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裕理走进自助餐厅的前一秒还在唾弃自己。往常的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工作,大概正埋首在某个遗迹的深处抄写下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而现在却被导师强制休假,连同旅游团报名一同安排好打包送上了前往多洛克地区的游轮。
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对自己是最好的选择。刚在渍沁镇拍下一枚等级球的他称得上是身无分文,而多洛克旅游团大概包吃包住……
阿蔚在他的怀里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藤藤蛇从怀抱里跳下,拽着他的衣角指了指某个方向。
穿着大大猫耳兜帽的女孩子正抱着藤藤蛇坐在餐厅的一角。少见的闪光迷你龙趴在她的身旁小口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风速狗正襟危坐在一边,从自助取食的区域叼起一盘食物放在她的面前。
“也是藤藤蛇?”裕理总算知道阿蔚在看什么了。这个孩子好像叫……艾贝尤米?在上游轮前他曾看到过对方带着风速狗经过,没想到同样带着藤藤蛇。
虽然很有缘分,但裕理并没有上前搭讪的欲望——那样会被当作轻浮男的吧。他对上阿蔚的眼神这样想道。
“……藤藤。”阿蔚翻过面前裕理端来的几盘食物。游轮上的餐食非常丰盛,口味至少中规中矩不会有什么差错。然而藤鞭翻过一道烤蔬菜沙拉时愤怒敲打桌面的力度甚至让盘子都震了几震。
“不合胃口吗?”
裕理习以为常地递过一个桃桃果安抚在愤怒边缘的阿蔚。其他宝可梦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对食物没什么要求,毕竟偶尔风餐露宿的生活也很难养刁胃口。但阿蔚不同,它可以对其他食物没有要求,唯独树果料理和蔬菜沙拉——要么不吃,要么吃好的。
目送阿蔚甩着藤鞭气冲冲走向蔬菜和水果的区域,裕理往自己嘴里送进一口油蒜毛崖蟹。难得在游轮上也能吃到帕底亚的美食,把工作放开好好享受吧。
阿蔚很快带回了一堆沙拉用到的食材,甚至还有色拉油等等调料——等等,阿蔚是去把后厨打劫了吗?裕理的思绪偏移了一瞬。
厨艺精湛的藤藤蛇很快站在椅子上完成了DIY沙拉的全部操作。藤鞭比人类的手还要灵巧,卷起食材和调理的动作行云流水,甚至有不少取餐路过的游客投来目光。很快有另一只藤藤蛇跳上桌子,带着羡慕和惊叹的眼神看向阿蔚。
“咦。”裕理下意识想到方才进来前看到的另一只藤藤蛇。他放下勺子,手腕上突兀出现毛绒绒又温暖的触感。一只风速狗相当人性化的抬起前肢搭在他的手上。那个穿着兜帽、有着一头粉白头发的女孩子站在自己身旁,想说什么又目光游离的模样。
“……你好,我叫雨宫裕理,叫我的名字就可以。那是你家的藤藤蛇吗?”
冷场了片刻,裕理硬着头皮开口了。女孩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磕磕碰碰地回应道:“……那、那孩子确实是我家的……!您好,我叫艾贝尤米!”
“藤藤!”艾贝尤米的藤藤蛇在桌上挥起小手。
“不用太紧张……?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出来就可以了,艾贝尤米小姐。这是阿蔚。”
阿蔚放下吃到一半的自制沙拉,用藤鞭打了个招呼。
艾贝尤米看起来比刚刚放松了一些,女孩仍有些紧张的开口:“是这样的,裕理……先生,藤藤蛇它看到阿蔚在自制沙拉,想向阿蔚请教一下厨艺。我想还是先找到您问一下比较好。”
裕理偏过脸去看自家的藤藤蛇。阿蔚冲他点了点头,于是他开始安抚有些局促不安的艾贝尤米:“阿蔚同意了……别太紧张,啊,只是怕生……?”
算得上是一通兵荒马乱,总之两边终于好好坐在一起吃饭了(阿蔚还在桌上进行沙拉教学,弗拉梅似乎和艾贝尤米的风速狗相处的不错)艾贝尤米终于可以用正常的语调说话:“原来裕理也是合众人吗?之前在花名册上看到你似乎是来自帕底亚地区的。”
裕理喝了一口已经放凉的咖啡:“我是在合众出生长大的。不过因为一些事情……目前已经定居在帕底亚了。阿蔚是我在合众地区收服的唯一一只宝可梦,而帕底亚很少能见到藤藤蛇,阿蔚其实是个怕寂寞的家伙。”
艾贝尤米愣了一下,像是鼓起勇气用极快的语速说道:“……这样的话!下次还可以带着藤藤蛇来找你吗?或者等用完餐后,要不要一起去其他地方逛逛……”
怕生的女孩眼巴巴看向她在旅游团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生怕被当成奇怪的人拒绝后又要面临一个人四处乱转的局面。
“当然没问题,正好我们也没有别的安排。”
……总觉得彼此都在害怕自己被当成怪人!裕理有些微妙的想起餐前自己还想着搭讪会被当成轻浮男吧。
【补充QA】2.0
【更新打卡详细要求】
打卡最低要求:
1. 文手不低于600字的创作,画手精草带2分的半身正比人物,或上色qq人
2. 必须出现可以体现互动发生所在地的元素(比如场景、事件)
Q:我还是不太懂elf打卡,但是我画都画了就先上传吧
A:
企划组在序章中对一些不符合要求的打卡已经做出了提醒,考虑到部分玩家未能全部理解,故在本次QA整理中再一次重申了部分打卡要求。
我们出于信任玩家,积分加减事宜均会交由玩家自行填写,再由企划组进行后期核实。
如在主线进行中出现了不合要求的打卡;恶性错误加分;试图钻规则空子、使用不合规方式多算积分等违规行为,企划组不会再进行解释与提醒,仅作打卡无效处理。
Q:请问日常互动算积分么?
A:不算。仅有【打卡参与的活动】才存在互动积分。
即需要出现了可以提现互动发生所在地的元素(比如场景、事件)的有效打卡中,出现了与他人的完整交互,才可计算互动,如果只是单纯的日常贴贴互动,或是在剧情中一笔带过的点头之交,是不算入互动积分的。
Q:互动积分有上限么?
A:没有上限可以叠加,请尽情与朋友互动吧!
Q:请问玩家自己发起的活动算积分么?可以算互动分么?我还是不太了解玩家设计事件是怎么回事……
A:为了满足玩家的创作需求,企划允许玩家自己发起活动,也欢迎玩家参与其他玩家设计的活动!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各种主题的交流大会、帮忙寻找丢失的宝可梦等等……
玩家发起的活动等同于【景区格】活动,打卡要求与其他打卡要求一致,也可以算互动分,如果其他格子的玩家想要参与,则需要支付跨越地图的积分。
Q:具体什么任务有积分或者互动积分呢?
A:除了纯粹的日常互动以外,符合打卡要求的【主线探索】、【反派任务】、【道馆挑战】以及【突发任务】都有积分
Q:请问突发活动怎么参与?
A:突发任务因为确实非常突发!所以会在突发任务的任务图内详细写明持续时间和可以获得的奖励,请仔细查看。打卡要求与其他打卡要求一致。
Q:请问突发事件可以补卡么?
A:不可以!超过时限后,可以根据突发事件进行创作,但是不再可以获得积分。只有突发事件不存在补卡,
Q:请问主线开始elf怎么打卡?
A:从第一章主线开始,同一格内发生的打卡内容,请务必打包成一份用【上传漫画】的形式上传到elf打卡!这点非常重要
Q:请问文手打卡的互动积分具体是什么要求?
A:
经过与画手打卡要求的对比,如果文手在打卡创作中与其他人进行了互动,有这样相对明确的要求:
首先,根据互动的人数,多一人,则增加300字的打卡字数下限
其次,互动的其他角色需要从始至终,共同完成文章内所描写的主要活动
除此以外,直白来说,对于文章内互动的评判是非常主观的,只要满足了以上的硬性打卡要求,都记做成功完成了一次互动。
同时对于一些比较模糊、以及试图靠宽泛描写水积分、刷积分的情况,企划组保留最终的决定权与解释权
报名参加旅行团其实是麦娅的主意。
某天三个人的聊天室里。
麦娅:这个多洛克旅游团你们看怎么样?
昙:旅游团?看起来是不错,怎么了?
麦娅:你看啊,正好我下个稿子还没着落,多洛克地区还没写过,从艺术层面上多洛克的街头艺术你不想看看吗!从文化层面,多洛克的人文风情艾沫你不想体验吗!
麦娅:如此适合考察取材的地方,我们竟然都没有去过!你们就不觉得可惜吗!
艾沫莉特:说人话。
麦娅:我们三个好久没碰面一起出去玩了吧!!!
这趟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话虽如此,三个人谁也没想到旅游团的配套硬件设施会这么豪华。
“游轮哎!游轮!我还从来没坐过游轮!”
迷路的麦娅被艾沫莉特从宝可梦中心领到港口,好在这点习以为常的插曲完全没影响孩子的心情,咋咋呼呼地一路冲上舷梯。
“哟!”黑兔昙早就在甲板上等着两位友人到来,图图犬从侧面顺手接过麦娅的行李,非常绅士的让开道路让麦娅冲向昙,艾沫莉特和炎兔儿跟在后面慢悠悠地登上甲板,身旁的君主蛇繁缕勾着行李箱朝一旁站着的苍炎刃鬼点头致意。
这个家没有宝可梦早晚得散。
午饭后三人准时在游轮走廊碰头,麦娅不知道从哪个工作人员手里找来了游轮地图,还背了一个巨大的背包,看着像是要去露营:“来吧,下午我们去哪里玩?说实话我很想下海——”
话说到一半被炎兔儿用耳朵捂住了嘴。
干得漂亮,艾沫莉特在心中默默为它鼓掌,冷静地回道:“首先,我们的游泳技术都没有高到直接下海那个地步,其次,游轮甲板这么高,下去了以后怎么上来啊?”
备忘录第一条:安全第一。
“可是不去海里那我特意给你们准备的泳装不就用不上了嘛……”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艾沫莉特震惊。
麦娅眨了下左眼:“哎嘿,迷路的时候。”
“倒是可以麻烦工作人员,但是我记得导游现在很忙吧,因为到处乱跑的乌波和丢失的蛋。”昙举起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最后落在了甲板上,“麦娅实在想游泳的话,拿这里平替怎么样?”
“露天泳池啊……”
“这个好!就这里了,冲冲冲!”
于是一行人向着露天泳池进发,结果刚走到太阳底下就有人开始打退堂鼓。
不是在地下就是在实验室的艾沫莉特:“好耀眼。”
日常宅在空调屋里画画的昙:“好热。”
两人对视:“回去吧?”
“你们两个!!!”麦娅对自己的两个室内派痛心疾首,“所以我才要把你们两个拖出来旅游!”
她从自己背着的大包里翻出泳衣,火速推着两人去泳池边上的更衣室:“今天下午谁也不准回去,都给我好好玩水!”
站在木制更衣室里的艾沫莉特稍加思索,抬手敲了三下右边的木板。
手机上收到了昙发来的“?”。
“你有没有觉得,麦娅兴奋过头了有点不对劲?”
“确实有点,你有想法?”
“没有,从我在宝可梦中心见到她开始好像就有点瞒着我们藏了什么的感觉,最近又不是我们谁的生日吧。”
“泳衣不算吗?”
“这明显是正常款式,犯不着她瞒我们。”
“不管了,先陪孩子玩呗,车到山前必有路。”
是啊,上次路上的车没刹住的时候,艾沫莉特喝到了一杯外卖送达的豆浆兑咖啡,那个味道她永生难忘。
备忘录第二条:警惕行动力拉满配上奇思妙想。
两人在更衣室用手机说小话耽误了时间,麦娅应该是先换好了泳装,在屋外喊了一声:“我先去泳池了!”随后就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艾沫莉特稍加思索,推开更衣室的门,扫视了一遍泳池。
果然没有看到麦娅的身影。
她的目光瞥向一旁为游客提供的浮板,挑选了其中最大的一块。
昙一出门就看到艾沫莉特手上拿着一块比半个她还高的浮板,惊讶地比划道:“呃,你想拿它当船使吗?”
如果昙没记错,艾沫唯一会的游泳方式是自由泳,往年从没见过她游泳用浮板。
艾沫莉特不置可否,颇有深意地看了眼空荡荡的泳池。
游轮的露天泳池非常豪华,边上有沙滩椅不说,还架设了水上游乐设施。
阳光下的泳池波浪熠熠生辉,糖果色的管道倒映在水面上仿佛各色宝石堆砌的马赛克砖块。
昙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开始拍照,毕竟她这次出门的目的之一就是采风,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等下,麦娅呢?”
艾沫莉特抬起手挡住阳光:“喏,顶上呢,过去吗?”
从这里勉强能看到水上滑梯的顶端有红色的发带在晃动。
“走吧,正好我也想试试水上滑梯。”
顺着防滑楼梯爬上顶端,令昙意外的是,出现在眼前的是叉着腰的炎兔儿。
“嗯?你是怎么——”
迎面一股水柱,昙措不及防被水流冲的睁不开眼,狼狈地淋了一头水。
等终于能睁开眼,她看到了一把相当夸张的水枪。
这种东西需要双手才能提起,有弹仓有底座有扳机有保险完全仿步枪的玩意,真的还能被称为水枪吗?!
“艾沫你这是犯规!”麦娅忿忿不平地放下水枪。
昙看向身侧,终于意识到了艾沫为什么一直带着那块巨大的浮板。
用浮板挡下水流攻击的艾沫莉特探出头来:“我凭本事预判你要搞事的,怎么能叫犯规。”
备忘录第三条: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当然,有原则的麦娅不会屠杀手无寸铁的友人,从她偌大的背包里拿出了另外两把水枪分给昙和艾沫——这场露天泳池战争才正式打响。
两个小时后三个人集体摊在沙滩椅上装鲤鱼王。
“我开始后悔,没有提前去水吧那里买点喝的带过来了。”艾沫莉特使用了水溅跃,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麦娅稍加思索,放出了迷你冰:“这个可以将就不?”
“……你说得对。”艾沫莉特反手放出霜奶仙,霜奶仙飞速躲进阳伞下,倒是自觉地搓出两朵奶油花。
昙默默地举起了狗仔包,无视对方惊恐地扑腾。
备忘录第四条:宝可梦永远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所以,麦娅的水枪也是在迷路的时候买的吗?”喝着迷你冰和霜奶仙合力做出来的奶油冰沙,昙终于缓过劲来追究枪支来源。
“不,水枪是决定报名旅游团后我从网上订购的。”麦娅自豪地举起手。
“比泳装先准备好的是水枪,不愧是你。”艾沫莉特见怪不怪地苦笑道。
休息够了,艾沫莉特取出笔记本电脑,昙则随手拿出平板,这下换麦娅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不会要在这里工作吧?!”
“……”
很遗憾,这两个人真的是这么想的。
麦娅打了个响指,飘飘球和炎兔儿闪亮登场,一左一右火速将电脑和平板带离现场。
“旅游过程中全都没收!”她气势汹汹地说完,反倒自己缩了下脑袋,“呃,没有什么急事吧?”
艾沫莉特挠挠头:“说到底也没有那么急……”
“只是习惯性要找点事情做。”昙接口道。
麦娅深吸一口气。
“我懂了,接下来的旅程中你们两个给我做好准备。”
“绝!对!不会让你们没事情做的!”
