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脂香》
夢遺亭主撰。
話說某地有一楊樹村,村中多植楊樹,蔭庇處處,又有一楊樹溪,自村畔坡林深洞源來。溪源洞口生株老楊,不知年歲何幾,楊下有山居小觀,原有一老道攜一道童於此清修,後老道仙逝,祗餘那道童一人獨居。那道童身柳貌花,姿婉儀美,有如亭亭之玉樹隱於山間,故人皆喚之玉郎。玉郎自知艷質招蠅,故非必要從不出戶,便出戶,亦是顏面覆身,急去急回,,奈何依舊玉名傳鄉,時有慕名者扶墻窺視,堪不勝饒。
時有一榆大,做泥瓦匠營生,亦時常入山裡打柴,打得多了,便賣給山居換錢。這日他又來問要柴否,玉郎便想:不若找他將墻修高,免遭窺探。便與之說了,問要幾多銀子。哪知這榆大雖名榆大,卻有些心眼,道:“打底需五十兩銀。”玉郎驚道:“怎要得五十兩?便是造一方新的,亦不需這許多。”榆大道:“你這墻不是新建,乃是加高,得拆了再建,自不比那新建的。況要把土料由山下運來,工費亦去掉許多,也比不得山下建的。”玉郎無奈道:“山中人無有這多銀兩,祗好罷了。”榆大便道:“小道人若無銀兩,亦有不需銀兩建墻的法子。”玉郎忙問是何,榆大接著道:“小漢年近三十,家中無一人做伴,祗覺寂寞難耐,小道人若是願意與我做個兄弟,莫說建個墻,今後凡有用度,便是要造座新房,也有小漢包辦。”玉郎聞言,心道:原來他打此主意,想來這些年時常上山幫我差事,便是待這一天了。本要斥他,又想自己孤身一人,無人相伴則罷,若是那窺探之人壯其膽來越墻而入,又該如何是好,不若便應了這榆大艷想,日後再想法脫身。便先應下,與榆大朝天地拜了三拜。榆大高興道:“今後你我便如骨肉相親,哥哥有求,弟弟你當承之,弟弟有求,哥哥亦都應允。今日哥哥便下山籌措,明日上山與你蓋方新墻,弟憂自解矣。”
………………
全文閱讀請走WLAND,作品ID=wid7763629
笨蛋小鸟
性格: 热情 呆比 直球
特别黏毗湿奴,甚至会喊他妈咪
喜欢跟舍沙吵架,拌嘴,是欢喜冤家
官配就是 舍沙x迦楼罗
以及各种all小鸟拉郎
小鸟其实有点恃宠而骄,偷吃奶油偷吃各种东西
但大家都选择原谅
有点没心没肺的他就很像是大家的宠儿
-不知喜欢是什么-
他不是喜欢舍沙,单纯喜欢犯贱
但舍沙可不会惯着他
舍沙对他也算是日久生情
但小鸟过于没心没肺,不知道舍沙为何这么对他
就经常做出很出格的事情
-蛇羹-
很喜欢哥哥!
当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哥的时候
经常串门到太阳神殿找阿鲁纳
知道阿鲁纳喜欢吃什么就给他带来
他会去抓普通蛇回来做材料
然后苏利耶亲手烹饪
就为了给阿鲁纳吃,哥哥心情就会好很多
突击!特产交流会!~特产准备篇~
“那么,到底做什么好?冰沙也好,水果捞也行,松饼或者现成的马萨拉达感觉也不错……呜啊,感觉能做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不知道做什么合适了。卡马拉……怎么办?“
卡莱拉看着自己桌上堆着满满的树果和夹在在其中的马萨拉达有点困惑。就算是点兵点将的方式,也没能从中决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特产的话果然是这个,人气突破阿罗拉的马拉萨达!圆滚滚的外形配上内里的不同酱汁带来多种不同的风味!呜……去的时候太晚了,没能买到幻马拉萨达和大马拉萨达好遗憾……“
卡莱拉随手从中拿出了两款,仔细辨认上面的标签,发现自己手上拿的是甜马拉萨达和辣马拉萨达。
“那么就拿卡马拉你喜欢的那种去吧!马拉萨达配冰凉的苏打水应该是不错的主意……“
卡马拉虽然理解了训练家挑选时候的这份烦恼,但并不打算替她解决这个问题,做出选择。
它朝着桌上柔软的桃桃果迈去,并啃食,果子的汁水沾染上了月亮伊布的毛。嘴巴一块也因此变得湿乎乎,而因为动作不够轻巧被踩到的桃桃果也造出了不少伤痕。
“别玩的太过火了?有的果子可是很柔软的,这样就算是全部~交给你们也没法解决掉吧?“
选不出来的话果然两个都要,卡莱拉最后放弃了选择,将两者都摆入盘中,开始艰辛的同水果的选择战斗。
“椰奶和菠萝果,然后做点甜甜爽口的……嘿嘿……还有椰汁……”卡莱拉回想起自己在商店内喝到了那些饮料,酸甜的味道,以及苏打水在嘴里爆开的酥酥麻麻感。
酸甜……是不是柠檬果带来的啊?还是别的树果?这让卡莱拉陷入了困惑。
卡莱拉基本没做过什么饮料,基本都是直接将水果榨汁或者直接图方便购买的商店成品。自然也不确定到底该如何调配才会出现好味道。
“首先菠萝果是黄色的,肯定可以加进去。要不刚刚有点破损的桃桃果也……”
巨大的瓜西果则在果堆的顶端摇摇晃晃险些滚落。是漂浮着的雷啾依靠超能力将其停住,一点点挪了回去。
好,这次应该算是稳稳当当了。
而卡莱拉没注意到的是,自己带来的桃桃果的数量正显著减少,现在离全部吃光也就只有一步之遥。而罪魁祸首则在饱餐了一顿之后悄悄离去,开心地跑上床铺,蜷缩在一团,甚至在地毯留下了一个个爪印。
"nice catch!满分!“卡莱拉赶忙伸出双手扶住瓜西果,给它挪到更为安全的位置。
“免得这家伙又滚到其他地方,那么就拿去做瓜西冰和果汁!待会儿的运送还是拜托你了——”
挑选,然后放入袋中。不太确定树果味道的卡莱拉,把看起来黄黄的,颜色看起来很适合的树果每种都挑出了一两个放到里面,然后终于在这整理的过程中发现了所剩无几的桃桃果。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沉默,卡莱拉无言地和雷啾对视。而对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这一切和自己无关。
“但是这里应该就,我,你还有卡马拉?”发出了疑问,但念到最好一个名字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在这房间中的小小违和感。
“卡马拉去哪儿了?”顺着尚未干透,蔓延到床边的印迹发现了睡得香甜的罪魁祸首。只得发出哎呀的感叹,小心翼翼地将所剩无几地桃桃果放入其中。
把这个也加入待会儿被榨汁的名单之中……黄色果实配合桃桃果,然后再加一个甜甜的树果应该就没问题了。卡莱拉想着,和雷啾一起将刚刚挑好树果搬运到了公共厨房,然后开始在公共厨房进行着料理。
到底会端上怎样的冰沙和苏打?敬请期待!
作者:维基
评论:随意
靴子深深陷进沙土里,我望着正前方那个像坟包又像旱厕的小建筑,有些迟疑地向我的上司开口了。
“这里关着的是谁?”
“战争。”上司坚定的背影没有变化,好像他的靴子永远不会进沙子一样。
“战争?”
上司恶狠狠地把配枪塞进我怀里。“对,战争,看着他别让他溜出来就行。”
“也别听他说的话。”
我故意摆出一副诧异的表情,等上司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索性往土墙的墙根上一靠,开始打起了吨。
战争只是个手臂干枯如柴的老头子,就算这牢房是黄黄的土墙,铁栏杆已经锈得和十五根酥脆的黄瓜一样,他也没办法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战争……战争啊……谁都知道河畔对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说战争向河畔的王展现出了某样东西,于是那位国王如遭惊雷,华服崩裂炸响作了布片,赤身露体地被“战争”扯下了王位。王的簇拥和大臣们急忙卸下自己的外套,将宫殿中不雅的部分修修补补,数十件花花绿绿的大衣活像一件百家衣一样遮住王那富贵的酮体。
然后,然后他就被丢进来了,据说是什么……犯罪引渡条例还是啥,总之这人现在归我们管了。
不管是哪个狱卒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所以理所应当地,这差事就砸在我身上了。
从前,我是说,更从前的从前。
这人曾经在监狱里煽动了足足一千个狱卒和囚犯一起越狱,只能把他扔到荒郊野岭来关着,顺带着仍来一个倒霉的我。
你说我心里不犯怵?怎么可能。
索性,我倒头就睡,他说什么我都听不着,自然就没事了。
……
我被乐器声吵醒了。
我扶了一下我的头盔,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下人还在不在那牢房里。
在,只是那糟糕的老头正用自己的假牙叮叮咚咚地敲着铁栏杆,像是在演奏某首乐曲;又像是在单纯的越狱。
我掏出配枪来指着他。“想吃枪子就继续敲你妈的。”
“哎哟……哎哟,你没听过吗?”老头敲栏杆的动作轻了不少,像是被漆黑的枪口吓得不清。“绿袖子……绿袖子!”
闪耀的刺刀上闪过他清澈又惶恐的眼神,我迟疑了一下,把配枪收了起来。
“确实像。”
“我小时候,我母亲经常弹。”我跟着哼哼了一会,不得不承认这老头确实厉害,就算是用假牙随便敲敲都是在调上的。
“你也是石堡人?”绿袖子是石堡人才会哼哼的曲儿,河畔人一般不听这个。
“对,所以我才被送到这儿来。”
“那你为啥要去河畔……整那些东西?”我突然意识到,好像没有一个词能形容他在河畔所做的事情。
“你带着一群石堡人和河畔人斗殴,让他们把你送到宫殿……是为了啥。”
“为了战争,孩子。”
“战争……战争……”我咂摸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名词,同时也是老头的名字。
这就是战争,一个全新的符号在我的脑海中被点亮了,正如母亲的乳房在我的世界中缺席的那一刻,我在脑海里点亮的符号一样。
“不对,”我警觉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放出来?”
“孩子,我们都是石堡人,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哪也不走。”
“你不喜欢河畔人?”
“孩子,你喜欢吗?”
“我……我…”我支吾起来,“我们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他们的事,二十年前。”
“算不上喜不喜欢,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那么做。”
“可是我们也交了一大批赔偿金。”战争老人的眼神变得如秃鹫一般锐利。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这么年轻的孩子总是不记得这些……我们从此变得穷困潦倒。”
“我……”我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我那因为营养不良去世的小妹妹。
难道,其实我们才是受害者?一个被压抑许久的想法从我的脑海中萌生。
二十年来,我们石堡人一直被指责为施暴者,但是我们谁见过?谁见过?这难道不是针对我们的有计划的抹黑吗?
我一生勤勤恳恳地工作,却被横加指责为刽子手,而我的妹妹还被河畔人活活害死了!
……
过了很久之后,那是第三次河畔与石堡之争后的第三年。
有人找到战争,询问他:“您觉得,打胜仗的秘诀是什么?”
