费。
“那你应该明白,你现在应该在食堂或者回家的路上,而不是在这里。”他笑盈盈地歪着头说,少女发现他的右眼下有一颗泪痣。
“前辈呢?”
“你猜!”少年茶色的头发用几近白色的发带绑在脑后,随着动作幅度的变化在身后左右飘动,他愉快地张开手臂,像要拥抱少女一般,但事实上他站得很远,在少女内心所定下的安全距离之外。
“御影萩,”少女并没有顺着他的步调把对话进行下去,“我的名字。”
“年轻又美丽的姑娘最好不要把自己的芳名随便告诉陌生男人哦。”然而少年也并没有因此惊讶,就如同对话只要能够进行下去怎么样都可以。
“前辈也是来调查‘那件事’的吧?我认为情报交换十分有必要。而且……”名为御影的少女再次捋了捋长发,发丝垂落在肩上,像飘落的羽毛。
“而且,前辈也还未成长为男人。”
“哈哈哈……”少年笑了起来,眼中的金色闪动雀跃,比凝固在黄昏中的颜色鲜活许多,御影忽然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让她有种熟悉感,但敏锐如她却一时无法确认。
“在下只是个让老师们头疼的不良少年而已,”他坐在桥栏上,丝毫不顾及有可能落水的危险,把身体往后倾着,“可不懂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不过……”
“不是有一种说法吗?黄昏是逢魔时刻,最好不要一个人靠近无人的教学楼。”他忽然睁大淡金色的眼睛,像是落语到了高潮部分,表演者为了让来宾产生共鸣而做出夸张的表情,但即使再怎么夸张,他五官的轮廓还是十分柔和,和黄昏十分相称。
“‘最好不要一个人靠近无人的教学楼’?我并没有得到过这个信息。”御影往前迈了一步,重新擅自规定了安全距离。
“是吗?还没有传到初中部去啊……”他抬着头让从湖面来的风迎着留海往上吹拂,“原来如此,像学校这种事实上十分松散的团体,越是说着要团结就越是充满了秘密的缝隙。”
“即使少了几个学生,大家也不会同仇敌忾,”他的情绪再次高昂起来,“只要说‘已经交给警察处理了,所以我们只要好好尽到自己作为学生的责任就行了’,马上就能回到日常生活当中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也同样有趣!”
少年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笑着拍起手来,他终于放过了被他折腾了半天的桥栏,往御影的方向径直走来,而御影并没有退缩,她有预感面前的“不良少年”并不会做出任何对她不利的事,而如她所想的那样,少年在她面前站住了,然后对着她微微鞠了一躬。
“令人敬佩的小姐,可否允许我做你的朋友呢?”
“如果前辈指‘熟识之人’的话,我并没有理由反对。但这也是说,前辈不否认我所说的‘你在调查那件事’这一说法了。”御影抬手把耳边的碎发夹到耳后,平静地回答,站在面前的人不知第几次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小跳着往后退了几步。
“再次给我可爱的后辈一个忠告!”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桥对岸的图书馆走去,“今天会下雨哦!快点回家吧!”
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张纸条,她展开纸条看了看,上面写了一句诗:
佳人来似梦,浅雪沁黄昏。
落款是——纪安潭。
御影抬头看了看天空,并没有下雨的征兆,而等她再往前看,那位在黄昏偶遇的少年已经不见踪影,湖水平静地躺在桥下,恍若笑语不曾滑落。
tbc
※啰里啰嗦、不知所云的6000字
※为了不影响阅读,想说的都在评论里(
——何为正义?
我刚当上警察时,友人曾如此笑问。
我答:正义即是锄强扶弱。
听罢,她咯咯笑了,仿佛在这世间——甚至不必放进广阔人世中,就在她银铃似的笑声里,我的“正义”都显得如此脆弱不堪。我有些不满,说:锄强扶弱有什么可笑的?我身为警察,自是要保护一方百姓的生命,维护其财产安全的。
友人笑累了,拭去眼角泪水,在指腹间细细摩挲着,抬眼又问:
何为强,何为弱?
……什么?
看上去弱小的那方就一定是弱者么?处于压制地位的就必然是强者么?
