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热烈的阳光直射在脸上,眼皮感到了灼热。米特紧闭着眼睛,皱着眉,伸出胳膊挡在自己的额头上,嘟囔着:“我再睡一会儿……”
等等……有光?
自己住在阁楼上,婆婆不会来楼上找她,那,谁拉开的帘子?
米特猛地睁开眼,立刻坐了起来,可周围的环境令她呆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作为中心城居民再熟悉不过的巨大黑塔,此刻的她正坐在草坪上,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一些人,看上去是昏迷了。环视四周,原本绿意盎然的中心城广场,半个都布满了残垣。
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米特的思考,“又醒了一个?那你去……哦不,算了。”米特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表情冷淡的女性,戴着副细框的眼镜,朝她瞥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了。米特清楚的看到,她肩上扛着一块木板,正面写着“谁能打”,反面写着“去帮忙”。
装甲车以中心广场为中心,围成了一个环状,似乎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炮击声。
打仗了,政府缺人手。米特立刻清楚了现在的状况,怪不得刚刚的小姐姐看到她之后直接转过了头,这副14岁儿童似的身躯,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米特叹了一口气,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
短暂的泄气之后,她立刻打起了精神,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呢。
再次坐下来已经接近黄昏,余晖温润如水,暖洋洋地洒在广场上。炮击声不再频繁响起,大批的人从外围往中心走,装甲车附近躺着沾着血迹的伤员。广场上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清醒过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
婆婆清醒不久,靠着树干在眯眼休息。米特抱着膝窝在婆婆旁边,竖起耳朵不动声色,一边听着大家的讲话,一边在心里确认现在的状况。
刚刚的打仗是黑兽突然袭击中心城——这该死的黑兽。
今天6月10日——已经过了这么久。
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失忆——自己应该是只有两个星期记忆丢失掉了,并且也有记忆紊乱的现象。
加尔姆综合征……可以治愈了。
米特抬头看着中心广场的全息投影下方滚动的一行字幕,出了神。她推了推婆婆,婆婆应了声,未睁眼。
“婆婆,加尔姆综合征可以治愈了,大屏幕上写的。”
话音未落,婆婆就忽地睁开了眼,定定地盯着全息投影。
过了许久,天空已经敛起了最后一抹阳光,星辰悄然跃上夜幕。周围的普通市民几乎全然散去。四下静悄悄,夏夜里独有的潮湿气息从地底钻了上来。米特抱着膝,待在婆婆身旁,没有挪动一分。
“米特,”婆婆换换开口,“去查查这个药的相关资料,我要知道。”
米特转头看了一眼婆婆,她又眯上了眼,像是脱力一样靠着树干,那一瞬间婆婆看上去更苍老了。
米特抿了抿嘴。
“好。”
米特回到家中,正在思索如何下手,就接到了西奥打过来的电话。
“米特,”一贯冷静的西奥此刻听起来竟有些焦虑,“瓦莲京娜,你有瓦莲京娜的消息吗?她……不见了。”
瓦莲京娜?米特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是西奥的那位活泼又可爱的助手小姐啊,但是……“西奥,对不起,”米特带着歉意,“我也失去了记忆,关于瓦莲京娜,我没有关于她的任何线索。”
西奥那边很久没出声,米特也没开口,静静地等着。
西奥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换了话题,声音趋于稳定,看来是自己调整过了。“治愈加尔姆综合征的那个药,你有消息吗?”药吗?米特皱着眉,忽然终端一震,米特扫了一眼,来自古尔的消息。她灵机一动,回答西奥,“这个包在我身上。”西奥那边像是略微舒了一口气,米特也不确定,毕竟此刻的西奥听起来又恢复了原本冷冰冰的状态。
“谢谢你,米特。”西奥挂掉了电话。
米特拿着终端,歪头看着窗外,疑虑越来越多。市民无故全都昏迷状态出现在中心广场,甚至连治安局的人都未能免遭于此;所有人都失去了至少两周的记忆;以及……瓦莲京娜怎么就无故消失了?
终端又是一震,打断了米特的思绪。低下头,古尔的笑脸在终端上闪烁着。米特带着笑接起电话:“古尔,什么事儿?”
“小米特,14日的时候给我一下玛塔的坐标怎么样,我要交货。”
“好的,没问题。”米特一口应承,“你那边有药吗?治愈加尔姆综合征的那个。”
“当然,”古尔笑,“我从醒来就开始折腾这个了。”
醒来?米特上了心,接着古尔的话头聊了下去,“你醒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
一提到好玩古尔就来了精神,隔着终端都能感受到古尔激增的荷尔蒙气息,“你是不是也看到那个冷冰冰的小姑娘了?扛着牌子的那个!不过好玩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
古尔把他清醒后的细节跟米特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加上“那双眼睛真的可漂亮了,神采奕奕,真是少见,看得我都忍不住——”好像是顾忌到了米特似乎是个未成年,古尔硬生生的刹住了车,话头一转,“小米特,我有要事,回头见!”说罢立刻就挂掉了,这么着急,也不知是不是又要找哪个女人去床上聊聊天。
不过,米特轻轻笑了起来,好像打听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要么这次袭击‘它’没参加,要么这次‘它’又跑掉了。”
第二天,米特费了老大劲儿打听FF的下落,得知FF位置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米特刚钻进烤肉店,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喝啊,吃肉就要喝酒,不喝酒怎么行?”
