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0年 破寒三週】
“既然你這麼委屈那留在這裡幹什麼?”空洞的眼神,映著滿牆畫框,如同複眼,遮光簾在背後因為沾染霧中的水汽而下垂,“走啊,早就讓你滾,討厭還這樣死纏爛打的,不是自己活該嗎?每一個都是,都這麼討厭我的話為什麼還要像蒼蠅一樣跟著,真是煩死了!跟著也一點好事都沒有,天天就一無是處一無是處好像我聽不到一樣。我知道的啊!我都知道的啊!不需要你們提醒!該學的我都學了,該讀的我也讀了,會議我都去參加了還要被你們嫌無能,你們這麼厲害自己來啊!”
“叮——”
塔利安皺起眉頭,“我們……是誰?”
“你們,你們全部——”面前的人隨手抓起桌上的雕刻刀。“你,你,你!塔利安,為什麼你沒有跟著你家人被肅清?不對,反正父親很看重你,怎麼也不會讓你上那斷頭台的是嗎?現在呢?開心了沒?我居然就這麼信了你,早知道再怎麼嘗試也無法改變,我又是何苦在這裡當你們的笑話!都奪走吧,早就跟你說了,你能拿的都拿走,做那個乖巧優秀的塔利安,在我面前仰著頭炫耀,你不是一直都在這麼做嗎?”
這又是半年前的維綸,十六歲的維綸,十五歲的維綸,在牆角哭泣,遮掩腿上的疤痕。“維綸,把刀放下。”又回到原點了——或許就從來沒有改變過,僅僅存在於他的想像中,注定就不會有任何人前行,他們都在原地轉圈,躺在旅店的床上,做著輕薄易碎的夢。
“不要命令我,我仍舊是你的主子,不要忘記了。別過來!你在怕什麼?怕我傷到我自己?好像真的一樣,我經常用刀的好嗎——淨會些沒用的東西,整天就挑挑蝴蝶翅膀,不如去熟悉西海的貿易路線,你們都是這樣說的吧——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做過什麼,多了一道兩道又怎麼樣?”
我到底為什麼來這裡?對了,是來解釋的,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誤會……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指控自己卻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明明這都是維綸自找的,就是因為他才變得現在這樣刻薄冷酷——他很想走上前跟這個人說克莉絲塔小姐跟自己只是在談書本,從沒有人覺得你一無是處,你該做的都做好了,老爺也很欣慰——但是每次出口後都被惱怒渲染,成為惡毒的字眼,而所有的那些話,那些與思緒背道而馳的話,都是被維綸逼到了邊緣才說出來的……
難道不是嗎?
維綸笑起來,無比的苦澀,“要是我就死了……是不是所有人都會鬆一口氣?”
“叮——”
啊,啊——快要受不了了,塔利安覺得心臟已經堵在喉嚨頂端,阻塞所有該出口的語言。為什麼會露出這麼孤獨的表情,像個瓷杯一樣脆弱,是從哪裡來的,既然是施害者就好好地表現得像個施害者不就好了……
“是啊,要是你死了我們的生活就輕鬆多了。”他回答,連自己都被嚇一跳,“你要動手也弄得乾淨點可不可以?清理很麻煩的你知不知道?!算了,跟你講這個幹嘛?反正我們都知道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人添亂,無論是生是死。我走了,居然在這裡浪費這麼多時間。”
門在他身後甩上,周圍寂靜的可怕,停頓半晌,才意識過來自己剛剛的行為,他邁開腳步,幾乎是奔跑著想要遠離那間房間。
“叮——”
一聲鈴響像是一枝箭打在塔利安腳邊,連續不斷,越發地無力也更加令人恐懼。他想起那陽光下的處刑台,劊子手的斧頭穿過皮膚、肌肉和骨骼,最後嵌在木座上,也是這樣的,走廊似乎比平時更長許多,無止境的黑暗和不斷重複的牆壁,連盡頭會是什麼都已經不知道了。
回去,轉過頭,快回去,現在還來得及——不,繼續跑,快沒時間了,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要是他出了什麼事的話——他不敢的,維綸哪有這個膽量——
消失吧,從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
塔利安是在鄰鎮的街上找到維綸的,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輕輕揉著自己的左腿。塔利安繞過緩行的馬車,後者連頭都沒有抬。他本來想要罵幾句,但是想到這傢伙連個包都沒帶,拿著手杖走到隔壁城鎮,現在的脾氣必然比自己還差,就打消了念頭。
“會痛嗎?”
“嗯。”維綸小聲地答道。“你來做什麼?”
“來做——來找你回去啊,老爺和夫人都很擔心。”塔利安伸出手,“走吧,快要沒有車了。”
“不要。”維綸向後靠去,“走不動了。”
“別跟我開玩笑,”塔利安咬了咬下唇,“你想怎麼樣?”
“在這裡過夜吧。”閉了眼的少爺,看起來是一點回去的慾望都沒有。塔利安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馬車從他身後駛過,捲起沉在地上的傍晚的霧氣,這下真的來不及了,他嘆一口氣,在維綸身邊坐下,伸直了雙腿,覺得疲憊。路過的士兵朝他們看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為什麼不想回去?睡自己的床不好嗎?”
“我也很累。”他回答。“跟你說也沒用,反正你不會懂。”
“是是,隨便你。”
“塔利安。”他聽見自己的名字的時候竟有些驚訝,才想起對方叫自己名字的次數少得可憐,他側過頭作為回答。維綸不知道在看哪裡,城鎮街道延續的盡頭也被吞噬,那雙眼中也藏了一層白。“為什麼來找我?”
“我不是說了嗎,老爺和夫人……“
“那誰來都無所謂吧。”
塔利安頓了一下。“得了,要不是我在這裡,你還能繼續坐著抱怨嗎?早就被拖回去了好嗎?”他說,一邊隨意地擺弄手邊的手杖,頂上的骷髏雕有精美的花紋,細小的只有靠近才看得清楚,真是不討人喜歡的趣味。“不想被關心的話就好好呆在家裡,閉上嘴什麼都別說——我都要搞不清楚了,你究竟是想要還是不想要,直白一點會死啊。”
“因為我也不知道。”
他的目光再一次放在身邊的人身上。“無聊。真羨慕你們這些人,還有這種奢侈的閒心。”
維綸沒有回答,輕輕地捏著自己的手指,一節一節,沾染書頁上灰塵的手指,被墨水染到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消退——那個劊子手也是這麼算著時間,為他的命運倒數。“我……”維綸再開口的時候星辰已經在夜空中閃耀,紅月升到空中,城鎮的鐘敲了十下,這是最後一組鐘聲了,也似乎就是這鐘的打擾讓他吞下原本要說的話。“我累了。去找旅店吧。”
“終於肯走了?”塔利安站起來,順帶將維綸扶起,“我還以為你真的打算在街上過夜。”
一路上維綸走得很慢,左腳的步伐比平時輕很多,塔利安在櫃檯將房間的事項搭理完他才到達。
“二樓第三間。”塔利安回過頭,對方卻拿了鑰匙直徑走上樓梯。“喂!等一下!”他很快地付了錢,也跑上樓。打開門維綸已經坐在椅子上,正把鞋和矯正帶脫下,黑色皮鞋裡的襪子底端滲著血——也難怪他不想走路了。
“要幫忙嗎?”
“不用。”維綸回答,一邊脫下另一隻腳的鞋子。“備熱水去。”
“是,是——”
塔利安最後看了眼維綸,然後就去浴室搖鈴讓他們送熱水下來。熱水的蒸汽逐漸充斥整個空間,比外面的霧更薄更溫潤,在他的皮膚和周圍的牆上結出水珠,光是這就讓他一天的緊繃舒展開來,他才發覺自己恨不得現在能回到家裡好好躺下睡覺。
“好了嗎?”
“好了。”他回答,撿起地上的鞋襪時浴室門已經在背後關上。“我去樓下找吃的。你要嗎?”
門後沒有傳來答應,塔利安聳聳肩。
離宵禁還有一小段時間,旅店的酒館還有很多客人,塔利安取了食物和酒便去角落坐下,聽四周的談論歡笑淡成背景,他平時是很喜歡鬧騰的人,可是今日一點與人交流的興致都沒有。他突然想到維綸沒有帶錢,那人一整天下來居然不餓。
不過究竟是什麼讓那個少爺能走到起泡流血也不肯回去,他是完全想不出來,或許老爺夫人平時是過度關心了一點,可是也不至於要這樣——他反而希望自己還有這樣的機會。既然一邊要將寵愛推開,為什麼又要顯得這麼寂寞呢……
他大概會說將要溺死的人大概也是這麼個表情——他還是能辨認的,從第一次,蜂在耳邊騷亂不停的時候,嘴邊還留有甜膩氣味的時候,除去了黑色的面紗,他們那麼靠近的時候開始,他就有這種感覺,只是無法用言語將其命名——現在他腦中突然出現的畫面,極其幼稚可笑,卻也真切地讓他感到這是個實質存在的東西了。
隨便他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餓著就餓著了,流血也是活該,傷心難過也是活該,都是自己找的破事,嬌柔做作。
“呦,這不是附近領地的傭人制服麼?”一個路過的客人朝他喊道,“小子,在逃班嗎?”然後有人笑起來。
“沒有!今天我放假!”他有些惱怒地答道,暗自祈禱這些人會自動離開。
“是嗎?放假啊,怎麼一點都看起來不高興啊?”
“還不是因為明天就要回去了!”
又有人笑出聲。
酒順著喉嚨向下,最後成為一股熱流散佈全身,燭光變得朦朧,談笑也在緩緩遠離。
“伺候那些大人,真是辛苦你了。”
“就是——整天家規家規,什麼東西擺在哪裡一點都不能差,行個禮打個招呼還有一萬個規矩,一下狩獵,一下祭祀,煩都煩死了,好像沒那些就會出大事似的……做貴族有什麼辛苦的,倒是來天天燙床單,給衣服上漿啊——”他哀聲道,“就只會為了無關緊要的東西嘆氣,太少也不可以,太多也不可以,好像自己曾經掙扎過一樣,好像他們知道什麼叫掙扎一樣。”
酒館裡掀起另一波熱鬧的談話,這些人並不討厭領地的主人,大多也只是認為貴族遵守的舊規多餘且荒謬,塔利安靜靜聽他自己激起的波瀾,卻是朝著不對的方向進展,聽著聽著他竟開始覺得這些人無知了——他很快地拍走這些想法。
“跟你一起的另一個人呢?”
“不大舒服,睡了。”
“啊——真是沒意思,好不容易見到幾個年輕人。”無名的說話者仰起頭,“雖然說貴族那些繁複的規矩很好笑,可是果然還是很羨慕吶……”
一瞬間他想起那被蕾絲罩住的纖細脖子,在自己的雙手下變得慘白,留下紅印。他想起從指尖滑落的面紗和帽子,對方顫抖的嘴唇一個音節都發不出。讓你的蜜蜂不要靠近我,他低語着,傾身向前——一直藏在思緒之下,在家規的字裡行間,在儀式的條條章節之中,在心裡的厭倦和唾棄後面……
“是啊是啊,如果要拿那些條文來換一輩子榮華富貴,也值了。”
其實是想要的吧。
塔利安的手揉了揉額頭,彷彿耳邊傳來鈴聲。“叮——叮——”他放下杯子,真是一靜下來就只會胡思亂想。可是是想要的吧,心中那個小小的自己說,那一點細微的騷動就足以令他坐立難安,想要那人的生活,想要那人的全部,嫉妒得幾乎發瘋……
他曾經也有資格擁有的這一切,竟是如此令人煩憎的東西。
“誰要理他。”
討厭的不得了。
他們怎麼會懂,酒館裡的這些人不會懂,大宅里的人也不會懂,維綸也不會懂。
“叮——叮——叮——”
塔利安回到房間裡時維綸早就睡下了,蜷在床沿就像他平時那樣,蹭亂了的頭髮遮蓋了眼睛,呼吸很淺,有規律地起伏。
他曾經也渴望過這個人,要不也不會在蜂房裡冒著被蟄的危險掀去帽子,明明憎惡着還松不開手,或許就是因為知道無法成為這個人才妄想擁有他,想說能否讓他栽在自己雙手中與自己同歸於盡——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糟糕了。
“一下煩的要死,一下又好像真的受了傷獨自忍耐的樣子,叫我怎麼辦?我也很想懂,但什麼都不說叫人怎麼能明白?你又懂我什麼……”他躺上床,腦中一片混亂,手裡的溫度是那麼熟悉,他已經感受過多少次,一瞬間他竟然恨這柔軟的觸感不是來自自己而是別人,急切到認為就算將皮膚撕掉也必須消除這份陌生感。“如果你能比我更惡劣的話,我是不是就能擺脫這種感覺了?”
“人既然要生作孤島,為何要尋求理解,為何還非得依靠他人才能過活……”
日出將他喚醒,差點就嚇得從床上跳起來,可是手臂上的重量卻阻止他這麼做。完了,他對自己說,本來沒打算這麼睡一晚的,現在他只能暗暗慶幸維綸在九點前不會起床。
他要是一直都如此平靜就好了。塔利安想,將鼻尖埋在對方脖子和肩膀之間的彎處,淺色的髮絲掃過他的額頭,輕柔地吸允,印記在他移動的時候便消失,稍稍不注意,一不小心就會失掉自己——可能也是因為這個行為,身邊的人動了起來,“唔……”維綸輕吟一聲,試圖翻身。“什麼……”
塔利安突然慌了手腳,卻沒法將手抽開,只能用力將他固定在原處。“不要動。”抖動的聲線也不知道能不能掩蓋住自己的窘迫,此時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便是在對方耳邊低語命令,“閉上眼睛,你還在做夢。”不斷地重複,直到維綸的呼吸再次歸回平穩。
當時覺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但此刻卻像是個瘋子似的祈禱夢永遠不醒。他在花園裡徘徊,背對著大宅的燈光連轉身都不敢。“如果我死了……”怎麼這麼安靜?他想,那些該死的蟲呢?晚上攀在巢裡嗡嗡作響的東西呢?“不要過來!”他抓起帽子和面紗,連手套都戴上了,點上燈漫步到花園盡頭,就是在這裡他差點因為蜜蜂而窒息至死,怎麼這個時候卻如此乖順?