“……还请手下留情。”
备忘录第五条:旅游就请尽情享受吧。
本章无合成弹,无疑言弹
配图: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60534/
【共识信息】:
【五轮洛儿的尸检报告】(配图)
【四王天芝一的尸检报告】(配图)
【水族馆极地区的简易平面图--miniG8画】(配图)
【室内区的简易平面图--miniG8画】(配图)
【水上乐园的出行记录节选】(配图)
【水上乐园的直通车】 在有表演的日子里,miniG8会开代步车接客送客,路线是宿舍到水上乐园的直通车,来回的用时是20分钟。
【收到外界视频的人员名单】
维拉·冯·肖格兰特
冬坂兰华
白清岚
冰置行宙
特伦特·菲尔德
巴斯蒂安娜·格伦瓦德
叶列那
目隐觉
阿比留紫苏
箱嶋月雫
箱嶋来叶
四王天芝一
泽维尔·阿特拉斯
塞缪·加西亚
蕾亚·德穆洁
诸葛写怀
乔尼·约翰逊
卢卡·德尤利斯
金成乱世绘
天沼夏目
艾琳诺·兰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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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区 水上乐园-户外:
【游行的情况】从miniG8处要到的游行日程中可以查阅到,游行从12:30一直持续到14:30,从水族馆外出发向北行进,绕水上乐园开放区域一圈后返回至水族馆。
【记录了冰饮挑战结果的照片】冰饮挑战处的miniG8拍下了昨夜冰饮挑战期间每个参与者喝完饮料时的饮料杯,可以观察到后喝完的几人杯子里的冰块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融化。
【水上乐园的门禁】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门禁系统有被暴力破坏过的痕迹。经G8许可后尝试,可以发现要破坏门禁本身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
【通向室内的水滑梯】水上乐园内有一通向室内泳池区的水滑梯。该水滑梯的高度约为30m,全程均为管道式设计。水滑梯的入口处有一简易操纵台,可以控制水流的开启和关闭。
【冰饮挑战的小摊】昨天夜晚用于冰饮挑战的小摊,所有人用过的杯子都被整齐地收拾在一边。小摊的桌上标注着昨晚的胜负情况,按照喝完饮料的速度由快到慢排序,参加了挑战的人的名字被如此排列:目隐觉、花桐萨莉亚、白清岚、阿比留紫苏、天沼夏目、五轮·洛儿·黎拉麦
【告示牌】室内泳池唯一的入口处有一块写着室内禁止进入的告示牌,自从水上乐园开放时就一直摆在这里。现在它被金成一脚踢到了一边。根据金成的回忆,他进入室内区时并没有miniG8来拦他。
B区 水上乐园-室内区:
【室内区的情况】 五轮·洛儿·黎拉麦的尸体在室内泳池中被发现。按照室内区的蓝图,该泳池应该在修缮完成后充当连接室内外的大型水滑梯的缓冲池,现在池内并没有蓄水。距离洛儿身后不远的是连接室内外的大型水滑梯的出口,管状的水滑梯出口附近内壁及边缘处均沾有喷溅式血迹。
【控制开关】位于室内泳池区的、可以改变水滑梯的轨道,和水滑梯入口处的控制开关互相独立。观察操控面板,可以发现该控制开关同样能够控制水滑梯的水流开启和关闭。
【洛儿尸体周边】五轮·洛儿·黎拉麦的身体被切成了大小不一的五块,尸体周边用血液画上了类似魔法阵的图案。除此之外,可以观察到泳池的排水口周边也有还未流进去的血液。
【滑梯口的鱼线】连接室内外的水滑梯管道滑梯口绑着鱼线,鱼线上沾着血迹。(配图)
C区 水族馆极地区:
【电击枪】于后台的杂物堆中发现了一把电击枪,是比较常见的款式。
【工具箱】于后台杂物堆的工具箱中发现了一把匕首和凿冰刀,匕首上还带有一点血迹的痕迹 ,似乎还略微有一丝冰凉。仔细查看发现凿冰刀上似乎也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两场极地秀的观看人员名单】翻阅极地秀入场登记处的名单,可以查阅到两场极地秀的参与人员如下:
第一场:海道零、巴斯蒂安娜·格伦瓦德、路向海节、平等院茜、艾琳诺·兰塔、维拉·冯·肖格兰特、千喜良五月、乔尼·约翰逊、叶列那、诸葛写怀
第二场:海道零、蕾亚·德穆洁、诸葛写怀、巴斯蒂安娜·格伦瓦德、平等院茜、天沼夏目、箱嶋月雫、箱嶋来叶、冬坂兰华、路向海节
【后台的清理痕迹】舞台后台地上有一片水被擦拭过的痕迹,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没有完全干燥的水渍是淡红色的。
【北极熊玩偶服】在储物柜里找到的充气式玩偶服,外侧沾有少许喷溅式血迹。玩偶服内部大约能容纳较大体格的人,是游乐园里的充气玩偶服中尺寸最大的一款。
【布置了一半的鱼线】在舞台装置的转动轮轴上发现了鱼线,鱼线的一端被绑在了轮轴上,另一段随意延伸至地面。拉长鱼线可以发现,其长度大约可以达到天花板。
【四王天芝一的情况】四王天芝一的通行证屏幕碎裂,现在已经无法操作了。四王天的腰包内部有轻微的磨损,里面没有装任何东西。
【冰库里的冰块】四王天尸体所在的冷藏库中冷冻着大量用于表演和低温展示区维护的冰块。在冰库较深处发现了一块相较其它冰块要小一圈的冰块,该冰块上有一个不自然的凹槽。
【舞台旁边的工具】舞台旁的杂物间里堆放着各种工具,其中一部小推车上零星散布着一些滴落式的血迹,一旁的拖把还没有完全干燥。
D区 其他地区:
【海钓小屋缺失的东西】 海钓小屋的物品摆放在置物柜上,乍一眼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在打开收纳盒检查后,可以发现其中缺失了好几组鱼线。
【危险品的借出记录】查阅通行证的危险品取用记录可以发现,有人在10:25时向G8租借了电击枪。
【四王天芝一的才能教室里的武器柜】武器柜没有上锁,里面少了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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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言弹:
【四王天的行踪】:冰置行宙经过体育馆的时候,曾经在体育馆租借处附近看到四王天,当时大约是10:30左右。
【游行的情况】在两场极地秀之间的吉祥物游行时,有一只北极熊的充气人偶在北极熊的行进结束后缓慢地走进了水族馆中。
【金成乱世绘的罪行坦白】在前一天晚上22:55分左右金成乱世绘一觉醒来看到了坐在水上滑梯上的洛儿背影。
本人声称开了小小的恶作剧,按下了高压水流按钮,把坐在水上滑梯上的五轮·洛儿冲了下去。 然后就迅速跑出了水上乐园,在23:00离开了
并且这一路上没有在水上乐园看见任何人。
本人声称不知道鱼线的情况和滑梯轨道通向哪儿。
【冰饮挑战的情况】昨晚参加挑战的人中,白、阿比留、天沼三人出现了身体不适,症状具体表现为头晕恶心,有呕吐感,肠胃不舒服等。因为这起小小的骚动,水上乐园的人们在挑战结束后很快便回了旅馆。身体不适的人经过催吐后休息了一整晚,到今天中午为止,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冰饮挑战的staff】昨晚的冰饮挑战于21:00时准时开始,当时负责将饮料和冰块倒入杯中的staff是巴斯蒂安娜·格伦瓦德和泽维尔·阿特拉斯,负责分发饮料、在饮料杯上标记参与者名字并记录饮用时间的staff是冬坂兰华和路向海节。
【staff的准备工作】冰饮挑战所用到的饮料和冰块是厨房miniG8准备的,按照分发给staff的时间表安排,饮料和冰块大约在下午六点时就送到了摊位上,由miniG8看管。
【(非)日常】: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46811/
【突发事件】: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47136/
【非日常】: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504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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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
【地图集5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46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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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院裁判:
【言弹列表】: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60533/
【言弹配图】: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60534/
新成就之帮所有人打言弹卡(不)
给企划组的:正文字数2304
公开言弹:
【海钓小屋缺失的东西】 海钓小屋的物品摆放在置物柜上,乍一眼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在打开收纳盒检查后,可以发现其中缺失了好几组鱼线。
【危险品的借出记录】查阅通行证的危险品取用记录可以发现,有人在10:25时向G8租借了电击枪。
【四王天芝一的才能教室里的武器柜】武器柜没有上锁,里面少了一把匕首。
阅读小贴士:基本上是握手会和脑内活动(?)
个人原因会害怕作品被截图一部分进行公开讨论,还请不要这样做><(聊情节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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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伦特睁开眼后第一句话是“库洛莓在哪里”。
“和海……菲尔德说的‘一等星前辈’在一起行动呢。”
面前的绿绣眼突然朝着自己叫了一声。绿绣眼拥有和其他个体明显不同的特征,额部带着两道黑色羽毛,这让它更易于辨认了。
不过绿绣眼也分很多种。分布于日本和菲律宾的改名叫“日菲绣眼”,分布于中国的又是另一个名字,而面前的绿绣眼则更加玄妙,是常年在美国生活的一只。绣眼鸟最爱的便是花蜜,美国人吃甜点也喜爱加糖,是这种共同点吸引了他去安家么?顺便一提,虽然绿绣眼长得十分可爱,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袖珍的身体上镶嵌的是一双有不服输眼神的凌厉眼瞳,尖锐的鸟喙也暗示着这种鸟潜在的野性……
“菲尔德?……”
又是鸣叫。特伦特逐渐想起自己所处的是一座怪异的人工岛,但这座岛上似乎没有其他鸟,只有与他一同前来的三位老师:如果用一般人也能听懂的话来讲,他们分别是乌鸦,海鸥与月轮鹦鹉。但只是就这么叫会很奇怪,就像用“人类”来称呼“特伦特•菲尔德”一样。这种时候名字的重要性便体现出来,只要呼唤那些名字,便一定能从成千上万的乌鸦,海鸥与月轮鹦鹉中找出他们来吧。
“库洛莓。”
于是特伦特再度呼唤,就像二人初次见面那时一般。
“在一等星身边呢,是菲尔德自己借出去的。刚刚那一下看来撞得不轻……菲尔德,真的没事吧?”
“喔。在海道身边啊。他要是能交流那倒还好。”
“海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称呼的?”
绿绣眼再度鸣叫,似乎在寻求交流。绿绣眼的笑容很苦,方才还蹲在地上,现在似乎是想飞回更高的地方了。他是想要离开吗?如果是的话,能够请求他不要离开吗?不过,自己和绿绣眼不一样,是没有翅膀的人类,所以绿绣眼如果心怀逃离的愿望,那他也无法阻止。但这座岛会有那么仁慈,仁慈到允许有生物在它布下的牢笼中逃走吗?
特伦特的思绪开始飘到远方。
对了,说起来,这座岛上没有绿绣眼。
“菲尔德,还能站起来吧?GPT提示的最后一处就是这里,除此之外应该没有遗漏的地方了。你要是感觉还好的话,我们就去检查那边吧。”
特伦特听从了建议,特伦特向来擅长听从老师们的建议。尽管有时老师们也会出馊主意,但他也不是毫无原则和判断就执行的傻孩子,还是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这种时候,他偶尔会用指甲轻轻敲敲老师的喙。他自幼就是如此和老师们交流的,一直如此。这次他没有那么做的理由,所以只是点点头,然后缓慢地站起身。起身后他才察觉到刚刚坐着的地方有些凉,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现在他开始觉得室内的一切都冰冷无比,就像这处空间的主人最后存在的那个地方一般——那时候四王天学姐穿的还是为盛夏特意准备的泳装,想必她感受到的寒冷要比所有此刻还有余裕搜查的人都要刺骨,无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吗?从不再叫那个绰号开始?毕竟此时“名字”的份量还是有些沉重的。
“别担心啦,看起来是没问题。我有些在意前面那个武器柜,我们一起去看看?”
嘴上轻快的语气与脑中昏沉的想法是如此不符,就连说出这话的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是因为刚刚在四王天的才能教室不小心撞在沙袋上的原因吗?那一下冲击虽然不大,但也实打实地让他陷入了几秒的眩晕,直到被绿绣眼的鸣叫唤醒。义肢连接的地方也有些疼,拜此所赐,他起身后动作都十分不稳。我什么时候如此脆弱了?特伦特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感到无奈,明明从小到大没少穿越雨林。现在要是让他回昆士兰,没两天就要找老师们求助才能活下去了吧。自从那件事以来他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好。不过,经历了那种事,或者说目睹了那样七零八碎的残忍画面后,任谁都不能保持原来的稳定状态吧。
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已经跟随绿绣眼来到武器柜前,寂静中分外明显的开门声响起,两人几乎是瞬间进入了状态,全神贯注地开始搜查。
“菲尔德,不太对。”
绿绣眼叫着将飞羽伸到他的面前,他想也没想就握住飞羽的末端,换来的是对方有些惊讶的表情。
“嗯,看来有东西少了,老师。记下来吧,我认为这是很重要的,老师也这么想吧?”
“老师……?”
“是的,老师。少了一把匕首。”
绿绣眼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意外,或者只是对发音感到意外,毕竟绿绣眼是无法听懂他在说什么的,譬如他会将一切没有被取名的鸟类称呼为老师,而不是与他一同流落在人工岛上的人类们所设想的“他的小鸟朋友”——
等等。这座岛上没有绿绣眼。
这座岛上没有绿绣眼,没有除了库洛莓欧文与GPT以外的鸟,若是此前许下的那个约定兑现则另说——绿绣眼也不能和它说话,至少一只认识还没有十年半载的绿绣眼不能——
特伦特猛地摇了摇头。
再度睁开眼睛时,面前是带着意外表情的阿特拉斯,和他标志性的两缕黑色头发,还有两人之间好像要缔结贸易条约一般握着的双手。如果此时海道路过,大概会以为他们之间开了一场迷你握手会,或是刚谈成一笔G8出道专辑生产的大单。
噢,所以那根飞羽是……
“……抱歉阿特拉斯,我有些晕。”
“不,不,没事的。”
阿特拉斯笑得更苦了。现在看来刚谈成的生意是要黄了,特伦特在脑内自己和自己开着玩笑,手上却没有松开的意思,继续神游天外地想着等和海道汇合了要楚楚可怜地请求他牵手一起上洗手间,然后把义肢拆下来整人节目大成功。或者,用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义肢,义肢的对面又连接着海道,海道的另一只手连接着他们两人旁边那个早已空出来的裁判站台,仿佛这样就能变身成蜘蛛丝,到地狱里去把大家都捞上来——当然凶手就留到最后捞上来吧,然后大家一起用绳子绑着扔到海里再捞回来,如此反复,就像滚筒洗衣机一样,然后在最后的最后再捞那个侦探助手——
“……为什么大家不是尖嘴长羽毛的生物呢?”