嗜酒吗……米特循着声音,包间门开了一半,她看到FF的身影,她身旁还站着两个黑衣服的健壮男子,应该是保镖吧,一脸无奈的看着FF。
“诶!这位美丽的小姐姐要喝酒吗!”米特一溜烟儿跑进了包间,顺手把门带上,仰起脸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小姐姐我陪你喝呀!”
“好好好!”FF推过来一杯啤酒,满脸开心,若不是听古尔讲过当时的情景以及身边的两位壮汉保镖,米特甚至都要把她当做普通的邻家大姐姐了。
“小姐姐,”米特坐到FF边上,一副天真孩童的样子,“昨天从中心广场醒过来可吓坏我了,小姐姐你当时也在,怎么看上去对黑兽袭击情况还挺熟悉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FF漫不经心的回答,注意力看上去全都集中在她面前的烤肉上了。
口音有点奇怪……像是井之都那边的?古尔没提大概是他跑东跑西的早就习惯了不同地方的口音了吧……摇摇头,把这些想法抛到脑后,现在的米特亟不可待的只想把FF的注意力拉过来,“小姐姐,我听到你说的话了噢,你说,‘它’没参加,要么这次‘它’又跑掉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呀?”FF腾出一只手,拍了拍米特的脑袋,轻描淡写道,“小孩子不要问太多,长大了就知道了。”
米特泄气,小声嘟囔着,“我已经满十八岁了……”黑兽袭击……它要么没参加……忽地灵机一动,“难不成……是人形黑兽?”
FF的注意力总算被米特拉回一点:“很聪明嘛。”她笑得很开心,动作利落地塞给米特块烤肉以及一杯啤酒,“奖励!”
米特凑上去嘬了一口啤酒,噘着嘴,悄悄地瞥了一眼FF,不甘心的想要继续从FF嘴里撬出点什么。
“小姐姐,关于加尔姆综合征……唔!”米特刚起了个头,就被FF拿过来的烤肉塞到了嘴里,“小孩子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
……
看样子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米特感到有点绝望。
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肉,米特不甘心地又开口:“小姐姐,你是不是喜欢FC呀?”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咳!”FF呛到了,拿着啤酒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旁边的保镖看上去也是强忍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米特更绝望了,完蛋,好像真的说错话了。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会遭报应的!”FF站起身,“吃好了吃好了,我要走啦,小不点我们回头有机会再见。”说罢未给米特反应的机会,带着两个保镖走出了店。
……
……
折腾了这么久……不仅一点消息都没有……似乎还把FF得罪了……
米特捶地,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我真的还活着。
总之勉强没有拖到今年的清明节(。)最近状态太差了凑合看吧OTZ (虽然故事发生在清明节后一天,但是因为提到了主线就厚脸皮假装主线相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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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春天来得早,一入三月,地气便开始郁郁葱葱地暖起来。厚重的冬衣已经不太能穿的住,纪舒平下衙回来的时候又走了点路,便连薄薄一件披风也觉得热,一进家门便解了领口。
他家里现下没有女主人,一应家务便都只能由管家总起来回他。家事琐碎,无非是些无可无不可的细枝末节,他一面走一面脱着披风,只分了一半的心思去听,直到管家双手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恭谨地说,还有,倚香阁秦姑娘来了信,已经替郎君放进书房了。
纪舒平收回来的手便略停了停,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然后点点头说了个好。
他和秦何限通书信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正月末里为着她送还象牙球的事,纪舒平特地上门谢过一次,之后断续地便有一些书信间的往来,呵问寒暖或者闲叙近况。许是因着年少相遇的那一点因缘,倒还真像是朋友似的,落笔随性,未见什么拘束。秦何限的文笔雅致,却又没有闺阁里常见的脂粉气,信笔几句生活琐事,仿佛也和她本人一样活泼慧黠,每每令他展信莞尔。
收到她的信总是让人高兴的。可是待纪舒平用过晚饭、栉沐完毕之后,坐到书房里拆开信笺打算细读的时候,却发现这封信的内容稍稍和他的预期有一点不一样。
这是一封带了请求的书信,秦何限在信里措辞客气地询问他能不能在清明附近带她从阁里出来一趟,祭扫一下父母的坟茔。
花楼里的姑娘们按行规是不能独自出门的,必须得有恩客带着同行才行。许是觉得自己的请求对于素来甚少主动涉足风月场所的纪舒平来说有些唐突,信写得十分委婉,字里行间留了充裕的空间,仿佛他如果拒绝也不过就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罢了。
可他却没来由地觉得有几分淡淡地不悦。不是因为她的请托,而是因为她提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请求时,那种谨慎得近乎于谦卑的语气。纪舒平敬她坦荡豁达,从未因她身在烟花便把她看得比旁人低上几分。不过是这么一点举手之劳的小事,怎么也值得她小心到如此地步?
他想了一想才提笔回她,写,望日正逢节期,游者甚众,恐推搡拥挤,若不拘泥,次日可好?
三月十六确实是个不错的日子。寒食和清明节期里连绵不断的细雨在前一天夜里便悄无声息地止住了,到了早晨薄薄地出了点太阳,竹枝上坠着不知是晨露还是残雨的水珠儿,映着日头晶莹剔透地泛着微微的光。
栖霞山听说昨天热闹得很,清明正日,都人们络绎不绝地出游郊宴是一桩,另一桩则是少林派的独目禅师领着一众正道侠士在此围剿赏善罚恶令上所说的盗宝贼子——据说最后并没有捉住,让那个贼人自戕了,却也总归很闹腾了一阵子。然而到了今天,出城游玩的人比昨日稀少得多,山脚的官道恢复了往日的清净,偶尔还能听见林中一两声莺啼,仿佛也透着几分闲适悠然的气息。
秦何限打起车帘放进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来,这点细微的动静惹来车边按辔徐行的人的注意,轻轻带了一下马朝她这边靠过来。纪舒平略低头往狭窄的车窗里看了一眼,正迎上秦何限弯弯含笑的一双明眸,便也朝她露出微笑。
“秦姑娘。”
他喊了她一声。
“可是觉得车里气闷?”