你,你想说什么——
友人的手指封住了我的追问。她笑眼纯纯。
“秋穗,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将花束放好,洁白的花瓣在雨雾中无声落泪。
而现在,我站在她的墓前,也只能轻声道一句:
“……我来看你了。”
▽
开学前一晚,甘草秋穗做了个玄妙的梦。
梦外尚是寒浓露重的二月,梦中却开着一簇簇纯白雪柳。珍珠色的小巧花瓣簇拥着,压弯了细长枝条。
天阴得凝滞,不见云。在现实的东京极少见这样的天,就算阴沉,也可见厚重的云影游动如鱼。
少女观察着面前的身影,细瘦修长。她无法看清面容,因此只能通过较为明显的特征来辨别:应该是男性。
她心下琢磨,自己确实是认识这样体格的男性的,但关系也不至于好到会在梦里出现的地步。从若隐若现的衣摆和卷曲的发梢来看,她的确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不知为何,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看不清么?那又是缘何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越想越焦躁,焰苗细细烧灼着心脏。她蹙眉,决心不能再被动下去,这可是她自己的梦,掌握主动权有何不可?于是她说:
“你……”
甫一开口,有什么便“啪”的一声跌落在地。
少女茫然低头,一朵雪椿正完好无损地躺在他脚边。那花瓣有血一样的色泽,鲜艳地、明烈地——直直逼入她眼中。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红色是有生命的,是能流动的,它自花瓣上一滴滴渗出,它是浑浊的露、无光的钻、纯粹的血,很快便落在地上,汇作细流,流经男人的脚边。随即,更多的雪椿应声而落,更浓的红自断花中淌出,以侵占的姿态盘踞他脚边,又像是会流动的影子那般,安静地与他同在。
少女不由退后两步。
她见过血。经常见。甚至可以称得上每天都在“打交道”,每天——足够了,足够多了……足够了!!!
自梦中挣脱前的最后一眼,恍惚间,男人似乎向她伸出手来。
她并没有回应。
▽
隔天,甘草秋穗便忘记了这个梦。倒不是她忘性大,只是警局学校两头跑,忙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凭空再变出一个她来应付各种烂摊子。
早乙女学园在二月初爆发了数起人口失踪案件,至今没有失踪学生的下落。眼看调查停滞不前,东京警局一队队长御野龚三郎于是主动请命,率领一队潜入学园内部假扮学生。这下可好了,一大队全部出动,精英们倒是全天候待在学校伺机调查,像她这种一大队里的小警察只能两头来回跑,当完学生又加班。
……日子真苦,特想辞职。
开学时她只去了半天,找到班级后观察了一下同班的学生,并成功要到了学生名册,顶着“逆龄喷雾”的“还童”效果又赶往警局,结果不出意料地被开了一路玩笑,只好咬牙忍了下来,一边处理文件一边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录下必要信息。
这喷雾着实是个好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暂时性的返老还童足以维持到放学后,因而控制好量,她便没再管过。为了方便,她搬到了学校附近的私人宿舍中,名为“异正寮”的宿舍清静又整洁,老板娘还包早晚饭吃,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邻居们乍看之下也十分温和友善。
总而言之,一切顺——
“呦,甘草。”
少女停止仓鼠式的咀嚼动作,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抬起头来,在看清来人面容后,她默默将饭盒往怀里挤了挤。
收回前言,并不顺利!
女式校服的黑色裙摆在来人的脚踝上方摇来荡去。姣好面容挂着辨不清真意的笑靥,齐整的赤红发梢蹭过脸颊,显得乖巧异常。
“你来干什——我的肉!!!”
警惕的发问在中途拐成了荒腔走板的惊呼,秋穗来不及拍掉向她怀中伸来的手,便见最后一片泛着金黄油光的烤肉入了他人肚中。她气得吹胡子瞪眼,从未见过如此理所应当的“强盗”。
“你要吃肉自己买去啊!为什么偏要抢我的!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早上排了多久才买到的啊,你知不知道这家的烤肉有多抢手啊,你知不知道——”
“嗯,是挺好吃的。”
“知不知道我为了……啊?龙龙太上,你抢了我的肉不说,当着我的面吃下去,还给我汇报感想?”