是军备吗?是战术吗?
都不是。
无耻的老人咧了咧嘴。
“让更强更占优的那一方主动开战就好了。”
“但是更强的那侧可以选择默默蚕食自己的邻人……不需要开战啊。”
“很简单,让他们相信自己一直是被盘剥的受害者便好。”
作者:维基
评论:随意
一根饱蘸颜料的画笔,笔毫仿佛温顺的动物一般轻轻蹭过画布的肌理。
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我开始进行画板和固定架的拆除,琥珀色的定型液在玻璃器皿中微微颤抖着,仿佛无数画家们为之迷醉的琼浆。
……开玩笑的,无论画了多少年,松节油气味我永远闻不惯。
为了不让光线干扰色彩的准确性,画家们习惯用纱帘遮住午后过分强烈的日光。
扯下被各色污渍沾满的纱帘,我注意到一个衣裳破烂的老人在花园的笆篱外徘徊。
“为什么学校附近会有得了【虚空病】的人?”负责来收画的学生皱了皱眉,“教授?”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你们继续。”
光线是美的奠基,若是不存在光,便不存在美。
出于自然而非我的画布上,自然构建一切的光线都是正确且合理的……然而那人却不一样。不知为何,神之手用最灿烂的苗黄和鹅绿勾勒了花园的光与翠,却用污水一般深邃的漆黑浸染了他的袍子。
那人看到我来,从衣物中掏出两幅画卷。
“教授您好……我听说这里是一所专门教授美术的学院。”
“是的,所以这里并不是收治病人的机构。”我把手放在锁栓上,却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您能看看我的画吗?”
“理侪德美术学院欢迎任何对画画有追求的人。”
画卷穿过铁栏递给我,我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了过来。
它们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然而还不够小心,微小的灼烧和水花还是在画布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
比起这两副乏善可陈的画,我还是更好奇这位病人从何而来。
“你从哪里来?”
“教授,您还没有看我的画。”
我在心里啧了一声,把视线转回到画面上。
“从山崖的落脚处,穿越熔岩和水潭,我走了三个月。”
“为什么不惜走到这里?”
“我想让……你们这些懂画的人看看我的画。”
我把画随手折叠起来,正色看向那人。
“你不会想听我的评价的,病人。”
他袍子下的脸流出痛苦的神色,像是脓包破裂后溢出的浆液。
“为何要如此拘泥于他人的评价呢?”我清了清嗓子。“我们涂抹画布,是为了展现我们内心中的美……倘若你的内心没有足够的信念,只是一昧地谄媚他人,那你做不了创作者,更不会得到幸福。”
“内心的信念……教授,你知道我的心去了哪里吗?”
病人撩开袍子,风穿过他的胸膛。
那里没有心脏,只有一个巨大的空洞;病人的表情因为细小的砂砾附着在溃烂的边缘而感到痛苦。是了……伤口总是那么敏感。
这就是“虚空病”,病人的心脏不知所踪,胸口被巨大的空洞所替代。这样的人一般会在患病后两到三年去世。
“或许你可以先治病……再谈论美……”我说到一半就停下了,谁都知道虚空病是不治之症。
我和病人隔着几根铁管,沉默良久。
“怎么患上的?”
“我曾经是山崖脚下的一位画家。然而山崖的画家们都太优秀……只有我籍籍无名。我每天都坚持不懈地练习、作画。然而十几年过去了,仍然没人觉得我的画有价值。”
“你真是可悲,将他人的评价看得如此重要,等你垂垂老矣,只会带着悔恨入土。”
“我活不到垂垂老矣。”
“……请继续吧。”我觉得聒噪,准备等他说完便将这半截入土的病人赶走。
“就在某一天,我将自己的心脏拿了出来……我知道,一旦没有了‘心’,我必然会患上虚空的恶疾。”
“但是没有……哪里都找不到那般美艳深沉的红色。只有用我的心血将其涂抹,才能完成美丽的画作。”
“一簇又一簇的鲜血浸染我的画作,可是仍然没有人正眼瞧过我的心血之作……”
“某一天早上,我发现我的胸口出现了虚空,那空洞的感觉将我折磨得痛不欲生。我用最后的心血完成了那副画作……然后踏上了旅途。”
我被这奇怪的故事勾住了思绪,忍不住继续问:
“那你所谓心血之作,现在在哪里呢?”
“就在你的手上,教授。”
我看向手里的废纸,脆弱的画布因为随手的折叠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抱歉……”我将那两张画摊开卷好,准备递还给病人。
“不……不需要了,它们只是两张废纸。”
病人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我看着手里的画,神情有些恍惚。再一次认真地审视那画卷之后,我终于看出了那漆黑的形状是什么——那是火焰。
他的血液因为氧化而变色,火焰成为可笑的一朵乌云。
几天之后,有人在河边看到了一件漆黑的袍子,深邃得像是被污水浸染过一样。好奇的学生去用树枝拨弄那袍子,却只戳到一团空气——仿佛那里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什么。
黑暗中只有烛火摇曳,栖也就就着这微弱的光前进着,她没有信心能通过那些管道,毕竟手上还拿着蜡烛,于是她转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随后不知何时开始,她听见了滴水声。
有声音,至少不是寂静到可怕了。她只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继续向着声音那端前进。她不知道这是谁的恶作剧,这个地方实在很黑,像是什么大房子,蜡烛、小刀,一切看起来都不符合常理。会是把她关进去的那些孩子又趁她睡着时将她运到这里来的吗,可她并不是会睡得那样沉的类型……
栖有些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着,而那滴水声不断变大、变多,直到她看见了一片水池。那片水池的颜色比周围的黑深上许多,借着蜡烛的光也能看见些微反光。这里难道是死路吗?栖有些犹疑,下意识地向后迈出一只脚,却又在此时,像是要挽留她一样,从水中亮起了光。
不,不是从水中。
那是水上的光,一片一片的,像灯一样。
这还是栖第一次从蜡烛以外的地方看见光,于是她毫不犹豫,向着平台跳了过去。只是等她落地,下意识用一只手撑了一下地面之后,她才开始注意到,这并不是灯那种东西。
软塌塌的,却又冰冰的,它们自己发着光,又随着她的动作向不同方向摇摆着——是蘑菇。蘑菇怎么会自己发光呢?栖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于是她带着些许好奇,小心地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其中一个蘑菇。
刹那间,突然爆发出的笑声像是化成了音波一样,激得栖猛地收回了手,又向后退了几步,险险地停在了平台边缘。可那声音并未停歇,反而像是在嘲笑她一般,愈演愈烈。
栖下意识抬起手,可她要用一只手拿蜡烛,而只用一只手捂住耳朵,又怎么可能阻挡住那些声音呢?
而那声音自顾自地继续着,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另一个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是另一个……渐渐的,栖也注意到了一件事——她听过这些声音。这是她听过无数次的,来自她同学的,来自她们周围的那些人的,这是他们的嘲笑与闲言碎语,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不会再在意的。小孩们笑着,大人们也笑着,就连老师们也只是笑着,告诉她、告诉她的母亲:“都是小孩子,也不懂事,闹着玩的,忍忍就好了。”
她记得,她一直在这么做,可为什么再听见这些呢,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些声音呢——
「我恨他们。」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恨他们。」
那个声音在重复着,无数个蘑菇重复着,在笑声与指责之上响着,在整个空间中响着。
“不对……”栖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急于反驳,却又不知为何没法发出足够大的声音,只能用这样仿佛没有底气一般的音量说着,“他们只是什么都不懂,老师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是没办法的……等到、等到……”
「为什么是我面对这一切呢?他们为什么就没有错?如果他们都没有错的话,错的是谁呢?」
“谁也、谁也没有错……”
栖依旧维持着有些徒劳的、只用一只手捂着耳朵的姿势,慢慢蹲了下来。她的嘴唇都被连带着有些颤抖了,却还是倔强地继续着反驳着那非人的声音。她表现得很是着急,就好像如果不真正否定掉这些声音,她就会不再是她了一样。
「我也有时候会恨母亲,明明知道会导致这种事情,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呢?为什么在我受到伤害的时候只会哭?为什么根本改变不了现状,却又告诉我一切都会变好?」
“不,我最喜欢母亲了……她很辛苦,她真的很累了,我知道的,我知道她是因为太爱我了,她明明在我受伤的时候,看起来比我还要痛苦……我怎么可能会恨她呢,我怎么可能……”
栖的眼前变得模糊,来自“她”的声音在那些笑声之上重复着、重复着,夹带着恨意的声音在这个空间中回响,而她也一遍遍地重复着否定,直到——
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伴随而来的是一句关心,“您还好吗?”。在最初的一些呆愣和小小的惊吓之后,栖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是有人站在了她的旁边。她有些慌忙地起身,看向对方。那是她从没见过的人,看起来十分的美丽而又优雅,此时拿着带着华美烛台的蜡烛,站在她的身边。
“冒昧打扰,小姐……我的名字是玛格丽特·纳维亚,您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请问是一个人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邀请您与我同行吗?”面前的人如是说。
这还是栖第一次听见有人邀约,也是第一次在这黑暗的地方看见其他的人。一时间,尽管那些声音还在持续着,她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安心了下来。于是她回答:“谢谢,我已经好一些了,如果你也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对了,我叫栖。”
这是来之不易的同行人,至少栖是这样想的。但那些声音还在持续,或许对话可以稍微将它们压下去?可是她还是第一次与其他人有所交流,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好?她依旧想要反驳那些话语,却又顾虑着身旁的人,若是她听不见的话,自己会被当成奇怪的人,然后被丢下吗?