“咯嚓。”
突如起來的響聲幾乎讓塔利安的心跳漏拍,他倏地向後跳了一步,舉旗燈試圖看清腳下的東西,搖曳的火光下,本來該是青綠色的地去哪裡了?今天翻土了嗎?他慢慢蹲下去,快要握不住燈的手把。你該回頭的,你聽到第一聲鈴響就該回頭……
光芒觸及之處隨著他抬起手變大,一片片密密麻麻黃黑色的顆粒彷彿沒有邊際,連身體都還濕潤,仍舊動著翅膀試圖回到空中,不知道自己已經注定要死去。
遠處的宅子忽然明亮起來,呼喊和奔跑的嘈雜聲伴隨霧氣流至塔利安腳邊。
“叮——”
懸在床沿的手腕冰冷而蒼白,染血的布在無意間被扯離原本的位置,好似一個祭壇。
【維綸:厲害啊這個傢伙天天沒事就騷擾別人,我其實沒回去睡你知道嗎,都是你我想翻個身都沒辦法腳都麻了,我去給管家告狀你看看你還這麼拽不,我看你太閒了給你多點事做好不好
塔利安:我不是……我沒有……不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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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又要打卡了……銜接用短章,文風文筆都次到爆炸,而且還短】
“付喪神?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自己討厭我,然後叫我把煙斗丟掉?我才不要嘞!”來幸原本就對對方不慎信賴,現在又加重了疑慮,“大哥哥,你要是坐夠了,就回去吧!”
對方露出好氣又好笑的神色來,這更叫來幸不舒服了。但為了不叫自己把情緒表現得太明顯,他給自己倒上一杯水。
“那倒是不會,我只是煙斗的付喪神。”閣樓的不速之客說道。
“唔……”來幸從身旁拿起來煙斗,仔細端詳了起來,“那我要是給煙斗添上煙草,你會不舒服嗎?”他說著用手指戳了戳煙嘴,再偷眼看著青年的反應,對方一臉平靜地看著自己。
“雖說我的身體也會因為煙草發燙,但因為煙斗本身就是做這種事情的,所以並不會覺得不舒服。”青年耐心解釋道。
“我該怎麼叫你呢……?”來幸又問,“叫你煙斗先生可以吧……?”叫煙斗聽起來有些生疏,單純叫先生也不太好,來幸便折中選擇了這個叫法。
“沒問題,反正我沒有名字。”自稱是煙斗付喪神的男人這麼說,“倒是你,竟然都不懷疑一下是不是真的付喪神嗎?”
“反正我這裡也沒什麼可偷的……”來幸說,隨即又想起煙斗本身的價格,他於是抱著裝古董的盒子緊緊不鬆手,接著又想起來一件事,“我可以給你取個名字?只有我能看見你?說起來,剛才村上夫人好像也沒看見你。”
“當然?”
“唔……那我想想吧,名字是很重要的。”
“隨便取個名字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名貴東西。”煙斗先生道。
“唔,不行,名字是很重要的。”來幸說道,“把外套脫下來吧,請您放在椅背上,我要睡覺啦?”來幸說著又攤開床鋪,把自己的古董盒子放在床頭,“對了……煙斗先生,我的名字是來幸。”
“嗯?是賴光的賴字嗎?”
“是未來的來和幸福的幸,幸福會到來的意思!好啦,我真的睡覺啦,晚安。”來幸說著脫下和服羽織和襯衣,給自己換上了寬鬆的睡衣,“煙斗先生,你要睡覺嗎?要睡覺的話就和我擠一擠吧!”他拍了拍身旁的床鋪,自己率先鑽了進去。
“不用,我不需要睡覺。”
“不許把煙斗拿走!”來幸嘟囔著,給對方騰出來位置,“晚安。”
“晚安。”來幸看到煙斗先生坐在桌前,好像獨自思考什麼似的。閣樓昏暗的燈光勾勒出成年男子背影的輪廓。叫他什麼呢,來幸想著,但比起那些,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的頭一靠上枕頭,疲倦感便輕柔地灌溉過身軀。
算了,明天再想吧。他迷迷糊糊地告訴自己,墜入了夢鄉。
夢裡,他夢到煙斗變成了煙斗先生,然後又變成了一道鎖。他看到在津山的老家的大門被那把鎖牢牢地鎖上了。
逃走吧!那道鎖向他喊道。逃走吧!
隔天早上,他醒來後就忘掉了這件事,滿心想著又要去工廠工作了。煙斗先生已經不見蹤影,不知道是去哪兒了。果然是夢……啊!不對!來幸慌張地打開床頭裝著古董的盒子,看到煙斗還在裡面,忍不住鬆了口氣。他收拾了一番書桌上凌亂的文稿,把之前寫好的稿件裝進信封裡。再蓋上昨天忘了收拾的墨水瓶。
收拾好這些之後,他換上上工時穿的衣服,戴上帽子,正打算離開自己的小閣樓,卻看到黑髮青年站在閣樓門口,手裡端著熱騰騰的米飯。
“不吃早飯?”
“唔……是該吃。”來幸喃喃著,又坐下來,“我先吃一點……”
“慢慢吃吧。”煙斗先生將米飯端上書桌。久別故鄉,來幸還是第一次在東京被人服務。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起筷子,扒拉起來米飯。
“對了,我要去投稿,”來幸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說道,“祝福我吧!”他吃完最後一口米飯,抱起自己裝著文稿的信封,慌忙地逃走了。
窗外,春季的綠意才初綻頭角。
【文風?不認識的孩子呢。劇情?聽起來好像可以吃。羞恥心?有拯救世界來得重要嗎。】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小的少年。
不知是因為什麼緣故,少年無論是個子還是頭腦,都要比同齡的其他孩子來得發育遲緩。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弱小吧,少年淪為同伴們排斥的對象。
今天也是如此。
少年獨身一人坐在遊樂場的鞦韆上,慢悠悠地晃著寬扁的鞦韆。身上的衣服已經因為被人絆倒而弄髒,腿上也多了淤傷。就這麼回去的話,一定會被自己寄宿的家庭抱怨吧——少年想起來自己現在的媽媽,好像已經能想象對方生氣的臉了。
就這麼回去是不行的,不如就這麼流浪吧。他這麼想著,然後也這麼做了——拿著他小小的書包和豎笛,少年開始了逃開所有事情的旅途。他穿過一條條街道,去往一座座車站,渡過一條條河流,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身處在不認識的地方。
我逃離了!我逃離了!我成功地逃離了!少年想著,想為自己找個舒適的地方過夜。可是無論哪裡都不合適,沒有錢也沒有身份,無論哪裡都不可能找到棲身之所。最終,他走到一所兒童遊樂場。
這地方與自己逃離的那個遊樂場,就像是雙胞胎一般相像。
已經可以了吧。感到疲勞的少年就這樣坐在遊樂場的寬扁的鞦韆上摩挲著自己的手指。就先待在這裡吧。他對自己說,抱著自己的書包,看著黑夜中好像要將視線模糊的橙黃燈火。
然後、想起來了自己的媽媽。要是媽媽在身邊的話就好了,他這麼想著,瑟縮成一團,感到眼睛有些酸痛。要是現在就能回到媽媽身邊的話,他這麼想著,我就抱住她,然後告訴她我想她了,希望她能快點回來。
她究竟在哪兒呢?他們說她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了。想到這裡,他又感到難受了起來,他抽泣著,想把眼睛裡的酸楚用淚水趕出去,可是已經止不住了。少年就這樣哭著,哭著,直到淚水化成低低的嗚咽。他抱著自己的小書包,踡縮在鞦韆上。
秋季已經禿露露的樹木在瑟瑟風中搖擺著石褐色的枝幹。
年紀小小的少年想到,自己說不定就會在說不清是哪裡的地方待到餓死了。不過,餓死也好,就這麼餓死的話,誰也不會想起來吧。少年回首自己短短的人生,感到世界上或許不存在什麼還在關心自己的人了。
“媽媽!”他一邊哭一邊抱緊自己的身體,隨後,他感覺到身後某人用厚重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少年轉過身去,看到身後站著的是個高大、戴著假面騎士頭盔的男人。
“怎麼了?怎麼還在哭啊?男子漢是不能哭的!”對方說著俯下身來,好讓他們兩人的視線維持在一個水平線上,“怎麼回事……?”
因為燈光的反射,看不清楚那頭盔玻璃後面的人的表情,少年能看到的僅僅是自己的哭臉反射出來的倒影。
“我……想媽媽了……”少年吸著鼻涕,不知為何對這個毫無干係、頭一次見面的“假面騎士”產生了傾訴的心緒,“我……不想活啦……”
“怎麼會不想活呢?”高大的騎士看著他——雖然少年看不見那頭盔後的表情,但他能感覺到對方一定在望著他,“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可以和我說說看嗎……?”
要說起來,其實是有些誇張過頭的語氣,但是不知道為何卻給予了少年安心感。
“我,我,……嗚哇……!”少年想說些什麼,但語言最後都畫成哭泣,他大聲哭著,好像把十幾年份的淚水都給哭出去了,思緒與膨脹的心情猶如潮水,一浪浪蓋過少年薄弱的自製心。最後,他只是緊緊地抓著對方的手。
假面騎士抱住了他,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沒關係的。”
“不會……不會沒有關係的……”少年抽噎著,“我又比大家笨,又很矮,……老師也是,媽媽也是,都不會喜歡我的……”
“不會的。”
“怎麼不會嘛……”少年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直到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為止。這時,他的頭頂碰觸到某個硬邦邦的東西。
是假面騎士的頭盔。對方輕柔但又有些笨拙地將頭盔套上了少年的頭:“來,你看,只要這樣你就能‘變身’了。”
“變、變身……”少年喃喃著,透過頭盔的鏡片看這個新的世界。
“是啊,只要這樣就可以成為“騎士”。很簡單吧?感覺到了嗎?你現在已經變成自己的英雄了,有沒有自信起來的感覺?”對方的聲音隔著厚重的頭盔傳了過來,少年便慢慢地點頭。
“哎……”確實是,比起來剛才要安心了不少。少年想著,卻仍然有些畏畏縮縮。
眼前的騎士只是笑了笑。
“慢慢地,慢慢地從自己相信自己的‘自信’開始吧。”
“可是……”少年躊躇著,卻被對方被粗糙的老繭包裹的手掌附上了手,“我,那樣也不會有人相信我啊……”
對方停頓了幾秒,隨後少年感覺到對方有力的手臂摟住了自己的背:“並不需要什麼人相信啊,英雄本身即是英雄,不是嗎?好啦,小騎士,來,告訴我你家的地址號碼吧!”
——剩下的事情,少年已經記不清楚了。他只記得接下來,自己被什麼人用摩托車送到了警察局。對方一直溫柔地陪著自己,然後,到了第二天早上,“現在的媽媽”帶著擔心的神色趕到了警察局。
他哭著撲向母親,好像已經很久沒和對方見過面,在後悔與安心的情緒中,靜靜地感覺著對方的愛和關心。
等到少年回過神來時,帶自己來警察局的英雄已經不見了。
***
二十九彰剛咽了口口水,他不知道第幾次調整自己頭上的頭盔。車上的乘客一路都盯著他看,讓他有點不自在。但是這些都沒什麼,他對自己說,比起來會讓臉看到的事實,被他人盯著不過是會讓他有些小小不快的因素罷了。
“請候車的乘客先讓其他乘客下車,請小心夾縫。”他聽到車站廣播那好像救命稻草一樣的廣播,緊緊盯著電車的門,在開門的那一刻沖了出去。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借過一下!”他大聲喊著,抓緊肩上的背包,在人流湧向車站的前一秒全速跑了出去,“不好意思啦!太太!”他這麼大聲說著上了扶梯,隨後擠過在車站麵包店前排隊的人群,又躍過忙碌的自動檢票閘口,腳步輕快地向著車站口奔去。
自然,不少人都為這樣的景象而側目。
“御涼亭……御涼亭學院……”二十九在車站出口的地圖前停頓了幾秒,接著頭也不回地向著標識了御涼亭高中的方向跑了過去。路上,能看到不少高校學子和家長向著學院的方向走去,到入學式開始還要再過段時間,行人的腳步稱得上悠閒自在。道旁,累累櫻花壓低枝頭,好像在宣告著已是春季一樣。
開學了,從今天開始就要有新的人生歷程了。二十九對自己說,他看到御涼亭的校門已經近在咫尺。好,就這麼昂首挺胸地走過去。他擺正自己的頭盔,大踏步向著校門沖了過去。來吧!新的校園生活!
“——同學,請停一下,入學式不能戴頭盔進去。”
二十九決定不理會對方的話,當做沒聽見一樣衝過去,卻沒想到對方的態度比自己的要更強硬。他被攔了下來,對方認真地拿出來了記事板,盯著他看。
“同學,請不要在校內戴頭盔。謝謝你配合,快脫下來吧。”
“我,我拒絕……”頭盔之後的二十九輕聲說道,“沒有頭盔是不行的……”
“那我們也不能讓你進去。”
二十九感到有些沮喪,不過,他還是向後退了幾步:“真的不行?一點也不行?”