“菲尔德?”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
或许那样我才能切身地感受到失去的痛苦,特伦特握着神社前辈的手想着,现在这样却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看着所有人的悲喜发生,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感到异常烦闷。至于更深一步的理由,就算他自己也不太能想清楚了。
字數1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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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告,又一次的。
叶列那的脚步比起第一次的急促已经冷静许多,水上乐园的欢乐气氛,多少缓解了她太紧绷的情绪。 过去两周的平静与放松,勉强能覆盖痛苦的记忆——尤其是那些不该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残忍谋杀。
但只是享受侥幸偷来的宁静,理所当然无法阻止别有所图之人。 悠扬的乐曲还在延续着夏日氛围,原本给所有人带来欢乐氛围的音乐,现在显得荒诞且不合时宜。 但由Mini G8们播放的此曲,只会如同不知疲倦的夏蝉,不断鸣叫直至死亡。
前两次的死者,无论是凶手或是被害人,基本上与叶列那都只是点头之交,甚至只有几面之缘,即使在船上或同住的日子里,将大部分时间用来观星或是帮助他人的叶列那都没什么机会与他们熟络起来。
但这次稍微有些不同,在第一次搜查时,与她一同协力搜查过的五轮•洛儿•黎拉麦,在广播中成了新一位残酷规则下的牺牲品。 轻松的夏日回忆,现在全都成了不会再有延续的定格照片。
即使脸色不佳,但比起先去查看情报,叶列那仍旧选择了先去亲眼确认情况。 这点上,不够能冷静处理,而是让行动凌驾于理性的坏习惯大约无法改正了。
四王天 芝一的死讯接踵而来,叶列那的慌乱已经能从脸上察觉大半,又一次侵袭她的窒息感让她下意识的加快脚步,白天里并没有能让她心安的星星。 那么主动去找寻能够暂时作为替代的地方,就成了直觉指引的选择。
原本封闭的室内泳池外已经没了那些小猫看守,只能看见警告牌被踢到一旁,步入大半的步伐已经嗅到了无法遮掩的刺鼻血腥味。
如果说第一次呆愣,是看见超高校级裁判的死亡而无法置信的恐惧。 那么第二次的号哭,则是被间量尺 平方丈那被切断手腕的惨状再次掀起了早已积灰许久的记忆。 这次的迟疑无疑是前两次经验带来的警钟,气味带来的危险让理性取回了少许掌控。
是的,远离危险,Лена。 就像妈妈曾经教过你那样。
叶列那止步原地,或许她终于想起被反覆提醒过的远离危险,又或者仍然执迷不悟的想要坚持父亲教导过的武勇。 无论如何,这样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刚从现场出来的蕾亚•德穆洁发现了。
“小姐想要为审院裁判的调查出一份力的话,若是不介意,还请让妾身随您去调查新发现的案件现场吧。”
在她反应过来前,就被推着肩膀向出口走去。 里面的情况或许比起浓烈的血腥味更加惨烈,作为成年人知道怎么高明的转移注意,意会到关心之意的叶列那也没有非要进去的理由。 她应该也发现了,如果只是被情绪或冲动支配是无法有任何建树的。
很快的被推搡才前进的步伐变成了自发地移动,通讯器被用来确认另一位受害者的情况。 终端上,像是拼图一样散落的体块就是蕾亚让她避开的惨状。 停顿了几秒,很快的滑到下一份情报上。
“俺明了,水族馆旁边往这行。”
叶列那不再被动的往前,而是指着另外一头的现场。 他的前手停在半空,原本大概打算拉着人去,像是想起谁的提醒又收了回来,只是走在前头带路。
低温极地区与水族馆相邻,先前来过几次观看水母的经验,让叶列那能够轻车熟路的找到位置,这里已经三三两两的聚集了一些人。 比起直面尸体或是靠近另外几组团队,叶列那像是要避开这些,只是径自的带着年长的一方向后台走去。
“此处很乱,可疑。”
对于稍显异常的举动,她的搭档没有太多的疑问,杂乱不堪的物品里可能藏有至关重要的线索,旁边的骚动像是跟她们无关,在物品堆里翻找花了不少时间,但成果还是可见的。
她们一起找到了工具箱,以及像是上次裁判中见过的电击枪。 在工具箱里沾染血迹的匕首跟使用过的凿冰刀,显而易见跟命案脱不开干系。 而被抛弃在这,意味着与进出此处的人员都有嫌疑,顺势确认了来往的名单,但依旧不能缩小太大的嫌疑犯范围。
做完这些,已经非常接近搜查时间的尾声。 这样的线索将会指向怎么样的真相还无从得知,犹如被白日遮掩而无法看见的星辰,但随着时间逐渐崭露的。
或许,也不会是能够让人安心的事实。
旅游团活动比自己想的还要丰富,游轮也是自己未曾设想的豪华,冰雪龙甚至因此犯了社恐,窝在宝可梦球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在得知晚上有舞会活动的时候艾沫莉特·卡瑞特多少有点犯难。
原因无他,自己根本没有参加这种活动的准备。眼下自己穿着的这条连衣裙是自己千篇一律衣柜里纯色衬衫orT恤+黑色速干裤or牛仔裤中唯一的裙装,甚至买这件连衣裙的初衷是应付学术会议上台做报告。
要不干脆不去参加了,和昙去酒吧喝酒得了……但是舞会啊……自己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要说对这种活动没有憧憬也是假的,毕竟都出来旅游了,不去又觉得很可惜。
她一边烦恼着一边向自己的房间移动,完全没意识到走廊里的人影是在等自己。
“那,那个!请问是艾沫莉特小姐吗?”安静的人影开口地时候多少有点吓到艾沫莉特。
“啊,我是,您好?”
面前黑发蓝眼的少女让自己很有亲切感,但艾沫莉特确信自己此前并没有见过她,拿着花名册,脚边跟着的冰宝探出头又躲回去。看起来也是旅游团的游客,自己的名字……是在花名册上看到的吗?
少女纠结片刻,攥起手一狠心闭起眼睛:“您很漂亮!可以请您当我的舞伴吗!”
“可以啊。”
她听到回复略显激动地轻轻拍了下手,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挠着后脑勺尴尬地小声找补:“那个,总之……!谢谢你!”
少女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仿佛闪烁的星光,于是连艾沫莉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邀请多少有点微妙。”艾沫莉特张开手臂,方便卡菈给自己量尺寸。
卡菈叼着铅笔含含糊糊地回道:“我那叫诚实,谁不喜欢漂亮姐姐。我那个时候多少还怕你拒绝……啊,你转下身。”
“你那么努力,我完全想不到拒绝你的理由啊。”
这倒是实话。
尽管没有舞裙,尽管可能也没有时间,在卡菈邀请她的那一刻自己根本就没想过拒绝。
毕竟是这么可爱这么实诚的孩子。
卡菈拿着卷尺把艾沫莉特量了个遍,终于是放下了笔记本:“基本尺寸OK了,裙长你想到哪里?”
“方便活动……”
“等下,说实话。把我们两个的研究情结都放下再说!”
——是的,出于外貌提出的邀请,两人竟然职业相同都是研究员,这反倒是在交流一番后才发现的。
基于两个人由于职业习惯都根本没有舞裙的交流。
然后卡菈在艾沫莉特震惊的表情中从旅行箱里取出了便捷式缝纫机和一堆布料,当场开始给两人缝制舞会服装。
艾沫莉特偶尔会觉得卡菈是不是有读心术或者什么深藏不露的特技,比如说现在,自己的想法完全被看透了。
放下研究情结,单纯说到舞会的话……
“到这里吧,”艾沫莉特在膝盖上比划了一下,“长度另说,我想要能转起来的那种裙摆,会不会很难做?”
卡菈了然地点头,比了个大拇指:“你放心,完全没问题!”
随后就是反复的设计,制作与确认。
卡菈占据了房间里的桌子专心工作,艾沫莉特则趴在床上专心看她工作。
“用深蓝色作为底色可以吗?我很喜欢蓝色来着。”
“好巧,我也很喜欢。”
“这里,我想弄一个绶带,跟七夕青鸟一样的颜色,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它会很开心吧!”
“这里用水晶,然后再配上蓝莓项链,这样冰雪龙和霜奶仙也在上面了。”
艾沫莉特看着逐渐成型的舞裙目瞪口呆:“怎么还有配饰……你其实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吧?”
“因为赶时间本身裙子比较素,当然要在配饰上下功夫了,以及我只是出于兴趣爱好学了点。”卡菈哼着歌手上动作不停,“你还有什么需求,别顾及,作为乙方赶紧提出来。”
“那我想要叶子发夹,这样繁缕也有了。”
“好。啊,你会嫌我烦吗?”卡菈突然扭头,有些担忧地冒出了这一句。
艾沫莉特眯起双眼:“我是很想说你放心大胆的做,不用问我,都非常完美——但你反复跟我确认就是因为在意我的想法不是吗?我怎么可能会觉得烦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两人无数的来回确认中,夜空般美丽的舞裙呈现在了艾沫莉特面前。
“说说感想?”卡菈从镜子后面探出头来,又开始带上些许第一次见面时的紧张感。
感想啊……艾沫莉特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真的是我配穿的吗?”
“当然配了,还有,你满意真是太好了。”
“我何止满意,满意到想马上展示给所有人看。”艾沫莉特深吸一口气,“卡菈,你简直是个天才。”
“嘿嘿……然后该我自己的了,你再等一会儿。”时间紧迫,卡菈再次投身缝纫机,艾沫莉特这次终于得以安静地专心欣赏少女认真工作的样子。
“说起来,除了缝纫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想想,我还会调酒。当然,最擅长的是摸鱼。”
“摸鱼是我们职业附带的专属技能,这个不算!”
“怎么能不算啊——”伏案工作的卡菈闻言发出悲鸣。
艾沫莉特笑着搓了搓绶带上的水晶。
大概是三分羡慕,七分敬佩。
虽说读书和考古也是自己的热爱,但自己的课外技能确实很少。仅凭兴趣和热爱就能做到如此程度,就像当时对卡菈的第一印象,真诚又努力的少女,宛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耀眼。
“好了,你看怎么样?”
卡菈匆匆忙忙把自己装进白色渐变的礼服中,艾沫莉特后退两步认真欣赏了一番:“果然是星星。”
纱质的衣摆,晶莹的耳环,纯白的绶带。配合上自己深蓝色的舞裙,真的是星星与夜空,从一开始她就说过了,卡菈的设计太过完美。
“这是什么形容?”
“在说你很漂亮。”
“要说的话在我眼里,艾沫才是漂亮的那个。”
艾沫莉特看着少女,弯腰后撤步行了个古典屈膝礼:“那么无论多少遍我都会告诉你——非常完美,我很喜欢。”
舞会在游轮的餐厅举行,旅游团的人不少,参加舞会的人也很多,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音乐声和人声,卡菈这个时候反倒犹豫起来。
“里面好热闹啊,跟其他人相比是不是……还有我也不太会跳舞……艾沫,要不我们……”
据卡菈自己所说,作为研究员的卡菈其实更习惯当个透明人,暗中观察别人。
难道是旅游这种特殊环境更容易激发人的潜质?
连艾沫莉特自己都觉得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她转过身,裙摆如自己一直憧憬的那样扬起了弧度。
艾沫莉特牵起卡菈的双手。
“不论别人多么美丽,服装多么精致,和我这件夜空相配的只有你这颗星星。”
“——我明白了,走吧。”她又再度露出了那种认真的表情。
在旅游团之外的卡菈是怎样的?艾沫莉特无从窥见。
但是现在,能创造出这种美丽的卡菈,在舞池中的卡菈,在自己面前的卡菈,就是最耀眼的一等星。
“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说。”艾沫莉特转身的时候悄声说道。
“什么事?”卡菈疑惑地跟着音乐后退两步。
下一个舞步动作,两人的双手交汇。
“谢谢你邀请我。”
在那一等星的喧嚣光芒之下,就连夜空也能跟着起舞。
前往多洛克的航线路途总是同这个地方一样,艳阳高照,而对于这艘有着公园的豪华来说,这样的天气能够在公园的公园长椅躺着或只是看着宝可梦,在这里散散步都是个懒散度过都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在这样一个刚吃完午饭后不久的午后,卡莱拉和雷啾正在公园里悠闲散步,时候捏捏他的脸颊,好闻的煎饼的味道弥漫开来,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让人安心……”在欣赏了光照下沼王喷泉所出现的小小彩虹之后,卡莱拉顺势朝着一旁的长椅上一歪,然后拉着自己的宝可梦坐下。
“哼哼~甜甜的味道——”还在沉迷着这份味道的卡莱拉不由地闭上了炎,全方位的感受这份暖洋洋的甜味。
或许是这份令人舒心的温度和安心的味道,这使半坐半躺姿势的卡莱拉开始有些困倦,不由得呼啊一声打起了哈欠。
“哦呀!“
“呀?!”突然间的动静让卡莱拉从模模糊糊的梦境中醒来。
“煎饼赛跑要开始了??!!”好像还没从好闻的煎饼味道中醒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身穿波克比卫衣的同龄人。
“没有煎饼大赛——但是有摸毛茸茸比赛,要来吗?”对方毫不在意是否认识不认识,立刻蹲下身子,朝着雷丘伸出了手。而他身后的波克比也开心的发出了叫声。
“要来要来——”
卡莱拉说着的同时将手上的图鉴朝着训练师扫去。
在一声声错误之后,卡莱拉移开了图鉴。
“是卢卡!请让我摸摸这个雷丘……?”
虽说是征求意见,但是卢卡的手已经神了过去。雷啾并不怕生,但第一下的时候还是侧了侧身,让对方摸了个空。
“只是摸摸!不会伤害你的!摸摸而已,不用担心啦雷丘——”
卢卡又一次伸手,这次对方并没有躲开,手成功地摸到了雷丘身上的短毛。雷丘的毛稍短,略硬,但是正是这种略为粗糙的手感更令人喜爱。
“雷啾,人家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就陪陪对方啦?毕竟这里的大家带着的宝可梦也是各式各样。和他家的孩子交流交流也不错——”
“啾。”雷啾理解了训练家的意思,踩着尾巴,稍稍降低。降到到一个能够刚好一把抱住的高度。
而卢卡则把自己的逐电犬从远处喊来,“作为交换,就让这孩子陪你玩吧!”
在这公园,放出宝可梦和他们一起散步的训练家并不少,因此也很好理解逐电犬并不在球中。
宝可梦像主人的说法一时之间在这里也有了印证。
“哇……好活跃的孩子!快让我摸摸头——”逐电犬也畏怯,直直朝着卡莱拉扑了过去。
“比雷丘轻一点的大狗狗……是叫 逐电犬?是吗?”卡莱拉朝着把头准备埋在雷啾肚子里的卢卡问去。与此同时再次掏出了自己的图鉴。
“是迦勒尔地区的电宝可梦!我喜欢所有电属性的宝可梦!呜,好舒服……”
“但是我家雷啾是超能和电气哦?”
“那也是电!”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卡莱拉在听着图鉴内逐电犬的介绍,在听到了电能能做奔跑辅助动力的时候眼睛一亮,顺着毛摸着逐电犬,又举起他的一条腿,捏了捏脚掌。
“嘿……颜色不一样。真有趣。”
卡莱拉一边观察着卢卡的逐电犬,一边朝着卢卡本人看去。
从抚摸按摩的手法的娴熟能够看出,对方也很擅长照顾宝可梦。
“那,要不要摸摸电囊?脸上的那个?”
“哎——可以吗?会怎样会怎样?”对于雷啾主人的提议,卢卡显得有些在意。
“会被微微麻麻的电到呢?毕竟电属性的宝可梦时不时都有放一下电?不过剩下的秘密就得看你敢不敢尝试了!”
“嘿!”毕竟是爱着电气属性的训练家,这种小电流并不会阻碍卢卡的动手。
他立马将手朝着脸上的电气囊摸去,揉搓。然后不知道从哪散发出了微微的煎饼香气……
“甜甜的小零食?”朝着周围四处寻找,也没有哪里出现了类似松饼的存在。
“答案是!揉搓雷啾就会有煎饼的香气!怎么样很可爱吧?虽然也不知道原因,但是阿罗拉的雷丘都是这样呢!很舒心对吧?”