秦何限倚在窗边和他搭话,一只黑得油亮的燕儿叉着双尾低低掠过不远处的道沿,一头扎进鲜嫩欲滴的翠绿林间。
“闲得发闷才是呢。春光这样好,我都羡慕起纪郎君骑着马在外头了,有好风景可看。”
纪舒平便不以为意地笑。
“这可不容易得很?待秦姑娘祭过先人,正好顺路往孤山走走。今日晴好,想必从半山放鹤亭里瞧出去的景致也不坏的。”
三月里春光正盛,笼袖骄民们侈靡相尚,最是倚红偎翠出游的好晨光。偏他对着一个正经倚楼卖笑的妓家,也能把这一句话说得光风霁月,仿佛只像与相投的故友小聚一样平和简单。
秦何限是风月场里滚了不止三年五载的人,各样明里暗里似真心还假意的轻佻俏皮话儿,不用过脑子便能信手拈来七八个不带重样的,可这会儿竟拣不出一句合适的来答他。纪舒平说得自然,神态里一丁点她熟以为常的暧昧挑逗也没有,只那么清清白白地看她,仿佛不过在等一句简简单单的“好”。
倒叫她一时间有几分不习惯。扬起的眼梢在他身上略停了停,方才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好。
纪舒平便朝她礼貌地颔一颔首,松开马缰让拘着的马儿松快地小跑几步,蹿到和拉车的同伴比肩的位置去了。她靠在窗边若有所思地望他的背影,想起前阵子春寒还没全褪的时候卢少爷便已经捺不住游兴,携了几个喜爱的歌妓出郊踏春,她站在卢少爷身边陪他看年少的纨绔驰马张弓去射几乎还泛不出几点青色的柳枝,听他对着那些歪七扭八散了一地的箭矢摇着头叹息说,这也就是纪豫持伤了手,他要还开得了弓,也犯不着看你们这些蠢货丢人现眼,一点劲没有。说完还连着叹了几口气,仿佛很是瞧不上眼的样子。
她悄悄把视线往下溜到他的右手,纪舒平左手轻松持着缰,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小臂藏在袖管里,从背后看过去依然是肩平背直的挺拔模样。若不是卢少爷提过,她竟全没注意到他接她的茶、递她的酒,交接东西的时候,伸出来的都是左手。她有些懊恼自己居然不记得八年前见他的时候,记忆里的他明明并不是个左撇子。
秦何限还记得救了她性命的那一组追星赶月的连珠箭。卢少爷的眼睛刁得很,平生只愿意看最好的东西,他说是好的,那确然便是极好。那样好的箭术,如今却连弓也张不开了吗?
纵然人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她自己一生尚未过半已见过太多颠沛流离,总归还是觉得……真是太可惜了。
秦何限的父母葬在栖霞山西郊一处幽静的山坳里,官道自然是不通的,马车也进不去,好在她一早便有所准备,出门时便换了方便活动的轻简衣衫,和她平素里盛装繁饰的模样比起来,难得的清丽明快,与山野春趣颇为相合。
车夫端了脚凳要引她下来,她一只脚还未踏出去,却见纪舒平牵了马过来,喊车夫稍等一等。
“秦姑娘坐我马上吧。此去怕是还有一段距离,多少省些脚力。”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马。栗棕色的高大马儿在他手底下安静而柔顺,深黑的眼睛安详地看着前方,睫毛密而纤长,似乎比花楼里的姑娘还要好看。她不懂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年载过她的那一匹,只是眼前的画面奇异般的与八年前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人还在,连善意的语气也和当年如出一辙。可是到底不同了。
秦何限只微微的晃了一下神,抿了嘴轻轻笑着应了,这一回终究没劳烦他将自己抱上去,借着车厢上略高的踏板,稍有些生疏地爬上了马鞍。纪舒平牵稳了马,向她问明了方向,便举步朝山路走过去。
山路被连日的春雨浸润,还不到泥泞的程度,只微微泛着松软的深褐色,马蹄踏过的时候轻柔得几乎没有声音。纪舒平牵着马走在她旁边,他不是十分健谈的那种人物,却也不至于寡言,何况清谈闲叙本就是秦何限的长项,一路有说有笑,倒是不觉路远,仿佛没走多久便到了地方。
秦何限平时不方便出门,悄悄辗转托了人拿钱雇了住在附近的乡亲帮忙照管一下父母的坟茔。看起来照管的人还是颇尽心力的,坟上青草剪得齐整,墓石也擦得干干净净,香烛供果都还新鲜,想是昨天才刚祭扫过。秦何限瞧了一眼,笑着说,这倒挺好,以后我来与不来,总归都有人惦记着。语气轻轻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纪舒平听着总觉得不是味道,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被她不着痕迹地牵开话头,只好动手帮她摆放带来的祭品。
纪舒平是外人,只敬了一炷香便礼貌地走到了稍远处,容她与父母烧一陌纸钱,安静地说说体己话儿。他站在系马的地方等她,山麓一带离附近的人家还有一点距离,浅浅的山道不太经常遭人践踏,便有茂盛的春草这一点那一点地侵吞过来,路边的灌木更是长得疯,丛丛片片的遮人视线。饶是纪舒平的眼力,也直到离得很近了才看见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一步一步沿着山道走下来。
老人家走得很稳,许是为了瞧清楚路,连头也不怎么抬。然而走到近旁时,也许是一时看岔了眼,拐杖支住的苔藓底下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光滑的硬石,打了个滑,身形便晃了一晃。站在一旁的纪舒平下意识道了一声小心,一步上前扶稳了她。老妇人也有些惊魂甫定的样子,扶着他的手站稳,一迭声地道着谢抬头去看他。一抬眼瞧见一张生面孔,明显地愣了一愣,恰赶上秦何限挎了篮子从坟冢那头走过来,注目瞧了一瞧,唤了一声,吴婆?