甘草秋穗傻了眼。
而龙龙太上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好吃嘛。”
……不能动粗,不能动粗,警察不可以对一般市民动粗。
七窍生烟的少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窜上心头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龙龙太上——一个能把女式校服穿得极其可爱的同级男生,开学后第二天出其不意抢了她的饭吃,自此之后几乎每天都掐着时间、变着法子来“蹭饭”。
用秋穗的话来说,就是“我爹娘都没抢过我的东西吃,怎么轮到他这么个小屁孩来‘劫饭’了”,但生气归生气,对方既然是比她小的未成年人,就算再怎么胡闹,她也只是语言警告,绝不可能动粗。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甘草秋穗已经开始认命了。
少年甫一在她身旁坐下,眼前便陡然一暗,柔软的触感跌入手中,他捞起一看,是条素色手巾。“擦擦嘴。”少女气鼓鼓地说。龙龙失笑,把玩着手巾:“沾了油可是很难洗掉的。”
“……不擦就还我!”她作势来抢。
少年侧身一躲,用手巾飞快擦过嘴角,再将有油渍的那面叠进去,笑眯眯地放在她脑袋上。
“谢啦。”
秋穗翻了个白眼:“你要真谢我下次就别来抢饭吃!”
“哎,那我还是不谢了。”龙龙故作遗憾。
“……”
这个熊孩子!!
宝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过几天有个什么迎新祭典,甘草你知道吗?”
“嗯?哦……知道是知道啦。”话题换得措手不及,少女将手巾揣回兜里,漫不经心地答。
“不参加么?”他倾头。
“不清楚。”谁知道那天警局有没有工作。成年人真苦。
“来参加嘛,”少年眯眼笑,“第二天晚上在后山可有小吃摊子和篝火舞会呢。”
正想感叹一句“太青春了”,结果被他话中的“小吃”勾去了三魂七魄,少女严肃地盯着他,片刻后移开了目光,吞吞吐吐地说:
“哦……看、看吧。”
刘海扫过疏眉,少年眸光流转,笑容促狭。
“到时候来跳舞吧,甘草。”
龙龙太上,高二Z班,男扮女装,体能不错,暂无疑点。
▽
我没有什么可介绍的。随处可见的平凡。当上警察细细算来也有两年多,尽管其中有一年都不在一队任职,这个中缘由,我……
我不知该从何讲起。
不如来说说我的朋友吧——就是那个当着我的面嘲笑我“正义”的女孩儿。
她总是花枝招展的,但这个词并非贬义,因为太符合她了。她在我眼中几乎是“美”的代名词,代表了一种招摇的、绚烂的美。
现在看来,那种美则近乎夜空中一瞬尽绽的烟火,足够璀璨,也同样易逝。
她惯常说我打扮老土,说我真是被警察的工作耽误了大好青春,我无从反驳,因为和整日精致漂亮的她比起来,我真的平凡得一无是处。
但她曾说过,只有那么一次,她说:
“真羡慕你。”
路灯阑珊的光亲吻她线条好看的鼻梁和双唇。我困惑地打量她,看她素来明艳的眸中,有光明灭,浮浮沉沉。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羡慕我什么,因为在我看来,她在任何方面都足以轻松胜出,令我输得心服口服。
现在我懂了。
但我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不多看着她?为什么身为朋友、身为警察,口口声声说要坚持“正义”的我,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
情人节刚过,从繁重工作中抽身的少女又得急忙赶去学校。幸好吃到了老板娘的早饭,秋穗满足地一路蹦去学校,终于在抵达校门时察觉到自己动作有多蠢,羞愧地理好衣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上午是各班的活动,说实话秋穗对此兴趣缺缺,所以也只是看着班上爱闹腾的学生们使出浑身解数,渐渐地倒也看了进去,跟着同学一起鼓掌喝彩、打趣助兴,好像真回到了从前的高中时代。
下午则在理事长的诗会上得到了一枝梅花。春寒料峭的二月里,红梅凛然端坐细枝上。她不由笑了开来,心想理事长还真风雅,但苦于找不到人送出去,于是灵机一动,悄悄溜去初中部教学楼的大门边,找准时机凑上前去,果断喊道:
“同学!同学请等一下!”