“闻着就让人很开心的味道呢——”
“要是真的能吃到就好啦~”卡莱拉开始和卢卡一唱一和。
“要不我们待会儿一起去餐厅?那边好像不限时供应,一起带着宝可梦去吃个下午茶?”
“再,再让我摸摸!”
·外一篇·可念出卻不存在,和存在而不可念出的
蘭的身上有一個藍河鎮人人皆知,而人人皆不敢言的秘密——他手上第一條人命,是將繈褓中的他從橋下垃圾堆裡拎回家,然後撫養長大的乾爹。
人人皆知,因為弒父的白眼狼在這兒八百年出不了一個。
人人皆不敢言,因為那死人是個叛徒,背叛了藍河鎮真正的主人,因此誰也不敢說出他的名字 ,更連帶著蘭在他人的口中也換作了別名——RUM,一種帶著香甜氣息的烈酒,如他的外表一般令人迷惑。
老叛徒沒有墓,更不會有可以讓人祭奠的碑,他的尸體被鎖進一個廢棄的集裝箱,推下碼頭,沉入河口,被波濤席捲去了遙遠的大海——至少在蘭的想象中,他已經去了坐在碼頭邊的自己眼中,遙望不見的遠方。
蘭在少管所呆了三年,卻感覺與藍河的生活相差不遠,甚至比乾爹死後的藍河還更要親近。因為連這裡,都流傳著關於乾爹的傳說,儘管,祗有一位在這裡幹了幾十年的老獄警還記得,然後在那些閒極無聊的時刻,向他嘮起當年這放風場上上演的麻煩事兒,一遍又一遍。
三年的時間,這是蘭唯一留下的記憶,老獄警的回憶並沒有太多的細節,可蘭卻能清晰地看到尚且年時的乾爹在這片操場上與對手一同給獄警們製造的管理困擾,有時候是同面目模糊的“同伴”,有時是跟自己,一如很多年後,他帶著自己在藍河生活的那些日子。
蘭對著喧鬧的操場露出了微笑,眼中的操場空無一人,安靜無聲,祗有乾爹站在他的面前,笑呵呵地對他勾著手指挑釁,可目光卻是那般溫柔,溫柔得像是入夜前剛剛點亮的月光透出黑雲時的樣子,令蘭一時怔在原地,無法思考。揮出的拳頭不知何時握住了一把銀亮的刀,被乾爹粗糙的大手包裹住,重重裹著,像是叮囑,又似不捨放開。
“好兒子,以後靠自己了。”
話音未落,猛地將自己的手拉扯向他,一抹而下,就此別過。
蘭滿身冷汗地從睡夢中驚醒。
三年後的藍河,早已沒了讓他遮風避雨的屋簷,碼頭集裝箱堆上空出的那個口子,就是他在太陽西下後枕浪被星的地方,伴著乾爹留給自己的一把生鏽的西瓜刀,和地攤隨手買的紅雨傘。夜晚的海風在朦朧的月色照耀下吹過無人的水泥地面,卷進鐵皮與鐵皮之間,將那小小的方寸塞滿潮濕的鐵鏽味道。蘭喘著粗氣,岸邊黑色的人影倏忽間消失不見,仿佛躍入了水中,卻不驚起一絲波瀾。
人們說,當兒子的為了投誠,殺了自己養父乾爹,撿來的狼崽終究養不熟。
人們說,藍河鎮的主人是無法被推翻的,即便是親手養大的狼崽,終究認的也是真正的頭狼。
這些傳言都上不了檯面,卻隨著下水道的污濁惡臭不斷流淌,漫延到整個鎮子的四肢百骸中,豢養著在陰溝裡吱吱喳喳的老鼠們。而祗有蘭自己知道,那一刀,既不是割袍斷義的憤怒,更不是投誠效忠的宣言,那不過是他愚蠢的乾爹留給他的,一道小小的保命符——他祗是想在身份暴露的時候,讓自己依舊能夠活下來罷了。而這甚至都與什麼高尚的目的或偉大的志向無關,以至於當那一腔熱血濺了滿身,順著面容滑入口中時,蘭依舊無法理解,乾爹究竟為何而死。
是為了那個“外面的世界”麼?
對蘭而言,那不過是他不經意一瞥時留在眼中的剎那虛影,是電視雪花般呲呲躁動著的灰色高墻,是乾爹用鮮血去澆灌的一場,永不會醒的春秋大夢。
以至於哪怕他清晰而明了地確認,這藍河鎮不過是個無可救藥,臭氣熏天的爛泥潭子,而“外面”是乾淨整潔,芳香撲鼻的嶄新世界,他也未曾想要離開。
腐臭與芬芳,花園與沼澤,於他而言,祗是不同的字音,而沒有不同的價值。就如同當年他坐在警車裡,眼角瞥過車窗外一排排呼嘯著退去的高樓大廈,徑直走進了少管所高聳的電網圍墻中那般——高樓與高墻,理所當然絕不相同的東西,他卻難以分辨,它們看上去究竟有何不同。
高三入學第一天下午,前來報道的蘭姍姍來遲,走進沉重的校門之後,是空蕩蕩的操場,和寂靜無聲的桌椅山。
飲過血的利刃即便藏在包裡不露鋒芒,也足以震懾被不鏽鋼大門所圈養起來的狼崽,他們躲在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窺探著,陰謀著,貪婪而無能。
除了那個以囧字自稱的傢伙。
外來的崽子無知而無畏,非要擋在面前做那出頭挨打的鳥,令蘭覺得有些好笑。
為修心而習的拳腳終究敵不過為殺而生的爪牙,封印的利刃無需出鞘,藍職的老大便換了人。不甘心的少年不斷爬起身,一次次地向他發出挑戰,然後被掀翻在地。
於是蘭的外號又多了一個——蘭爺。鎮子上的忌諱在小崽子們的口中似乎毫無被遵守的必要,反正無論是RUM還是蘭,聽上去都差不了多少。
而蘭卻再次想起了他的乾爹。
當年乾爹教自己功夫的時候,也是這般,那麼地狠,那麼地重,卻感受不到半絲殺意。祗不過,眼前這個少年比乾爹弱小太多,但至少,與那些無能卻嗜血的狼崽子們完全不同。蘭這樣想著,順腳將少年的膝關節來了個錯位,痛快而乾脆。
蘭的人生很少能有如此興致勃勃的時光,不必戒備太多,祗需要面對衝向自己的人,任憑身體的反應出手——自乾爹死後,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像有個了玩伴,蘭蹲下來,看著阿囧鼻血直淌的臉。
“阿囧。”
“我叫Jone,不是囧。”
“不是一樣麼。”蘭嘴角一翹。
阿囧無話可說,祗得一屁股坐起,拿風洗臉,一邊嘟囔著:“我明明也是練打擊出來的,怎麼就是打不過你。”蘭沒說話,丟給他一根煙頭,把阿囧嗆得咳嗽了半天。
蘭有時候就會這樣故意地去逗弄阿囧,比如方才的煙屁股,又比如時而不意地伸出手指,輕輕一勾阿囧的下巴,對方就會從脖子紅到耳朵,然後嗯嗯啊啊地罵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兒來,祗剩如他名字一般的難以言喻的表情。
很有意思。
這成了蘭百無聊賴時的玩的遊戲,也是唯一一個。
直到蘭遇到aika。
作弄別人的人,終究是會遭報應的,察覺到自己自耳根升起的一股熱意,蘭這樣想道——
自己現在的臉也一定很紅,像對方撐起的那把,自己落下的紅傘。
“外面的世界好看麼?”aika有些好奇地問他。
蘭無法回答。
因著他對外面的世界有一種,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到的抗拒,甚至是,憎惡?
他本該直白地說,他沒見過,可卻在開口的瞬間,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饑渴,欲以言表,卻無可言表。祗因它源自某種慾望,孳生於身體難以察覺的最底端,如蟲蟻窸窸窣窣自地下尋找出路,蜿蜒而上,化作沼氣在沉積的泥沼表面吐出一顆顆細小無害的透明泡泡,當你好奇地小心靠近,伸出指尖想要輕輕觸碰它時,便突然爆炸開來,將你整個兒地吞噬其中,重新掩埋。
於是自此,對蘭而言,“慾望”二字再不是一個全無所謂的音節,而是即便無法說出,不知言表,也真實確然地存在於他身體內部的無名火源,如爐中通紅的焦炭,從裡到外,燃燒著,滾燙著,不見火焰,不肯熄滅,自他的腹下,順著血管和神經延燒,引燃心臟,烤炙大腦,燙傷雙眼,強迫他去看到他從來懶於入目的畫面,去雕琢他從未想放進記憶裡的故事。可哪怕他翻遍大腦每一處縫隙,也搜尋不到半片畫面或聲音的碎塊,去編織一個能充作答案的幻覺。
“外面的世界,真的那麼好看麼?”
“也許吧。”
“那裡的樓,真的比藍河最高的房子還要高?”
“比這裡高多了,高得看不到頭,好像要插到天上去一樣。”
“……”
Aika抬起頭望著迷茫的天空。
“站在那座房子的樓頂,能感受到很大很大的風,比這裡還要大。
而比那座房子還要高的地方,一定會有更大更大的風。”aika轉頭看向蘭:
“如果能從那麼高的樓跳下去,能飛起來麼?”
“不知道,也許吧?”
蘭躺倒在地,看著空中那縫雲隙時隱時現,隨口說著:“我也沒飛過。”
這樣的日子很長,很靜,很閒,在血與玻璃的碎片和紅傘下的親暱之間循環往復,平靜到會讓蘭產生一種與世隔絕般的詭異感。藍河鎮的主人似乎掌握著鎮子上的一切,卻從不踏足這小小的碼頭,以至蘭對他的存在,也變得猶如隔著磨砂玻璃看去的天空,已知,卻逐漸走向朦朧,祗有aika時不時露出的憂鬱,提醒著他那一團遮天蓋日的黑雲無處不在。
後山上的四層別墅俯視著交錯雜亂的街道和穿流而過的藍河,面向遙遠的大海,落日餘暉將墻壁上五彩的碎瓷裝飾染上橙紅的霧,又隨著時間漸紫,漸暗,迎來皎潔的月光。
蘭在風中站起身,回頭看向那棟安靜的“高樓”,鎮裡最寬闊的陽台上空無一人,隔著一扇扇落地玻璃,能看見的,祗有空洞般的漆黑世界。
隨他怎樣,與我何干。
少年腦中閃過這樣的話語,重新躲進了紅傘下的小窩。
寧靜的碼頭,潮起潮落,不知名的鳥群從東方未明時便開始嘰嘰喳喳,在集裝箱上跳躍,從紅傘邊探頭,對傘下犯懶不起的人歪歪腦袋,咕嚕嚕轉動著黑眼球。aika對著那小腦袋笑了笑,喉中傳出低低的哼唱,那鳥兒像是應和般,發出幾聲清脆的鳴叫,繼而飛走飛走,在水泥地上玩耍,在電線桿頭放哨。
蘭側身看著aika的臉,那歌謠順著鋪展開來的髮絲傳入他的腦海里,如同幼年時光,乾爹也曾經枕著手臂靠在他的身旁,低聲哼唱,哄他入眠,儘管那哼唱總是能讓已入夢鄉的孩子瞬間驚醒,一次又一次地,讓蘭至今尤覺,他一定是故意的。而aika的低唱卻悠悠蕩蕩地,似有似無地,圍繞著自己,蘭在那輕輕的低吟中再一次沉入霧濛濛,軟綿綿,還帶著玫瑰香氣的夢境。
“外面的世界,真的那麼好看麼?”
Aika又一次問道這個問題,卻不似好奇,倒像是要確認些什麼一般,而蘭也依舊無法做出隨口以外的回答,祗是從身後抱住她,一遍遍地呼喚她的名字。
“愛歌,愛歌。”
“如果我從那裡跳下去,能讓你飛起來麼?”
aika的聲音在耳邊,如悠揚的歌謠,飄飄蕩蕩,而蘭卻瞪大了雙眼,下意識道:
“……我不會飛。”
女人鬆開他,笑起來,比他見過的,她曾經展露出的笑容都要更加地美麗和燦爛,那笑容的主人捧起蘭的臉頰,落下一個又一個紅色的印子,接著轉身,帶著那悠悠蕩蕩的歌謠,和被風吹得張揚地綻放的白裙,離去。
留下蘭獨自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自那以後,aika再不曾出現。
不鏽鋼的大門和閃著銀光的電網包圍著藍職的水泥世界,妄圖將尚未成年的狼崽們扣鎖其中,而蠢蠢欲動的幼獸們不會安靜地等待風暴過去,他們伺機而動,尋找著隱蔽的漏洞鑽出牢籠,仰頭向風雨咆哮。
桌椅山下的世界有著與天空下的操場截然不同的氛圍,錯綜複雜的通道比狡兔的三窟還要令人暈眩,山底中心的“大堂”正中,那把代表著正中之中的,套著荷葉布面的椅子,能過坐上它的人儼然是這地下世界的國王般,守衛著他的寶藏。乾爹曾經半開玩笑似地告訴蘭,那底下有一個未知的世界,等著他去探索。
那確實是個玩笑,但也不是全然的謊言。
頭頂搖搖晃晃的燈泡用一根在山間蜿蜒盤索的電線盜取光明,在接觸到山外空氣的瞬間,如直衝天際的龍一般躍上半空的線纜,纏繞著,緊緊咬住藍職墻外的電線桿。蘭拖開那把正中的椅子,露出藏著的井蓋,一把掀開,下水道的味道就從黑暗的洞口撲鼻而來。蘭嗤笑一聲,仰頭將口袋裡的二鍋頭一飲而盡,伴著玻璃著地的破碎聲跳進井裡,消失在校園之中。
藍河密不透風的鐵罐被外力強行破開了一個大口,蘭緊握著那柄半鏽半銀的西瓜刀,聽著頭上呼嘯而過的車聲和警笛,穿過大地被重物碾壓而過的震撼帶起的顫動,在一片黑暗中計算目標的出口。
海風呼嘯著圈進藍河,潮水倒灌進藍河之中,逆流衝向兩岸的巷口,在地面留下淺淺的汪洋和順著小巷展開的密佈水網。鋼鐵巨輪帶著沉重的鐵鏈迎風破浪,碾過脆弱的土墻瓦頂,掃平一切障礙,燃燒瓶從窗口扔下,在鋼鐵殼子上炸開煙花,硝煙散去,如同一個笑話。蘭在地下冒著從地面澆灌而下的“大雨”和“瀑布”繼續向前,那自上而下的大水沖散地下濁惡的臭氣,帶來一絲清新,奔上一個百米多的高坡,井蓋之外,是這條藍河最遼闊的風景。
“愛歌——!!”