栖不确定,也不敢赌,于是她为了缓解一些自己的情绪,只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好在玛格丽特看起来并不介意这样的接触,栖也放下了心。
不过,很快,玛格丽特再次开口,询问栖有没有听见那些蘑菇的声音。原来其他人也能听到吗?栖有些慌张,左右看了看,犹豫了好一会:要是她听见了那些声音怎么办?如果她也知道了自己的事,随后决定不再理自己了,将自己丢在这里又该怎么办?可她到底是听见了的,所以最终,她还是点头,承认了下来。
然而,已经做好了如何应对嘲笑的心理准备的栖,却没有迎来她所想象的后续。新结识的同行者带着与栖此前所见过的那些笑容不同的微笑微微侧头看着她,说话的声音正好盖过那些不断回响在耳边的笑声,也连带着栖自己也加入了这用声音盖过那些蘑菇的行列中。
“如果栖小姐觉得害怕的话,可以试试唱歌哦,我的管家说一个人感到害怕的时候就唱歌,爱你的人就会听到来找你的~”在交谈中,玛格丽特对着依旧紧抓着她衣袖的栖如是建议道。
栖从没试过唱歌,但她的确很中意这个提议。玛格丽特也说了,她并不介意聆听,这之前她也的确没有笑过,所以,栖想,这或许是第一次,她能够不被别人打断地、好好地唱一首歌了。可她从没有系统地学过一首歌,也很少去听。如今她唯一记得歌词和语调的,也就只有母亲曾经在她害怕独自入睡时,唱的那一首童谣。
母亲……栖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回忆着当时母亲的腔调,和记忆中那首歌的歌词,有些紧张地开口唱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唱歌,紧张使得她总是时不时停下去回忆接下来的歌词。但好在时间充足,她的听众也没有对此表达什么不满,这倒是让栖渐渐地鼓足了勇气。
舒缓的调子就这样被哼唱出来,尚且幼小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场所响起,倒是显得极其空灵。那一瞬间,栖的确基本忘记了那些此前就像是一直在顺着她的身体攀附向上的、来自蘑菇的声音,她的耳中被她自己的歌声填了大半,就连踩踏在这样有些潮湿又充满了蘑菇的地面上的脚步声,也不知何时与歌曲的小节拍相互吻合,而那之后不多久,空灵而又轻柔的声音多了一份,玛格丽特也加入了进来。
于是,在她们的耳畔回响的,终于不再是那样令人不适的声音,而是来自她们彼此的、空灵而又轻柔的歌声。
栖唱着歌,依旧牵着玛格丽特的衣袖,却不再像此前那么用力,她只是轻轻地捏着,就像是交织的歌声充当了连结两人的桥梁一般——这自然是因为她不再害怕,不管是那些蘑菇的声音,还是会和好不容易遇见的人分开的这种可能性,她如今已经都不怕了。
而她也终于能够回以玛格丽特一个笑容。
·下篇·你的名字,和你的味道
(修改VER1.1,求評)
她是藍河鎮公認的,最美的女人。
如同天上的女神在雲中起舞般輕盈,又似深林中仙子以清泉濕潤衣裳,用半抹薄霧輕掩肉體,祗隱約透出一道曼妙的弧線,仿佛連呼吸都在引誘著人們無法自持的遐想。
她也是藍河鎮真正的主人所擁有的,最聽話的女人,如同玻璃暖房中的千瓣菊,綻放著最明艷奪目的華彩,而又安靜無聲。
——秋華(aika)。
這是她所擁有的,唯一的名字。
她住在藍河鎮最高的房子裡。六層樓的房子,四層在上,兩層在下,如同平原上突兀豎起的參天巨木,又似地衣間冒出的一棵酢漿草花,將根深深扎進藍河的土壤,無聲地攫取一切養分,在地表生出一片繁茂的花園。而她是這座花園的秋景中,最被注目的那朵,為主人和他的貴客所觀賞,和褻玩。
房內的暖氣在玻璃上凝起層霧,外邊是蕭瑟的寒風和淒厲的鴉鳴呼嘯著侵襲而過,擊打著玻璃,發出冰雪破碎的聲音,而她在霧的這邊,與一切喧囂隔絕。
畢竟,她祗是一朵花罷了。
開苞,綻放,然後在最燦爛的瞬間被剪下枝頭,靜止於不留一絲空氣的玻璃框中,成就一朵花完整的生命——這是這座花園中所有的花,統一被安排的命運,無論媸妍,無有例外。
她想不出這樣的生命到底有何意義。
可為什麼要想這些呢?
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在哪裡學到的這個詞語。
秋華想,自己一定是病了,祗有生病的大腦才會開始一些她無法控制的無序活動,才會不慎觸碰到所謂的“意義”,和“意義”背後,指揮著它的那個“意義”。畢竟,作為那幢房子裡最美麗的裝飾,她祗需要順從地跟隨主人,將自己放置到任何一個主人想要看見她的地方,無需思考,更不必……嗯,似乎有一個詞可以表達,卻陌生得回憶不起。
是啊,既然一切都沒有意義,不如就這樣隨波逐流,聽天由命。
直到有一天,她在河堤旁遇見那個少年。
主人曾將手按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側輕飄飄地說:
“不用看什麼照片,你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因為他是那個震驚了全藍河的老叛徒留下的,唯一的兒子——或者該說,是曾經養過的乾兒子。
秋華祗見過一次那個連名字都成為禁忌的老叛徒,灰白的頭髮,細細高高的個子,穿著有些褪色的黑色西裝,獨自靠在昏暗的角落,祗有一雙忽明忽暗的眼睛,與華美的盛宴顯得如此格格不入。除此以外,秋華對那人再沒有更多印象,祗知道他成了一個要將藍河鎮的秘密出賣給“外面”的傢伙,而這個秘密將會傾覆整條藍河,即便是溫室中與世無爭的花苞們,也不會留下一朵。
她記得清楚,那個老頭被處死的夜晚,全藍河鎮都在歡呼,當砸碎酒瓶的聲音和男人們的嘶吼從日落呼嘯至天明,她依舊做著那被豢養在花房中的奇卉,陪伴主人附庸風雅的酒宴,安靜而順從。而自第二天起,人們便開始傳言,那是老叛徒的乾兒子向藍河鎮真正的老大所奉上的,一張血書的投名狀。
主人說,去見見他,什麼都不用做,就看著他。
之後的事,你自己決定。
細細的雨落在街上,也落在她的肩頭,她有些盲目地沿著主人所指的路線向前走去。傳言中殺父求榮的禽獸仔,一身血污,穿著不知哪裡撿來的衣服,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硬挺著身子不肯倒下。另隻手上握著的鋼刀鮮紅流淌,不知是來自他自己,亦或周圍躺倒呻吟的十幾條肉畜。少年秀麗的臉上還帶著稚嫩的柔軟,眼眶中的球體卻在忽清忽濁間混沌不明。
秋華見慣了橫飛的血甚至肉沫,但她沒見過會被這些作嘔的東西襯得令自己的心臟在瞬間發出震顫的人——哪怕那人連眼眶裡都還凝著血氣。
正如主人所說,祗要第一眼,她就能認出他來。
少年的眼睛,與那個角落中的人一模一樣,是被攪渾了泥沙的水缸,和蒙上霧霾的窗玻璃。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少年眼眶中的玻璃,有一層磨砂,透著朦朧,失去了明亮的光。
秋華沒決定過任何事,可她卻從不知哪裡生出一絲好奇,想要弄清楚從他眼底透出的,那抹無法調和的顏色到底是什麼,一步向前,拾起那柄通紅的雨傘,和少年一起,在鐵皮墻裡迎接海風。
“他們都叫你RUM,像酒一樣,可以調出無數種味道。
而其中,也有我的味道。”
黑色的轎車飛馳而過,車後白色的花瓣如衝破的尾氣般噴過整條馬路,飛濺空中,淹沒水溝,黏在路人的身上,成了一塊塊撒了芝麻的肉乾。彎腰拾起飄落腳面的一瓣,含入口中,玫瑰的香氣混著血的味道,不知被誰的舌所絞碎,拌著兩人的唾液一同被吞下。
主人曾經給秋華講過一個故事——也不祗是秋華,還包括那座花房中所有的花朵們——一個蝴蝶與花的故事。
蝴蝶被美麗的鮮花吸引而來,在花房中尋求溫存,然後飛去。花朵望著蝴蝶遠去的身影,祗能靜靜地在原地等待牠再次光臨。可花朵不會等待太久,品嘗過甜美的蝴蝶無法真正遠去,牠撲扇著彩色的雙翼再次翩翩而來,落在牠心中最甜美的那朵花上,鑽入花心,沉醉其中,成為花的飾物。
於是秋華知道,蝴蝶的翅膀再如何美麗,也無法飛出這絢爛的花房。她伸出手,輕輕地捏住一隻白色的粉蝶,那翅膀在指尖微微地抖動,醜陋的軀體啪一聲掉落地面,令人作嘔地抽搐著。於是她鬆開雙指,輕飄飄的羽翼便隨風而去,再無主人,也無生命。
秋華看著懷中沉睡在自己體味中的RUM。
他也會像蝴蝶一樣,流連於花房中的甜蜜,然後被指尖輕輕一捏,就滾落塵埃,被鞋底碾死。
不。
秋華想。
他不是蝴蝶。
他的雙臂比輕薄的蝶翼有力得多,是被羽毛所覆蓋的骨骼和肌肉,是水泥地上努力跳躍著向前的麻雀,撲棱起翅膀飛起時,便成了淒厲的鴉,於空中盤旋著俯瞰人間,而當疲憊爬滿全身,才會重新落下,在紅傘下,笨拙地向她跳躍而來。
她覺得他可愛極了,而自己似乎,也擁有了些什麼,模糊不明的念想。
“那小崽子的味道如何?”
主人的影子如同層層疊疊堆積起的烏雲籠罩住她,秋華像是被一道驚雷擊中身體,麻痺,失感,動彈不得。
啊,她怎麼忘了,主人的目光,永遠都跟隨在她的身後,無聲、無形、無處不在,帶著似笑非笑的玩味嘴角——她到底也祗是一朵花而已,一朵花,又能飛去哪裡呢?
可RUM的味道卻在此刻從她的大腦被吹進鼻腔,渾濁不清,無法形容,刺激的酒精混著血塊、汗水和泥土的腥氣,還有自己留在他身上的花香,糾結成一個飄忽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瞳孔裡,曖昧的吐息在耳邊化作一個個音節,被歪七扭八地拼合起來:
“AIKA,這個名字,你喜歡麼?”
是秋華(aika),還是……愛歌(aika)?
無數畫面在秋華的大腦中錯亂交織,在眼中匯成一幕幕噪點組成的渾濁色塊,好像頭顱被埋進了灼熱的流沙,軀幹隨之不停旋轉著向下挺去,帶著如彩條跟著呼啦啦飛騰的四肢,無法停下,直到被一道紅色的閃電劈開身體,裂風穿膛而過,把大腦和臟腑吹涼。
再睜眼,是廢棄的碼頭,生鏽的集裝箱,和輕拂的海風。
空無一人,祗有秋華自己,對著一柄紅傘發呆。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
熟悉的聲音把秋華的思緒喚了回來,她回頭,是RUM站在那裡,一肩扛著生鏽的鋼筋,一手提著老舊的焊槍。
秋華看著他:“你手上有血。”
“你不喜歡?”RUM反問,帶著點戲謔。
秋華卻老實地思考著,回答:“如果是你的就好了。我就可以知道你最深處……最真實的味道。”
RUM露出一絲意外的窘迫,避開眼神,來掩蓋他不知如何回應的羞澀。
“等我……幹完活兒。”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過了一會兒,RUM重複了這句話。
“為什麼?”
“……我以為他不會放你出來。”
RUM停下手中的活兒,回頭看她,那雙眼的光很淡很淡,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而秋華卻仿佛能看到自己,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嘭嘭”地猛跳了兩下,像在催促她做出決定——是回到溫暖的花房,成為畫框中永不凋謝的花朵,還是與少年依偎在冰冷的鐵皮之間,任北風將霜雪捲入,將美麗的皮囊吹破,而後枯萎凋謝,零落成泥。
“你想報復他麼?”RUM又問,眼中還是一樣的光。
“什麼是報復?”