“當然不行。”對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脫掉頭盔,同學你就能過門了。”
“那我就翻墻過去啦!拜拜!”他對對方大聲說道,小跑著離開了。
——十幾分鐘后,二十九彰剛坐在教師辦公室,呆愣愣地看著墻上的鐘錶。分秒的流動慢得出奇。
☆小江这次大概是没力气掐死我了,良心并不会痛
☆借用了一下虚方姐!大胆地响应一下!
明知故犯。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头顶上的天空依然是蓝色,太阳没有变成两个,世间的一切也都在井然有序地依照着某种不可视、不可闻、不可触、唯可贸然揣度的法则运作着,仿佛只有他这一个故障的齿轮脱落下来,在长达四十五天的坠落中看见一个幻境。
即是说,可能其实不存在一位不顾御守的劝阻、把呼唤灾厄的物件买下来的松井先生,从没有摔碎的碗碟,没有掉下楼去的棉被和漫天的樱云。付丧神向来对自己——不论是记忆力还是任何别的东西——是抱有过少的自信的,加上这莫名其妙的打击来得是如此突然又绝情,因此他开不了口,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直气壮地对着眼前这位将他从徒然堂带出、现在却又询问着他是谁的人类青年开口,说出:我们明明是认识的。
“你没事吗?”松井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看见年轻人动摇到这般地步,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反而担心起对方来,“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也许有吧,我不知道,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时江最终这样说,他苦笑着,瞧着甚至有那么点泫然欲泣的意思,“我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事情,就是我现在无处可去了这一点吧。”
他当然不会灰溜溜地回到店里,躺在柜架上等待什么[下一个机会]了,他可以向着天上那些从未护佑过他的神明发誓只有这件事他不会再做。痛楚对于名为鹤见时江的九十九而言是难以去忍耐、难以去承受的,不论是这副虚构的躯体为模仿人类生存而形成的生理上的痛觉,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过后于心底产生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全都让他备受折磨。他害怕,而一个懦弱的灵魂惧怕疼痛也算是理所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无处可去的话,要不要先留在我这?”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侧过身,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这幢占地六叠、高有两层的旧式木屋的主人,就是这样又一次将不速之客迎进了家门。
就松井而言,他并不会主动关注别人的私事,然而这位暂住者不愿言明的东西似乎有点太多了。年轻人只报上了自己的名姓,虽是穿着华丽,但却身无分文;他好像懂得很多事,能够写字算账,又常对许多寻常物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于是青年就猜测对方可能是从哪里的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少爷,毕竟这小伙儿往好听了说是不擅长做家务事,往不好听了讲就是笨手笨脚,还有点娇嫩。如此结论是三十二秒前得出来的,时江自告奋勇说要帮忙洗洗盘子,接着就在主人家眼皮子底下摔了一个,手心还给陶瓷的碎片划了一道见血的口子。
“很抱歉又摔坏了你的东西,松井先生,但我真没事。”如果他的眼眶没有红,这话听上去还挺有说服力,“反正没伤着……伤得很深,过几天就好了。”“还是处理一下吧。”
松井练过武,觉得自己也算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在话下。时江就不一样了,他拉着他往二楼走想找东西包扎伤口的时候,年轻人分外乖巧地跟在后面,什么话都没有说,大概是真的很痛。想着这些,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忘了对方奇怪的说法、忘了橱柜里奇怪的空缺,忘了这两者之间的简单联想。他本就不是会为这种程度的异常就要追根究底的人。
而对于时江来说,他就算是做不了什么好事、也从来都是个会为主人多做考虑的付丧神,即使被冲击性的事实打击过度,花点时间总归能够重新振作,毕竟两人之间的缘分并没有终结,九十九可以肯定这一点(当然,为了这个[肯定],他偷偷跑回过两条街开外的古董铺专门确认过)。他算不上聪明,也不那么愚笨,几番推敲后总算是明白了对方态度改变的原因——松井忘记了一切与付丧神有关的事。他这是误把他当做了与他一样的人类。
这就不难解释很多事。鹤见心想。比如他现在拉着自己想要找东西包扎包扎,就是因为他忘记了自己就算受伤,只要没有损害到桃纹的御守,再可怖的伤口也能在几日内完全痊愈。
九十九切实地拥有着五感,但他们不会因此产生生理上的需求,单就这一点来讲就已经与人类大相径庭,更不用提人形与本体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会产生怎样神奇的作用。因此“被视为人类”的体验是十分难得的,时江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松井的话变多了,这个人不再是礼貌且疏离地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再是只在他犯下错误时才开口、与他进行着最低限度的交流,不再是、不再是用着和中学教师,和行脚商,和护士,和大学生——用着和其他契约者一样的目光看着他,把他钉死在他从未想要拥有的一切上,让他举步维艰。
瞧,他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呀!自己并不作为他的同族存在于世的事实,源源不断的麻烦皆有来由的真相,还有自己分明就是在卑鄙地蚕食着他的平稳的生活,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他全都不知道、全都不知道啊……
“时江。”付丧神还不习惯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停下胡思乱想、万分迷茫地望过去,松井便耐心地又问了一遍:“还疼吗?”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沉默太久了,于是赶紧摇了摇头,视线隔着玻璃的镜片顺势落到手掌心细细缠绕的绷带上,粗糙织物的尾端是蝴蝶结拉扯过度后失败的模样。他想告诉他说已经不疼了,喉头却被尚未成形的呜咽声生生哽住,吐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这之后的第七天的早晨,即是说鹤见住下来的第十三天兼第五十八天的早晨,年轻人和屋主人说自己等会儿要出门。于是松井把人送到玄关,他就是在这在这儿眼疾手快地扶住平地上也能摔倒的房客。青年看看惊魂未定的小伙子,估算了一下时间,最终还是改了主意、陪他一起走上后街。
五月的街道和四月时并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就算连续几日的阴雨停歇了留下一片鼠灰色的沉闷天空,空气也仍旧是湿漉漉的,它将行人与行人之间习惯性的沉默渲染得更加抽象。这次先开口的是时江,他以一种事先准备了答案因而期望他人问询的心境把另一个问题抛给同行者:“你不问问我去哪吗?”
松井则是这样回答的,他的语气一向平平淡淡,此时甚至还有些缺少感情:“你要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没有告诉我的必要,就算你要离开这里回家去或者哪里都——”“我说过我是无处可去的。”他少见地以略显强硬的语气打断他的话,“除了你这里,我没有任何可以‘回去’的‘家’,我不会对你说谎话,松井先生,所以请不要——”鹤见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般突兀地停下来,“……抱歉,我太激动了。”“没事,我不在意。”
青年伸手,时江的个子比他还高些,所以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路口,他要离开,他也该回去开店了,只是年轻人那副焦急的模样触动到了什么,让他有种难以忘怀的复杂感受。他可能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的,也可能不知道,他无法确定。
“路上小心。”松井顿了顿,补了一句,“早些回来。”
他猜测这句话是说得对了,因为小伙子总算笑起来、回了声好。
至于付丧神打算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毕竟失忆不是正常现象,既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表现出痊愈的征兆,那么前去咨询专业人士之类的简单事务,就算是他也不至于做不好。
“欢迎光临。”蕪木虚方听到铃铛响,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发现来的是位有些面熟的客人,“哎呀,您是——”“我是那枚招来厄运的御守,蕪木小姐,去年秋分化的形。”付丧神礼貌地点点头,“先前来得匆忙,没有和你打招呼,还请原谅我的失礼……不过这次来访也还是因为我的主人的异常情况,他仍然没有好转。”“那确实很奇怪,狂鲤已经被打倒了,造成的影响也就应该消失了。他的症状是什么?”“失忆,他忘了和九十九有关的一切。”“你是说,他也忘了你吗?”“是的。”鹤见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望向窗外,“虽说如此,他也并没有抛弃我,只是把我当做普通人类收留了下来。”“那还好,这样说不定还好办些。”
现任咖啡馆管理人的前·清净屋看出付丧神的疑惑,她如此解释道:“他还能够看见你,那你只要告诉他他忘掉的事情就好了,九十九能够唤醒被狂鲤蛊惑的人,你肯定也可以。”
“只要告诉他,他就能想起来,是吗?”年轻人重复了一遍,“这么简单就可以?肯定还需要别的吧?毕竟,对,我的主人的情况有点不同,他受到的影响比较严重不是吗?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话,我也不用烦恼那么久了呀?”
“可是你并没有尝试过这个方法吧?”虚方不由得因为对方奇怪的反应而疑惑起来了,“不如说,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你没有试着告诉他——”
时江没能听完这句话,仿佛是将眼球内部的水分瞬间蒸发殆尽一般的剧烈疼痛毫无征兆地灼烧起神经,他哀嚎着倒在地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他挣扎着滚动、尔后瑟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而没有了任何阻碍,手指便毫无顾忌又神经质地狠狠抓挠眼周,指甲在脸颊上划出道道伤口,他这是下意识地想要将痛苦的源头从身体上挖出来以结束这可怕的折磨啊!然而勉强保留下的蛛丝般的理性又勉力拉扯着神智去阻止躯体实践自残的行径,他没有余裕去思考,只有期求这一切能够结束的念头残留在脑海——
也确实结束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痛楚在长达千万年的数秒后也终于如潮水般猛然退去,九十九喘息着扶着墙壁站起来,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被他吓到的虚方这会儿正为他匆忙奔找着店里的修缮师。年轻人摇摇晃晃地拾起豁了口的物件挪到店门口,他的眼睛不好使了、什么都看不清,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歪曲的视野黏黏糊糊地溶解着混杂在一起,整个世界之中只有松井的声音依旧清晰。
他对他过说早些回来,所以他这就要回去了。
青年注意到自己的房客自从出过一次门之后就有些不对劲,时江开始经常用想要说什么的眼神看着自己,但出口询问的话也只会得到沉默的摇头作为回应,此外,他偶尔会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发呆,还会伸出手去,做出抓住什么东西再松开的动作。会不会是回来路上摔到了头?松井如此推测,而这个想法在看到对方豁口的眼镜之后变得更加坚定了。
“你找到它了。”他指指对方手里的遗失物,“这不是都坏了吗,要不要去换一副?”“还能戴,就不用了吧。”“不会妨碍到看东西吗?”“………………能妨碍到就好了……”“什么?”“没什么。”年轻人从房间角落的位置站起身来,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他就会待在那里,“那个,虽然很突然,不过今天能让我帮忙洗碗吗?”
考虑到上次答应这个请求的时候发生了流血事件,松井本来是想要拒绝的,可时江说这话时的神情是那样认真、甚至带点孤注一掷的意味,他也就只好先一步将绷带准备好以防万一。只是出乎他的意料,搞不好也出乎小伙子本人的意料的是,他这次什么都没摔坏,八个盘子,三个碗,两个杯子,什么都没摔坏,全都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地排列在壁橱里。
想做的话不还是做得到的吗!松井对时江这次的完美表现十分满意,他侧过头想要再说些什么、或者夸夸他,可当他看到年轻人脸上的表情的时候,这些话就讲不出来了。
……也不至于开心到哭出来吧……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禁这样想到。
鹤见时江知道只要他不开口,松井就会继续将他当做人类来看待,不会将九十九的概念回想起来;他知道这之后后院更后位置的灌木会无故地枯萎,常青的树木会惨遭雷劈;他知道只要他想,他就不会再摔碎任何东西;他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抓在手中的又是什么。
【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即使他并没有开口,【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这样做的。】
付丧神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二十五日的傍晚,他披挂着屋主人借给他的毛毯从榻榻米上爬起来,看见自己的结缘者正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用他再熟悉不过的目光看着他。
“……九十九也会做梦吗?”
松井平静地提问,而被询问者以微笑作答。
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碗筷和饭食,露出了万分不解的神情:“请问这个是?”“我看你一直没有吃东西。”这么说着,松井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虽然只是粗茶淡饭,但应该也能填饱肚子。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可是我——”“恩?”“啊,不,没什么。”
他没有进食的必要,他并不是依靠食物存活于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包括松井,所以他从没有得到过一个机会去尝试所有人类都会尝试的吃东西这件事,好在他已经千百遍地看过别人重复这个过程,所以他能够顺利地拿起筷子、搛起一筷子的菜肴送进嘴里、咀嚼、吞咽,而不使眼前的人的心中升起疑虑。
他确实这样做了,然后狠狠呛住,止不住地咳嗽直到喉咙里泛起腥甜的味道。他向松井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等到能够正常说话了,他耐不住激动地开口,他记得人类在遇到这样的状况时应该给出怎样的感想:“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些,就是吃慢点,不要再呛着了,饭的话锅里还有,你放心吃。”
他看见松井微微地笑了笑,在此之前他从未见他这样笑过,他开始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
丝线于此刻扭成第二个结。
02.
如同这段时间里所遭受的那样,在梦境中,黑暗与诅咒也没有放过他。然而这次令杰尔米醒来的不是恶梦,而是因为他饿了。尽管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饥饿感一直伴随着他。他习惯了疼痛和寒冷,但却怎么也无法忍受饥饿的感觉,有那么几次,他甚至真的觉得自己的空空的腹部与后背贴在一起了。
房间里有些黑,杰尔米想也没想地冲下床拉开了窗帘。虽然夕阳的光芒不是那么明亮,但仍给他的内心带来了那么一点儿安慰。窗外正对着一条街道,时间不早了,但商人们似乎没有要收摊的意思,一些人拿出了外型有趣的灯放在自己的摊前照明,有的商人则直接卖起了光晶石。不同颜色的晶石放入各式各样的灯里,发出光芒的时候可又是另一番模样。杰尔米出神地望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心脏在胸腔里用力地鼓动着。那些用力吆喝的商人们,与小贩们聊天的卖糕点的老婆婆,几个女孩挽着手从窗下经过时留下的笑声、以及相互碰撞的首饰发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烤面包的香味……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新奇有趣!杰尔米静静地望着眼底的街道,内心被一股无来由的感动包裹起来,闪动的灯光在那双金色的眼晴里跳着舞,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直到一丝红色进入他的视野。
是那个男人,他向这边看过来了!