吴婆回过头去看她,老眼昏花似的上下打量了几遍,终于恍然大悟一般地啊了一声。
“阿秦?……你是那个,会弹琵琶的秦家的姑娘儿吧?啊哟,长高了许多,出落得比小时候好看得唻,不开口我都不敢认。怎么蛮多年了,也不见到你回家里来看看?怪道他们讲你嫁到老远的地方去嘞,格辰光回来给爹妈扫墓哇?喔,格个定是你家郎君了,生得蛮高蛮高的,挺秀的唻……”
吴婆说的不是官话,临安方言里还掺杂着一点乡下的土音,拉着秦何限说话的时候有些激动,语速偏快,饶是纪舒平已经在临安居住了十来年,也不能完全听懂。可这最后一句显然是听懂了的,他有些啼笑皆非地溜了眼神去看秦何限,哪知道正赶上秦何限也抬了睫毛去瞟他,目光相撞的时候她勾了勾唇角,仿佛觉得有些好笑似的,似乎是想启唇纠正,却被纪舒平抢先一步。
他自然而然地伸过手去扶刚从秦何限那里扭过头来、眯着眼睛想把他瞧得更清楚些的吴婆,弯下腰去指给她看近处地上一滩泥泞的水迹。
“吴婆婆,您当心地上湿滑,别踩了进去。”
这个抢先叫她觉得诧异,不禁怔了怔。吴婆连声地应着好,换了个目标拉住他,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纪舒平微微地笑,答得避重就轻。吴婆不太听得懂官话,鸡同鸭讲起来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扶着他的手自顾自地说得开心,直到两人一直陪她走到了村里,还热情地招呼他们留下来一起吃饭,好容易才找到借口谢绝。
纪舒平拉着马伏下来让秦何限踏着一块大石头上了马背。牵着马走出来的时候还不是饭点,春光里农事正忙,村子里空荡荡的没几个闲人,只有倚在门边纳着鞋底的老妇人,几个夹着竹马撒欢奔跑的才总角的小孩儿,好奇地探头瞧了几眼,扭过头又羞怯地跑开了。狭窄的乡间土路没怎么修整过,曲曲绕绕的,路边活泼泼生着一丛一丛的新草,空气清润得仿佛透着甜气。
“吴婆年纪大了,今日说过的话,明日或许就忘了。何况我家里早已没有别人还住在此近,便直言我不是什么良家娘子,亦不会给什么人带来麻烦……”
她瞧着纪舒平的背影,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声音柔和地说。
“还是多谢你。”
纪舒平没有正面答,只牵着马笼头半回过身来,神态里带着随和的亲昵,笑着看她。
“孤山,还去不去了?”
她定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便笑了起来。把那些因着偶遇故人而泛起的,柔软却脆弱的情感小心地收拣起来。还是那个率性恣意、洒脱自如的秦何限。
“去。怎么不去?”
【注】
•标题典出《诗经•郑风》。
•吴婆的方言腔调我就是瞎掰个气氛,不要在意那些假吴音……。
給【http://elfartworld.com/characters/41389/】這位哥哥的應援(你走),加油搞事啊
↓中二輕小說出沒↓
沿著青翠而連綿不斷的河堤,夜見北的景色逐漸寬闊。
木宮青緩緩走在岸邊,凝視著平緩河水上低低掠過水面的鳥群。傍午的微風輕撫過面龐,帶來河畔草木的氣息和悅耳的聲響。現在是春季,還是夏季呢——對季節的變化一向不敏感的他困惑地想著,隨著自己的性子在河邊走走停停。
這種時候便會想起“他”。
木宮青與那個人並不熟悉,就他自己來看,不過是幾面之緣罷了。最初見到對方的時候,只是隱隱覺得那傢伙有交談的價值,於是便長期去和對方聊天。隨後,又發現對方比自己想象中的有意思,就變成了經常和對方出去走走的關係。
在旁人看來,也就是一般意義上的“朋友”吧。
青就懷著這種不三不四的熱情,與對方交往了幾個月。說是交往,也不過是中學生間隨意的相處,沒有認真對待的必要。
——然後大概是某一天,對那個人厭膩了。
這也是常有的事。
熱情來得快,自然退得也快;鋼鋁材質的水杯雖然燙手,但很快就會冷卻,原本青就沒什麼興趣的“人際交往”也是如此。
要說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大概是那傢伙最後的表情吧。
那傢伙的那個表情,還想看一次。
木宮青想著,不過這心緒也很快被那份“無聊”所取代,他索然無味地踢著河邊的石子。灰黑色的石子不過在地上滾落幾下,又停下來。
就在這時,青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看到那串熟悉的數字之後,按下了接通鍵。
“喂?愛姐,有什麼事嗎。”
“青,我找不到我的粉底液了啊,在哪兒?”對面傳來的是冰冷的男聲。
大概是剛剛起床,對方又忘了吧,木宮青小聲地提醒道:“愛姐,聲音。”
“……啊,啊。不好意思,稍等。”
木宮青聽著話筒對面的人在幾聲咳嗽之後變成了輕柔甜膩的女聲,便繼續說了下去:“你之前放在衛生間櫃子的第二層吧,去那裡找找吧。”
“好的好的,說起來,之前認識的朋友不帶回家裡看看嗎?”