转过头来的男生——甘草秋穗愣了愣,与其说是男生,不如说是“男孩”。男孩身穿早乙女的初中部校服,微微歪了脑袋,于是头顶上两根醒目的呆毛也随之弯了腰。
真可爱啊。她笑了,俯下身来,将手中的梅花递了出去。
“如果不介意的话,给。”
他睁大眼,瞧瞧花又看看她,声音软糯得像刚入口的御手洗团子。
“真的可以么?”
“当然,只要你不介意。”
“可是……我好像没有能回礼的……”字句之间的音似乎被他黏了起来,黏连不清的吐字令男孩更显年幼与稚气。他苦恼得眉毛打了结,过长的衣袖钻进兜里,努力想掏出些什么,但最终无果,只好扁着嘴,迟疑地盯着她手中的花。
秋穗摇摇头:“不用回礼啦,毕竟你愿意收下我这个陌生人的礼物就已经足够了……嗯……”
稍微想了想,她竖起食指,粲然一笑道,“这样吧,就当是——赠你一枝春。”
小男孩微张口,愣愣地望着她。
然后,他伸出手来,袖口搭在小小手背上,慢慢地,握住了那枝梅花。接着,男孩抬起头来,未被头发遮住的眼睛弯作月牙儿,他迫不及待地回以她一个灿烂至极的笑脸。
“谢谢你!”
少女心下一动。
——那一刻,她似乎用一枝春,换来了一整个春天。
▽
“羡慕”往往意味着“难以得到”,因此她很少说“羡慕”。
在我看来,她是个行事果决的女孩。对于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获得的事物,她只会说“我要得到TA”;而对于超出范围的,她什么也不会说。或许她曾在心里有过无数次“羡慕”乃至“艳羡”的表达,但我已然无从得知。
逝者的音容笑貌便好似年头已久的书籍,无论你再怎么不忍释手,再怎样怀念,哪怕赌咒发誓、痛骂上天,该泛黄的书页也还是会泛黄。泛了黄,起了皱,纸页逐渐薄脆,于是开始有虫蛀进去,慢慢千疮百孔、破烂不堪。
不是有人常说么?唯一能治愈伤痕的,就是时间。
这句话没错。可我总在想,有的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它只会停止流血、不再疼痛,结上丑陋的痂,然后蛰伏暗处,只为等待某个契机,重现眼前。而你除了揭开那道痂之外,别无选择。
我闭上眼。来自记忆中的枪声依然真实得令我战栗,仿佛那道子弹穿透的,其实是我的太阳穴。
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我是唯一的目击者。
▽
早乙女的迎新祭典整整持续了两天。
第二日,秋穗是踏着夜色走近学校后山的。传说中的祭祀游行恰好行经她面前,这支壮观的队伍里,古老而神秘的乐曲压制住鼎沸的人声,以其独特的节奏控制着气氛。黑夜下、火光中,人们或起舞或振臂,遮住本来面目的、形相神异的面具则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感。
总算送走了游行,秋穗煞有介事地冲着队尾合掌拜了一拜,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拜的什么,大概是“神明莫怪”之类的吧。这才收起了好奇,她一头钻入人群中,迅速摸索到了小吃摊子所在之地,这下就连惊呼也忘记了,她掏出钱包,犹豫片刻后,决定从头吃到尾。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只手从她肩头越过,直伸向最后一根烤串。
“……谁?!”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一个侧身避开了“魔爪”,刚看清来人面容,那人便又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接近,揪蘑菇似的将她手中紧握的烤串抢了过来,笑眯眯地入了自己的口中。
“龙、龙、太、上!!!”