杰尔米猛地向后一跳,可还是晚了,那个男人的眼神与他对上了。杰尔米的心跳因紧张而加快了节奏,他渐渐想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然而记忆在他即将要释放雷电的时候断开了。那男人的东西果然有问题!杰尔米愤怒地想,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门外响起鞋底一步一步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个卑鄙的人类要过来了。尽管杰尔米很想在门开的一瞬间给那家伙来点教训,但此时的他虚弱得就像一只快饿死的小奶猫一样,那男人单用一只手就能弄死他。
门开了,但门外的人没有马上进来,白天的经历让他不敢再对那孩子掉以轻心,于是他透过这条缝小心地观察房内的情形。那孩子醒了,正坐在床上,凶巴巴地盯着自己。
“喂,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亚历克斯一进门,杰尔米便朝他嚷起来,“你这骗子,给我喝的牛奶里果然放了什么东西吧!你这卑鄙又无耻的——”
一个奇怪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打断了杰尔米激动的控诉,他的脸先是变得惨白,再刷一下变得通红。亚历克斯望了望自己怀里正飘着香味的面包,对那孩子挑了挑眉毛。
“我猜你也饿了。”
“你、你这……”
“要是不想骂到一半就晕倒,就先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将一块面包朝孩子丢了过去,杰尔米下意识接住了它。面包非常温暖,浓郁的小麦味钻进鼻中,被强烈勾起的食欲催得肠胃又产生几个更加响亮的呼喊,杰尔米低得看不见脸的小脑袋上似乎能看到嗞嗞冒响的热气。亚历克斯摇了摇头,将披风解下铺在床上,然后把剩下的食物在孩子面前一一摆好。鸡肉沙拉、蘑菇浓汤、一块南瓜派、炸土豆片,以及一碗颜色十分好看的布丁。杰尔米终于投降了。
◆
不管拥有怎样的外形,果然孩子就是孩子。亚历克斯收起空空的餐具,瞥了眼床上的小家伙——他正摸着肚子靠在枕头上,脸上仿佛写着大大的“满足”二字,围绕在他周围的煞气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亚历克斯都能感觉到的幸福感。骑士长背过身,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兀自沉浸在饱腹带来的满足感中,回想起布丁那香甜软嫩的口感,杰尔米回味无穷地咂了咂嘴。果然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事。他懒懒地抬起眼帘,偷偷打量起角落里擦洗着长剑的男人——他有一头暗红色的短发,像刺猬一样往外生长着,看起来又硬又扎,一条看起来与这头短发没什么关系的小辫子从他脑后伸出来,随意地搭在男人的肩上。他很强壮,黑色的紧身衣使肌肉的纹理变得模糊,但仍能让人感受到蕴藏在布料之下的力量。晶石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打在亚历克斯的侧脸上,他用抹布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剑,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来自某处的视线,于是杰尔米更大胆地盯着他看起来。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英俊的男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年轻,但也因此显得更有魅力。杰尔米听说人类只有一百年的寿命,正当他歪起头,猜测起男人的年龄时,对方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深蓝色的眼晴,像没有星星的夜幕,又像看不见阳光的海底。一瞬间,杰尔米的心像是被重物拉扯着一般往下一沉。那双眼晴像是熄灭许久的油灯,破败而了无生气。
视线相接只有那么一秒的时间,杰尔米便迅速地转过了头。亚历克斯不以为意地低下眼,开始擦拭起另一把剑。
“我叫亚历克斯·李,你呢?”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听了孩子的回答,亚历克斯发出一声轻笑,这让杰尔米皱紧了眉头。
“很好笑吗。”
“听着,孩子,”男人不紧不慢地将剑插入鞘中,随即抬起头对杰尔米说,“我遇到你的时候你看上去就快死了,原谅我脱了你那身破烂的衣服,还用水清洗了你的身体……”听到这里,杰尔米睁大眼晴望向自己的肢体,才发现身上穿的早已不是自己的衣服了,顿时羞耻心和怒火如同猛兽一般冲上脑门,让他的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杮子。“你当时的情况很糟糕,我不得不那么做,孩子,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
尽管亚历克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诚恳万分,但仍让那孩子羞恼得全身发抖,好半天,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你有什么目的……”
亚历克斯没听懂这句话。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不相信你只是为了救我而救我,你一定有其它的目的。”
男人愣住了,杰尔米眯起眼,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冷冷地开口:
“那真是抱歉了,先生,我身上能榨的东西已经一点也不剩了。”
几秒后,亚历克斯才反应过来。他一边叹了口气一边笑着低下头,杰尔米十分讨厌他的这种反应,那总会让自己产生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孩子,”男人再度抬起头望着杰尔米,“你应该是个魔族。”
“是又怎样。”
“那么我应该把你送回你的家乡,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你……如果你有的话。”
这番话让孩子突然激动了起来,他背后的翅膀呼地一下展开了,瞪得大大的眼中塞满了恐惧。
“不、我不要!我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了!不要!”
他痛苦地将脸埋进掌心里。
“你可以向我提出其它的要求,你想要的我也会想办法给你,但是……不要把我带回那个地方!求求你……不要……”
在这一刻,面对这个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调转的魔族孩子,骑士长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慌了,但他仍然得做点什么才好。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床边,轻轻地在杰尔米的面前跪下,柔声道:
“嘿,孩子,别害怕,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不要带我回去……求你……”
他是真的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衣服上,聚集成几片小小的水渍。亚历克斯鼓起勇气伸出手,轻缓地覆在孩子单薄的背上。这次他没有反抗,微小的颤栗隔着薄薄的布料在亚历克斯的掌心中铺开,孩子那消瘦的骨骼硌着他的手掌,令他不自觉收紧了眉头。
“不会的,你不喜欢的地方我不会带你去。”
面前的孩子有些迟缓地抬起头,哭得通红的眼晴望着男人。
“……我怎样……才能相信你?”
“说真的,我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里,除非你帮我指路。”
抽咽了几下后,男孩看上去似乎停止了哭泣。在他抬起手准备擦拭脸上的眼泪时,亚历克斯阻止了他。
“眼泪会让你的伤口恶化的。”
说着卷起了自己的袖角,轻轻地抹去孩子的泪水。他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儿不情愿,但仍在努力适应来自男人的触碰的样子。
“……我,我叫杰尔米。”
那孩子吸吸鼻子,小声地说道。
“杰尔米……赫狄斯。”
亚历克斯微微笑了,眼中似乎有微弱的光芒亮了起来。
“不错的名字。”
01.
冬日的雨总是充满今人窒息的寒冷,就连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似乎也不像在夏季时听起来那样清脆悦耳了。杰尔米奋力地振动双翅,疾驰于夜晚的树林中。雨水让他的刘海耷在眼前,挡住了视线,但这丝毫没有让他放慢速度。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全身像被岩浆浸泡着一样滚烫,一会儿又仿佛像被冰雨充满了血管一样寒冷。杰尔米已经没法关注身体的感受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
一大早的,托兰城的天气便好得不像话,很难让人将它与昨晚的狂风暴雨联系在一起。在阳光稀缺的冬季里,这样的日子显得尤其可贵。亚历克斯穿过人头攒动的街市,看到他那身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铠甲与背后随风而动的鲜红披风的人们,无不向他低头以示尊敬,而他则一一接受。在收到了一路的祝福与钦佩之后,亚历克斯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家简陋的小旅馆。这本不在他的行程之内,碰上了如此难得的一个好天气,亚历克斯本应骑着马在城外奔跑,但是,房间内那个孩子的情况似乎开始恶化了,他不得不停下来照顾他。
那是一个背上长着黑色翅膀的小男孩,没有羽毛,就像蝙蝠的翅膀那样。他的耳朵又尖又长,戴着一副金色的耳环,看起来大概十岁左右。亚历克斯是在前一晚经过托兰城西面的森林里捡到他的。下着暴雨的昏暗森林里,这男孩以一种滑稽又诡异的姿势挂在树枝上,亚历克斯费了点周折才将他弄下来。他还活着,衣衫褴褛,并且发着高烧。于是他带着这个异族男孩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托兰城,并且很幸运地,在城内的旅馆里得到一间空闲的房间,凭着自己的身份还能免费使用热水。每当遇到这种时候,亚历克斯都要忍不住感叹一下作为骑士长的便利与优待。
一进门,亚历克斯便放下手中的物品,转头望向躺在床上的孩子,他仍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熟睡着。男人走向他,轻轻地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没有昨晚那么烫了,但也没有恢复正常的体温。或许是因为冰凉的手背带来了舒服的触感,睡梦中的孩子无意识地侧了个身,将整张脸贴着亚历克斯的手掌,身体像只小猫一样蜷缩了起来。男人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用另一只手梳理着孩子的头发。他的头发是蓝色的,比最为澄澈的天空还要再蓝上几分,亚历克斯从未见过这样的发色。真是美丽,他不禁想。
在前一晚,褪下孩子身上破得不成样子的衣片后,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亚历克斯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在那小小的躯体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伤痕,有些早已愈合,留下一道疤痕,有些结了痂,还有的已经化脓,往外淌着浑浊的血水。手腕和脚腕上有被绳索捆绑过的痕迹,那痕迹已经开始发黑……夜已深了,旅馆的主人想必也已入梦了,亚历克斯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吵醒他,但看着面前大口喘气、表情痛苦的孩子,亚历克斯还是深吸了口气,决定再利用一次自己骑士长的身份。在得到药水和绷带之后,亚历克斯仔细地将男孩的每一寸皮肤都清理干净,他实在是瘦得不像话。男人的内心隐隐生出了怒火,到底是哪个残忍的家伙,竟用这么可怕的手段来虐待一个孩子?
将男孩的伤口都处理好后,亚历克斯在自己还未穿过的上衣背面草草开了两个洞,然后小心地套在孩子身上。他将他安置在唯一的床上,而自己则靠着床头坐在地上,以便照看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异族孩子这么拼命,也许他会是一场大战的导火索,也许是散播瘟疫的魔女之子,自己草率的行动说不定会关乎国家的存亡,如果真是这样,那一旦睡去可是再也醒不过来了。然而他还是倦了,在即将跌入梦境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影子,一个混身是伤,却还拼命保护着谁的影子。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在领悟到什么之前,亚历克斯先一步睡着了。
◆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的,我们的骑士长大人还活着,并且状态良好,而那孩子却不太好,他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的体温再一次攀高。所幸退烧用的药水还很充足,在他的状况缓和之后,亚历克斯便出门采购了些食物回来。
那么现在的情况要怎么形容好呢?亚历克斯记得上一秒这孩子还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偎着他的手掌,下一秒他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那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金色的,像全盛时期的金盏花一般灿烂。亚历克斯还没来得及与这双眼睛对视个几秒,下一刻,这孩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被窝中冲了出去。现在的他屁股顶着床头,怒目圆睁,姿态像极了一只看见死对头的猫,亚历克斯仿佛能看到他屁股后面炸开的尾巴,他甚至控制不住内心涌出的笑意,为了掩饰这失礼的态度,亚历克斯捂住嘴咳了几声。不知为何,他没法对这孩子提起戒心。
“嘿、嘿,放轻松,孩子,”亚历克斯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现在很安全。”
那孩子警惕地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之后,目光再度落回亚历克斯身上。这男人的穿着打扮在他看来实在是奇怪,他没有翅膀,耳廓的形状是圆的,有着一双在他看来不常见的蓝眼晴……这很可能是“人类”。他皱紧了眉头,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从内心升起。
“你……是谁……”孩子说话了,声音稚嫩却沙哑得可怕,他用力地咳了几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讲话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但他仍然支起倔强的小脑袋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有什么企图……”
男孩辛苦的模样实在叫亚历克斯于心不忍,他试着柔声劝导对方先好好休息,结果反被那小家伙结实地吼了一嗓子,看着面前咳得满脸通红的孩子,亚历克斯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刚刚采购回来的物品当中拿出一个铁罐,递给对面的孩子,而后者则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地往后一缩。亚历克斯也不生气,他拿下了铁罐的盖子,一股热气从罐内冒了出来。
“这是刚从母牛身上取出的新鲜牛奶。”说着男人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孩子望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一时间渴意汹涌地袭来,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接着,那铁罐再度被送到了他的面前。抬起头,男人带着关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补充道:“味道不错,而且温度刚好。”
这次,那孩子没有再退缩了,他盯着铁罐里热气腾腾的牛奶,眼中的敌意似乎也被那腾起的雾气给熏软了。他不自觉地舔舔干裂的嘴唇,似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在狠狠地丢给男人一记刀片般锋利的眼神后,他夺过铁罐,大口大口地灌起牛奶来。不料喝得太急,孩子被结实地呛住了,漏出来的牛奶弄湿了他的胸口,一时间,亚历克斯也顾不上自己的立场,赶紧找了块毛巾帮他擦拭起来。尽管孩子咳得厉害,但在毛巾触碰到他的一刹那,他动作剧烈地推开了亚历克斯,大声喊到:
“不准碰我!”