“沒關係,已經不是朋友了。”木宮青踢著路上的石子答道,“那個人也好,我也好,都得是熱情還在的時候才能繼續交流下去吧。”
“這樣可不行啊,不‘普通’呢。” 電話嬌柔得有些過分的女聲說道。
“沒關係的,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那個人應該會打電話給我吧!”木宮青笑了起來,對面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傳來了“找到了!”的驚呼。既然對方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那掛掉電話也沒什麼不妥。青歎了口氣。
今天的散步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是時候回去了。他這麼想著的時候,手機默認的鈴聲又響了起來。
原本以為是愛又有什麼情況,正打算對她說教的木宮青在看到那串數字的時候凝固了。
是那個人。
……真棒。
他感到自己的心情突然從無止境又無所謂的無聊心境中脫離而出,那份愉悅心尖叫著扯開肉體,向著自己慾望所求的方向狂奔而去。
再給我看點別的吧。他想著,不由得笑了起來。
天道牙王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4386/
樱井安娜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6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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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葛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4377/
尼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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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龙之介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4009/
北都
▼
以上。
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从少女蓝色的双眸中映照出来,躺在屋顶的她慵懒的享受着早晨和熙的阳光,暖洋洋的天气让她不由得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菲鲁特!”通讯器中一个略带愤怒的女声传了出来,被称为菲鲁特的女孩子极其不情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打着哈欠回应道:“怎么啦,妮娜。”
“你又在房顶偷懒吧!”那头传来了妮娜的怒吼,虽然让人听起来忍不住想发笑。
“反正情报流的整理这种事情我不擅长,留在那里只会碍手碍脚吧。”菲鲁特想象着妮娜此刻的表情。虽然已经十七岁,身体却还没有发育到足够迎接这个年龄的程度,总是会被人当成小孩子来对待,为了改变这种印象,还特地梳起了看上去能够变得强硬的单马尾。
“你在傻笑什么呀!我这边可是忙的要死!”陷入了娃娃脸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在生气但就是生气了的表情的幻想,菲鲁特在意淫中几乎都已经伸出手想要去捏一捏对方的圆脸了。
“我知道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就好。”一边用大姐姐一般宠溺的语气说着,一边走向了通往楼下的楼梯,菲鲁特注意到了角落的白色野猫。
“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帮我处理一下这几天的生活垃圾而已。”妮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伸了个懒腰,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屏幕放射出不算很强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真是的,这种事情自己做也可以吧。”通讯器的另一头传来了猫咪的叫声,妮娜端起桌上的半杯可乐一饮而尽,随手把空纸杯扔到了身后。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可都是外卖度日哦,空的可乐杯、泡面桶和披萨、汉堡、炸鸡的包装袋早就堆积成山啦。而且你以为是谁的错才害得我无缘无故增加这么多工作量的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这次工作结束我会好好做一顿大餐补偿你的。”菲鲁特走下楼梯,打开了自家的大门,一进门的客厅里依然保持着自己离开前的模样。
看来妮娜真的是已经忙到足不出户的的地步了呢……之后大概要好好进行一番大扫除吧。
菲鲁特一边感叹着一边推开了妮娜房间的门,里面的景象让她略显吃惊——所有的食品包装都整整齐齐的堆放在房间的最角落。妮娜坐在电脑前转过头来,从眼眶下厚厚的黑眼圈可以看得出来,她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
“抱歉,数量稍微有点多啦。”
“没事,比想象中要更容易处理呢。”菲鲁特拿出已经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把一堆堆垃圾装好并放在大门口的小推车上。
“喂,妮娜。”
“嗯?”