蘭大吼著,在寂靜昏暗的高樓前,連月光都藏匿不見,祗把他的怒吼在風中傳揚。
一腳踹破玻璃,躍進樓中,本該密佈的爪牙哪裡還留有半點氣息,仿佛一棟廢棄多年的空樓,從人到鬼都不見蹤影。向前一步,腳下是尚還有些柔軟的物體,驚雷帶著閃電大笑著,照亮滿屋尸體。蘭小心地向上一層層搜索去,直到最高那層,一樣黑漆漆的房間,透過落地玻璃窗,依舊是空無一人的陽台。
他忘了地下。
蘭轉身往下奔去,地下比地上更加幽深而黑暗,藍河的供電早已切斷,即便是小鎮主人的“宮殿”也再看不到現代工業的光明,風竄入地底產生的低吼如潛伏著的野獸正在發出警告,可蘭沒有害怕甚至恐懼的時間,劇烈的心跳反而催促著他快點、快點、再快點!快些找到那一身白衣的人,拉住她的手,確認她的存在不是一個幻影,不是一條鬼魂,更不是一場斷斷續續的春夢。
“你果然來了。”
微弱的蠟燭在玻璃燈罩中輕輕搖曳,發出昏暗的光,映照出一雙正互相拍打的手。
藍河鎮現在的主人,用黑暗掩蓋自己的面目,卻帶著笑意說:
“我說你一定會來,可惜,她不相信。”
“你在說什麼?”蘭冷眼直視著他,手中的利刃隨時準備著要大口飲血。
“她說你不會來,因為你從來不踏足這棟別墅的地盤。”主人輕飄飄地說道:“但我說你一定會來,因為這裡有這個藍河最美的女人,你怎麼能放得下呢?”說罷嗤嗤笑了起來,又突然停下,繼續說:“哦,我怎麼忘了,這是她第一次,不相信我說的話。”
“她人在哪兒。”蘭的眼睛,比那柄刀鋒更加冰冷而鋒利。
“你說呢?”主人聲音中的笑意帶上了
接著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要不你自己算算?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槍快?”
“她人在哪兒。”
“……真是個無聊的崽子,跟你乾爹一樣,討死的命。”抬手舉槍,對準蘭的心臟。
生死都不過是一瞬的事,而蘭從沒學過什麼叫求生。他迎著那槍口襲去,子彈從他的腹部穿過,帶出一瞬滾燙的痛感,血噴濺而出,濺上蘭的面頰,灑遍他面前的光滑地磚,伴著比主人的手更加迅速,而又整齊的槍聲。
蘭停在原地,舉起的刀定格在半空,無法落下,身後全副武裝的黑衣人包圍而來,手中的刀不知被哪一個給卸下,眼前清晰的,祗有倒在血泊中的藍河主人。
“她人在哪兒。”蘭的大腦幾乎無法轉動,來適應眼前發生的一切,口中卻本能地重複著那句話:“她人在哪兒。”
主人的面容在手電的照射下顯得慘白而狼狽,那張臉沒有太多人以為的那樣衰老,而祗是不再年輕。血從他的喉中湧出,雙唇微微顫動著,擠出一個聲音——
天台。
天台?
蘭猛然清醒過來——他方才,為什麼沒有去天台?
包圍的黑衣人們沒有理會失去武器的少年,蘭捂著血流不止的腹部努力朝天台而去,鮮血潤滑了鞋底,讓他在一層層仿佛看不到頭的階梯上踉蹌爬行。重又露面的月亮從頂樓的落地窗撒進溫柔的光明,蘭已經無法感知到自己的下半身,仿佛一個被腰斬的身體,用手指努力地尋找自己失卻的另一半身體。抬頭,璀璨的星空甘為背景,襯托著由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描繪出瞬間的美麗景致,塞進少年一生的噩夢裡。
蘭醒來的時候,眼前是炫瞎人眼的白色燈光。
少年半瞇半睜著眼睛,努力適應惹人厭煩的光線,卻依舊看不清周圍到底是些什麼,仿佛他整個人所在的空間,就祗是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然後“啪”地一聲,重歸於黑暗。
過去不知許久,他才又逐漸擁有了能夠游動的意識,潔白的屋頂中央,吊扇在無聲地轉動,四周圍著的簾子偶爾被風動搖,也是潔白如新,伴著窗外清脆的鳥鳴。下身仍舊無法動彈,兩隻手也似乎被什麼禁錮著,蘭微微側過頭朝右看去,是幾乎要被他遺忘的熟悉少年,握著他的手,正在熟睡;而朝左邊看去,潔白的床褥下,一對銀光閃閃的手環,將自己的左手與護欄死死地鎖在了一起。他輕輕地從阿囧的手中抽出自己的,略抬了一抬,還算能動,於是努力伸長,將左側的窗簾掀起一角。
一把紅色的雨傘靜靜地靠在墻邊,已有些破舊,少年睜大雙眼,久久地看著,將那抹紅色也染透了眼眸,然後收回手,再不敢看。
【完】
伴随着夜幕降临,钟声响起。整艘船如童话故事里那样,多了一分不一样的罗曼蒂克的色彩。暖黄色的灯光使游船多份昏暗和神秘,而船上的游客也换上了礼服,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没错!再一会儿便是舞会时间。
卡莱拉看着换好服装的熟人们,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做好。换上礼服打扮一下?
手上捏着精灵球的邀请函,不知为何感觉像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呀——我可完全没跳过舞会的那种舞蹈!草裙舞也是舞,实在不行就豁出去了,跳那个!或者,或者水Z,没有带手环也没法造成什么威胁,肯定没事!”卡莱拉走在路上自言自语地说着,露出一筹莫展的样子。
深呼吸,没错,一筹莫展的时候深呼吸就好……卡莱拉在心中默念着。又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那邀请函上写着的,每一个字都能看懂,连在一起却充满困惑的内容。
“位置不需要确认,服装好像船上有准备。和自己手里的稍稍改动就可以使用了。再然后,大家都不太会的话果然去找个会跳舞的舞伴好。
墙?不不,应该是人……
“年轻人,就算是有烦恼思考事情也要注意地方啊。小心别撞到人了。”
黑发英气十足的女性哑然失笑,看着面前慌慌张张的少女。
“你这是遇到什么那么让你慌张的事情了?”
“呃呃舞会……人家,完全没参与过那个啊。呜啊——舞伴怎么办,不如在舞台号召所以阿罗拉人一起跳Z招式舞蹈好了!一改背景乐!“
对方并没有对这番言论做出更多惊讶或好笑的夸张表情,只是收起了墨镜,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对所谓的“Z招式舞蹈”产生了一丝兴趣。
短暂的停顿之后,对话陷入了冷场。而略显尴尬的卡莱拉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呃……请问,啊不对,不好意思!游轮帮忙准备的舞会服装室在哪?我得去看看礼服——”
“那个地方是反方向啊。直走左转在左转。那边那个房间才是。“
英气十足的女性伸手给卡莱拉指了指路。
“既然不熟悉舞会的话,不如就让主办方帮忙准备一个会的舞伴吧。船上游客这么多的话肯定有人会,这方面我觉得不用担心。“
“啊啊,是这么一回事吗……不会舞会结束还没学会吧……”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的,这点无须担心。享受就好。”
“那么借你吉言,待会儿我必须得好好表现,先练习练习……不不!这样我先去挑衣服了不然待会来不及了谢谢回见!!“
卡莱拉,像风一样地朝着目的地飞奔而去,而在这时才回想起来一件事情。
刚刚帮忙的那个姐姐,是谁来着……?
为节约时间,卡莱拉在挑选服装上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
白色与浅蓝色的渐变的礼服裙子稍短,但对卡莱拉来说这才正好。
“应该不用担心什么自己踩到自己的裙子了吧。希望对方是个耐踩,啊不是,希望对方是个擅长教学的人……“卡莱拉在为数不多的两个选择之中来回比划着,虽是皱着眉,但全是在担心跳舞本身会如何,并不是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搭或不搭。
卡莱拉在深色很浅色之中犹豫了不到三秒便选择了那条颜色更浅的,更加接近阿罗拉六尾的颜色。
“刚刚也看到了合适的毛茸茸的可爱饰品——就决定是你了!”
火速决定好
慌张填好租借的单据一把胡乱地王负责的乌波面前一拍,自己则抱着一团衣服鞋子直直奔向换衣室,而现在,离舞会开始只有最后的半个小时了。
卡莱拉,仍未找到舞伴,前途未卜。
再看到了导游那显眼地绿发后,不顾自己穿着的还是礼服的裙子和自己不太适应地小高跟,直直朝着导游奔去。
“乔,乔,乔凡尼先生救救我!”凑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嗯?等一下,卡莱拉。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卡莱拉不好意思地将手松开,”那个,舞会的事情!我第一次参加,不想一个人。也怕误伤舞伴的话,这种情况怎么办!?"
"是舞会的事情啊,意思是卡莱拉你还在找舞伴?现在还没有截止征集呢。如果有别的要求的话现在说也还来得及哦。”
误伤,误伤……担心误伤的话是不是找个熟练的人比较好?
被乔凡尼这么一提,卡莱拉整个人僵在哪里,不知道提出怎样的要求才合适。
”呃,不怕被我踩的?“脱口而出的是这个要求。
“这样的话我清楚情况了,也就是说,要比较熟悉的华尔兹,而且擅长带新人的搭档呢。我们会努力安排的。”
“那么就一切交给你了!!”
老早地进入到了舞会现场,听着提早响起的舒缓音乐,但步伐和之前一样的僵硬,每一步走得都显得略显滑稽。
待会,待会儿到底会遇到怎样的舞伴……满怀期待的卡莱拉手上拿着绘有阿勃索鲁的小牌子,等待着自己舞伴的到来。
希望对方是个好人,希望对方是个好人。
卡莱拉双手合十紧闭双眼等待着。
“呀,又见面了。年轻人。”
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出现,似乎是刚才那位帅气的小姐。
但是看到对方一身黑西装的样子,卡莱拉感觉帅的有些雌雄莫辨。
和平常的休闲马甲相比,她的这一身正装更显端正与帅气。而且不止为何有股浑然天成的感觉,也没有自己不习惯的那种僵持感。
"晚上好……姐姐?“卡莱拉略微小心地试探,生怕自己弄错了对方的性别。
“刚刚你跑的太急了还没问名字呢,这么早在这里等人?”
“我是卡莱拉!在等自己的舞伴!”紧张的卡莱拉像是回答什么质问一样快速地答道。整个人的紧张和僵硬一目了然。
“卢洵。”自报家门之后,卢洵看着紧张地卡莱拉笑了笑,随即从身旁的桌上端出两杯果汁,一杯给自己,而一杯递给了卡莱拉。
“喝点东西,冷静一下。趁现在还没开始,不如我来教教你。总共也就六个基础动作,趁现在还有时间的话不如我来教你?“
卡莱拉一把接过,仰头将递来的果汁一饮而尽。
但好像也是喝的太急了,喝完之后咳嗽不止。
“哈哈。别急,跳男步的做指引的话,你只要跟上就好。”卢洵率先迈出了左腿,出声提示。
”我会前迈,但女步相反。出右腿,后退。“
“啊啊好。”在卢洵移动之后,卡莱拉迟迟不敢迈步,只是往前进了一点点,
"有我在的话你放心迈步,接下来,我会出右脚,向右侧迈,而女步则是相反。“
“也就是说——我出左边,左迈跟上对吧!?”
“那么,动作也请跟上来吧。”卢洵没有回答是否对错,只是迈步等待卡莱拉跟上。
只是简单地迈步练习,二人也持续了好一会儿,卡莱拉也渐渐发现,卢洵的等待的时间在一点点缩短。
“等!”还没等卡莱拉反应过来脚是不是该收回去,就已经一脚踩在了卢洵的皮鞋上。
赶忙把脚收回之后,卡莱拉楞在那里,松开了手。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跳下去。
但对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继续这下一个下个动作的讲解。
“接下来是收尾的动作,也和刚才相同。跟着我的节奏,然后相反的迈腿就好。如果有稍难的指令,转圈或者下腰,听我指令就好。”
“是——!”
就这样,两人继续着紧急的舞蹈特训。直到最后十分钟的时候才停下。
“哇——这次可真是多谢卢洵姐了!不然待会儿正式就不知道该多丢人了……啊刚刚踩了你好几下没事吧??!”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以摇头进行回应。
而在临近开场之时,周围的乘客也渐渐入场。卡莱拉显眼地举着自己的牌子,寻找着那个,同样拿着阿勃索鲁牌子的舞伴。
卢洵则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仍在一旁优先地喝着饮品。并不急着寻找自己地舞伴,而在最后的一分钟,她朝着卡莱拉走去,从兜里掏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牌子,朝着对方行礼。
“下面是,检验教学成功的时间了,年轻人。”
“是——!”
2# 中停。
Jun, 2094
探索快结束的时候,小刘的裙子快被冷汗浸透了。
“我没事。”
“……你已经燃起来了。”
总之,出了点意外。
谁也没想到过期的罐头会出问题,也许是过敏?或者说,两人都放松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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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阅读档案袋的时间实在是有些漫长,小刘有些怀疑他已经开始用肉眼尝试分析档案袋的化学成分。
两人搜罗来的食品已经堆放在小刘的行李箱上,沈文善解人意的表示只要保留下营养膏和水,其余的食物他不太感兴趣,小刘可以随便食用。
小刘打开了一本《名作鉴赏》,很意外的是它的名作定义与小刘对名作的定义不甚相符,翻遍了整本书也没有看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少年热血发誓场面。于是小刘失望的合上了书,开始摆弄一堆搜集而来的食物。
黑巧克力,防止低血糖的常见用品,不感兴趣。黄桃罐头,好久不见,旧式军用口粮的组成部分,自从营养膏问世之后就没有吃过了。
罐头的金属圈并不是很顺滑,小刘用了点劲才把它撬开,擦了擦边缘、喝了口甜汤,感觉不错。有种熟悉又怀念的味道。
可能是经纪人的节食要求过于严格,或者是没有互联网的世界里有趣的事情太少,沈文发现的时候小刘已经炫完了四个罐头。
“我们可以走了,这里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了……等等,一次性吃完四个,你没问题吧?”沈文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不住发问。
“我觉得还好……不过我还是喜欢菠萝罐头。”小刘揉了揉太阳穴,扶着行李箱站起来,”黄桃罐头,总觉得是小时候发烧才吃的。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
去掉罐头的锡盖,小刘仔细的沾水擦了擦罐头内外。
“如果您不建议的话,博士……你需要喝点水吗?现在我们有合适的容器了。”小刘将半筒饮用水轻轻抬起,倒进罐头盒里,递过去。
“谢谢……不过只是需要容器的话,你的胃口也真是不错。”沈文抿了一口水。
“我只是见不得浪费食物。”小刘仔仔细细的擦拭了剩余三个罐头盒,头也不抬道,“另一个我喝水,剩下两个可以用来盛蜡烛,虽然我们暂时没有能点火的道具,但是有备无患。”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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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电了。”沈文尝试着按了一下电梯按钮,电梯门打开了。
“应该没有问题,看起来甚至最近检修过没有吱吱声呢。”小刘把饮用水搭在行李箱上,一脚把行李箱踹进电梯。“说起来前面垫着睡觉的裙子好像忘记带走了……算了。”
沈文上前拽了拽行李箱的拉把,忍不住出声,“你的经济人是不是有点太严格了?在没有媒体的地方准备的裙子都这么复杂……看起来不怎么正常。”
小刘赞同的点了点头。
“从顶楼开始看看吧……制高点或许能有什么情报。”轻柔的按下四楼的电梯键。
“你这找制高点的毛病是谁惯的……前面在图书馆也是直奔顶楼吧?”
“诶呀……被发现了。”小刘摸了摸下巴,脸上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猜?”