铁罐咣啷一声被抛到了地上,牛奶泼了一地。亚历克斯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举动竟让这孩子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反应。男孩站了起来,满脸怒色,大大的金眼晴里,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线,背后那双看起来没多大的翅膀一寸一寸缓缓地展开,他的双手似是握着什么东西,不断发出细小的噪声。亚历克斯警惕地后退几步,右手小心地握住了剑柄。他再也不想用小猫来形容这男孩了。
“你这……卑鄙、肮脏、又愚蠢的人类……竟敢碰我……”
那噪声越来越大,亚历克斯看清了,缠在孩子手上的,是如扭动的虫子一般的电流。
“你这粗俗的家伙……我一定要让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孩抬起了缠绕着电流的手,亚历克斯拔出了剑。紧接着,孩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而我们的骑士长大人几乎就要朝着那孩子砍下去了。
看着男孩起伏平稳的背部,亚历克斯还未从刚刚的紧张状态中缓过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望着那孩子皱着眉头一脸苦相的睡脸,骑士长最终收回了剑。
初步定45截止招收 采取先到先得制
坏甜心持有者目前共38位
另外 由于名额有限
从现在开始现在不再接受多开坏甜心[即投递坏甜心人设前已拥有1个及以上坏甜心持有者人设]
Q:剧情只能是漫画或者小说形式?
A:创作形式并不会非常局限,官方很欢迎其他丰富的创作形式。
Q:名额是先到先得的吗?
A:顺序只会在特殊情况下给予参考,并不会决定是否进入“??篇”。
Q:请问爱岛篇也需要提供表情立绘吗?
A:爱岛篇不需要,轻松愉快地参与就好。
Q:请问可以隐藏自己真正的才能吗?
A:如果是爱岛篇则没有任何要求,玩家可以随意设定。正篇与企划组适当商定之后,也是可以做此设定的。
Q:角色可以拥有附属能力吗?比如江之岛盾子是超高校级的辣妹,但同时也是超高校级的绝望。到时候参与故事推进时只会固定使用一个“超高校级”称号,但是另一个附属能力也包含在内。(相当于副属性)
A:只要只有一个称号就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想要应用在杀人案件上的话,记得在角色纸或角色剧情中有所展现就ok。
Q:想问可以在人设投稿之前向你们确认进场内的才能的可行性吗?
A:可以的,请尽情私信吧。实际人设投稿之后如有不妥,官方也会通知玩家进行修改。
Q:请问审核周,玩家是先私信人设后自行创作序章,还是创作完序章后再将人设和序章两个链接一起私信?
A:先私信人设以及审核用问题即可。【具体问题会在人设报名开始时公布】
Q:手环是不是必须要戴在手上,从说明来看好像只要拿着也能用来付钱做车票之类不用必须佩戴?以及戴着的话,是像3动画一样完全贴合手腕粗细的那种还是会宽一点类似手镯可以上下晃荡的
A:实际应用是在检票之后会被工作人员带在非常用手上的,佩戴时会调整到不容易摘下来的情况,具体松紧可以角色自己要求。
Q:可以详细说明一下怎样的才能会遭到审核吗?
A:这个问题是官方加上的,因为突然大家都来问了。实际上对于才能的审核并不会太过严苛,企划组也希望看到各种各样脑洞大开的才能,因此基本只有“完全刑侦相关的才能”“过于BUG的才能”和“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才能”会被禁止。如果十分希望使用刑侦相关的才能,也可以稍微委婉一些(比如原作的“超高校级的保健委员”也可以具有少许法医知识)。以及虽然“??篇”为了趣味会避免过于相同的才能一同进入,但也只是有多人相撞(如很多个超高校级的贝爷)或者两个才能过于相似(名称与描述几乎完全相同)的情况下才会被审核掉。
Q:才能和别人重复的话是双方都不可以还是只有一方能进“??篇”??
A:和别人重复的话会首先要求修改,如果不愿意修改的话,或许只能进一方。
Q:人设不论进不进入正篇,都要附上两个以上的表情绘(且绘至臀部以下)吗?
A:如果是文手的话,想要报名进入“??篇”的前提就是要先准备表情绘。画手不需要在报名的时候准备呢,当然提前准备好最好,也会增加官方让你进入“??篇”的几率。
Q:请问立绘需要绘制全身吗?
A:最好是的。
Q:是否允许角色存在跳级上高中的情况?比如入学年龄是14岁,看到角色年龄限制在15~18岁所以来问一下…
A:实际上正常的入学年龄是16岁,15岁已经是跳级过的年龄限制了。不过,事实上人设纸上只会要求填年级,并不要求填年龄,15岁只是希望人设年龄不要太小而已,在此基础上稍微自由一些也是可以的。
Q:我想设计预言/占卜/附身/诅咒etc.的才能,请问可以吗?
A:这里统一回复一下。对于企划书中所提到的“超自然系的才能”,官方禁止的只是“完全的超自然系”。具体判断标准大概如下:
完全纯粹的超自然系才能 ×
依靠推理等科学手段伪装成超自然才能 √
拥有科学解释(如概率,心理学,解梦等)的才能 √
以上两种情况但自身坚信自身拥有超自然能力 √
同时,在企划组私信通过的情况下,依旧需要在人设纸上进行简要说明,或是在私信报名时进行二次说明,方可通过审核。
Q:请问列车上可以带宠物吗?是单人房间吗?有床吗?车程多久呢?
A:可以带。是单人房间。没有床,只有沙发。车程五小时。
Q:请问大概是什么季节呢?
A:一定要说的话,大约在秋季。
Q:有QQ群吗?
A:目前没有。
==================================2017年4月23日更新================================
【花愿】
【BGM:《Twilight of Thanalan》】
下过雨的学园里到处氤氲着清清的味道,被雨水打透的泥土里冒出了许多圆头圆脑的嫩芽和不知名的小蘑菇。莲给学园里的树木撤掉了御寒的草卷,把潮湿台阶下草原一般的几团苔藓连着薄薄的泥土一起铲走,铺在了工作间手制的小梯田里。正掩在窗外沉默了一冬天的枝条上起了一层饱鼓鼓的小叶芽,正天真地在窗户玻璃上打量自己鹅黄的颜色。就连屋角,去年入冬时差点死掉的几盆草花也开始泛出新绿了。
只是今年的春缘樱还只是结着累累的花骨朵,并没有绽放的迹象。
真迟哪。
莲站在树下,在确认了一朵花也没有开之后有些无奈地抚摸了干燥的树干:"大家都在等你呢。"
虽然已经不算年轻了,御凉亭的庭师依然不自觉地和学生们一起在意着一些校园传说。就比如"看到春缘樱在春天开放的第一朵花的人会有一整年的好运气。",他也会有意无意去争取看到每年的第一朵花。虽然谈不上有什么需要好运气的时候,但是最近从家里打来的电话催得有点紧,年龄有些尴尬的庭师也有了烦恼了,希望得到好运气能把家里人的催促驱散也无可厚非吧。
这么想着,莲拍了拍树干与春缘樱道别,转而走进了小卖部。
从前听过人说小卖部的年轻老板会占卜,而且很准,虽然收费但是价格不高,也会给出可靠的建议,总之评价非常好的样子。虽然莲常去小卖部,专程去占卜还是第一次。
推开门,年轻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便抬起头自然地招呼:"欢迎,想来点什么?"
"现在可以占卜吗?天道先生。"莲停在了柜台前,对方也稍微凑近了些,双手十指相扣搁在柜台上:"没问题哦,先说好一次占卜的费用是500円,不过看在都是同事的份上可以给你打八折。"略显低沉而丝毫不带攻击性的温柔嗓音让人很舒服:"想知道什么?"
莲将硬币摆在了柜台上,小声问道:"嗯……我能看到春缘樱今年开的第一朵花吗?"
"哦?见空先生居然对校园传说这么当真吗?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并不意外呢。说是看到第一朵花的人会有好运气……"回答这种对方理应比自己更专业的问题并不是他的强项,天道歪过头笑了起来:"怎么?有需要运气的地方?直接占卜和愿望相关的事情不是更快吗?"
"嗯……那么请给我占卜一下我还要单身多久。"莲的声音更小了。都已经30岁了还没有任何罗曼史可言这种事情,虽然自己不是很在意,但是说出去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天道闻言像是知道了什么有趣的小秘密一样抿嘴笑了起来,莲突然注意到他嘴唇下面的一颗小痣,以及他笑起来的时候,漆黑的眼睛里有莹莹的亮光。
"唔……见空先生你的桃花运真是非常弱呢。"天道一边看进莲的眼底,一边认真地说着:"你没有为恋爱做好准备,现在的你仍然沉在你一贯沉迷的界里。如果期待爱情降临,不如试试走出这个界,多注意一点身边哦。"含着笑意的尾音听起来心情很好似的,莲好像在聆听医嘱一般认真地记下了对方的话,末了还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谢谢你。"
似乎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决心。
"不过第一朵花更有可能会在夜里开。"准备离开前,莲还是下意识地小声说了出来。
还在在意这种事情呀……
天道挑了挑眉:"说是要看到第一朵开放的花,也没有说不可以同时看到第二朵第三朵吧?"莲停下动作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朵花开放后,在凋零之前会一直呆在枝头,并不会因为之后的花儿接连开放就不再是‘第一朵’呀。"温柔的嗓音带着清清的嘹亮,始终没有褪去笑意:"也许明天早晨起来,你就会看到满树的花都开了,但是只要还没有花飘落,你就一定已经看到了第一朵。"
莲在对方说话的过程中就被说服了,一直有些茫然的表情上也浮出了微笑,应了一声:"嗯。"
"那么请按照自己的意愿加油吧。"天道在柜台后面向他道别:"顺便,见空先生。"
"什么?"
"记得多笑一笑,你笑起来很好看呢。"非常温柔的语调。
"谢谢,我会的。"对夸奖报以更大的笑容,莲在天道的目送下离开了小卖部。
次日的清晨,御凉亭的庭师准备开始工作,一夜安眠之后他走上了通往春缘樱的耘沙小路。
穿过假山柳暗花明,一片温柔的淡红色氤氲在朝雾之中,安静地,浩瀚地,呼吸着。吞吐间有尚未回暖的春风拂来,顺着发丝的卷和衣褶的棱卷过去。潮润润的淡香侵进了呼吸,好像就有春天在身体里蔓延开了。莲循着芬芳靠近,却发现树下已经有一个人了。
那个人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那一树的花。鼻尖离一段花枝仅几寸,像是在轻嗅花香。
听到脚步声,一双似曾点漆的黑眼睛看过来,含笑也含着一点璃璃的光:"见空先生,你看到第一朵开放的樱花了吗?"
他听见水珠落在深潭的清响。
莲笑了,有些腼腆地。他走到树下和天道并排站着,抬头望向一树繁花,轻声回答:"看到了。"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6646/】
“怎麼啦?”我小聲問著八尾。
八尾一反常態,只是貼了過來。我還沒徹底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就緊緊地抱住了我。一時間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怎麼啦?”我稍稍低下頭看八尾,看到他的髮旋。真奇怪,明明不該是看人家髪旋的時候。
“……”八尾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隨後跑開了。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管理魚塘的婆婆和北原大叔已經在一旁烤起了魚,或許是為了給我留些“私人空間”吧,他們並沒有再向我搭話。這種“體貼”我已經習慣了,倒是八尾的反應有些嚇人。
應該沒事吧。我暗自思忖著。
老實說,事到如今,再怎麼傷感也早就走出去了,但是周圍人的反應卻總是讓我有種倒退回幾年前的錯覺。
明明早就結束了,早就結束了。我胡亂從地上揪起來草葉,將他們係在一起,再像小學生一樣左右互搏起來。沒過多久,草葉就斷了,正好斷在中間。也在這時,前額上多了毛茸茸的觸感。
看都不用看,是八尾吧。
“八尾……”我抬起頭來,視線卻被一個橙黃色的圓形物體佔據了。那東西暖呼呼地貼著我的臉,毛茸茸、略微粗糙的表面覆蓋了視線。這個小生物在佔領我的臉的時候,輕微地發出來呼嚕嚕的抱怨聲響,不過也沒有做過多的掙扎。
是、是貓。
“淺井君把頭埋進去!”八尾在上方大僧說道。
“……好……”我應著八尾的命令把臉放在貓上。貓很胖,軟呼呼的,被我們這麼一來一去折騰著,不一會兒就從八尾懷裡跳了下去,飛也似地逃走了,留下我和八尾在原地對視,“剛才那隻貓是……”
“那隻貓咪是從附近抓來的喵!”八尾得意地叉腰,好像宣佈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啊,怪不得,不過能隨隨便便就把貓抓過來,八尾也很厲害啊。
“嗯……嗯……”我有些不清楚該說些什麼好了,“謝謝……”
“那個,淺井君,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八尾說著低下頭去,又好像要偷看我的反應似的悄悄抬起來頭。作為回應,我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對方在我手裡猛地抖了一下,但卻只是驚愕地看著我。
“已經沒關係了,比起來和老爹一起釣魚,我更喜歡和你在一起的現在。現在我很開心,謝謝你。”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說出來這句話,只是覺得要是不說清楚什麼,對方或許會誤會什麼……我注視著他的雙眼。
八尾睜大著眼睛看著我,他的信心又回到了臉上。看著這個樣子,我就放心下來了:“嗯!”