“这次工作结束,我们一起去首都泡温泉吧。”菲鲁特走到妮娜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因为睡眠不足导致头发有点毛糙,不过完全不像几天没有洗澡的人,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和菲鲁特一起去吗……”
“对,一起去找十郎叔,就当是这次工作的额外奖励吧。”
“嗯……我会努力的。”妮娜安静的享受着菲鲁特的抚摸,就像一只安静的小猫一样。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加油吧。”菲鲁特走出了妮娜的房间,又转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大门。
她没注意到的是,妮娜脸上的表情似乎稍稍变得轻松了些许。
“和菲鲁特一起去……吗……”
来到了垃圾站,菲鲁特的双手分别拎起了两袋刚才整理好的生活垃圾朝着处理坑抛了出去。
“已经十年了啊……”看着天空,菲鲁特感叹道。
那个人的面庞早就已经被情报流洗刷的干干净净,现在他对菲鲁特来说仅仅是一个记忆中称之为父亲的人。那些与之一同度过的时间在现在看来仿佛成了别人的生活,自己完全没办法从中感受到一点亲情。
“Nova的宿命就是这样的,菲鲁特,不能被人理解,也无法被人理解。”唯一有印象的,也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离开之前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脚边突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过来,菲鲁特吓了一跳,这种地方难道有老鼠吗。
低头一看,菲鲁特反应过来,刚才在楼道间看到的那只猫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它不断地用腰间蹭着菲鲁特的小腿。
这家伙……把我的小腿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啊……
“她似乎很喜欢你呢。”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微笑着看着菲鲁特。
“诶?”一脸震惊的菲鲁特看着她,脚边的小猫看见少女,立刻欢脱的跑了过去,少女将它抱了起来,轻轻抚摸着。
“我的名字叫阿提拉,前天刚搬过来,这是我的朋友菲娜。”名叫阿提拉的少女彬彬有礼的向菲鲁特打着招呼,从她目前的行为举止来看,似乎受过很好的教育。
大概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吧。菲鲁特这么想着,朝她笑了笑:“我叫菲鲁特,住在403室,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帮忙哦。”
“哎呀,真巧,我就住在402室呢。”阿提拉笑着说。
真是不巧……菲鲁特轻微的皱了皱眉,她只是想说些像样的客套话糊弄过去,邻里关系这种事她才懒得处理。
“这里不太适合说话呢,不如去我家坐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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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菲鲁特已经不自觉的坐在了对方的家里了。
“对不起,刚搬过来没多久,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阿提拉从厨房里端出了红茶和点心。
“啊……我才该说对不起,突然就上门拜访,真是麻烦你了……”嘴上是这么说,不过看着有钱人家精致的点心,菲鲁特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方才繁重的体力劳动多少已经把早餐摄取的能量榨取干净了
“现在还没到午饭时间,不介意的话,稍微吃点甜品忍耐一下吧。”阿提拉微笑着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吧。”菲鲁特拿起了一小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小口,瞬间觉得全身的疲劳都得到了舒缓,经脉也仿佛被打通一般。
看着她震惊的反应,阿提拉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解释道:“这种点心用了独特的中药,能够调整并且疏通体内的情报流,是不是感觉提……哎呀,那个词怎么念来着?”
“我猜你是想说醍醐灌顶……用法不太对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点心,多谢招待咯。”
“不用那么客气,想吃多少冰箱里都有,如果腻了还有其他类型的食物,口渴的话就喝一口茶吧,会不会觉得房间里太热了,我去把空调打开。”
“阿提拉!”菲鲁特一声喝住了她,“没必要那么紧张,稍微冷静点,我想,你让我来不仅仅是想要分享食物和茶水,还有话想要对我说的吧。”
阿提拉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刚才的情景可以忘掉吗……”
“嗯,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那么,是时候该回归正题了吧。”
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阿提拉恢复了以往端庄的形象,说道:“说来也惭愧,这还是我第一次邀请别人到家里做客。”
“要这么说我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呢……”
“说实话,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邀请你的……我想,大概是因为菲娜很亲近你的样子,稍稍有点嫉妒吧。”
“不过如果因此交到一个朋友,不也挺好的吗?”菲鲁特歪着头朝阿提拉伸出了手,“如果你愿意的话。”
阿提拉有些怯懦的举起了右手,看着菲鲁特,眼前的这个元气少女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不再犹豫。
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两人,菲鲁特警觉地站了起来,跑到了窗边,远方蔚蓝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抹极其刺眼的鲜红色。
“菲鲁特!”蓝牙耳机中传来了妮娜急促的声音,“Error-192,代号蜘蛛,出现在(1485,35HF)地区。”
“啊,我看到了,真是个大家伙……”菲鲁特的声音异常冷静,反而让在场的阿提拉感到不寒而栗。
“抱歉,阿提拉,今天稍微有点事情需要处理的,朋友的话题等结束了再谈吧。”
“嗯……菲鲁特要去战斗吗?”
“是啊,不去不行。”
“那么,祝武运昌隆。”
“谢谢。”菲鲁特说着,从窗口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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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Nova的菲鲁特,其能力是:‘情报’掌控。
能将可控范围内的具有‘情报’的任何物质制作成子弹进行攻击,也能将脚下的空气化为实体作为跳板。总之是一个发展性宽广的技能。
“菲鲁特,无人机就位了……等一下,你是不是又擅自使用能力了啊!”妮娜的怒斥不绝于耳,菲鲁特无奈的对着镜头笑了笑:“没关系啦,反正我每次飞起来都特别引人注目的。”
Nova的战斗,其能力使用的必要条件就是:观测。
不论是任何形式的观测,不仅仅是视觉,能够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能够闻到对方的气味,能够接收到对方发出的生物电信号等等等等……
通常能够被接收的信息越多,Nova就越强大,因此大部分Nova都会选择引人注目的装扮,或是做一些能够引起关注的事情。
“别干的太过哦,以免像以前一样又被DNAS抓去写检讨。”妮娜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这次再也不会啦!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吗。”菲鲁特像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声音一下就没有了底气。
DNAS,全称Department of Nova Administration and Supervision(Nova行政管理和督查部),负责全国各地的Nova相关事务,并且制定了数条有关Nova的法律。
“菲鲁特,目标开始朝你移动了!小心!”
菲鲁特集中精神,看着那情报乱流中凭空出现的红色狰狞怪物们,抬手就是两枪。
“嘭!嘭!”由情报构成的子弹命中目标,在其身上形成了一个微小的透明空洞,随后整个身躯都被吸入那空洞之中。
“干得漂亮!”妮娜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菲鲁特能想到此时她脸上欣喜的表情。
“还没结束,继续观测作业。”
“嗯!目标似乎是通过那个乱流空洞来获取能量进行分裂,目前并未观测到其他个体的分裂情况,只要先消灭本体就能快速解决战斗!”