叮。
四楼到达。
“因为我喜欢高处的舞台。”这么说着,女人头也不回的推着箱子进了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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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机器可不便宜。”沈文有些怀念般地摸了摸实验室的中央设备。
小刘瞅了眼插管,有些嫌弃的甩到一边,“插着这些可不好受,直接死掉还轻松些。但是能熟练应用这样的设备,医学真是伟大的科学……”
沈文颇感兴趣的走向柜子上稀稀拉拉的实验资料,文件有些发黄,半拉落在地上,主人走的时候似乎带走了不少文件。
小刘点了点头,明白沈文要开始仔细的阅读,坐在一边的办公桌上拢了拢头发头发,将阅读器摆在桌子,正襟危坐,读起那些狗屁不通的网络文学。
像个小学生,沈文心想。
仔细的阅读用去不少时间,有不少实验资料数据全然缺失,剩下的一些只言片语只能通过经验去解读和推测。
“将..分成■块..-块火星...实....另....还有- ...类....”一字一句的解读之后,得到的内容却不甚明晰。沈文皱了皱眉头,轻轻的念出这些字,想寻求一旁临时队友的帮助,书桌前却已经没有人了。
小刘已经在墙角戴上了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歌,闭着眼睛轻轻哼着,刚刚拿在手上的阅读器又扔在一边了。
“……算了。”沈文叹了口气,不跟小孩计较,转而去翻找书架上的那些实验资料。
不知过了多久,沈文终于找出一份尚可辨认的字迹。
... i期: .数据表明,患者背部延脊椎处出现出现十字状瘢痕..部分外在症状表现为增生物,与.正常组织的连接处呈现出类似干细胞的性状一观察到切除下来的增生物会根据性质不同迅速萎缩腐烂,变成脓水或是灰...
... ii期: .增生物持续增长,内部有疑似骨骼物体生成。部分患者肩胛骨、脊柱有轻微溶解迹象。
沈文看向墙角听歌的女人,此时她又换了个方向,头挨着墙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听着歌睡着了。浓密的如海草一般的黑发底下隐隐约约的露出一些金属色的类脊椎块,有些触目惊心。
沈文收回目光,定了定心接着阅读手里的资料。
... ii期: .部分患者上半身脖颈以下骨骼已被溶解,下半身骨骼已脆弱到无法直立行走,身体已无法承载翅膀的重量...
墙角一声轻响,便宜队友倒在了墙角边,黑发在地上散落一团,像搁浅的鱼类。
小刘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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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吃了四个罐头是会出事的,对于这个奇怪的人来说,尤其不能以成年人的视角默认太多知识……
沈文喘着气,跌跌撞撞地把小刘背向三楼医务室,而这种崩溃在装水时、尤其是看见罐头上过期六年的标识时愈演愈烈。
好不容易到了医务室门口,背上原本昏昏沉沉的女人却突然精神了起来,一双眼似射寒星,指着墙角质问一声:“谁在那里!”沈文安抚性的顺了顺小刘的背,一口气还没叹完,硬生生的卡在了气管中。
下一秒,驻着拐杖的忧郁西装男子真的从墙角冒出来,一瘸一拐地、健步如飞地向着走廊的那头奔去。
罪魁祸首又陷入了昏沉当中,只留下老弱病残注视着远去的医学奇迹。
眼见着背上的小刘头一低就没有了反应,沈文愣住片刻,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搀扶着小刘走进医务室。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轻……怎么一次吃掉四个罐头的?
打开白色防尘罩,将人搀扶着放在病床上,沈文摇摇头去寻找酒精盒里的古老水银体温计,笨拙又熟练的寻找多年前照顾孩子的手感,竟然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40.3℃。
这可真是……真是能忍的家伙。烧到这个程度能一句话都不说吗……?令人头疼。沈文脱下外套盖在人身上,转头去翻那个落了些灰尘的药柜。
寻找到一些还没过期的口服液,勉强能对症发热,其余的输液器材不太好消毒,也不能把面前的人当成小鼠试探静脉的位置。
“小刘,喝点水。”沈文尝试着把口服液递到人嘴边,轻声哄一哄。
缩在床边的人满头是汗,全身写满了抗拒,怎么劝也不肯张嘴。
半晌才听见她微弱的声音传来,甚至不太确定是否真的说过。
“我不想插管……”
好吧。沈文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才能培养出一个这样的人呢……?
翻箱倒柜,终于找到几张古老的退烧贴,勉强贴上人的额头。沈文坐在床边,像父亲一样,摸了摸刘留的脑袋。
“小孩一样。”
一般来说,人们往往会将捕鼠这种行为和猫联系在一起。而在某篇大地上则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意指多管闲事。毕竟大多数的犬类宝可梦都有着良好的服从性,没有命令的情况下确实可以做到对路过狂奔的一对鼠视而不见——前提是没有被下达捕捉的命令。
“风速狗,上,瞪眼!”
庞大的体型,久经野外生存磨砺出的气势,加上技能效果的加成,不知从何而来但是在小唯眼皮底下从走廊另一头蹿出来的一对鼠被半空放出的风速狗一个瞪眼接下扑按倒在地,此时广播还在通知一对鼠出逃的信息并号召船上的各位训练师协助捕捉。
“为什么船上会有一对鼠啊……食物之类的真的没问题吗?希望不会发生还有更多一对鼠甚至一家鼠的情况。走,风速狗,我们去另外那边的走廊再去看看。”
拎着随手抓出的床单,小唯带着被捕的鼠鼠前往下一个目标。
灰褐色的暗影在厨房边划过,这只喵喵的祖先来自伽勒尔,它生来就适应船上的生活。纵使黑铁赋予它坚硬如铁的身躯,它依然能用肉垫和技巧悄无声息地在天花板上行走。
它这次的目标是一对戴着围脖出逃的一对鼠,那是一对机敏、合格、狡诈的敌人,喵喵如是想着。
一对鼠中的一只抱着一颗硕大的草莓,另一只举起锋利爪子将草莓劈开完美平分,一对鼠就这样分享着甜蜜的果实。
“喵————”
标志性的恐吓叫声响起,阴影笼罩在一对鼠的上方。两只一对鼠默契地朝着不同方向逃跑,这天它们已经遭遇了数不清的训练家和宝可梦的抓捕,即使成功逃跑的几率不大,但享受被追捕的过程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但是这只喵喵不一样。
阴影不过是恐吓,像聪明的吼吼鲸会将弱丁鱼驱赶到适合的地方再捕食一样。
喵喵的阴影只是假动作。下一秒,脚爪猛踩墙壁猛地扑倒一对鼠的其中一只,随后将它像回旋镖一样掷出。
“吱——吱吱吱吱——”
心灵相通的一对鼠知道该怎么做,另一只接住了被丢出的那只随后一同逃窜——这只喵喵也不过如?!
喵喵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它们的面前,举起一只铁桶将它们扣下。
一对鼠不慌,他们可以挖洞逃跑。
是吗?
铁桶壁上传来了刺耳的摩擦声,尖锐如指甲在黑板上刮蹭的声响刺激着一对鼠敏感的耳膜,它们只得捂住耳朵束手就擒。
“谁在那里?”尖锐的声响引来了寻找一对鼠的厨师,“你是谁家走失的喵喵吗?”他看到喵喵在抓挠水桶后问到。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厨师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一条小鱼干,“能给我看看吗?”
喵喵一下子掠走了厨师的小鱼干溜走,只留下铁桶里已经昏厥不省人事的一对鼠。
相比它们一定会听话一段时间的……吧……
VOL.220【虚空】复制人生
作者:舞舞纸
评论:随意
备注:7月15日修改,感谢评论区的老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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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制人生
(一)王明与陈达贵
王明上班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同事的膏药式推销。
“我们拉卷,如果拉一年,一个月到手能有八千。如果我们住宿舍、吃食堂,不嫖不赌不花钱,每个月能存下五千块,就算偶尔放纵一下,一年存下个五万不成问题,一个最便宜的克隆人,五年二十万,我们干四年就能买一个,然后让它替我们干活,它和我们一样,住可以挤挤,吃可以吃我们的剩饭,养它花不了多少,但是它能替我们拉卷,一个月能到手八千,它干五年,能赚四十万!”
这名工友穿着藏青色的工服,工服胸口别了一块写着“陈达贵”的名牌。卷卷货运公司的人从上到下都别着名牌,下至王明陈达贵这样干活的司机,上至公司经理总管,每个人的胸前都别着自己的名字。这可帮了王明的大忙。他自小就患有一种认不清人样貌的疾病,没有办法在普通公司任职,也没有办法学习什么像样的工作技能。卷卷货运的工作不必与特定的人打交道,就算要和同事交流,那些名牌也足够王明分清他们谁是谁。王明很感激那个将卷卷货运介绍给他的人,虽然他记不得他的模样,但他因此获得的容身之处是货真价实的。
“你是不是觉得克隆人干活和你干活赚的差不多?还觉得赚一样的钱还多养一个人吃空?不不不,重要的不是他能赚多少,重要的是你可以不干活。我们拉货的,公司为了省那点过路费,让我们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还逼我们超载!这活的重点是赚的少吗?重点是我们会死啊!半夜开高速,你年轻身体好可以熬夜,但你能干几年啊?干我们这行老得快,你看我,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再过个几年,你拉货就会瞌睡,高速上瞌睡,运气好保住条命下半辈子也没了,再说我们运气好得了吗?我们拉的是啥?是卷啊,王水啊,拉这玩意运气好不了,出点事就没了!”
王明认不清陈达贵的脸,但能从他粗哑的声音里听出他有点年纪。陈达贵说的拉卷就是开货车运钢卷,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危工作。钢卷是一种非常沉重的圆柱形金属货物,如果没有将货物固定牢固,只要一个急刹,这些钢卷就会像巨大的轮子一样向前滚动将驾驶室碾成铁片。王明当然知道卷卷货运的工作危险,但他没得选。他这样的条件,低学历、无工作经验,再加上那怪病,能找到的工作也只有拉卷了。
“如果你买个克隆人,就相当于买了个替死鬼,克隆人替你拉车,替你拉卷,替你拉王水,就算出了事,死的也是它!”
王明本就不喜被人倚老卖老,陈达贵那轻贱的语气更让王明反感。他觉得克隆人也是人的一种,至少是和自己一样有手有脚的人,就像他分不清人和人一样,他也分不清人和克隆人。王明加快步伐想要甩掉这个陈达贵,但陈达贵跟在他身后继续念叨,搞得他不想听也不得不听下去。
“你以为死了就完了吗?你是不是觉得克隆人死了是赔?不不不,赚头这才开始呢!你知道死一个人公司赔多少钱吗?你二十岁,拉车死了算工伤,公司要赔丧葬费,二十年工资,不是你我工资的二十倍,是和有钱人平均后的二十倍,去年有八万,以后会更高,二十年有一百六十万,买个新的克隆人五年二十万,其他钱自己收进,稳赚不赔!死得越勤赚得越多,这么好的事,你不瞅瞅?”
说着,像一条尾巴一样粘在王明身后的陈达贵递出一张广告单,嘿嘿地讪笑。王明一脸嫌恶地接下传单,他看到别着“陈达贵”的工牌的工服领上,有颗石榴咧开了。
“那种骗子公司都会把钱花在美工和广告上,整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你看看这家,普普通通A4纸,上面只有业务和价格,字都是宋体,白纸黑字,一看就是科技公司做的!这种公司好啊,埋头做科研,这才是科技公司……”
王明在那密密麻麻的宋体字里找到了几行加粗的宋体字,粗略瞄了眼上下文。
“复制人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是啊,复制人生,老板有文采啊,复制人生,你的人生复制给克隆人,你就有好日子了!”
“复制人生,只有五年?”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算,一个克隆人的寿命只有五年,但多买几个克隆人,拼起来不就有你那么长了吗?
“这家公司为了让老百姓都能用上克隆人,没有去研究那种延长寿命的技术,毕竟我们老百姓只要有人替我们干活就好。只有那些阔太太阔老爷,只有他们会想要一个国大高材生的克隆人当小孩养,那种上户籍的才要像普通人一样长寿,我们这种拉卷的,就算能活一百岁,拉两年就出车祸,能活五年和能活一百年又有什么不同呢?”
王明皱着眉头,在密密麻麻的小字里找到了公司介绍。这是一家专门批量生产克隆人的生物公司,与高端实验室的定制业务不同,他们的目标客户为普通收入、甚至更低收入的群体。他们采取薄利多销的策略,干脆放弃了延长克隆人寿命和自定义基因编辑的研究,就按照几个固定模板搞批量生产。
这样造出来的克隆人不是爸妈生的,而是像模子里的糕一样,一排排地被敲出来的,这的确不能被称为人,王明看着传单,不再同情它们的遭遇。
“现在不也有研制机器人的公司吗?人工智能、无人机、自动驾驶……克隆人虽然叫人,但它们和机器人才是亲戚。都是帮人干活,一个是铁疙瘩,一个是肉疙瘩,要我说,它们不该叫克隆人,该叫‘人肉智能’,‘人肉智能’,这名字多形象,可惜啊,复制人生的那老总,认识我认识得太晚了!”
“人肉智能”这个名字成功地让王明“嗤”地笑了一声。听王明笑了出来,陈达贵趁热打铁,又拿出了一张合同一支笔。
“克隆人长大要时间的,你现在把合同签了,公司就可以把你的克隆做起来,这样五年以后,你就立等可取了!”
(二)陈达贵与复制人生
陈达贵好说歹说,终于让王明签下了那张合同。
那份合同只是一份意向书,卖的就是陈达贵说的五年二十万的克隆人。因为离发货时间还早,所以合同没有定死,只是详细介绍了这种克隆业务和产品规格,标明了产品工期三年、保质期五年、售价二十五万。如果在两年内签订正式合同支付定金,就能享受八折的折扣,也就是说好的五年二十万;如果两年内没有签正式合同,则只能按原价的五年二十五万购买。当然,如果最后不想买克隆人,正式合同不签也没关系,买家不用承担任何违约责任。
按照陈达贵的经验,签下了这份意向书的人,都会在两年内定下一台“人肉智能”。
“加上这两千,就凑够二十万了。”
陈达贵大摇大摆地走进复制人生公司的经理办公室,将王明的合同甩在了办公桌上,办公桌对面是一名黑西装,他胸口别着的名牌显示着他的职务——业务经理。
轻飘飘的合同书在光滑的桌面上转了一圈,“跐溜”一下落了地。业务经理无奈地摇头,还是弯下身子亲自捡起了那张合同。
“意向书一份两千,你就这样不干了?”
业务经理从桌底下坐起身来,但因为起身太猛,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桌板。
“不做了,我讨厌工作,拉卷、拉酸、拉皮条,我都讨厌。接下去我要躺着过活,舒舒服服地,该吃吃该睡睡,再也不干活了。从今往后我只做我喜欢做的事。”
“可惜了,你口才不错,如果到我们公司当销售员,我还能有伯乐奖呢。”
“不了,要是我的克隆人死了,我还要你们赔钱呢。”
“确实,那样的话是很尴尬。”
业务经理愉快地收下王明的意向书,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可惜可惜”。
陈达贵“哼”了一声,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签一份意向书只赚两千,他要像一条癞皮狗一样厚着脸皮好说歹说,说得口干舌燥才能签下。他现在有了克隆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命,开始珍惜自己的脸面了。
这时,一个别着“助理”名牌的人端了一杯水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陈先生,请喝水。”
一声“先生”一个“请”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陈达贵的红心。陈达贵理解不了世人对美女的追捧,他能看到一双踩着高跟鞋的长腿、长腿上修身西服勾勒出的形体,但真正让他心满意足的是,有人把他当成了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来看待。
他拿起助理端来的水,咕嘟咕嘟地灌下肚去。
“慢点,慢点,当心呛着。”
业务经理一语成谶,陈达贵突然剧烈地咳了一声,水喷了一地,他痛苦地捏着喉咙蹲下,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然后一动不动了。
一旁的助理连忙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陈达贵的鼻息,她“啊”地轻叫了一声,转向业务经理,摇了摇头。
“这下他真可以躺着过活了,唉不对,他已经没活了。”
业务经理做了短暂的悼唁,让助理叫来了人。不一会而,几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白衣将陈达贵装进裹尸袋,在吊牌上写了“陈达贵”三个字。业务经理也抽出签字笔,在吊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克隆人终究是不停试探伦理边缘的项目,就算现在克隆人的生产已经实现工业化,甚至可以由私人公司生产民用克隆人,但每一个生产出来的克隆人必须得到严格的监控、回收,有始有终。
“本来他寿命就快到了,就算不来这么一下,也得把他收起来。”
助理点点头,恭敬地送走了白衣。她还有点惊魂未定。克隆人倒在她面前的样子她见得多,但死在她面前的这还是头一个。
“这种事偶尔也会发生的,你要不要考虑攒钱买个自己的克隆人?这样就不用见死人了。”
助理礼貌地谢绝了业务经理的意见。
“呵,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在你之前也有这么一个助理,她给我的回答是‘好’,然后公司给她了一个替她工作的克隆人,那个克隆人就是你?”