“……橘貓果然沒有瘦的。”
“人家只是豐滿喵!”八尾笑著推了推我。貓兒在幾米之外洋洋得意地看著我們,搖著尾巴逃走了。我和八尾相視一笑。
“喂!你們兩個!快點過來吃飯啦!”看魚池的婆婆向著我們這裡大聲喊道,我和八尾忙趕過去。魚已經烤得差不多了,空氣中瀰漫著魚肉熱騰騰的香氣。八尾和我幫忙分好食碟和餐具,并體驗性質地夾了幾塊碳放進烤爐。沉甸甸的炭塊掉入火紅的同伴裡,立刻就發出來噼里啪啦的聲響。
“好熱啦……!”雖然這麼說著,八尾卻笑著在用扇子扇動火爐。婆婆給我們每人一隻用竹枝串起來的烤魚,能看出來特地給八尾的那份撒上了孜然粉。北原好像也恢復了之前愉快的心情,現在開了兩罐冰鎮啤酒坐在樹下,正配著烤魚暢飲一番。
夏日最後的聲音全部聚集在一處,遠處,有軌電車的聲音被掩蓋了過去。婆婆又把原本超出去預期的蔬菜水果放上了鐵板。一粘上炙熱的鐵板,食材立刻發出快活的滋滋聲。
“唱歌吧!婆婆!唱歌吧!”北原笑著將啤酒罐舉向天空,“淺井小哥,八尾小哥,你們也唱呀。”
“北原,你太叫人不好意思了。”婆婆雖然這麼說著,卻還是唱了起來。她最終所唱的竟然是時下流行的歌曲,雖然由這樣老邁的嗓音來唱,還是第一次。北原打著節拍,八尾則拿了筷子給她伴奏。她唱完之後,八尾又唱了一首貓貓之歌。
“喵!”八尾以一聲貓叫結束了歌,隨後,吃起來特製的孜然烤魚。這下,輪到北原唱歌了。北原唱的是父親那一輩才知道的老歌,我和八尾都沒聽過,不過,歌曲節奏悠揚曲調鮮明,北原又唱的不錯,到了末尾我和八尾都使勁鼓起掌來。北原顯然也很得意,紅著臉大聲說著:快吃吧快吃吧!但臉上又掩蓋不住笑意。
我們四人都坐下來吃,這時候,八尾剛才抓來的那隻橘貓過來了。肥肥的橘貓圓溜溜的眼睛覬覦著烤魚,真是司馬貓之心路人皆知啊。我想著,試著叫貓過來,卻被對方以屁股相對。
……被無視了。
“這隻貓是?”我給自己的烤魚加了點鹽,問婆婆道。
“我們這裡養的,叫蛋黃。”婆婆說道,隨手揉了揉貓,也給貓一點東西吃。怪不得這麼胖。好像聽到我內心在想什麼似的,貓充滿敵意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又埋下頭吃起來午餐。
烤魚吃起來十分鮮美,或許是剛剛從魚塘裡面抓出來的關係吧,舌頭單單是碰到發燙的烤魚都能感覺到那讓味蕾跳躍起來的鮮味。配上分量恰到好處的食鹽和醬油,單單吃著烤魚就已經很享受了。吃完柔軟的魚腹之後,是味道最為鮮美的魚背,然後是魚頭。
“婆婆家的魚,真好吃喵!”八尾說道
“那當然,這可和市場裡面賣的那種不一樣,是這裡現撈的啊!”婆婆自豪地拍了拍胸口,給我們兩人各盛上一杯冰好的麥茶。冰過的麥茶蓋過滾燙的烤魚帶來的味道,剛好化解了舌尖的疲憊。
酒飽飯足之後,四人一貓癱坐在樹下。北原原本要和我們打紙牌,但突然接到通電話,就告辭了。八尾在原地逗起來貓,我給他拍了幾張照片,他笑得停不下來。沒過多久,天色暗下來,我們也決定離開了。
看魚塘的婆婆站在門口,向我們揮別。我和八尾背著各自的東西,慢悠悠地離開了魚塘。太陽已經不像來時那樣炙熱了,陽光被幾片厚重的雲彩遮住,倒是恰的自在。
“我好開心啊!淺井君!”八尾笑著,腳步輕快地走在午後的人行道上,“能和你一起出來釣魚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雖然到最後都沒釣上來魚。”
“嘿嘿!下次嘛!下次嘛喵!”
馬上就要入秋的天氣,在我們離開魚塘之後,終於送了冷風過來。八尾用腳點著路邊磚縫枯黃的蒲公英葉,給我看路邊奇怪的摩托車,天色雖然還早,但卻暗得很快,不過,太陽還沒被完全蓋住。濕潤的空氣昭示著雨水的到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低飛的蜻蜓早已成群結隊,好像在歡慶似的出來了。
“天氣變化得真快啊……”我向八尾說道,“今天早上的時候還很熱呢。”
“是啊,天氣就像彩虹喵喵的心情變得一樣快呢。”
明明是星期日的午後,路上卻因為處在近郊的關係看不見多少行人。當鼻尖蹭到降下來的雨點的那刻起,我和八尾就毫無目的地跑了起來。我們兩人都沒帶傘,只知道掩著頭向前沖。我的鼻腔裡滿是雨水帶來的灰味,視線也被雨霧所模糊了,但不經意間瞥到的手臂上的雨水卻很澄澈。
“雨好大喵!”八尾好像毫不在意身體會濕似的,抱著頭在雨水中跑起來,“淺井君,淺井君,快看啊喵?前面有便利店!”
身體已經濕了,好像就不需要在意避雨的問題,但我還是跟著對方跑了過去。大雨中,便利店的室內燈顯得格外明亮,就算不去特地看也會被引過去似的。八尾大聲說著:“好冷啊!”一邊笑著推開門進去了,門上懸掛的電子自動鈴鐺應動作而起,發出叮咚聲響。小吃鋪的玻璃蒸籠裡,包子和肉丸看來熱氣騰騰。我和八尾向著熱源那兒站了站,然後發現店鋪唯一的店員正坐在那裡打遊戲。
“要買雨衣嗎?”我問八尾。
“可是,身體已經濕得差不多啦,啊,買點衣服吧?”八尾站在最近的特賣商品貨架前,指了指和某個吉祥物特別合作的商品。商品中似乎剛好有T恤衫的樣子。
“這還真是及時雨……”我拿起來貨架上的一件T恤說道。
“明明是無傘偏逢連日雨吧喵!”八尾指著窗外的大雨,他那兩道細細的眉毛上揚,做出一副認真的表情指正我的錯誤。
“沒關係啦,雨不能下一年嘛。八尾,你看這件怎麼樣。”我說著攤開折疊好的T恤,老實說這個吉祥物實在是很醜,但是因為醜到了極點,反而變得可愛起來了,“我穿起來如何?會不會被別人指指點點?”
八尾拿起來一件黑色的T恤,上面畫著同一個作者的另一個吉祥物,能看出來吉祥物的原形是貓:“這件不錯喵!淺井君就穿那個嗎?”
“啊,但是這件衣服的尺碼我穿不下。”我看了眼自己手中的T恤的號碼。
“淺井君是肥肥大大t恤派喵?來交換交換喵!”八尾說著將手裡拿起來的t恤塞到我手中,又拿起來我手中的那件,徑直走向櫃檯。坐在收銀台后打遊戲的店員看到有人來了先是一愣,隨後慌忙收起來手中的手機,給八尾掃碼。八尾也並不見外,他大聲說著“我先去換衣服了!”就進了便利店的廁所。
動作還真快。
我抱著剛剛選好的衣服走向收銀台。我慵懶的售貨員同類正打著哈欠,強迫自己從遊戲世界的窘境中走出來,毫無氣力地說完“今天的巧克力特惠”後,就無精打采地幫我掃碼。
真是辛苦你了,老兄,一直站著簡直就是對關節和昏昏欲睡的最大折磨。我想著,也拿上自己的衣服,到廁所面前等候。
八尾很快就換好了,他散開了小辮子,蹦蹦跳跳地走了出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八尾披頭散髮的樣子。八尾那原本就中性的面容,在這麼做之後看起來又模糊了性別。
“怎麼樣!”他用兩隻手揪起衣服上畫著吉祥物的部分給我看。
“……我知道它長什麼樣啦!”我嘟囔道。
“哎?不是,我只是想給你看看嘛喵!”八尾慌亂地看著我說道,“我只是想給淺井君看看這件衣服上的吉祥物喵!不要生氣喵!”
“沒有,沒有生氣啦。”我有點不清楚對方為什麼突然這麼緊張。是我剛才的態度不太好嗎?還是因為我的語氣不對呢?總之,八尾看起來好像嚇到了的樣子,“我只是說,比起來吉祥物什麼的,我其實不應該看得是八尾穿這件衣服的樣子嗎……?”
“……唔……!”八尾摸著下巴,以名偵探推理版的姿勢點了點頭,“說是那麼說啦喵……!”
“怎麼樣,接下來要去哪兒?”我問八尾,窗外的大雨看起來下得正猛,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不好意思,我們再買兩件雨衣。”我隨手從貨架上拿起來兩件雨衣放在收銀台的桌面上,迎來的是售貨員應付式的掃碼和“今天的巧克力特惠哦。”
“之前不是和淺井君說過,我家是開貓咪咖啡店的嗎?”八尾突然說道,他拿起來其中一件雨衣拆開,套在自己頭上,“不如在去我家玩玩吧!”
“好啊……!我很期待!”我也套上自己的雨衣,走出便利店。門外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八尾和我小跑著在雨中潛行,腳下,不停地踩起水花,八尾的腳步很輕巧,就算跑得很快也沒有弄濕衣物,我就不行了,跑過幾步之後,褲腿和鞋子就全濕了。
雨不知不覺小了。
我勉強地跟著八尾,跑進了車站,對方笑著指給我看車站外的天空。
“看啊!淺井君,是彩虹耶……!”
只見天空上懸掛著一道纖細的弧形緞帶。
从小由单亲母亲带大,小时候父亲因为车祸而死亡
母亲是一个商业精英,希望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完美”的商品
小时候鹤田喜欢书房于母亲玩闹,长大以后书房却成了两个人之间的一道沟壑
从小学就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一直期待着
知道自己不会说话 一开口就尴尬 养成了有点冷漠的表情
到了初中
开始理解母亲,希望成为母亲一样的人
经常去补习班
会花零用钱去照顾流浪动物
喜欢菠萝
亮黄亮黄的 好看
觉得自己的发色难看 更喜欢母亲的深栗色
对考试紧张 考前恐惧症之类的
真的上考场就进入贤者时间
觉得自己有时候挺会开玩笑
上了初中还是不敢交朋友
喜欢穿校服 觉得很帅气
对于体育没什么想法
讨厌出汗
擅长游泳
擅长计算
对于自身要求很高
喜欢自己的蓝眼睛
亮亮的 很像父亲
偶尔会写日记
我从未有那么注意一个人过。
——或者是说,我从未有那么被一个人注意过。
那家伙,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吧?
可是即使我经常向我的朋友们抱怨,总有一个黑色长发的女生一直盯着我看——不对,应该说,我老是不由得盯着她看——啊,总之,我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她,在我周围的各个角落出现,用不明所以的笑盯着我,深邃的黑瞳就像鬼魅一样——不过,朋友们也只会笑我想太多。
至少我的私人空间里,她不会出现。不然那就是恐怖片的情节了。
是啊,我只是一个这个年纪里最普通的那种男生罢了,有什么理由会被一个女生追到这种程度呢?
然而奇怪的事情并不会就此停止,似乎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这个秋天的乌鸦,似乎格外的多呢。
这次学校组织的外宿,去到了一座山上的庙宇。
一路上的山壁都刻着祥云或者是佛像,还有一些我看不懂也不会发音的汉字经文。我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大概是因为终于不用看到那个长发的姑娘了吧。
因为是美术学校,所以车到了山上的寺庙之后,只是草草地参观游览了一遍之后,我们便例行被老师打发到不同的地方写生了。秋高气爽,杭州一向阴雨连绵的天气也因为秋天的到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太阳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我拿着小板凳,在物色一个特别的角度和布景。天上是盘旋着的聒噪的乌鸦,而身后也传来同学们的嬉笑打骂声。最终我坐在了一棵老树的旁边,对着寺庙里的一景画了起来。
这太阳,真是舒服啊。这样的好天气出来写生,心情也会变得很好。更何况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写生结束之后跟同学好好享受美好的休假好了。
我想着不明所以的事情,手里的笔也没有停下。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耳边聒噪的乌鸦叫声和同学的声音似乎消失了。是我太认真,还是他们突然识趣地闭嘴了呢?总之我在临写那一片景色的时候,有如入了无人之境,很快就将那些线条勾完了。
连着画了好几幅之后,我站起来想稍微伸展一下身体。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我的肩上、头上、膝盖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只乌鸦,只是在我动起来之后才注意到它们。而它们也似乎在我动起来之后注意到了我,扑腾一下慌忙飞走,留下了几根羽毛和属于禽类的臭味。而我旁边的老树上,也坐着几只乌鸦,却不怕人,只是瞪着大眼睛直愣愣看着我。
恍神一看四周,自己的倒影被拉得老长,这几幅画的时间里,居然已经到了黄昏。
而同学和老师,以及看守这里的僧人,也都消失了。
“……你好啊。”从身后传来的是,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黑色头发的女生。她穿着黑色的长衣,和头发一起被秋日的山风刮得到处乱甩。肩膀上,停立着一只乌鸦,它看着我,也识相地叫了一声。
“你到底是谁?”我后退了几步。
“啊。难道我吓到你了吗?十分抱歉。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安雅。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呢?”
她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看着我,而我则觉得这个微笑在这种时刻过于诡异了。再加上几个月以来的,关于她的事情、关于我的事情,我一点都不了解。堆积在我胸口的郁闷便借机喷涌而出——
“我遇到的麻烦应该是你才对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呢。”她围着我走了一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你不知道你自己发生了什么吗?嗯,怎么说,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吧。”
“还有,绅士应该告诉女士自己的名字哦。尤其是在女士自我介绍之后。”
“我……?”半信半疑地,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何衍之。”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低头沉思,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个名字似的,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嗯……衍之。真是奇怪的名字。”一边笑着,还一边故作老派地点点头,我就这样被叫安雅的奇怪的女生打量着。
“我现在到底——”
我有点着急,朝她向前走了一步,却听到她说:“不要过来。”
我只好停住。
“看在你名字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如果你现在打算就这么下山的话,估计你的人生就只能在这里终止了。”
我愣住了,脑子飞快地思考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我会死在这里的意思、吗?