“……我也不知道。”RUM低下頭,“大概就是……希望他消失吧。”
四根鋼筋被焊在三個集裝箱上,形成一個開口的九宮格,把紅傘下那塊小小的天地封印起來。剪裁工整的紅紙貼在邊上,寫著瘸腿折臂的“四十八願”四字。
RUM說,這字兒看上去,吉利,裡面有他想要的東西。
“吉利的就是好的,我爹告訴我的。”
秋華直直地看著它,風從身後吹來,如同遙遠的大海包裹著RUM的氣息,化作雙臂擁抱著她,少年的鼻尖在她的背後,在被吹濕的黑髮間輕輕落下了吻,聲音透過肌膚傳入耳膜——
“愛歌。”
“愛歌。”
秋華閉上雙眼,在少年低低的呼喚中落入潑滿了酒的河水,被漩渦卷入深處,卻又被什麼托起,浮浮沉沉,暈乎乎地睡著,再在蕩漾的水波中醒來,迎接撲鼻的濃烈醉意。
“外面的世界,真的那麼好看麼?”秋華在搖搖晃晃間,開口問道。
這不是她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但RUM卻從未正面回答過她。
“那裡的樓,真的比這裡最高的房子還要高?”
“……比這裡高多了。”RUM隨意答道。
秋華睜開眼,忍不住抬起手,口紅的油棒沿著墨跡,留下交錯的深紅河道,一如凝固的血液被鐫刻其上,映入眼簾,留下一個空殼滾落地上。
秋華對著那乾涸的遺跡喃喃著:
“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如果你不在了,我就聽不到了。”
而RUM則依舊把臉埋在她的髮間:“我一直在這兒,祗要你願意來,我一直都在。”
不遠處,有什麼鳥撲棱著翅膀飛去,在秋華面上落下一枚輕柔的羽,帶著白色的光,炫進她的眼中。
“如果從那麼高的樓跳下去,能飛起來麼?”
“你說什麼?”RUM從髮間抬起頭,問道。
而秋華垂望向地上的羽毛,好像仍未從醉意中清醒過來,那羽毛在眼中再次翻飛起來,絞起地上的塵沙,塑成自己的模樣,站在面前,仿佛是一尊鏡像。而主人的影子從它身後而來,在她的耳邊呢喃著,輕笑著,錯亂的音節拼不出一個完整的意思,卻將少年的呼喚一下一下地雜落,滿地稀碎,直至無聲。
“愛歌,愛歌!”
鏡像的自己又幻化成了RUM的面容,主人的影子也隨之煙消雲散,少年眼中淡淡的光裡,是自己冷汗淋漓的面龐。
“愛歌。”
秋華難以抑制自己顫抖的呼吸,就像她難以確認,眼前的少年是真實的存在,還是主人交給她的一場噩夢。
“愛歌。”
“愛歌。”
RUM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直到秋華的瞳孔停止震顫,真切而清晰地映出他的目光。
她突然笑了起來:
“你說得沒錯……我想要的,也要我自己來拿。”
“愛歌。”RUM看著她。
而秋華俯身緊緊地抱住少年,在他的耳邊,低聲細語著:
“再多叫叫我……別停下……”
像是突然立下了什麼誓言般,在少年不斷的呼喚中,悠悠地道:
“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所以我想,祗要他死了,你就可以活下來,繼續叫我的名字。”
“愛歌。”
“愛歌。”
秋華笑了起來,在RUM的耳邊留下一串如許願,又似咒語的音節,然後轉過身去,風吹起她潔白的裙子,如同一朵綻放的芙蓉,正飛揚著,奔向一個美麗的新世界。
【完】
留档2,内含coj模组《快刀乱魔》的各种剧透(大概,我也记不清了。)有缘人,快跑吧。
————————————————————————————————
比起满月的月光,头顶的光芒更白得炽烈,仿佛是灼伤吸血鬼的日光,刑讯逼供用的灯光,与审讯室毛玻璃里外投射而来的焦灼的视线。尽管她知道,那头顶的只是街灯罢了,此刻却带着同样的光,照得人头皮发麻。此刻,雫正站在人烟稀少的道路的拐角,这是个看上去就缺乏妥善修缮和管理的狭小路口,目测没有监控设备,亮得扎眼的灯仿佛只是起着警示作用,而无法防止犯罪。道路的一侧杂乱无章地弃置着各种废弃物,就像她眼前的家伙。如果时常受警察所注视和守护着的安宁处是被法治之光所笼罩,此处就是法治的暗影。
雫低下头,柔软的发丝垂下来,顺势爬上额头,她低头望着被自己脑袋的阴影所笼罩着的弟弟,像低头望着手上的手镜。身后的光过于刺眼,以至于雫在自己拖长的暗影之下的视野晦暗不清。但她仍然可以肯定的是,眼下,自己的弟弟,霖,正跪倒在自己的面前。两人无论容貌还是早身材的轮廓都早已是大相径庭,但她仍然能感觉到,面前的人那苍白的脸上如果呈现出痛苦的表情,那映照的其实是自己的面容,即使那皮肤下的血管静止流动般地透不出血色,若将那薄薄的皮肤扎穿,里面淌出来也似乎是自己的血液,由自己身上传来幻痛。
雫本该为如二重身的自己般泊泊流血的弟弟而感到悲痛的,她也分明是在痛苦着,此刻却有相反的情感如反胃般涌了上来。那仿佛是愤怒,仿佛是不屑,仿佛是厌恶。
那反胃般倾倒出的感情仿佛被面容上过大的阴影所包覆,那暗影长出手脚,长出枝条,以那无法反射任何光亮的漆黑触角、以那无形的枝条,剥开雫的嘴角,推动着她脸上的肌肉,诱使她完作出全不同于本意的行为,想到她从来不曾想的事,说出仿佛是他人夺走了她的嗓子一般的话: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对面人的脸上没有多少波澜,像是平静地接受了,或是根本没听到一样,甚至,嘴角如被刀具划开般地绽放开一个弧度。而看着他的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然而这种平静所表达的含义正正相反。像是初次走进教堂,因彩色玻璃错落有致的光而目眩的信者;像是将脑袋贴近蚁穴,视觉被密密麻麻的洞眼所刺激而生理性地震颤的孩子;像在高压下早已沸腾却呈现出一派平静的水:当极端的美,极端的恶,极端的痛苦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人往往是失去了声响,仿佛声带有着骄奢的矜持,实则是那极端的情感早已高于语言,反而无法以最直观的方式输出感受,人只吸气而忘了吐出,只得成为沉滞的蜡像。他们之间有着蜡像般默契的沉默。像是被西装的褶皱所控制,雫将两手虎口支在霖已经长成而突出的喉结上,或许那部分也不是“霖”的,而也是从别人身上夺来的物件,像被各色的积木块砌成的异物一般。手指压在突兀处,像将食指压在手枪的扳机上,仿佛能感受到有什么到达了临界点,如弹簧抽动般的细微声响。像安静的沸水,表面上她还在等待着子弹发射的时机,在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子弹早已脱离枪口和弹壳,飞向了目标。是的,在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即使不是生理意义上的,在她眼前的他已经宣告死亡。
似乎也明白了这点的弟弟没有反抗,配合地扮演着死物,就像小时候的角色扮演游戏。姐姐是新娘,弟弟是伴郎,姐姐是警察,弟弟是罪犯。雫想到皮革制的沙发,保留着人的体温与形状的凹陷,内里却完完全全死透了。但那张逐渐无法纳入空气的嘴却动了,慢慢地,像坏掉的椅子晃动发出吱呀声响一样,那口中发出了几个音节。即使如此,她却什么都没有听见,空气静默得像没入真空之中。
那具早已死掉而由补丁支撑着的肉体,它明明是能够动弹的。她这么想了。它拥有充满补丁与缝线的手脚,那与他人换来的手脚上有着比自己要健硕不知多少倍的肌肉,但是它却没有动,就像死掉的沙发一样,就像人彘一样,像芋虫一样。他放弃了。失去了生存欲的僵尸爬也爬不起来。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也放弃了。她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用力得本来不显眼的青劲都突了出来,像是想要捏得那脖子的缝线破裂,棉花都渗透出来一样,这不是想要了结什么,而仅仅只是发泄。她愣愣地松开手。一瞬间,扑通一声,仿佛有什么坠入了雫那漆黑无物的暗影中,溅起水花的物音。然后眼前的一切,刑具般束缚着自己的暗影,皎洁的月光,莫名激烈而缄默的灯光,弟弟难以形容的无色却苦涩的脸,指腹与掌心皮革般鲜活的触感,随着那溅起的水花一同没入暗潮之中,随着潮退而消失了。当她意识到后,水花声便成为了是由自己喉头发出的,后知后觉般极其懊悔的嘶叫声。
雫大张着嘴睁开眼,日光涨潮流入室内,月光确实是在梦中退潮了,连带着她苦涩的梦一起。她醒赖时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滚烫的泪顺着脸颊的轨道滑下来,因浑身的不适感她权当作是生理性泪水。冰凉的风渗不进湿粘堵塞的鼻腔之中,她靠着嘴大口地呼吸着冬日的冷风,才徐徐想起自己昨天因热病而卧倒在床的事。雫恍惚地将按在胸口上的手掌松开,该处的衣物本有着她紧抓不放而形成的突兀的皱纹,在她下意识的抚摸之下便趋向平坦,连同她的梦一起化为无。她只想起额头本有着退热贴所给予的温情的凉意,那温度在长夜里早早消散了。她自然而然地忘记了自己的梦。
雫当然也不会记得梦中那人的嘴唇开开合合的景象,和那嘴型究竟是在说什么,梦中的她不知道,而清醒的她也无从知晓。那是冰凉彻骨的,诅咒一般会留下刻痕的话语。那话语并非是恨,正正相反,就像额头上的退热贴一样,也正因如此,那言语在常识考虑下的温暖却唤不起感性的温暖,像不逢时的风一样只叫人裹紧衣物。而好就好在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雫抬起乏力的手,将额头上的退热贴撕了下来,搁在了床头柜上。那退热贴下的皮肤温度仍旧滚烫,至少对于她的手来说是如此。她顺手去勾过床头的手机,点开,屏幕上显示着6:12,她将它放回床头。
她所不记得的梦里的一切都是那样诡异而暧昧不清。而她所不记得的噩梦中所作出的蛊毒般的举措,那言语,那恨也都并非来源于恨,正正相反。但她都不在意了。
她昏昏沉沉的脑袋过滤掉思考的杂质,她再次合上双眼,抓起被子的一角将其胡乱盖过胸口。现在的她只想再好好睡一觉,或许睡醒再喝点滚烫乏味的粥……仅存的理智只容许她的规划进行到这一步,接下来便是持续的暗影,带着点眼皮所盖不过的日光于脑内反射成像。总而言之,没有任何人再闯进她的睡眠之中,那几个小时再无人打扰,就像是惧怕日光的鬼终于脱离她的身体,不再纠缠。
仿佛因摄入了空气中带有情感般杂质的某物,在无梦的几个小时后,雫的额头就像是被吻过一般不再感到沉重,热度也奇迹般地褪去了。她感到自己的头脑精确而通透得不像是刚刚从睡眠与病痛中醒来。唯独遗憾的是,她连自己早上曾因噩梦惊醒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雫下床,打开灯,拿着手机走出客厅。客厅中央的桌子上有着母亲写叫自己胃口好了就吃点东西的便条和被罩着的一碗粥。客厅的灯光为她拖出长长的暗影,她拿起粥,粥已经凉了,她随手将其放进微波炉里,又在等待的途中随手用手机打开新闻。新闻也像夜风一样凉得透彻了,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在法治光芒笼罩下的这个城市里,安宁的日子比白粥还寡味。她看得无聊了,也等得心急了,没几分钟就关掉微波炉取出里面没完全热好的粥,打开电视,往里面放进品味奇怪的血浆片DVD,就着夸张的尖叫声开始喝粥。面上的粥还温热着,勺子再往底下挖却开始逐渐变冷,她毫不在意地喝完了。电视发出的尖叫声中,她摸了摸自己脖子喉结的位置,里面尚有划过喉咙的粥的余温。我是不是做了个梦呢?带着碎片的记忆,她无来由地这么推测道,如果是的话,那一定是个如白炽灯般明朗的美梦吧。