助理尴尬地笑了笑,说自己有家。
“现在的技术能让克隆人在三年内成年,为了不让它们的自我认知出现问题,我们也会给它们灌输一些伪造的记忆,比方说家,比方说学校,比方说艰难地寻找工作的记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工作技能。”
助理一愣,但她的脑子很快转了过来。她挺了挺背,调整了面部的表情,面带微笑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知道公司的产品设计非常严谨。克隆人的寿命非常短,为了让它们保持工作状态,我们要让它们认为自己是人类,这样它们才对将来有希望,才能保持正常的工作状态。公司的同类产品使用的是同一套基因,同一个生产线,最后生产出来的产品是标准化的。如果多个外貌相同的克隆人相遇,一定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疑虑,从而产生认知问题,为了不让它们产生这样的疑问,我司的克隆人中,均编入了相貌失认症的遗传基因。也就是说,我司的产品是无法辨认人像的。而我,我能清楚地辨认您、辨认其他工作人员、辨认我自己、我的家人,所以我不可能是克隆人,至少不是我司的克隆人。”
业务经理佩服地鼓起了掌,开始认真思考助理的晋升问题。
(三)复制人生与卷卷货运
卷卷货运是业务经理拿下的第一份业务。在人工智能蓬勃发展的现在,技术不算成熟的量产型克隆人很难找到自己的赛道。
人工智能和人类相比,劣势在于不够灵活,根据国家法律法规,人工智能的程序设计必须通过合法性审查,这要求人工智能不能进行任何违法犯罪的活动,包括伤害人类、帮助人类违法犯罪,一旦人工智能的行为判定行为违法,就应立即停止程序的运行。
这代表了人工智能不能用于频繁违法的行业——当然,复制人生公司是正经企业,不可能专挑犯罪集团协助犯罪——业务经理需要的是业务合法合作对象,这个合作对象在经营过程中经常违法,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样的合作对象不能使用人工智能,“人肉智能”将会是他们最佳选择。
业务经理首先想到了汽车货运,汽车能源的价格一直都在上涨,为了节省成本,超载是所有汽运公司都在做的事情。但汽运公司都有自己雇佣的司机,比起人工智能和“人肉智能”,天然的人类司机才是花费最低的选择。如何让“人肉智能”的性价比高过天然的人类?那只有天然人类工伤或工亡的时候——天然人类需要公司支付一笔高额的赔偿,但“人肉智能”只是一种生产设备,它们没有人权,即使报废也只会损失了买人的本钱。所以像卷卷货运这样,以运输钢卷、化学品的汽车货运公司自然成为了业务经理的目标。
“叶经理,你们的《设备租赁合同》我们看过了,但有一点我们要改,当然我们要改的地方肯定不止一点哈,但是这点,涉及到了法律的硬杠杠,所以我们要在事前把话说清楚。”
卷卷货运的总管明显对复制人生公司的项目相当感兴趣,他将业务经理请进自己的总管办公室,用一玉罐里的茶叶表演了一套功夫茶。
“你们的合同里说所有的克隆人都要严格监管、回收。我们的业务是卡车货运,有不少运单是运送钢卷、泥沙、危险化学品的货运,而且是走高速公路。如果发生了车祸,驾驶员的回收肯定是个问题,所以要我们把克隆人或者克隆人的尸体送回你们这里,实际操作起来肯定会有困难。”
“您的问题我能理解,不过克隆人要监管回收是《生物科技法》里规定的,我们也没办法,合同里肯定要这样写。”
“这不行,你是没见过拉卷的、拉硫酸的、拉王水的,拉卷的人能成浆糊,拉王水的整个人都会溶掉。”
业务经理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提议让卷卷货运在克隆人出车前进行排班登记,在出车前采取出车人的基因,如果平安无事,就无事发生,如果发生了意外,可以用联网的行车记录仪实时采取图像,结合出车前采取的基因、车祸现场的残骸,来证明克隆人已经无法回收。
“我见过这样的案例,如果有多方证据证明尸体无法回收,那可以不回收尸体。”
卷卷货运的业务经理半信半疑,他用内线电话叫来了法务,法务听了方案,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就算刚才的方法行不通好了,回收克隆人是我们公司的责任,如果真的回收不了,吃罚款的是我们复制人生公司。而且我们不按规回收尸体是因为回收不了,确实回收不了但能确定克隆人已经销毁的话,是不会重罚的。最多是罚款,一件最多五千元,由我们公司承担。”
这次卷卷货运的法务没有摇头,总管点了点头,指了指另一条合同条款。
“你给的方案里,为了让克隆人保持工作状态,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人类?”
“是的,在克隆人技术应用初期,发生过克隆人在自我意识觉醒后反抗人类的事件,克隆人认识到自己与人类的差异后,便会反抗人类,有的会罢工,有的会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所以我们公司的克隆人购买了相貌失认症的基因模板,防止克隆人通过相貌发现自己与人类的差异。”
“你们让它们认不出自己长一样,这我能理解。但你们这里的克隆人寿命是五年?我们这的司机是有宿舍的,如果这些人发现所有人都只能活五年,五年一到就会猝死在宿舍里,这是不是也会引发恐慌?”
“我们这里更长寿命的克隆人不是没有……”
“不是,我是说,能不能对这款五年的克隆人进行改进,就像相貌失认症一样,能不能让它们对时间和死亡也失认?”
“这很难。”
业务经理说,这样的问题已经有无数客户问过了,答案当然是不行,复制人生的模板都是高价定制的,如果要改肯定又是一大笔钱,而且和相貌失认症这种确实存在的病相比,时间失认症过于科幻了。
“但我们有别的办法,我们其他客户也是这么做的。目前这个方案运行得还不错,可以让寿命即将到头的克隆人自动退出公司,回到我们这里。”
“哦?”
“我们不是要让克隆人认为自己是人,是要让它们觉得自己不可能是克隆人。我们让它们自己去买克隆人,让它们觉得自己是能买克隆人的高克隆人一等的真人。一旦它们的潜意识里产生了克隆人低自己一等的认知,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克隆人的。”
卷卷货运的总管瞄了眼自己的法务总管,轻轻笑了一声。
“我们会向它们推销我们的克隆人,说它们只要干五年就能买一个克隆人,克隆人能在五年后替它们工作,这样它们心里有未来,就会拼命工作,五年后它们凑够了钱,就会到我们这里买克隆人,不但辞职顺理成章,我们也正好可以回收。它们买克隆人的钱,价格和你们买我们的一样,就当它们替你们把钱付了,你们把给它们的工资控制一下,最好让它们的工资能在五年内买下一个克隆人。这个方法是很多公司在跑的,我觉得你们也可以用。”
卷卷货运的总管点头,脑子里把这个方案跑了一遍又一遍。
送走复制人生公司的业务经理后,卷卷货运的总管招呼来自己的法务、财务和人事,就将现有司机替换成克隆人的具体方案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林外阳光炫目
作者:米琪雅
评论:随意
她轻轻触摸墙壁上雕饰的纹路,指尖的粗粝触感如此鲜明,仿佛从这里离开只发生在昨日。
在这个热得让人烦躁的夏季,阳光居高临下地倾泻下来,使这条长满藤蔓的甬道丧失了阴暗潮湿的气质,神秘感也随之消失殆尽。
远处传来聒噪的蝉鸣,她凝视着前方,回忆起那个久未做过的手势,她将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微微扬起面庞,闭上双眼。
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感觉应该是微热的吧。她想,当年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她知道这条废弃的铁路通往何方,顺着这些被杂草和灰尘掩盖的枕木持续向前,最终会看到一幢奇妙的小屋,那像是上古文明遗留的残骸,固定在轨道上的滑轮已经腐朽,茑萝和风车茉莉爬满了整面墙壁,有人曾在这里隐居,一直到平静被打破。
她终于迈开脚步,向前方一片漆黑的隧道走去。那仿佛一个没有出路的入口,而终点是无限虚空。
(1)
最先复苏的是嗅觉。
有人在炖蘑菇和肉,这种若有似无的香味非常可恶地钻进我的鼻子,唤醒了我。我还没在脑中计划好第一口先吃什么,疼痛感立刻在我身体上跳起舞,我想用手按住伤口,结果发现抬起手指这件事本身也变得很困难,不,别说动手指了,我甚至睁不开眼睛。
我的肚子发出鸣叫,我的伤口努力彰显着存在感,我的眼睛根本不愿意配合,我的听觉倒突然灵敏了起来,我听到有人轻轻搅动汤锅,然后慢腾腾地舀了一碗出来。
“你现在还不能动,再睡一会儿吧。”我听到有人这样说。
不知为何,我立刻安下心来。
那是一个低沉的女声。
当我再一次醒来,疼痛感也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她坐在我的正对面,她银紫色的长发编成麻花辫,斜着搭在她的胸口,膝盖上盖着一件带有流苏的小毯子。她的左手托着一本书,我皱着眉想要看清楚封面上的字,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的身体仿佛被勾勒出银色的线条,我才意识到她正坐在阳光里。
“天,晴了?”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擦过地下室的抹布,破旧干涩,还显得我呆呆的。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长得真好看啊,可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无法揣测她的心情。
“今天是好天气。”她停了一下,似乎知道我在问什么,“你睡了三天。”
我倒下那天下着暴雨,我浑身湿透,血液混合雨水一起顺着衣服往外流,我在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恐惧、伤痛还有疲惫同时击垮了我,最后的记忆里我摔倒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到现在我的脚踝还隐隐作痛。可是到底为什么被追赶,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全无印象。
我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记忆。
我尝试着进行回忆,可是每当我试着打捞一些自我的残片,脑中就像突然原本平静的海水骤然卷起风暴,而浑浊的浪涛深处,有无法言明的虚无让记忆全部漏空。
她没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回答了我的问题之后,便继续低头看书。我试探着看向周围,寻找可以搭话的话题。我很害怕如果我们持续尴尬的沉默,稍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会赶我离开。
这小屋收拾得如同童话故事里那种小房子,有漂亮的盆栽花朵,干干净净的圆桌,东西堆得有些杂乱,却不显得拥挤,只觉得温馨可爱。从朝里的一扇门里传来好闻的味道,我甚至好像听到了锅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咕嘟咕嘟炖着。
我的肚子又响了起来,我立刻回想起昏睡前那次对话,连带着还有那锅没有吃到嘴里的蘑菇肉汤,我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随后为自己的没出息懊恼地吐出半口气。
她把书放下,推开朝里的那扇门。片刻后出来,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碗,我眼睛亮了起来,热气腾腾的食物本身已经足以慰藉身心。
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好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个笑如此浅淡,我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过。
“吃吧。”她把碗递给我。
这个瞬间,我松了口气,我知道自己已经克服了不被接受的最危险时刻,顺利地拥有了在此处暂留的权利。
我就这样在这座林间长屋居住了下来。
(2)
我捡到她的那天,暴雨倾盆。
我不喜欢夜晚,无光这件事让我不快。往常我会静静地在房间里呆一晚上,但那天,除了雨水的嘈杂,还有别的声响。
我走出了车厢,带着一把伞。等我回来,带了一个人。
她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我把她的衣服解开,急需止血的伤口至少三处,手腕和脚踝有绳索捆绑的勒痕,肩胛处有一道丑陋的烧灼旧伤。
外面又到了战争的年代了吗?
我试着回想极为漫长的过去,我曾偶遇的那些人类。大部分时候,当我遇到他们,他们要么已经化为尸体,要么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即使我施以援手,也无法改变结果。
这个孩子看起来也一样。
我为她做了基础的处理,将她伤痕累累的瘦弱身体在床榻上摊平,我看着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心想,到早晨有光的时候,就带到那片花树下埋了。
等一个人死去是很奇怪的事情,我在心里默算着流逝的时间,为了避免无聊,我把双耳深锅架到了灶台上,锅里有煮过一次的兔肉,然后我把前几天在树林里收集的蘑菇一片片撕成小朵,看它们在滚水中慢慢炖出香味。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突然想,原来我已经可以理解什么是无聊了。
身后的少女发出吃痛的呻吟。
我转过身看着她。
我看到她的眼珠在眼皮下开始转动,手指细微地抖动。
我向后退了一步,挡住了灶火的光,少女的身体被罩在摇曳不定的阴影下。她本该在晨光初起的时候咽下最后一口气,或者更早一些的时候就永久地闭上双眼。
这就是想要活下去的人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决定救活她。
她恢复得极快,人类是多么脆弱的生物,她却奇迹地没有任何感染,好像只要给足够的水,阳光和食物,她就会自己把受过的伤全部养好。
我原本认为等她清醒过来,就可以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发生了什么,可她总是捂着脑袋喊着想不起来,说自己失忆了。
对我而言,这倒也没什么。
她嗓子好差不多的时候,就会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她一开始还会因为我不理她而讪讪停下,等相处更久,她就再也没有打扰到我的自觉。
她缠着问车厢里那些设施是做什么的,问我为什么在密林深处生活,问那天闻起来很好吃的东西是怎么做的,问车厢外的藤蔓长了多久时间,问那株断了一半的老树还能不能活。
我带她沿着轨道一路散步,让人舒适的光透过密林的间隙漏到地面,而她一跳一跳地踩在枕木上,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歌。
我带她去看这座隐蔽密林的入口,那是一条长长的幽深的隧道,从这一端看出去的时候,只能看到茂密的绿色掩盖的一个黑洞,仿佛通往无尽虚空,让人望而生畏。
“你是魔女吗?”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问我。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问我,当她看到洗衣机和电动打火器工作的样子时,她就这样询问过我。
“不是,不过在某些时候,因为认知的差异,可以用魔女来定义我。”这是我认真思考过的回答。
在我还有同类的时候,在这辆长车还可以疾驰的时代,我当然不被称作魔女。
而今,永生不死,容颜不老,隐居山林,拥有常识无法解释的知识,这样的我,也许是可以被叫做魔女吧。
我低下头看被阳光覆盖的手心,微微仰起头,双手合十。
(3)
我很不希望她是魔女。
但无论怎么看,她都肯定是一名魔女。
那座童话一样的小屋里,有太多不合常理的东西,火焰可以不费力地自行燃起,碗筷丢进那个箱子就能被洗干净,而她永远最喜欢呆在阳光下,咦,这个好像不是很符合魔女的定义。
在我仅剩的一些回忆残片中,魔女,生性残忍,狡猾,不动声色就可以带来灾难,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一些人做不到的事情。我拿着这些条条框框往她身上套,虽然大半都套不上,但我问过几次之后,她居然曲里拐弯地承认了。
我大吃一惊,膝盖一软,立刻在轨道上摔了一跤。
等我呸呸呸地吐掉钻到嘴巴里的杂草,我看到她对着阳光做出祈祷的姿态。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光啊?”我忍不住又问她。
“有光才有动力。”她的脸非常平静。
我也伸手去触碰光线,心里暗暗嘀咕,太奇怪了,魔女应该要喜欢光吗?难道不应该是每日和潮湿的青苔为伍,在到处都是死人的乱葬岗寻找画法阵的材料?