因为吃惊或者说是恐惧未知的缘故,我现在的样子大概比较好笑吧,她看着我这样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生气却又生不起气,一脸懊恼地看着她。
“小雅。”她似乎在叫那只乌鸦的名字。那只乌鸦啊地一声,算是答应了吧。它将翅膀打理了一下,就突然腾空而起,在我的头上盘旋了三圈,最终落到我的肩膀之上。
她没有说话,将食指放在了嘴唇上,摆了一个“嘘”的姿势。
那个叫小雅的乌鸦突然又用难听的声线叫了一声,然后起飞,震了我一脸羽毛和灰。它在天空盘旋了一阵子,然后朝着山下的方向飞去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安雅,她笑着对我挥了挥手。
“有缘再见吧,衍之同学。”她说道,“一定会没事的。”
我不知为何,仿佛她就是救我一命的大恩人一样,向她鞠了个躬,然后跟着小雅走向了下山的道路。
小雅指引的道路异常地艰难,几乎没有人工开辟过的痕迹,有的也只是用锄头简单地挖了几个泥土的阶梯,甚至有些地方连这些都没有。身上背着一堆绘画工具的我要顺利下山是一件十分有挑战性的事情,因此也走得特别慢。然而小雅却并没有抛下我,如果我走的实在是太慢,它就会在上空盘旋一阵子然后啊啊乱叫,催促我加快速度。
我路过树林的时候,顺手折了一根看上去还算粗壮的枝条,怀着不安的心情继续赶路了。
太阳快要下山了,夜幕也渐渐要降临大地。下山的路比我想像中要远的多,而我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似乎也只下到了一半。小雅也开始焦急起来,不是因为它晚上不识路,而是担心我会找不到路的样子。我也有些担心,但能做的也只有埋头赶路而已。
“啊。”又是一声难听的叫声,我抬起头看着渐渐与天色融为一体的小雅,突然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灌木丛。
要问为什么,是因为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黑色的,奇妙的物体,正在离我不远处的灌木丛,用一双小灯泡似的眼睛盯着我,我头皮一阵发麻。
要说为何是奇妙的物体,可能是因为它那个没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外形吧。如果我能够用相机记录下来的话或许会是一个新的传说故事呢——我虽然这么想着,但却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发软,连掏出手机的力气也没有了。
“啊!!啊!!”小雅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似乎是催促我快走不要看,同时又有威胁那个东西的意思。
我试图挪动自己的双腿,但是似乎作用不大。
难道安雅说的那句话,真的是预示着我要死掉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18年的人生,看上去真是令人觉得无聊啊。
啊,那个东西朝着我冲过来了。
已经不想再想什么了的我,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希望死相不要太惨,希望有人能发现我的尸体,然后希望爸妈能把我认出来领回家好好地埋葬我……我没出息地这么想着,真的很没出息。
我就这样自行剥夺了视觉,几秒钟的事情就像几年那么长,我听到那个东西刮到树叶的沙沙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
梆——巨大的一声。我吓得睁开了眼睛。
由小雅指出的那条道路,在微微地发着光,而只要那个东西靠近这条路,就会被狠狠地阻挡,然后发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巨大的声音,大得甚至能够地动山摇。
小雅又叫了一声,把我的意识拉回了当下。“快走!!”我的心里只有那么两个字了。恢复了意志的我,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里,只留下了那巨大的声音在身后回响着……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大马路边。天色已深,但尚未到午夜那种程度。我惊魂未定地左右打量着附近的景色,又愣愣地将手机掏出来,一看,8点刚好一刻。
我回头一看,那座山依旧如此幽深,寂静地坐落在我眼前,跟平常的样子没有两样。而路……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根本没有记忆中那条下来的路。我从哪里下来的呢?
不过至少我现在已经安全了吧?
这样想着,我叹了口气,打电话成功联系到了同学和老师,电话里虽然免不了老师的碎碎念,但她还是亲自驱车来接了我。
她有些担心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说自己莫名其妙地迷路了。那个叫做安雅的女生,那只奇怪的乌鸦,还有那个无法描述的奇妙的生物,我都打算把它们当作是个秘密,这样埋藏起来。
——不对,小雅,那只乌鸦,到哪里去了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似乎都没用遇到过那个浑身黑色,名叫安雅的女孩子了。
稍微有些在意的我,向学生会里人脉广的同学打听了一下关于她的事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们都回答“不认识这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么思考着,一个月前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
而。
不知不觉地,眼前的画已然成型。
那是一只融于夜色之中的乌鸦,扭曲飞翔着的情景,我,下意识地,把这个画成了一幅画。
——改编自我的神棍画室老师每日鬼故事之一。
我在第二年春分醒过来时,无名小姐跪坐在我身旁,大抵是静候着。
一开始,我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无名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这个家里会有别的付丧神出现。在我醒来前一声不吭的她,对着刚刚起身不知所措的我突然毕恭毕敬地磕下头,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您好,我的主人,臣下名曰无名。既然您持有我,我愿从此为您斩除一切,直到最后。”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使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思考了一会,猜想无名小姐大概是误把我当做房子的主人了,急忙向她解释。
我不过是一册古旧的日记化形而成的付丧神。去年的春分之日第一次从家里的置物间醒来,懵懵懂懂以人类看不见的人形姿态消磨了一段日子,之后又陷入沉睡,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化形了。想来无名小姐可能是第一次在这个家醒来,刚好看见我,就误把我当做她的主人了。
事情基本如我所料。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无名小姐仍旧将我认定是她的新主人。
我们不过是同在置物间中恰好都化形的九十九罢了,无名小姐却将侍奉主公之情寄于我身上,这令我感到非常手足无措。
“这所房子的家主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哦。”
“臣下在主人您苏醒前已经调查过,这间房子常年无人打理,屋主的后人极少过来。既已如此,您便是我今后的主人了。请……请您让臣下尽战场刀的职责,不被需要于臣下而言是可耻的。”
听了无名小姐的话后,原本还想说些推脱之言的我,只好放弃说服她。
不过无名对我的尊称始终让我有些不好意思,经过几番讨价还价,最后她勉强愿意叫我“弥生大人”。
今年的我莫名成了另一位付丧神的“主人”,又一次开始懵懵懂懂游荡人间。
起初,我那破损残缺的头发引起了无名的注意。
在原主过世后,我被她的亲属收起来放在了置物间,和主人生前的藏书一块儿在积满灰尘的小屋里存放了很久。由于本体的日记不过是相对脆弱、不易保存的纸制品,在保存不善的条件下,日积月累,不知不觉变得破旧不堪,本体也有了不少虫蛀的痕迹。化形后,那些旧日的痕迹留在了我的头发里。
“弥生大人要复仇吗?向将您变成如此模样的人类施以报复。只要您下令,我必定为您实现。”
我有些惊讶无名的建言。
“谢谢你,无名小姐。我不需要这样做,真的。”
“为什么?”她恐怕误解了我谢绝的原因,进一步向我说明,“只要弥生大人有意,我可在阴气最盛的时刻为您挥刀。”
“我对那些孩子没有恨意啦,”无名对我所说的似乎很感兴趣,侧耳倾听着,“主人在世时很珍惜我,过世后,她的侄子难免会疏忽保存日记之类的东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
“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日记大体上只对写日记的人有意义吧。迁怒后人有些太过了。”
无名起初只是沉默。
在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她淡淡开口:“弥生大人的想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看法,现在还没有彻底想明白。非常抱歉,是我僭越了。”
我原本以为无名小姐是寡淡清冷、无心无情的。没想到她却也用心思考别人的心意,并非毫无感情。她困惑混沌的模样使我很亲切——过去的我也曾思考过主人做出的每个决定,想要理解每一个行为背后的“为什么”,我的“心”也由此而生。大抵每个附丧神都从这里起步吧。
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擅长言辞之人,却也想要多与无名小姐说说话了。
在置物室的日子总显得漫长一些,刚化为人形的前几个日子,我和无名基本上都在房间里待着。渐渐地,我发觉无名小姐虽鲜有神色变化,但的确喜欢听我说一些以前的故事。
我讲起主人曾经念书的学堂,她的洋文和国文都是都是女学生里最优秀的。因聪明伶俐而天生丽质,我的原主颇受先生们喜爱;说起某个雨夜的访客,穷困潦倒却拥有一颗炽热的艺术之心;邻家伴着主人一同长大的少女家道中落,不幸被卖入花街柳巷;远渡重洋来到日本的金发碧眼洋人们;货轮上除不尽的老鼠和载来的新鲜事物;椭圆的瓢虫和潮湿的梅雨季节……
无名小姐总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询问我对它们的看法。听罢后,她总是独自坐在一旁,思考那些事情。遗憾的是,她只是不断询问,却从不表达什么。
为什么她从不表达呢?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测。也许她真的只是无心无情,我所以为的那些思考模样不过是会错意。
可能想要听无名小姐说些什么的我才是笨蛋吧。
由佳莉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现在,她,早乙女由佳莉正在另一座城市的一间游戏厅门口,和完全陌生的小男孩一起玩抓娃娃机。比起这些更让人恼火的是,她们目前一个玩偶也没有得到。
“啊——那边、那边一点!姐姐再往那边一点!当心啊!好的,抓住啦!慢慢的、慢慢——啊……”
随着玩偶再一次掉落在机子内,少年与由佳莉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真的就差一点点了耶,大姐姐!”
“吵死了!都是因为你这小鬼在旁边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我才没有抓上来!在平时的话,这种东西我想要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原本就心情烦躁的由佳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她用手掌拍着玻璃,手腕上的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几乎是转瞬间由佳莉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手忙脚乱地蹲下去,看着沮丧地垂着头的少年。
“咳……嗯,也许是我今天运气不好吧。”由佳莉又小声嘟囔了句“应该说糟透了”。
“我这里还有硬币,你想玩玩吗?”
少年很快就抬起了头,神采奕奕地问:“真的可以吗?”
“啊,还是……我不能随便花别人的钱。刚才真是抱歉。”
虽然是小鬼,但是家教很好呢。由佳莉想,与自己的弟弟完全不同,那个老气横秋的家伙只会在饭后与自己抢夺游戏机。
“我有点累了,如果可以的话,想请你代我进行。刚才的过程你也都看到了吧,明白怎么操作了吗?”
少年迅速点了点头,终于接过硬币。
“如果我——如果我抓不到的话,那可怎么办呢?”
由佳莉偏着脑袋想了想,说:“那到时候再换我来吧。”
他们终于花光了所有的游戏币,依旧是两手空空。由佳莉突然觉得自己出门一定没看星盘,这么倒霉怕不是水逆。
“真对不起……花光了大姐姐最后的硬币,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少年带着隐隐的哭腔小声说,由佳莉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对这件事如此在意,如同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让我们再试一次,我还就不信了,这什么邪。”
将少年留在原地,由佳莉怒气冲冲地去柜台兑换硬币,她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何因为这种小事上火,心底有那么一个声音始终在说话,都被她强制无视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由佳莉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硬币说,她看到上周才染的指甲颜色真是出奇的丑,自己当初一定是脑子有病才选了这个颜色。
“我们会扼住命运的咽喉。”
突然说出一句完全不符合形象的文学语句,少年有些疑惑地看着由佳莉,他看到对方紧紧盯着硬币,又好像在看着远方。
“你来抓。”
望着由佳莉不由分说塞给自己的硬币,少年慌乱了:“可是——”
“我会协助你,”打断少年的话语,由佳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曾经是我们商店街的小霸王。”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在隔壁机子旁的一名粉发男生也瞪大了眼睛。由佳莉在少年颤颤巍巍将玩偶夹起来的瞬间猛地推了一下玩偶机,夹子在受到力的作用整个机身呈倾斜状的同时松开了。玩偶因为惯性被甩进了出口处,在叮叮当当一阵音乐声中,少年取出了玩偶。
“哇——大姐姐真的好厉害!”
与少年真诚地称赞不同,旁边一直围观的男生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隐晦地笑声。由佳莉瞪了过去,对方摆了摆手,很快便离去。
“谢谢姐姐,能一起玩真的很开心!”少年抱着玩偶说,火红色的小狐狸安静地躺在新主人的怀里,“姐姐也要快点振作起来哦!”
由佳莉楞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
“我不知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姐姐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时看起来很寂寞。擅自来搭讪真的很抱歉,不过看到姐姐能有点精神真是太好了。”
哎呦喂!由佳莉在心里嚎叫,怎么能这么可爱!
“想要撩我?你还早了十年,告诉你,我喜欢的可是年长又温柔可靠的哥……哥型。话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你也确认我高兴点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了吧?大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出乎意料地是少年笑了,紧接着在口袋里摸索着,片刻后掏出一枚糖果。
“作为玩偶的回报,我请姐姐吃糖。糖很甜的哦,我一周只能吃一次,因为怕蛀牙。这么甜的糖希望姐姐也能尝一尝,如果能让你振作起来那就太好啦!”
少年说完就抱着玩偶蹦蹦跳跳地走了,由佳莉握了握手心中的糖,心想自己真是逊毙了,居然沦落到需要小鬼来关心。
“呜哇,我还在想你能跑到哪里去呢,结果还是在这里吗?”
这是由佳莉听了十多年的熟悉声音,她连抬头的力气头没有,只是埋着头坐在河岸边。
“我说你啊,差不多就行了吧。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啊。”
生天目蜂坐在由佳莉身旁,这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河岸边的大桥下,他和由佳莉在小的时候还用纸箱子做了一间自认为是屋子的“建筑”。
“别烦我。”由佳莉说得瓦声瓦气,凑近了听还能听到她在吃什么东西,嘴里咬得咯吱咯吱响。
“你这样子他也回不到你的身边啊,你也该醒醒了找个好男友认真交往一下了吧。”
蜂摊开四肢,无所事事地倒草坪上。他看到旁边草地上有一张糖纸,想也没想就装进了口袋。
“所以我说——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呢。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当初不和他上床?我告诉你男人都一样,有第一次就想吃第二次,多搞几次你就怀孕了,你说都是邻居他还能不娶你?”