“了解。”菲鲁特将视线转向了乱流中心的巨大怪物身上。
目标身上的情报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看来必须速战速决了。
“妮娜,请求增加观测强度。”菲鲁特用双枪瞄准对方,开始调整气息,脚下的的空气变得比之前稀薄了。
“明白了,增援的无人机已经在待命了。”
菲鲁特……
“这是我最强的技能了,要是不管用的话就呼叫DNAS吧。”
如果想要成为你的朋友的话……
“放心吧,菲鲁特的实力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
就让我祝你一臂之力吧……
“啊,我感受到了。”菲鲁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双枪的枪口出现了一团极其不稳定的情报流,并且开始不断扩大。
“NEB!”扣动扳机之后,伴随着火药带来的冲击力,这团情报构成的不稳定能量朝着对方飞了出去,没有产生爆炸一般的巨响,而是宛如黑洞一般将其拉入了一个不知何处的位面。而随着本体的消亡,其周围的分身门也渐渐的化为虚影,随着情报流消逝而去。
“呼,好歹是结束了。”菲鲁特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着自己家的方向说道:“多谢啦,妮娜。”
“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要道谢了啦,很奇怪好吗!”通过耳机传过来的声音就能想象到妮娜那涨红了脸的可爱表情,菲鲁特又露出了如同中年大叔一般痴汉的表情,“好啦!不要想奇怪的事情,你的表情都通过无人机传到屏幕上来啦!很恶心诶!”
“哎呀~傲娇的妮娜也很可爱嘛~”菲鲁特这么说着,朝家的方向开始移动。
只是一瞬间,菲鲁特看到了旁边房顶上白色的猫。
好眼熟啊,这只猫,是阿提拉的吧,我记得叫菲娜来着,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没来得及多想,那只猫就从房顶上跳下,随后便不见踪影。
对啊,回去还要完成和阿提拉做朋友的承诺啊。
今天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蓝啊。
*尺子让我发,那我就发了。
*下周要考试,先写个这个放这里,如果我有时间认真来写就删掉。
今儿天气好,出门瞧一瞧。一走几十里,直走至C地。
C地多田垄,可惜没有人。没人怎么办,自己找事干。拿起钓鱼竿,直直奔海岸。
海岸风怒号,卷我三头毛。左拿钓鱼钩,右挂小泥鳅。扑通一下海,提溜一破鞋。破鞋不够看,伸手把饵探。再来钓一次,换个易拉罐。从者在旁笑,笑我多愚莽。世事如垂竿,合该在旁观;万般流入海,半点不由人。
伶仃风萧萧,浪拍白石岸。怒又将饵换,鱼线从中断。右眼跳一跳,抬头一索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深夜的顾客总是少得可怜。加加莉打着哈欠趴在柜台前,靠广播里的摇滚音乐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店员有事请假了,于是这几天都是她一个人值班,白天忙起来不觉得有什么,一到夜里疲倦感便铺天盖地袭来。
漫无边际的黑色城市中便利店的一点灯光,就像蛰伏在城外荒野里等待着吞噬人类的黑兽的眼睛。
加加莉看向安静地伫立在城中央的黑塔——那里有她所向往的阿兰德科学院,即使是这样的深夜也有研究员全力以赴地工作,试剂相互融合迸溅出小小的火花。她想象着这样的场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没有这样的头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的患有胃癌的弟弟,家里为了治疗几乎花掉了所有积蓄,她不得不在勉强念完义务教育之后开店工作,并且为了少得可怜的零钱将营业时间延长到二十四小时。
风吹在破旧的招牌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哐哐声。门口的风铃响个不停,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加加莉才意识到那并不只是风的作祟。一个男人不声不响地走到货架前,仔细地浏览着商品,一头罕见的蓝色的长发异常醒目。
尤金人?她才冒出这个想法,男人就已经选好东西走向了她,手里是几包压缩饼干和一罐葡萄汁。“……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晚餐啊。”加加莉顺口说了一句,“工作很忙吗?买些自加热食品也好过饼干啊。”“那些东西已经吃腻了,我没找到营业中的餐馆,只好吃饼干。”男人倒是坦诚地回答了。
加加莉眨了眨眼睛。一个念头迅速出现在脑海里,让她脱口而出:“店里有个小厨房,要不要我做点东西给你?”男人张了张嘴,她趁对方还没出声,赶紧补充道:“很快的,而且不会很贵!”