我竟然写过文,浅留档下,依旧含有这样那样的coj模组《快刀乱魔》微剧透。
——————————————————————————————————
一个孩子难得独自去公园里玩,却看见公园的门口停着一辆造型帅气的黑色摩托车,反光的表面上映射艳红的夕阳,他发出一声赞叹后走进公园。
此时正是逢魔之时。
公园常见的人群是十四岁往下的小孩和至少六十多岁的老人,这孩子当然属于前者,而沙池上那个赫然突出的黑色身影,却显然是个两边都算不上,看上去年龄在二十和三十之间,却略显娇小的女性。
那个女人留着及肩而微卷的妹妹头,全白的刘海盖过眼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让常人感到阴冷又不寒而栗。耳后的发应着她垂下的头如柳般耷拉着,拖在肩膀上,间中夹杂着白与黑,像斑马的条纹。她穿着笔挺的西装,黑色的面料在腰肢的弯曲处翻折出带着漂亮弧度的褶皱,那交错的直线与凹进去的曲线就像折纸一样利落明确。摸上去一定很舒服吧,孩子这么想着。她安静地蹲在地上,手上还戴着手套,轻轻地抚摸着沙池上凸出来的部分,像是在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像是在抚摸光滑、柔软的猫的脊背。但是戴着手套的话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吧?孩子这么想着,真是个怪人。但是他却不感到害怕,反而轻手轻脚地走近那人。
那个女人像是终于意识到了少年的所想,她的动作迟缓而略呆滞,像是她的手上长着荆棘般的小刺,死死地勾着那手套不放似的,手与手争抢般地拉扯着,花了好几秒,好不容易才把沾满沙粒的白手套摘了下来。她十分随意地把手套抛在没有沙的地板上,仿佛是在丢掉用过的垃圾。然后她捧起自己面前的沙子,又筛落,指缝间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小石子,她仿佛是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又将其抖落沙地里。她显然不是过来堆沙堡的,而像是在做着什么徒劳的工作一般,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重重地叹气。
于是孩子走到女人的身后,一边说着“你好————”,一边高高地晃动两手,那举止像一只螃蟹。
听见声音,女人先是一惊,又警觉地将手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是的,她的爱刀“霖”已经不在了。手仍紧张地悬在半空,但她看向身后的来人,迅速地露出一个如人工色素般虚假的笑容,就像她过去打发靠近案发现场的孩子时那样。
孩子才发现她脸上有显眼的疤痕和胎记。
“时间不早了,”女人将用来握刀的手放下,抬起沾满沙子的另一只手,指向头顶高挂的夕阳。那圈火红散发着诅咒般的光线,仿佛将自身所不能承受的热度剥下,随后那热度散落四处。孩子跟着看了眼天空,她继续说道:“这个时间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危险。”说完才垂下手。
孩子的天性总是充满了无知而无畏的勇气,他反问道:“那姐姐你为什么来这里呢?不也是为了玩吗?”
听到“姐姐”的称谓她不由得心头一紧,但她又迅速将这股无名的苦涩强压了下去。
“我在等人。”女人这么回答道。
“你在等谁呢?”对孩子正中下怀的问题,女人行使了沉默权。
女人一定也只是觉得无聊,所以才来这里翻沙子玩的,所以才答不出我的问题,她没有在等人,也没有人在等她吧。孩子这么自负地想到。
真巧。今天也没有人陪我玩。于是他开口了:
“还没等到的话,我们就一起玩吧。我很会堆沙堡噢!”孩子毛遂自荐般地拍拍胸脯。女人却点头答应了。
于是,因独自一人而烦恼着的孩子,和因独自一人而烦恼着的大人,两人蹲在沙池上搓起沙子来。
“姐姐,姐姐。”孩子像是习惯着这个称呼,不着边际地开口了。女人抬起头盯着他看。
“姐姐,外面的摩托车是你的吗?”女人点点头,孩子大叫:“太帅了!”
“姐姐你穿着好帅的西装噢,在做什么样的工作呢?——等等等等,不要告诉我,让我猜猜。”孩子打断女人欲张的嘴。
“检察官!”女人摇头。
“老、老师……?”女人摇头,孩子长舒一口气。
“O——L。”孩子仿佛很费力地吐出两个字母组成的单词。女人摇头。
“刚刚徒手打碎三个敌人的头骨然后在沙地里藏尸的黑社会头目?”女人摇头,嗤笑出声。
孩子正要开口,女人却径自接了下去:“我曾经是警察呢。”孩子顿了一下,然后反应夸张地一屁股摔在了沙地上。
“太厉害了——!那姐姐你的刀呢?”孩子作出夸张的拔刀姿势。女人摇摇头。
“已经没有了。”
“好可惜……还是好羡慕。”孩子小声地念叨着,继续将手伸向沙子。女人无法责备一个孩子的天真,于是缄默不言。
孩子看着女人面前堆不高的沙子,突然恍然大悟般站起身来。女人看着他去水龙头里接了一捧水,洒在沙地上。“这样沙子似乎就能黏起来,比较好堆的样子。”他这样解释道,她点点头,推了推湿润的沙子,的确更轻易地塑成了形状。两人沉默地推着粘粘的沙子。
女人衬衫的袖子很长,即使白净的袖口沾到沙子女人也没有将它卷起来。孩子这么想到,他想起自己的姐姐用袖子遮起来的刀伤,就像他在解不出的数学题上粗暴涂画上的线。比手腕还要长的的袖子让那孩子感到不安。于是孩子以略带担忧的眼神对女人说:“姐姐,你等的人还没来吗?”
“实际上,我并没有在等人,我说了谎,抱歉。”女人坦言,那是孩子意料中的话,女人说完,以沉默填充周围的空气,孩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正要开口争夺空气,女人却抢先一步:“我在找人。”
“……姐姐,在找谁呢?”孩子一脸迷惑地开口。
“我在这里找他。”女人以微弱的声音答非所问,自言自语般地说着,掬起一捧沙子。孩子想起某个短篇故事里在沙池底下抓住人手臂的手,不寒而栗。
孩子正想开口,“这是什么?恐龙吗?”女人冷不丁地指着孩子面前的堆得奇形怪状的沙堆问道。孩子震惊地抬头看向女人,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不敢相信她看得出来,他也指着女人面前堆得歪歪扭扭的沙堆问道:“这是什么?UFO吗?”“随你怎么想。”真是狡猾的大人,孩子本想这么说,却看见女人将一旁的手套重新带上,站起身。
“我在找一个拥抱。”女人说,“有人在这里欠了我一个拥抱,很久、很久,所以我在这里等他。”
“你要走了吗?”孩子也见状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沙子。“找不到他的拥抱,我不能走。”女人伸了个懒腰,淡淡地说着毫无逻辑可言的话语。孩子抬头看了眼远处摇摇欲坠的夕阳,又看了眼女人,说道:“那我替他还你一个拥抱吧。”女人温和地笑了,就像是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一般。大人或许都是摆出这么一副游刃有余的脸吧。孩子心想。他张开他小小的手臂,女人以手臂回应,他们给予了对方拉紧的绳索一般的拥抱,孩子眷恋地抚摸着女人西装的触感,心想以后我也会穿着这样的衣服,然后他松开手。女人也跟着松开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谢谢你,那么再见。”女人先走了,“再见————”孩子挥舞着双手,像一只螃蟹般地道着别,女人以挥着右手的背影回应。
走出公园的护栏,女人突然想问孩子需不需要她开摩托车送他回家,却发现公园里空无一人。
走出公园的护栏,孩子想再看一眼帅气的摩托车,却发现摩托车失去了踪影。
于是他们向着同一片夕阳,各自回家了。
——————————————————————————————————
由同一点出发,一人小跑起来,一人发动摩托车的引擎。两人分明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却没有看到对方,没有察觉到对方,像是从某一点开始,两者变成镜像般对立的两条延长线,各自走向了不同的归处。
a点和b点,看似只连接出一条完整的线,但某一刻,你发现它只是被折叠起来了。没错,就像一张由中间对折的纸,中间点是a,两端是b及b',折起来的时候,b和b'分明是同一点,但摊开纸张,他们便不知不觉走向了两个极端。
一模一样的的房门,挂着一模一样的名牌,此刻却分别处在此端与彼端。
此时,孩子摁响了门铃。
此时,女人用钥匙扭开门锁。
此时,纸张由对折处 ‖ 工整地撕裂。
——————————————————————————————————
b
听见门铃声,父亲小跑着过来开了门。孩子说着“我回来了——”一边兴奋地将鞋子卸在玄关处,小跑向卧室。卧室的门听见门铃后被打开,说着“欢迎回来”的姐姐贴着退热贴的脑袋从门缝探出,和冲过来的孩子的头撞个正着,像保龄球击中球瓶。
“痛痛痛痛病情要恶化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姐姐捂着脑门问道。
“……不知道。有一种我该回家的气氛。”孩子也搓着脑门,表情略呆滞地回答道。
“那是什么啊……”姐姐笑着走进卧室的门,顺势钻回被子里,孩子也跟着走进门,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在了床边。说着“好困……”的姐姐高举着双手,睡衣的袖子从纤瘦的手臂上滑下去。他掀开书页的手一顿。
他忽地看到,于是忽地想起,姐姐的手腕上,理所当然地从没有任何划痕,是光滑的,石膏般完整的作物,那刀具的刻痕不是存在于他所存在的,他所踩着的这个点里能看见的事物。一瞬间,那想法与姐姐手腕上还没有存在过的裂痕一同理所当然地被缝合上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疤痕。毕竟,姐姐身上有的,只有如他镜像般存在的疤,以及相似位置的相似形状的蒙古斑,他们会经历对方所经历过的伤痕,除此之外,天性乐观的他看不到别的痛苦,在无霾的空气里便呼吸不到姐姐的感冒。
他发着呆,姐姐捏捏他的脸,手指摩擦在他们一同骑脚踏车所摔出的疤痕之上,感觉痒痒的。
“怎么了,霖?一直在发呆呢。”
“没什么,姐姐。说起来……公园里有个不认识的姐姐,她找我要了一个抱抱。”
“哎?什么?……霖好狡猾噢,明明姐姐也想要一个抱抱,你却让给了别人。”她先是疑惑,后又怄气般地鼓起两颊,开玩笑地说道。
他们相视而笑,连笑容弯曲的弧度都默契地交叠。
他们笑着,给了对方一个紧得几乎不留下缝隙的拥抱,感冒的气息终于是温热地侵入到了霖的呼吸之中。
残阳的火辣透过窗子染红房内的物象,房间里就像是灼烧着的地狱一样。可是孩子没有将这个耍帅的想法说出口,他只是不着边际地发着呆。
明天,我大概也会染上一样的风寒吧,他想到。
——————————————————————————————————
b'
“我回来了。”女人踏进门,以刻进肌肉记忆般熟稔的角度扭头望向斜前方的黑色相框,那相框被放在同样漆黑的灵台之上,旁边突兀地躺着一颗晶亮的弹珠,光滑的面上倒吊着女人在玄关的剪影,当然,这倒影过于渺小,只有弹珠自己知道。相框上灰色的脸比她年轻许多,敞开窗帘中涌入的夕阳覆盖上的柔和而刺眼的红,就像是给那人像染上了红晕与呼吸。
那个人在黑色的框架中笑了,剪着妹妹头的黑发因感受不到风而静止不动,但嘴却动了。