话音刚落蜂就被由佳莉提着领子拽了起来,他笑眯眯的仰脸,看到对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
“你——”
“由佳铃*还是这么死心眼呢,就让我告诉你吧,你心目中的神仙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男人才最懂男人,他那张伪善的面具下的真面貌。”
“闭嘴闭嘴!我不想听!”
用力摇晃着蜂的领口,由佳莉几近失控。
“他明明知道你喜欢他,却还接受你对自己的百般示好,让你误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却不直截了当告诉你早就有女朋友!为什么你要沉迷那样的男人!你当真喜欢他的脸就去和他上——”
“嘭”地一声,由佳莉似乎再也无法承受,她用额头狠狠地撞击蜂的头部,用力之大甚至将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拜托你……不要这么说他……”
由佳莉气喘吁吁,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嘴巴呼吸好久。她就像一条上了岸的鱼,用最后的力气为自己争夺渺茫的希望。
蜂伸出手拂去由佳莉脸上的碎发,它们因为汗液和泪水胡乱地贴在少女的面颊。有冰冷的水珠砸在他的脸上,那小小的水滴最终流淌入他的嘴里,是苦涩与悲凉的味道。
“你哭了?”
蜂轻声问,他开始手足无措,他一遍又一遍地请求由佳莉停止哭泣,而女生只是坐在他的身上哭得更大声了。
“喂——”
捧过青梅竹马的脸,蜂毫不犹豫地亲吻了上去。由佳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直挺挺地坐着,几乎是立刻就赏了蜂的脸一拳。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远处自行车的铃铛声打破了尴尬,由佳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提起书包,头也不回地逃走了。蜂摸着面颊只是坐着,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那•个•混•蛋——————”
一边奔跑一边踹翻了一个垃圾桶的由佳莉气的头晕,她只希望现在立刻就能回到家,然后躺在床上可以什么也不想好好休息。
“早乙女同学,我看你精神实在不佳才允许你稍作休息,现在已经是第三节课了吧,你是不打算毕业了吗?快点收拾东西回自己的教室去,否则我就要请你的班主任了。”
由佳莉被校医赶出了保健室,像个幽灵一般在校园里游荡,最后从窗户翻进了废旧器材仓库,她想在这里必然不会被任何人打搅。
“菲尔德也真是的,又不是他家床,多躺一会能死啊,小气吧啦的!还让我去上数学课,文科生为什么要学数学!”
想到第三节课是数学由佳莉就觉得天旋地转更晕了,她努力告诉自己平和心要冷静,问题是现在只要一放空自己就忍不住想到那天桥下的吻。由佳莉下定决心要狠狠揍蜂一顿,最好给他那自以为是的漂亮脸蛋上多来上那么几下,好让他知道女孩子的初吻不是那么随意就可以夺走的。
“气死了、气死我了——”由佳莉越想越气,忍不住原地跺起脚,“小亚*那个混蛋——蜂你这个混蛋!下次见面看我怎么收拾你!”
“噗。”
身后传来男生忍俊不禁的笑声,这个画面似曾相识。由佳莉愤愤然地转过身,想要查看到底是谁胆敢打搅她神圣的翘课。
梳着背头、脸上带有伤痕的男生在这略微昏暗,混合着灰尘的仓库里,悠闲自得地躺在塌掉一半的木马上,肚子上盖着一本漫画书。
“这位同学,作为私人空间来说,你稍稍有点吵了——还是说我打搅到你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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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由佳铃:Yukarin,由佳莉(Yukari)的昵称
小亚:Hachi(蜂)=8=Ya
两个人玩了点连梗都不算的小把戏。
嗯,这剧情飞飙真不怪我(无辜)。
缓慢填坑中……
【求助】恋爱到底要怎么谈啊!
1L 不会虐狗很发愁
那啥,就问问,有没有人恋爱经验丰富一点的……不知道怎么谈恋爱,超愁。
楼主前两天告白成功了,本来以为之后会开开心心谈恋爱的,但是突然就发现根本不知道恋爱怎么谈啊,楼主和女朋友的关系似乎完全没变啊!求各位大佬助我一臂之力!
2L 我就吃瓜
万年单身狗笑而不语,等大佬传授恋爱经
3L 女朋友是啥能吃吗
谈恋爱还有会不会这一说?不是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4L 楼上+1
不懂LZ有什么好纠结的,只不过是比之前更亲密了一点吧
5L 让开我来
恋爱中,感觉LZ的问题不是什么问题,我和男票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也觉得双方可能一时半会不太能够适应这种关系的变化,不过很快就好了,不过还是没太搞清楚LZ到底纠结在什么方面呢?详细讲讲?
6L ……
楼主还说不会虐狗,光你有女朋友这个事实就已经虐翻一大票单身狗了好吗
7L 不会虐狗很发愁
我想想,怎么说呢……
我一直觉得谈恋爱就应该有点变化才对,但是仔细想了想,发现根本想不出来应该有什么变化,我们两个见面之后还是像原来一样啊,感觉根本不像一对情侣,我有点担心女朋友会不开心。她是那种不太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女孩子,最近我也在试着修炼读心术,不过精神系的同学告诉我说我绝对没戏,还推荐我去读心理学读物……我读了几页就睡着了,挫败。
昨天和女朋友出门约会,去了生活区逛街,结果我们两个什么都没买就回来了,虽然她看起来还挺高兴的,但是说不定是装出来的?
我有问过她想去哪里,不过她每次都让我决定,女孩子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啊,希望没让她不舒服就好了。
我不怕你们打我,我就要在这里大声宣告:我女朋友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所以我想让她开心,可是她开不开心我最近越来越拿不准了。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我以为我能理解她,但是渐渐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其实非常少,在想自己是不是让她不开心了,很多事情她都藏在心里不说,让我很担心。
大概就是这样?
8L 齁
一口好狗粮……
9L ???
所以问题其实不是出在LZ身上吧,女朋友是这种类型确实挺棘手的,不过既然你们互相喜欢,就多沟通沟通,总会有用的吧
10L +1
同意楼上,沟通是好东西,她不告诉你你就多问几遍
11L 拍手
LZ的问题不是怎么谈恋爱,是怎么让女朋友高兴
不过可能在楼主看来这两个问题没什么区别,突然羡慕楼主的女朋友
12L 匿了
我送你的绘本你看了吗?
13L ???
楼上什么情况,认识的人?
14L 不会虐狗很发愁
????你怎么认出来的!我看了!没什么用!
15L 哇
该不会是女朋友吧?有好戏看!
16L 匿了
不是
17L 不会虐狗很发愁
不要在意那个人,不是女朋友!
18L 好奇
绘本是什么?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19L 匿了
教人如何与女生相处,我觉得他需要这个
20L 哇
不是女朋友的话,那就是基友?基友君很贴心啊
21L 匿了
朋友吧,不基的
22L 扶正
楼歪了楼歪了,不是要讨论怎么让LZ的女朋友开心吗
23L 好奇
对对对,差点就忘了……其实LZ自己也说了,他现在不知道女朋友开不开心,那有可能女朋友很开心,只不过不善于表达吧?再说她既然答应你,肯定也是喜欢你的,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就好了吧?
24L 不会虐狗很发愁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但是既然已经恋爱了,就应该比以前做得更多才对,但是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啊
25L 让开我来
还是举我自己的例子,谈恋爱之后我感受到比较明显的变化是肢体接触变多了,嗯……偶尔牵手啦拥抱啦接吻啦,哦我男票很喜欢摸我的头……
然后就是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一起吃饭啊回宿舍啊,闺蜜都抱怨我没怎么陪她出去玩了
而且因为男票是木系的,偶尔就会发现他捧着一大束花等我,楼主也可以用能力为她做点什么啊
26L 啊啊啊啊啊
楼上虐得一手好狗,我不行了,好想谈恋爱啊
27L 不存在的
25L那么好的男票给我来一打啊!——来自大龄单身女青年
28L 饿
对对对,可以送小礼物啊,女孩子一般都喜欢漂亮的礼物,如果有人送我花我会开心死的!
29L 不会虐狗很发愁
可是我都做过了啊?没谈恋爱的时候就差不多是上面说的那样了……不过还没有牵手和接吻过,总觉得怪怪的,拥抱的话有几次,每次她都在哭……
用能力请她吃冰算不算?但是这个一点都不特殊啊,大家都吃过我做的冰,还有小冰雕我也经常送人的,感觉她都习惯了
30L 怎么办
我好想打楼主一顿啊,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槽点多到没办法吐了……
31L 哇
LZ的码掉的太快了吧,学长好……祝你们两个幸福
32L 我的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LZ之前是上过818的吧!一开始还觉得LZ是个男友力max的男票……我感觉已经看不清这世界了……
33L 怎么了
有内幕???LZ上过818?什么情况?
34L 呵呵
几年前的事了,看过那个帖子的人不是毕业了就是快毕业了,LZ好自为之,别以为大家都忘了
35L 知情人士
传送门: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见的渣男的名字
光看这个帖子觉得LZ罪大恶极,不过8人的女生也不是完全无辜的,LZ渣男不至于,顶多是个KY
36L 怎么了
感谢传送门,赶紧看看
37L 无话可说
看完了,整理一下思路:
被8渣男入学时给女生送花,交往密切,女生以为被追求,但渣男装作一脸无辜拒不承认撩完就跑,女生委屈巴巴但选择原谅渣男
结果女生交到男朋友之后,被渣男挖苦男朋友没有他长得帅,于是发帖泄愤
呃……其实两个人没谈过恋爱,不存在渣,但是这人情商不是一般的低啊……简直不会讲话,而且很自恋
38L 楼主不见了
LZ呢?被吓跑了吗?我们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呢,万一不是LZ岂不是冤枉了?
39L 不会虐狗很发愁
我就上了个厕所,怎么了这是???
啊,我承认……当年的六等星著名渣男就是我,一年级的事了,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虽然现在也不懂,怎么了看到好看的女生不能送花吗?送花就一定是要追她吗?女生在想什么我真的不懂啊?
不过说人家没有我帅这点可能有点过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实话的,我会反省的。
不过现在有女朋友了,知道花什么的不能乱送,否则她会伤心的……等等还有人记得我是来求助的吗?你们不要搞错重点啊!
40L 醒醒
八卦和恋爱肯定是八卦重要啊,更何况是恋爱八卦
41L 灵光一闪
……LZ脑回路清新脱俗,单纯而不做作,而且十分拉仇恨,怪不得人家要8你
42L 等等
你们别光顾着818,LZ上上段话槽点那么多都没人吐吗!他们谈恋爱到现在都没牵过手啊!
连手都不牵算什么恋爱!还有为什么每次拥抱的时候女朋友都哭啊,什么情况啊!
43L 差点忘了
对!差点就忘了吐槽了,LZ约会的时候也没牵过手?是你怂还是对方不乐意??
44L 天哪
LZ浑身是槽点……上过818,结果恋爱都不知道怎么谈,跟女朋友手都没牵过,还觉得自己帅得突破天际……这人什么鬼!
45L 我是学弟
我是LZ的学弟,久闻LZ大名,也见过LZ几面……他确实有说自己帅的资本吧,人是好人,不过……学长您能顺利毕业吗,教授提起您牙根都痒痒……
46L 不会虐狗很发愁
喂!楼上是谁啊!信不信我请你吃冰啊!
毕业的事大概不用担心吧……但是毕业就见不到女朋友了,很想留级呢……
不牵手是因为忘掉了,因为以前也经常一起走啊,太习惯了,然后等想起来可以牵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开了,每次都很懊悔啊!
拥抱那几次情况特殊就不说了,不过自从开始谈恋爱,我们还没有拥抱过……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应该去试着牵手?
47L 放着我来
牵啊!为什么不牵!用肢体语言告诉她你在乎她,想和她在一起!拥抱也好公主抱也好,去啊!
48L 担心什么
牵手不重要吧,只要你真的喜欢你女朋友,不用刻意做些什么也没问题的,太刻意反而显得不自然了
不过手还是要牵的!
49L 勇敢地去吧
加油啊少年郎!
50L 不会虐狗很发愁
好!我去了!祝我好运吧!
……………………
53L 不会虐狗很发愁
牵手了!
但是女朋友反应很普通,就好像我没在牵着她……我问她有没有不开心她说没有,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呢?
题外话,女朋友的手好软,开心
54L 啊啊啊啊
这个虐狗混蛋有没有人管了!你根本就不是来求助的吧!
END
大家好这里是企划主二号机,在这里正式接手江湖企划请大家多多指教!
首先得感谢各位玩家能够参与这个企划,不管选择继续参与还是选择退出,大家的投稿都为这片江湖增添了美妙的色彩!非常感谢!!!
然后二号机必须给大家说一声对不起,之前因为企划组的不成熟,以及没有事先好好阅读其他企划是否有存在撞梗一类的问题,导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甚至一度关闭企划。这是我们的不负责,有愧于对这个企划付出了心血的各位玩家。真的非常对不起!!!
经过讨论,我决定先暂停企划,重新整理一下主线内容,玩家投稿时间以及一些算分方式。我会尽快将一切都处理妥当后重开企划,让大家继续在这片江湖里谱写出更多属于自己的精彩故事。
之前已经发出的主线不会再做更改,大家也不必为目前已创作的内容感到担忧!所以正在跟主线的玩家可以继续创作!创作好的作品可继续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