她恨不能把这个名字及名字的主人一同搓圆捏扁再咬碎。
“哎,跟着甘草果然有好吃的。”少年美滋滋地晃了晃光秃秃的竹签。
是可忍孰不可忍,秋穗狠狠地瞪他一眼,不再理他,扭头就走。然而刚走出几步就被捉住了手腕,耳畔只掠过一句“篝火舞会要开始了哦”,她便被一路拽去了最热闹的地方。
生气归生气,食言可不是她的一贯作风。
龙龙太上灵巧地钻进队伍里,顺手拉过了一脸不爽的少女,模仿他人的舞姿有模有样。忽远忽近的距离下,火星四溅的光是炽热的,揽入少年冰凉的眸子里,仿佛势要燎原的大火,在他眼中灼灼燃烧起来。
发色火红,皮肤淡红,此刻连蓝眸亦是金红。少年褪去了往日的懒倦,朝她桀骜一笑。
仿佛他自身正是那烈烈燃烧的冲天之火一般。
秋穗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对面早已不是龙龙太上。她匆匆鞠了一躬,退出了热闹的圆圈。
欢快的曲子叮咚作响,校服裙摆如云流过。篝火共彩灯流转间,少女兀自立于圆圈外,欣慰地观赏着年轻人们尽情欢闹的模样,不经意望去——一道身影突然攫去了她的目光。
穿过无数陌生脸庞,越过欢声笑语、吆喝叫卖,隔过温热的空气,少年修长的身形好似烧灼一般,刻入她眼底。
她不认识他,但她知道他。当然,她的笔记本也一定知道他。
但这不重要。她所要表达的,并非自己前几日调查得来的结果,而是更深地、更深地,残存在记忆之中的零星片段。
但下一刻,一对学生轻快地转了过来,挡在他身前。甘草秋穗下意识地动身,绕过圆圈跑了过去,可就在眨眼之间,她便无从再寻得他。
秋穗暗暗攥紧了笔记本。
这是一种近乎“不可理喻”的直觉。
在这天晚上之前,她从未在看见他时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可夜色笼罩之下,身着校服的少年微微低下头去。他分明和她一样,置身舞会之外、人群之中,却好像全然无法融入这里似的,给她一种“鹤立鸡群”的奇妙感觉。
秋穗站在他方才所立之地,拧着眉头,仔细回想起自己所看过的学生名册。
“东云……右卫门?”
刹那间,雪椿如血殷红。
▽
我当然记得。
那些细节就潜藏在丑陋的伤疤下,静待我揭开。
我怎么可能会忘?
她哭哭笑笑,苍白的脸庞不再美丽,而是爬满了血与泪。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她笑着说,我受够了,你让我解脱吧,求你了,好不好?
她哭着说,秋穗,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她笑,像一个无法控制情绪的疯子,颤抖着双手,颤抖着声音,却仍旧固执地拿起手枪,对准了太阳穴。
子弹穿透她脑门的那一刻,枪声震耳欲聋。
她倒下去,身体重重一响,红色的、黄色的液体溅在我脸上,溅在我手上。
透不进一丝光芒的房间里,我看见她不再完整的脸。
这个名为“甘草秋穗”的人霎时被撕成了两部分,身体诚实地遵从反应,跪伏在地疯狂呕吐,眼泪混着肮脏的呕吐物流了一地。而灵魂则脱离了,浮在上空,冷眼俯视这一切,看着她不完整的尸体,看着我的身体,看着另一具仰面朝上的男性尸体。
自那天起,我的“正义”分崩离析。
▽
二月十七日是个不怎么太平的日子。
离开医务室,甘草秋穗细细咀嚼着御野龚三郎的话,但无论怎么分析,结论却只有一个,或者这么说,只能有一个。
——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因为这太荒谬了。
二十三年来的短暂人生告诉她,鬼怪只会出现在那些恐怖奇妙的怪谈里。她不是不喜欢听怪谈,对神鬼也都抱有一定的敬畏之心,但除此之外,她还是个念过书、接受过无神论教育的警察。
“白色和服的女人”?“心脏被人捏住然后掏出来一样的感觉”?“没有外伤”?
别说逻辑了,从根本来讲就是不可能的。
少女头疼地叹了口气,暂且在笔记本上记下了疑点,便准备回教室去。
正是这时——她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循着隐约的声音,她蹑足走了过去。此刻正是上课时间,而她正准备闯入的这间男厕所却大门紧闭,从门内传来了断续的打骂与兴奋的笑声。
……该死!是欺凌事件吗?
少女活动了一下腿脚,怒火登时窜上心头,她勉强沉住气,默数三下,然后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喂,你们几个在干什——嗳?”
坐在角落里的少年闻声抬头。
——竟是东云右卫门。
▽
在我尚不知情的那一天,友人嘲笑了我的“正义”,不过她故作玄妙地说完后,又笑着屈起手指弹了我脑门一下。
我捂着额头,不满地瞪她,不知该说她太狡猾还是太过分。
而她毫不在意,用细勺搅了搅咖啡,目光不再戏谑,而是柔和下来。
她静静说:
“秋穗,你要记住,我们都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