“姐姐。”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兴许被眼前的发戳到了眼睛,她不自觉地流着泪,不自觉地重复了相同的话语,然后不自觉地脚下一软。
客厅里的父母转过头来,有些困惑地开口:“欢迎回来——雫?怎、怎么了吗?”,然后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扶起跪倒在玄关前的她。
“……不、没什么。”她被搀扶着站起身来,想用手背擦擦眼睛和脸上的泪痕,却因脸上触到沙子粗糙的质感而吓了一跳。眼睛也因沾上沙粒反而流泪不止。她一时间愣住了,不明就里般地看向自己的手,手套的两面都被细碎的沙子入侵。那双手不受自己控制般地痉挛着。她看着那只略显落魄无助到滑稽的手,想象到自己现在沾上来自公园沙坑里沙子的滑稽的脸,猝然笑出声来。
“爸爸,妈妈,”女人用沾上沙子的手将擦得锃亮的皮鞋脱下,草率地留在地上,不顾父亲因手臂上沾到她手上沙粒所露出的极度困惑的表情,无视两人皱起的眉头,自顾自地开口:“我今天,去了一趟公园。”两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的嘴角却像是迟来的叛逆般向上爬着。
“然后,有个人给了我一个拥抱。”
她将一手压在胸口,深呼吸,咚,咚,咚,沉闷的敲击,胸口底下像是某人在密封的空间中敲着墙壁寻找出路,敲打,敲打,敲打。那是如钟摆般稳定的频率。镜子另一边的某人,也一定用着相同的动作,确认着存在于不存在之处自己的心跳声吧。
这下,连这被弟弟所羡慕的西装也沾上了湿润的沙子。
“……是谁呢?”母亲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饿了。晚饭好了吗?”她答非所问地说道,自说自话地歩向饭厅,在路过灵台前又在地上钉了两秒,看着相框的表情就像是看着映射着自己颜面的梳妆镜,她对着灰白镜面的自己调整笑容,于是镜子内外的两人,连笑容弯曲的弧度都默契地交叠。
一人与早已不存在的一人,以存在或不存在的手势拉上嘴上弯曲的拉链。
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只属于姐弟俩不存在的秘密时光。
《美梦》甄栩瑶
免责mode:随意
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这令我感到十分不安。
倒不是说梦到了什么恐怖的物事,如果是那样,倒也不会太令我惦念。
我曾逢人就笑谈我的梦,我几乎从不梦到真实的人或事情,不是在战斗,就是在保护谁,逃离什么,或者是窗外、门外出现了奇怪又可怕的东西被我在最关键的时刻险险拦住,或者是费尽心机地躲避一些怪物的追杀。每次做梦都好像是平行魔幻世界的一角,梦境不成章法,也没有任何关联性。
梦醒后,很少留有清晰或完整的记忆,只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和胆颤后怕。
但最近的梦,一反平常,梦中不再是天马行空的英雄主义戓莫名其妙的牺牲精神,也不再有令我恐惧的人影要闯进房门,反而是完整而清晰的美好景象,是我渴望多年的人生之路。
先是在三岁,顺利送走了扒皮同志,要知道,当初妈妈没有离开,获得自由身,就是因为有我将她绑在了爸爸身边,硬生生剥夺她唯一的机会,断送她的自由与未来。
我曾试想过,如果当时,我能够拦下姥姥的阻拦,会是什么样的,我这颗扒皮同志的小破坏星,会不会就如她说的那样,真的毁了?
而梦中,当我再次成为那个小累赘的时候,却隐隐听到有道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指引着我。
“放开她,放飞她,离开她,不要成为她。”
睁开眼望向天花板那一刻,我得到了比在梦中挺身而出,救上无数次人还要巨大的满足,这一次,我在故事开始之前就结束了它,这一次,我是个真正英雄。
没过多久,我又在七岁救回了自己。
另一个人生版本中,我也如此生一样懵懂无知,一样从不顾及旁人的窥探目光,不了解母亲眉眼间化不开的焦虑和哀叹的意义。就算在去往北京的火车上,照常和人侃侃而谈的我,也一样不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什么。
当被私下带到阴暗实验室,巨大针管捅进细小血管的刹那,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同于上次简短有力的呼唤,这次是细碎的叮嘱。来自现实的意识突然苏醒,我挣脱长针,扑向正破门而入,一脸惊慌的母亲怀中。
“妈妈,回去吃药。”
下一秒,意识被打碎,回归沉静,但在快进般地人生走马灯中,我仍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未来景象,这一世界的我健健康康,茁壮成长,不会扭曲,更不会极端,抖落一身利刺,回归梦寐以求的正常。
美梦以来,睡眠时间逐步延长,平时通宵生死线边缘疯狂试探的我,我在不到九点十点就已经哈切连天,十一点之前,准保已经睡死在床上。而这次,我睡的格外香,醒来时阳光耀眼,才惊觉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隔了很久,才有第三次美梦,这次隔的时间太长了,我甚至以为不会再有这样的美梦,悄悄松了口气,也暗中念念不舍,无数次纠结中,它还是来了。
眼前是最令我痛恨厌恶的脸,他奸诈地笑着,漆黑的脏手捏着曾被我手心汗液浸湿的零钱,张狂地挥舞炫耀。
转瞬间,黑暗笼罩,他得意的笑就换成了惊恐的尖叫。
“你叫你麻卖批。”
一只脚,重重地踏在了他涕泪横流的脏脸上,在哭嚎声中,狠狠地反复蹍了几回才作罢。
一片看不清的虚影来到我面前,递来一把反光的匕首。
“去做你想做的事。”
遥远而又亲切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而清澈,唤醒我。
“算了,别脏了你的手。”
那虚影转身,打了个响指,下一秒,是我无能狂怒时,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
他令人作呕的面皮被一层一层剥开,泪水混着血水直流而下,激起冲天哀嚎。
曾触碰过我的四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看不见的利刃削短,最后只剩下在腥臭泥地中翻滚的人棍,和散落一地的舌头残渣。
“学会了没。”
虚影的手,轻轻拍过我肩膀。
我愈来愈沉浸这种美梦,也越来越期盼在下一次美梦中,弥补我已知或未知的的创伤,填满我大大小小的遗憾和欲望,我也越来越依恋,想要见到渐渐清晰的虚影,看到她,认识她,学习她,成为她。
但我始终不安,因为梦是反的,这句话早已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海中,在我粗糙的解梦经历中,被一次又一次证实。如今我曾得意洋洋念诵的口诀,如今像条魔咒,紧紧地束缚着我。令我反复揣摩,那么久,那么多,又那么美好的梦境,到底在预示着什么灾祸呢?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没有的时候想要得到,得到了又害怕失去,整日患得患失。我也真的是M属性爆棚,总是觉得不配拥有,要失去什么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所以,纠结中,那一天终于再次到来。
“不要学美术了,去做你喜欢的事,写作,幼师,音乐,或者播音主持,都行。”
我们并肩走在校园里,经过了无数个美梦,没有自卑,没有扭曲,没有暗恋,也没有耻笑,是抠掉了所有不想要的十七岁。
“真的会不一样吗,你知道,这是劫数,逃不掉的。”
我停下,如是说。
但是啊,我太清楚不过,我所有的灾难,并不是源自于学什么,亦或是去了哪里,而是我自己,推脱给一句缥缈的预言或劫数,不过是个甩锅行为,让我苟延馋喘得更心安理得些罢了。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而我人生之塔坍塌时,也没有一粒沙石是没来由的坠落。
“我不信,你信吗?”
她驻足,转身,紫金色光芒铺天盖地。时间飞速运转,太阳升起又落下,草木绿了又黄,眼见着片片凋零,空气中的水气肉眼可见的结成了六芒形晶体。
“你干什么?快停下!”
身边的景色疯狂变换,我终于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却发现连动一下都是奢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紫金色彩在头顶凝结成巨大表盘,秒,分,时,日,月,年都在快速翻动着。
终于,在2008年10月31日,时光的流速慢了下来。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2008年11月1日是什么样子的。”
她脸色苍白,原本清晰具体的身影复又化成了一片虚影。
“我不看了,好不好?”
我小声地央求她,久违的泪水糊了满脸,灌进嘴巴里,格外的咸。
“你看看,那是谁。”
她无动于衷,反而眼含笑意地抬起眉毛示意我。
向身后看去,一个小学生年纪的短发女孩哼着轻快的歌,一蹦一跳地向我走来,迎着光,一步又一步,走进我,拥抱我,融入我。
那一霎那,紫金消散,天空放晴,阳光撒落,而我孤身一人。
一个好久不写文的复健(真的是复健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多久没写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开头)第一次尝试这种文风啊啊啊啊啊啊啊写着写着想给自己一刀的程度
ooc都是我的问题啊啊啊啊啊,他们真的很好(很甜我就不敢说了)
是平淡的社畜恋爱小故事 饺子真的很好吃,建议大家都去吃(你到底在说什么)
写完只剩啊啊啊啊啊的同人女本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干什么
没问题请往下
0.
“钟意。”
他听见徐薪在梦里呼唤他。
“我想和你——”
“谈一场旷世的饺子之恋。”
1.
终其一生,人好像都只是为了挣一张回家的门票。
搭乘晚班的地铁,窗外的世界依然是一片漆黑。晚归的人今天又再次游离在麻木又困倦的浪潮中,老式居民楼的灯光黑暗,手中那把钥匙沉重的坠在手间,最后一级台阶,对准钥匙孔,拧开把手,踏进房间的那一步被疲惫拖得格外漫长。
直到看到灯光下的那个人,在喧嚣中呐喊的心才沉静了下来。
钟意想,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那张门票——能够一眼看到头的房间格局,灯光柔和的打在徐薪身上。昏暗的日光灯在这里也可以是温柔的暖黄,束缚住人生的工作服套上了超市送的小熊围裙,挽起半截袖子的手臂粘上星星点点的面粉,他偏安于这城市的千万分之一,等待着同居人打开那扇门,就好像打开宝藏。
有一束特别的光投向喜欢的人,所以连灰尘都闪闪发光,柔软的视线后,消磨人生的一日三餐也可以是浪漫,在放下工作的午夜十二点,生活的脚步终于追上了行迹匆匆的人,在间隙塞了点所谓烟火气的东西。
奇怪钟意怎么进门就没动作了的徐薪一抬头,刚好撞上他甜蜜又深情的目光——偶尔和浪漫不同频的人搓了搓身上新跳出来的鸡皮疙瘩:“包饺子有这么好看吗?”