我有一次忍不住把这种腹诽讲了出来,她看着我,瞳孔里清澈地能照出我的脸。
“以前的人也这样对‘魔女’这个词汇提炼出类似的偏见。”她去触碰枝丫末端的花朵,那白色的花就从枝头飘落,“人类真是无论多久都会重蹈覆辙。”
果然,就算她不承认自己是魔女,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人类。
当时逃跑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了这个方向呢?如果不是误打误撞地逃往这里,我应该已经死在那个雨夜了,想到自己差点死掉,我不禁背后发寒,抖了一抖。
我想好好活下去。就算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这种心情异常明确。我不能死,我不要死。我学着她的样子,对着天空双手合十。
虽然我不是魔女,但我也喜欢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祈祷的时候讲话会显得自己很傻,所以我把这些话都咽进肚子里,如果魔女的魔法有用的话,我要好好活下来,我也想像她一样成长成美丽的女人,有银紫色的长发,会做好吃的东西。
不过,我不想隐居在这么深深深深的密林之中,我讨厌不能和人说话的安静,太安静的地方总是让我心慌,就好像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从记忆里浮起来。我害怕黑夜里被人追踪的脚步声,讨厌摇动的火光,尖锐的刀片,这些都会变成我噩梦里的某个意象,让我满头是汗地醒过来。
所以我很害怕看到那处幽深的隧道,我看到它,就感觉会被某种不可知的东西抓住,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全部,就将被搅碎在已经消逝的黑夜中。
让我在这里再多呆一段时间吧,我在心里碎碎念。即使是跟可怕的魔女在一起。
不对,她一点也不可怕嘛。
(4)
我的手掌心有一条裂痕。
其实这条裂痕存在时间很久了,可能是上个百年,也许是上上个百年就出现了,但最近才觉得它格外显眼起来。
如果把手指放到这里,能感觉到皮肤的热度都与别处不同。
是因为零件太久没更换了。我心里非常清楚,我们的标定维护时间是十年,而大部分我的同类在返厂维护的时候就会直接被放弃,我们的核心被取出,身体被拆解,有用的零件会流落到二手市场,被淘金客挑挑拣拣,尝试淘换出更好用的零件拼装出更顺手的人形。
人类的食物有保质期的说法,超出保质期的食品,就被认定为不合格,要被丢弃,按这个概念,我早就应该被拆解成千上百次,但有很多超过保质期的食物也并不是不能吃,只是人类判断它们被食用会有无法预料的风险。
我被独自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是不是也是无法预料的风险呢。
掌心深处嵌入的启动炉已经不稳定很久了,我需要依赖长久的光照,才能勉强维持日常的行动流畅,车厢里可以利用的机械和芯片已经彻底消耗殆尽,目前还能正常运转的材料,都是无可替代的最后一批——那么长的车厢里囤积的所有物资,都在永不停止的时光之轮里渐渐消耗完毕。
我应该平静地接受损坏这件事。因为这是每一个自律人形诞生之日起就已知晓的终点,我们将为了人类的幸福生活奉献自己的全部,在维护时间到来时迎来最终的休憩,我的兄弟姐妹中,有很多根本不会工作满十年,也许只要很短的时间,他们就会被当做看腻的玩具,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那个孩子叫我“魔女”。她对我所拥有的“魔法”拥有极大的好奇,而我解释了这些产物的工作原理,她却露出一脸有听没有懂的表情。我像照料我曾经的主人一样对她,关心她的吃穿,教导她使用那些器械,放纵她的奇思妙想,陪她做奇奇怪怪的事情,而每当这时候,她就会快乐地笑起来,仿佛身后有一条得意的尾巴高高竖起。
我到底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呢?是因为外面那未知的危险吗,这孩子满身是伤地来到我身边,我忧虑这样的暴力也会在某一天来到我面前。神秘黑暗森林的恐怖传说并不会真的制止拥有好奇心的人类。
如果我也这样消失的话,这些前人类文明的最后遗迹,就会真的彻底崩毁,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先祖曾经拥有过怎样神奇的力量。
有个声音在我脑中发出嗤笑。
你可不是为了保存这些东西才一直居住在这里的。
而且,你正逐渐接触到你无法理解,可是这些人类却能体会到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怜悯他们呢,你难道就能知晓前人类文明所有优美的定理,所有不可思议的公式吗?你只是知道这些精妙体系最末端的些许幻影罢了。
我低头再一次阅读那本翻阅过百年的小书,那是某一年遇到的人类的遗物。
那孩子不止一次地打开阅读,她也许会发现蛛丝马迹吧。
我不知道我到底希望她发现,还是希望她永远不要发现。就像我不知道当初应不应该穿过那条隧道把她带回。
(5)
魔女有一些秘密。
这样说仿佛我在指责她,其实我没有这个意思,她作为我的救命恩人,本来就没有义务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我,而且她都承认自己是魔女了,这简直是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我。
如果魔女不想说,我就应该装作不知道。
我只是很在意,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我刚来的时候我没有察觉,可随着时间流逝,事情开始发生变化。外面斜坡上那片茂盛的草地,隧道前的一块巨石,还有魔女的某个上锁的房间,我每次经过这些地方,就有种不太妙的糟糕预感,那里的气息好像很粘稠,又很强大,我有点害怕那里。
我不应该害怕才对,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说。
魔女一直在看一本书,我曾经偷偷翻开看过,里面的文字是百年以前的某种稀有语言,我看不懂,可是她一直反反复复地看,这让我有点失落,是因为我太无聊了吗,她宁可看书也不愿意多搭理我。
可是回想一下她为我梳头发,给我做好吃的面包,还陪我一同在森林里散步,我又得意起来,魔女只是不爱说出口而已,我在她心中一定有特别的地位。
那天,阳光特别好,我们洗好的衣服被挂好晾晒,我本来打算在躺椅上放肆地睡个午觉,但我在路边看到一朵淡紫色的花朵,于是我牵着魔女的手往那个方向走去。我想和她一起采集那些花朵,编一束花朵发冠,魔女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魔女的手掌心温度比我要高,我握住她的手时,能感受到一股密度很高的能量,这感觉让我很舒服。
我喜欢有生命力的东西,永生不死的魔女身上流动的那种力量,怎么想都很了不起。
我回过神来,发现我和魔女四目相对,她的瞳孔里映着我的脸,想必在我的眼中也映出了她的容颜。
“这里。”她突然讲话了。“这里是我主人的坟地。”
我感觉自己下巴掉了,主人?魔女会有主人吗?我莫名地有点生气,你可是魔女诶!你怎么可以被人使役,我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抿起嘴巴。
“为什么,你会生气?”她这样问我。
我很想回答她,但我也不知道。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我朝那片坟地看了过去。
“奇怪,你的主人的遗骨,并不在这里啊?”
魔女奇怪地笑了。她以前从不会这样笑,不如说,她根本就不会笑,她讲话温温柔柔,很和气,但是没有什么情绪在里面。她现在这样,让我有点害怕。
“两百年前的时候,我把他们的骨头挖了出来。”她斟酌了一下,修改了说法,“所以这里是他们曾经的坟地,这样说应该没错。”
她俯下身子,采摘那朵紫色的花,而我看着那枚花朵从盛开到枯萎,我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响,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所以,为什么你知道他们的遗骨并不在这里呢?”
我脑中的深海骤然卷起狂风骤雨,我战栗着无法发出声音,我凝视着她的眼睛,而她的眼睛如同那条隧道一样深不见底。
(6)
我的准备工作快要完成了。
两百年前,我把主人的骨头挖了出来,做了我以前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我会尝试的事情。我学习那本小书里的法阵和咒语,用人类的骨殖作为代价,试图更新我的启动炉。
我得到了极其微弱的新的能量,从那之后,我发现我可以利用阳光来储存动力。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完全不符合我过往的认知,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可以做到。这就是所谓“魔法”吗,为什么前文明覆灭之后,这种东西反而可以实现,它到底依据什么法则在工作,我无法深入思考,这也许是作为自律人形的最大局限。
但我会学习。
如果用更有生命力的东西作为代价,也许……也许可以……
我也许可以成为,人类。
我知道这是邪恶的想法,可前人类早已终结,写在我灵魂深处的程式无法继续约束我。
那个孩子的到来,使我反反复复地动摇。我嫉妒她的青春和生命力,我羡慕她作为人类可以自由自在,我一开始只是被那种不愿死去的挣扎吸引,被服务人类的根基程式所驱使,我努力救活了她,我不想看到这个孩子死在我的面前,但每一日与她多一丝接触,这种复杂的扭曲就不停得到强化,不知不觉间,我对她倾注了太多不合理的情感,如果这些东西被允许称为情感的话。
这孩子时常在睡梦中惊醒,喊着不要杀我,这时候只要轻轻合上她的眼睛,让她躺回床榻,她会轻易地回到梦乡。所以慢慢的,我也知晓了她的秘密。就像她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一样。
这孩子是真的。
和我这种半吊子的可笑人形不同,她是真正的魔女。她早就发觉那些地方的不合理之处了,虽然失去记忆的她不知道那种厌恶感是什么,但她从不前往那些隐藏法阵所在的地标,她显然不能理解前人类的机械,可她轻而易举地就明白了能量的流动,那片开着紫色花朵的坡地,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花树下方的遗骨消失了。她身上的那些伤痕,有不少是被囚禁和折磨的伤口,人类还是畏惧那些普通人得不到的力量啊,这个世代的人类会将猎杀魔女的行动进行到哪一步呢,这个孩子如此惧怕地藏在这不为人知的铁道深处,她有想过如果那天我没有离开车厢,她就只能不为人知地死在雨夜中吗?
我被她深深地吸引了,而这种吸引的核心到底是什么,我不明白。
被当做魔女的我,是连真正的死亡都无法拥有的东西,如果我的启动炉就此破坏,那对我而言并不是死亡,那只是早该在千百年前就到来的终结。
她说绝对不要死,她说她想好好活下去。
我画好的法阵在空气中留下险恶的线。如果我这样动手的话,我便可以得到新的能量,也许够我再度过几个寂静的百年,也许,也许可以让我更接近人类这种生物,也许。
那么,代价是什么。
(7)
魔女好可怜。
我不只是说她,我是说,这个时代的魔女。
怜悯是一种高位者对卑下者的情感,我并不想自艾自怜,但我真的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也许我以前错误地觉得我拥有了一些凌驾普通人类的力量,但现在我知道了,我错得离谱,当足够多的人以足够多的狂热再加一些恰到好处的知识来屠戮我们,魔女拥有的那点迷惑人心的力量不堪一提。
她后来没有和我再深入交流那天的事情,我们貌合神离,各怀鬼胎——这说法太反派了,心怀鬼胎的只有我才对。对不起,魔女,我一直在骗你。
不对,严格来说,我也没有骗她。
我是真的失忆了。
只不过这不是意外事件。
她显然不是人类,当我发现这点的时候,我很惊讶。我当时不明白这种惊讶的心情从何而来,但现在我知道,因为我原以为这里隐居的是一位魔女。
黑暗森林的传说中,顺着奇特的轨道一直走,走到最深处,能看到被茑萝和风车茉莉爬满的童话小屋,我们听到这种故事,彼此心里都会明白,这里太适合做魔女的巢穴了,远离人类,平稳度日,还可以试着和当地的魔法因子交换力量,也许可以让自己下次逃跑的时候,能逃更远一些。
这么说真是太丢人了,但没错,魔女就是这样不尴不尬的存在,每个魔女拥有的力量都不同,我不知道那些力量强大的魔女是怎样生存的,我自己过去的生活里,大部分时候在狼狈逃命,实在配不上魔女这个称号,我总是被人当做邪恶或者禁忌,觉得我挥挥手指就可以收割生命,根本不是这样,那些卓有成效的法阵和符文早就散佚,而人类对魔女的追杀正逐渐变成可怕的信仰狂热。
我的能量很低微,没有办法建立更有用的契约,我只有一样本事与其他魔女略有不同,这本事曾数次保住我的小命。
我有一种“暗示”的力量。
这个讲起来好像有点复杂,一语概括的话大概就是,只要我想,我可以让你在看到的时候就产生我希望你产生的情感,想要保护我,或者为我贡献力量,有多少次我已经被关到了贴满封印的房间,最后的最后依然有人怀着一丝被扭曲的善良——我觉得还是要尊重一下我自己的力量——把我放走。
但我这次真的差点死掉。
我想要变强,或者逃得远远的,让我好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把身上这些昭示我是魔女的痕迹统统弄掉,再装模作样地做个人类。我想要赌一回。
我对自己下了暗示,让我自己失去了记忆,我把自己弄的像一只浑身散发良善荷尔蒙的小兽送上门,寄希望于对方给我一点时间,然后她就会如我所愿地庇护我。
如果那是个老练的魔女,也许看到我就会杀了我,那我愿赌服输,反正被人类追杀到死也是死,但如果她被失忆的我打动,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那么我就得到了微弱的机会。
我没有想到这种扭曲情感的力量,对非人类也能产生效果。
魔女她,看起来是前人类文明的遗物,我曾经听一些垂垂老矣的魔女谈起过前人类文明,那是奇妙的时代,他们完全不能接受魔法存在的法则,却依然在这个基础上诞生了极其华丽的世界。我以前对这说法嗤之以鼻,但我现在相信了,那真了不起,不是吗。
她的双手有奇妙的能量波动,我猜测那是她虽然非人类却能持续运转的核心,就像一个人的心脏那样,那股能量波动非常强大,但我也能感觉到它摇摇欲坠,岌岌可危,随时会熄灭。
当我想起我是谁,我犹豫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我想要知道如果我夺走那个力量,魔女她到底会怎么样。
这样讲显得我很没有良心。而我更没有良心的计划是,当那群猎杀魔女的狂信徒追寻我的踪迹来到此地的时候,我可以误导他们杀了她,我将这个力量收为己有,再被当做被魔女绑架来的无辜祭品带回去,因为我在童话小屋已经生活了这么这么久,久到我身上的伤痕已经消失(魔女也帮了我很多忙),哎呀,何况人们通常相信,一个巢穴只会有一个魔女。
我只是想活下去,你明白吗?你也不会恨我,对不对?我这样想。
我没办法骗自己。
我第17次松开握紧的手,我做不了,我不能拿走她的能量核心,我内心深处有种恐惧感,我觉得一旦我做了,我就会失去什么,这种失去是得到的东西也无法填补的空洞。
我很害怕,魔女,请救救我。我对着阳光轻轻抬起头,双手合十。
Epilogue
林外阳光炫目,而她衣裙如此洁白,还记得那满是茶树的丘陵,满是浮云的天空,还有那满耳的蝉声,在寂静的寂静的林中。
她慢条斯理地往前走着,穿过了仿佛通往无尽虚空的隧道。
现在,谁都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