钟意在肉麻的情话里挑挑拣拣,脱掉染上了烟草和办公室气味的大衣,准备先用些生活话题做开场。虽然他就快要按捺不住热烈的爱意,但显然不是所有徐薪都能马上接受肉麻的称呼。于是写着蔬菜倒计时的便利贴被揭下,先把快要坏了的西红柿用了吧,前天做的那个浇头还想再吃一次,说不定周末可以出去吃......
徐薪包饺子的动作一顿,话题便转到了堆满案板的面食和昨天的剩饭上。钟意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展开,一个背后的拥抱,还有既然会害羞,就小点声讲的话。“我正想和你说这个,“徐薪转头看他,又继续做手上的事:“我这周要出差,预订是两周,具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语气轻描淡写,毕竟出差是常态,和加班到凌晨一两点差不多。但钟意的世界里好像有惊雷炸响,温柔的灯光变成审判他的探照灯,照得他在布满荆棘的五十平米合租房里无处遁行,站在原地僵成一棵舞台剧上拙劣的树。
担心自己不在钟意又要敷衍度日的徐薪努力不抬头看他好像世界毁灭,又像家里粘人的小狗被抛弃的表情,认真的整理着加餐安排:“我多包了一点都放在速冻层,平时加班回来或者对付两口的时候记得吃,冰箱里还有做好的小菜,但是还是要好好做饭吃饭......也没太久,十几天就回来了。”
都这么大了,谁也不至于饿着自己,也不至于操这么多心——徐薪本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出个差,工作的人讨口饭吃,又不是生离死别.......呸呸呸,不好说这个。他抬眼,看着难过的人左耳进,右耳出,只有低垂的眉眼和投下了阴影里全是不舍,最后还是换上了哄小孩的语气。
有生之年还能体验到当妈的感觉!他自我调侃着,心里莫名其妙也酸涩了起来,还带点不着痕迹的惶恐。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可不会同意我对象舍不得我这种拒绝出差的理由,把感情看得再重的也不行。于是次日独自在家的钟意拉开结了白霜的冰柜,一遍又一遍的划拉着饺子计划。
两周,最少按14天计算,一天三顿,精准地平均到小数点后两位。应急口粮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有这个待遇,结果按照计划执行的人第一天就过不了自己那关。
越看越像。他杵在冰箱前想,这个像徐薪的左脸,那个像徐薪的右脸,圆润饱满,还白,一样的越看越可爱。
千里之外的徐薪打了个喷嚏,没想到有一天情人眼里也能出饺子。
2.
但是人终究有口腹之欲,更何况这是给自己做的独一份,实在是没有不吃的道理。泛着淡绿色的饺子此刻就是爱的化身,在炙热的水波中沉浮,最后被温柔的捞起摆个花里胡哨的盘,最后撒上葱花和酱油,被永远留在手机相册里。
吃完的时候,大概喜欢的人就能穿越工作间隙失真的电波,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样想着,分别不过是为了再次相见的铺垫,饺子成了倒计时的道具,每一口都弥足珍贵。
可惜再好吃的东西也有吃腻的一天。倒也不是爱意无法支撑食欲,就是身体已经吃出了自动反应——韭菜和饺子开始填满钟意的梦境,好像是某种无声的反抗。
大前天是在饺子汤里游泳,长着饺子头的人争先恐后的跃进一望无际的白色水域,然后头是头脚是脚的在苦海沉浮;前天是大家都换上了绿色的多巴胺穿搭,韭菜味香水成了最新的时尚单品,闪烁的老式电视机全是自己代言香水的广告;昨天更过分,钟意在睡梦中朦胧的看到了疲惫的徐薪站在床头,好不容易结束了出差日程,疲惫得像是倒头就能睡上二十四小时。然后他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饺子皮,下面居然是一片长势旺盛的韭菜。
钟意在闹钟响起的前一分钟惊恐地睁开双眼,眼前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绿色。
太绿了,生机蓬勃,娇嫩欲滴,比被无法平衡的食欲和爱欲折磨的社畜还绿。他有时也会质疑自己在做什么,荒诞的成年人爱情!明明世界上还有一百种表述的方式,最后却在拉开冰箱那一刻继续安定地起火烧水,让舍不得和那晚一起包饺子的回忆占了上头。
在他整个人都长成一棵新鲜的韭菜之前,对爱情一头雾水的安乐发来约饭邀请——在某次工作室打工结束之后,确切来说是取材失败之后。任务地点设在麦当劳,钟意对吃什么倒不是很在意,只要没有面粉和韭菜,世界上其他东西都新鲜得很。
长得奇奇怪怪的联名玩具和儿童套餐一起堆在桌上,他们像往常一样聊着,但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爱情的话题。毕竟这里不是梦境,相似的人无法在朋友的角度突然坦白自己过于沉重的爱情观。
他们聊起早上的美式咖啡,人手一杯已经成了新的风尚,虽然也是花钱给自己找工作动力。
安乐:“喝不了一点!”冰中药好歹还能喝个清凉,热的更是连中药都不如,加再多小料和搭配的果酱都还是苦得和社畜的命一样。
他们聊起繁忙的工作,不出意外的都有着奇葩的上司和奇形怪状的同事,处好人际关系好像浑水摸鱼,然后被大白鲨狠咬上一口。
安乐:“忍不了一点!”话是这么说,所有的抱怨还是只能倾泻在微博上,不提任何工作人名,不转发也不评论的小号上。
他们又聊起钟意第一天发在朋友圈的饺子,被误会成生活情趣的狗粮终于还是姗姗来迟地塞进了cp头子嘴里,虽然只有只言片语,擅长自己脑补的同人女还是凭着丰富的想象自己圆满了剩下的部分。
安乐:“爱不......真好啊。”
她斟酌用语,和那个在梦里审判爱意,最后审判自己的“同人女的神”大相径庭:“就是......蛮好的,好有家的感觉哦。”
繁忙世界里的爱情变得廉价又仓促,每一束送出的花,为爱人系上的项链都被明码标价。也许在不久之后,曾经海誓山盟的人就会分道扬镳,然后进行到底是我爱你多一点还是你爱我多一点的爱意清算。
就像......给出去就是为了收回一样。
爱情还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所以哪怕已经攥在手里,还是想不停地去找对方证明。在同龄人已经学会用喜欢和诺言叩开“家”的门扉时,他们还像迷失在人群中的孩子,用伪装的笑容回应道:“像家吗,我也觉得。”
尽管还没有确认这平淡生活下,是否就是毫无保留的核心,是否会重蹈过去的覆辙,然后再次成为一败涂地的赌徒。
想要的总是很多的人相视一笑,以“没谈过我也不懂耶”,还有“又要回去加班了”的对话收场。
3.
原本塞得满满当当的盒子只剩下了一棵独苗,钟意拉开冰箱的抽屉,反复确认后关上,然后又再次打开,恋恋不舍地又望一眼。
好消息是他终于从磨人的饺子地狱里解脱了,吃不到也梦不到;坏消息是徐薪出差要延长——忙于工作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包的饺子变成了某种寄托,还在自己不知道要多出几天才能见面的日程安排里消失殆尽。也没有完全消失,最后剩的那一个饺子像吉祥物一样享受着单人单间的豪华待遇,和6.8英寸的会面安抚着心绪沉浮的人。
他应该感到轻松,一日三餐又回归经常外卖,偶尔凑合煮点什么的单身日常,却还是想念之前排得满满当当的计划。味道和口感就不想念了,这种食物已经和感情割裂开来,近期内不会再想吃的那种。
于是钟意又在某个夜晚独自入睡,饺子和韭菜重新找上门来,只是这次的主角变成了徐薪,他站在一片模糊的绿色中,眺望着白日里的月亮,好像等了很久。
钟意走向他,走向这个为自己带来梦境和这一切的饺子天使,从白天走到黑夜,夜幕低垂,摇晃的韭菜叶里升起点点萤光,点燃平静的瞳孔。
寂静中,有镣铐抓住钟意的脚踝,然后他清楚地看到饺子天使的口型,声音清晰到几乎震耳欲聋。
“我们谈一场旷世的饺子之恋吧。”
然后手拉手踏过柔软的土地,所有桎梏都消失在夜风中。哪怕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一定要回答。
“我愿意。”他说,无论多久,无论多远,无论多少次,无论我是否会因此流下泪水,无论你我是否能跑赢时间的蹉跎。
饺子天使变回了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最常见的样子,天空是深蓝,地上是暗绿的天堂变回五十平方米的出租屋,还有那张睡两个人,只能拥抱在一起还满满当当的床。
钟意在梦的缝隙里朦胧地睁开眼,想念已久的人扭亮小夜灯,穿越梦境回到现实。
徐薪露出个有点疲惫的笑:“吵醒你了吗?”
于是钟意像过去的夜晚那样问他:“吃饭了吗?”
“......现在是凌晨两点,你说的是哪一餐?”
4.
“......”
徐薪看看冰箱,又看看旁边明显是有点惶恐的钟意——带点凌晨惊醒的迷茫,眼睛里全是水汽。
最后一个饺子安静地和他大眼对小眼,在结束长途火车,准备回家随便吃点什么垫垫肚子的凌晨。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问饺子都去哪了,又想关心一下明显拿加餐当正餐的恋人,最后在困倦中恍惚地问道:“这么喜欢吃?我再包点?”
“......还是出去吃吧。”至少今晚。
Q&A
*如有其他疑问,可以在此帖评论区或私信官方账号进行提问!
—————————————————
Q:企划时间线为2015年,那么一些高科技的设备是否不能出现?
A: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不过当前的BR法案委员会掌握了相对先进的科学技术,项圈提供的功能都可以实现的。在oc创作上只要遵循当前时代来设定就没问题了。
Q:如果我突然有急事参企中途实在无法完成打卡,是否可以请假?是否可以补卡?
A:本企划不允许请假。如果没按时间完成打卡,在剧情上该玩家的参企oc将以「禁区长时间逗留,项圈爆炸死亡」处理。请玩家合理安排时间。如果打卡内容未画完,之后可以补卡,但补卡并不计入积分。
Q:什么样的优点都能成为「神之子候选人」的条件吗?可以有多个称号吗?
A:除了负向的能力(例如:神之黑手党,神之小偷这种都是不被允许的!)以外任何正向的优点都可以!角色设定优点可以有很多,但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个称号。如果不确定某能力是否能成为神之子称号,可私信官号询问。
Q:我想参企玩,但是我没有时间,可以成为场外人员吗?
A:当然没有问题!如果企划能够正常运营,将会开放e组供大家游玩互动。场外人员的在剧情上设定是本届br的观众或未被BR选中的神之子候选人。
我从没见过有人能那么执拗的。
那天是在小严家聚餐,我们聚在一起聊天,边吃边k歌。其中,小风带了他男朋友来。他男朋友是个很闷的人,不大会聊。不过他会调酒,就被我们安排在靠近吧台的位置坐着。
女孩子们偷偷打量他,他有一双含情目,抬眼望过来尽是眉间万种,不禁让人羞透了脸。这几个人里,就小栀跟他熟点,张口要他调长岛冰茶。他也好脾气,起身顺手调了杯,那动作明快流畅,像是游刃有余的花滑运动员,弹指一拨,沙茶色酒杯不偏不倚滑到小栀面前。再望他人,不紧不慢地抹拭着自己的手指,把多余的水珠擦干。他的音质跟人一样冷清,话也少:“慢用。”
这个人像风里的云雾,张开手的时候,你一定知道他在;倘若紧抓不放,他就从掌心溜走了。小风趁他去厕所时,借醉言这样说。
有个女孩子就问了,那你怎么抓到他的。小风摇了摇头保持清醒,苦笑着说,应该是他抓住了我才对。…人群熙熙攘攘的,他就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飘过来,我就知道我心动了。从那时开始想这个人,想得我都害怕了。像想一款绝版名表一样想,像想一粒拍出天价的绝品帝王绿翡翠一样想,那不是想人的想法,但就是想。
小风似乎还有话说,他从洗手间回来了。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静静地回我,眼仁漆黑,连细长的眉梢都未曾拂动一下。
天生佛相,众生皆苦。脑海里蹦出这句话。
小风唤他过来坐,他眉眼明显软了下来,但气质在那里,连坐相都比我们这帮东倒西歪的有风骨。他太过于格格不入了,像名贵的瓷,容不得上面留下一个指印。
是飘摇的细弱的烛火,拨一拨烛芯,拨出一股淡烟,石蜡灰烬。一湖苍翠或者藏蓝色的死水,迷人,寡情,云飘雾渺。
气氛很热烈,玩大冒险的大冒险,玩麻将的玩麻将,还有人炫砂糖橘。小风突然接了个电话,偏头跟他男朋友说了几句,站起来匆匆走了,或许是他的科室有的忙了。
没了这个纽带,他似乎与人群脱节,索性坐到吧台前,自顾自调起酒来。小严喝醉了,冲他开玩笑说,这些酒都得记小风账上。他眼皮也不抬,推了一张卡过去,嘴角一翘,客套而温柔,“风哥走之前嘱咐留下的买酒钱,也当是随人情的乔迁礼。他怕你不好意思收。”小风那个糙爷们哪会想那么多,八成是他编造的。
喝醉的小严被他哄得稀里糊涂的,接了卡。他一点头示意他回去玩,小严脚步便自觉地迈远了。
不过这儿一点也不缺人。吧台新张罗的营生极好,大家问他会调什么,他也不藏拙,让他们只管报酒品名。一一品尝过去,连嘴最刁的老晏都说这个人有两把刷子。
等人都醉的差不多了,他要了话筒,点了歌,唱的是《偏爱》。玉质声线被他拉得缱绻微哑,染了欲气。
不怎么局促,还唱的很好。一曲完毕,他又点了一首。但前奏响起来,我知道,这还是《偏爱》。他就唱了一遍又一遍,在吧台前唱到最后趴在桌子上,眼角有淡淡的绯,喝了太多酒,醉了,不过不太明显。
我之前坐在小风身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小风说,等他唱完《偏爱》,他就回来了。
我就劝他,别把这种承诺当真,成年人了,别开不起玩笑。
或许是醉得狠了,他眼神有点散涣,拿起酒杯险些碰个空。他笑得极淡,语气礼貌:“嗯,但我得唱完。”他一连唱了三十多遍。
不过到散局,小风都没有回来。他似乎有一点失落,总之不怎么好。
我那天感冒没有喝酒,负责把他们载回家。提出要搭载他一乘,他站在门廊外,回绝了:“谢谢,不过还是他们要紧,我不要紧。”
我嘱咐他照顾好自己,就把车开出去了。回头看了一眼,他似乎低头点了一根烟,烟尾在夜里很亮,隔了老远还能看见那明晃晃一点红艳。
我似乎看到他夹烟的手在颤抖,微悯的含情目在风雾里日渐模糊。
他一直等,我不知道他等到没有。
你死了。
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男人,隔着阴阳的距离,连捧着他的脸留个安慰的吻都做不到。
你看着他为你的丧事奔波劳累,要应对你闻讯赶来的家人亲戚,要支应微薄清贫的生活,要扛住旁人的指点诟病。
一直跟在他身边,不断跟他说着话的你,终于意识到你再也保护不了他了。是你这个死人耽搁了他。
连轴转整整两天,他劳累地靠进自己的臂弯睡着,忘记加盖薄毯。你连一股阴风都吹不起,更遑论为他盖被子。摸着自己虚无的脸,你不知道怎么想的,还好,鬼没有泪。
潜进他梦里,你絮絮叨叨提醒他日常上的事情,别忘记照料两个人养的绿萝,夏冬被记得定期晒…他一眨不眨看着你,让你渐渐丧失说话的勇气。
“不走了,好不好。”
他在梦里拥住你的背,拉着你的双手祈求。
你低下头,很沮丧。这做不到。
牵起他的手,你想要安慰对方。他慢慢吸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时,你被梦境弹了出去。
他被你父母摇醒了。他们要收回房子,这套房子是你留下的唯一遗产。你死了,这套房子自然归属你父母。而他什么也没得到。
他微微白了脸,低声下气恳求你父母不要赶他走。
你知道,他不是贪图家产,而是想留住你的生活痕迹。但你的父母已经在商量挂售这套房了。
父母推搡着他,用恶毒的话咒骂他害死了你,可他们口中的这个年轻人几乎没有反抗之力。他脸上又增一道新伤,密密实实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他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几乎昏死过去。
你的父母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你扑过去要摁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要叫住你父母帮助他处理伤口,再次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别哭。”
他有些散涣的眼神似乎看见了你的魂体,手指抬起恰好抚上你悬虚空中的脸,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你扑进他怀里抱了抱这个什么都没有了的男人。
好半天他才踉跄站起来处理伤口,笨手笨脚,对自己一点儿也不温柔。你有些担心他会二次弄伤自己,他认真学着你的样子包扎伤口。
你父母最终没有把房子收回去,他把房子贷款买了下来,多年积攒的积蓄更是不剩什么。你日日跟着他,看他一个人吃饭,听他一个人与空气对话,偶尔你还会接他的话茬,忘记自己死了的事实,笑着意识到你们永远无法接入同一个频道,就好像戛然而止没有结局的电视剧。
尽管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如初,却增添不少风霜,全部填进冰冷的掌纹内,肩胛轻微地颤抖。你愣住了,这他好像第一次在你面前哭,无声无息地流进你心里。
你好像成为鬼后,才知道眼泪珍贵。
慢慢地,他变得虚弱。一个孤魂野鬼告知你,是鬼的阴气太重,容易让人生病。你很难过也没办法,只好狠心远远离开他。
中途回来过一次。见他的身子骨好很多了,你才放心。
习惯一个人飘荡世间,你慢慢忘掉很多事情。
模模糊糊记得有个人很在意你,但记不清他的模样了。你因为这个很苦恼,停驻在一盏路灯下吹灯柱上面的小广告玩。不过这阵阴风很小很小,你的魂体也开始溃散。
你停留人间太久,要走了。
这时,有个醉汉跟同伴途径这盏路灯下,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打了起来。那个醉汉被他两个同伴摁在地上痛打,手下没留情拿酒瓶给脑袋开了瓢。
血汩汩地流,染红了一小块地面。
你唏嘘地看两个因故意伤人酒醒惊起的狂徒逃跑,倒在血泊里的醉汉却精准无误叫出了你的名字。他喃喃。
“他们、他们都笑话我们,说搞同性的无子无孙,不得善终。可是,你死后也不应该斯文扫地,脸面受辱…”
醉汉的瞳孔慢慢散涣,他的眼已浑浊再无当年的清亮,可你还是认出了他。
你的爱人。
你想抱起他去医院,可是你无能为力。
路灯白惨惨地投射在那具腐朽的肉躯上,你看着他慢慢停止了呼吸。
以为会再见面,你却发现他没有灵魂,只有一个许愿币从他口袋里滚了出来,那是你们刚刚恋爱时求的。
“我以灵魂为信物,要他永生永世都陪着我!”
你想起来,终于哭了,随之灵魂消散成光点。
同时,附近的一家医院里有个孕妇产下一对双胞胎。
你成为了弟弟,带着记忆从羊水里降生,悲恸地哭泣,被护士稳稳包进新生儿襁褓。
听你哭得厉害,你的哥哥掀起眼缝看你,你却不哭了。
你认得出,他是你的爱人。前世今生,你们没分开。
“真是奇怪了,这小娃娃看见他哥哥就不哭了。”
护士嘟囔着,把你们放进隔壁的两张婴儿床里。
新的一生,你们的身份是兄弟。
谁曾年少不钟情校服少年郎?或江湖各自飘零,或轰轰烈烈落幕,而后把这个人那些光影抛至时光的角落。
再次相遇时,或许面貌未改只是眼中添些风霜,体面地站在一起碰杯叙话,酒酣耳热时不自觉回首往事,掉出一两句当时未能圆满的真心话,情止于礼乎,各自笑笑,试探一两句也就罢了。
转身背对背离去,才惊觉当年黏人的年下也成了别人口中什么都经历过的年上,爱呀恨啊不过是尘封的一点酒后谈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是曾经有多喜欢呢?
大概是心房慢慢被海水淹没,被暗礁撞伤,伤口被泡得发白腐烂直到痛觉神经发麻,等退潮时剜掉腐肉,转身回到人间用人间烟火细细去填每道疮痕。
但那个人来了,潮也就来了。伤口复发却没再痛得发指,你皱眉再微笑,说一句“涨潮了”。
我跪在先辈的肩膀上去抚摸黯淡的群青,一时间万马齐喑天地色变,我抽出剑刃胡乱地刺啊捅啊,群青痛得浑身颤动,山岳在低吼震出铁马冰河的气势来。
先辈的眼角淌出老泪,啪嗒,微小又重的一声,我跟着坠进了浓重的历史悲痛里,水汽茫茫地飘散,有闪闪发光的物体在召唤我,我一直走一直走,怎么也走不到头,以为是被诓骗。
大叫,大喊,奔跑。
一直跑,一直跑,才发现那闪闪发亮的东西巍峨倾颓,庄严肃穆的气势让我心同振。去抚摸锃亮的表皮才发现这内里的火热,那温度如炮烙之刑煎熬比干的心。
不要碰了,先辈低沉的声音告诫我:那就是历史沉疴,不知什么时候降临。但大地龟裂的伤口确是由这些小辈造成的,才让天罚有机可乘。先辈巨大的身躯沉重倒下,惊起一阵弥天尘埃。他死了。身躯溃成江河日下,四肢被秃鹫啄分,尔尔小蛴也敢笑话他羸弱干瘪。
我长跪他掌心托起的安乐土,向远处凌空的青山叩首。老道的金丹炉滚落山巅,火药生出硝烟,人类长久的战争史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