对方最终点了点头。
加加莉提起原本给自己开小灶的蔬菜一溜烟跑进了厨房。尤莱亚打开葡萄汁,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到罐子空掉的时候,一份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放在了自己面前。“谢谢。”他冲女孩笑了一下,叉起一小块肉放进嘴里。
“嘿嘿。”加加莉看着男人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知道对方认可了自己的手艺,不由得也开心起来。“反正也很无聊,你给我讲个故事可以吗?”她刚说完就后悔了——一开心就得寸进尺,你怎么总不长记性呢!她暗自埋怨自己。
尤莱亚并没有生气。“你想听什么样的?”他问道。“要刺激热血一点的!”加加莉飞快地回答,她是要讲给弟弟听的,整天在床上读着那几本仅有的书,想必他早就厌倦了。
于是尤莱亚讲了落单的探险者和黑兽搏斗的故事。他的讲述太过逼真,让人产生了他当时在场的感觉;然而从内容来看,的确不是他的亲身经历。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加加莉很想问他,却不好意思开口。她的左手摩挲着抽屉里的一个沙漏,那是她的生命。
她最终还是没有把沙漏倒转。在尤莱亚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她鼓起掌来。“谢谢你。”她真诚地说。尤莱亚默不作声地吃掉最后一点食物,加加莉却又惊叫起来。“你的头发也太乱了……都快飘到盘子里了!”她匆忙地从柜台里翻出一条丝带,在起身时不小心与对方四目相对,一瞬间的气氛有些许尴尬。“……不好意思,”她嘟着嘴收起了丝带,“我又多管闲事了。”
“不。”尤莱亚笑了笑,“请给我吧,谢谢。”加加莉舒了一口气,绕到男人身后小心地给他梳起了头发。广播里依旧放着摇滚乐,或许不太适合这个气氛,不过没有人在意。尤莱亚乱糟糟的长发最终被梳成了服服帖帖的马尾,在一侧甚至编了小小的麻花辫。
风铃再次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再见了!”加加莉冲门口挥了挥手。正准备走的尤莱亚转过身来,微笑着点点头。
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巷子里,墨色的天空丝毫没有日出的迹象。
被店员推醒的时候加加莉早已趴在柜台上睡得昏天黑地,脸上甚至留下了一大片毛衣的压痕。“莉莉你睡成这样别人进来偷走东西都不知道啊……”店员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这几天不好意思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加加莉迷迷糊糊地瞪了她一会儿,这才清醒了过来。
其实便利店到家距离并不远,加加莉一路小跑着溜了回去。家里昏昏沉沉的,大概父母都还没醒;只有弟弟的房间亮着灯。“林恩!”她小声地唤着弟弟,男孩正望着窗子,听到声音立刻看向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几天工作很忙,对不起啊……”她坐到床边,握住弟弟瘦弱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没关系啦,”林恩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姐姐大人辛苦了!”
“林恩不再睡一会儿吗?”加加莉笑得有点苍白,“今天我听到了非常好的故事,你听完就乖乖去睡哦。”男孩的眼睛突然闪亮起来,让她想起了昏暗巷子里唯一的灯火。她趁还没有把故事忘掉一股脑儿地讲了下去,林恩听得很认真,眉头随着情节的变化紧皱或舒展着,听到圆满结局的时候发出了低低的欢呼声。
“再讲一个吧!”他拉着加加莉的手央求着,她着实有些为难——每天过着单调刻板的日子,根本编不出什么好听的故事。“这样吧,”她想了想,“等姐姐再听到客人讲故事,就回来讲给你听好不好?”
林恩激动地亲了亲姐姐的脸颊。由于动作的幅度太大,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本来已经十二岁了,却瘦弱得像七岁的孩子。加加莉叹了口气。“还是睡吧,”她起身把灯关掉,“一会儿我去准备早餐。”“嗯,姐姐晚安。”男孩乖巧地钻回被窝,合上双眼。
房间里一丝光线都没有了。
不久之后人们发现这个不起眼的便利店开始贩卖手制的便当,在清晨和夜晚食物的香味总能飘得很远。渐渐地客人多了起来,他们在发现这里的饭菜非常可口的同时又找到了自己所需的实惠商品。又过了几天那块破破烂烂的招牌被拆了下来,换成了一块崭新好看的木板,没有名字的便利店变成了故事屋。
“老板,这名字一点都不像便利店的啊。”前来买啤酒的男人们打趣道。
“那是因为深夜来买便当要加钱的,”年轻的店主温和地笑着,“一份一个故事。”
*社会玲姐尬舞
*舞会paro
*第三人视角
我要对你讲一个故事。
我要向你介绍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女孩。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女孩,那张年轻的脸尚未染上岁月的风霜,那幅年轻的身子也没有熏染上脂粉的味道。她——年轻着,也留存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
可如果这个女孩仅仅是这样的女孩的话,我也就不用费这些时间说这些话了。年轻的女孩繁盛如樱,年年岁岁都盛开,比起注目于那种浅薄的光华,倒不如在傍晚坐在樱花树下泡一壶茶。
我是在舞会上注意到她的。那是一曲探戈的结束,男人与女人支撑着彼此,视线在空中交战了片刻,便在趋于平缓的吉他声中彬彬有礼地分开来。而她就在这时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舞台的中央,低着头。
实话说,她在这觥筹交错的舞会上显得太过单薄了。仅仅是一身红裙,贴合着女生细瘦的身子,在腿侧翻出波浪折痕。这样常见而普通的妆容,在这精致华贵的舞会上并不会有多大的吸引力。
我原以为她低着头是为了掩饰她被人注目时的不安,但当那个女孩在台上抬起脸来之后,我才发现她神情平静,既不是轻慢,也不是不安。当我试图解释她的淡然——是已经太过熟悉受人瞩目的感觉,还是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的时候,女孩打断了我的思路。
她开始了舞蹈。
在缓慢悠扬的拨弦声里,她缓缓拉起她的裙摆,让它们的褶皱河入海般归于她的右手。女孩脚上的红鞋,莹白的脚踝一点点露出来,她仰起脸,左手捏着响板。
敲击声在一片沉默里炸起。难以想象这密集如万枪齐鸣的声响是一个女孩踩出来的,弦声渐渐地跟上来,她的左手打着响板,缓缓地举过头顶。
一声转调,她坚硬地摆过脸来,黑发甩过肩膀,末端微微颤动着。
她松开了裙摆,那宽大的常见的波浪形裙摆荡开来,翻卷,收紧,又翻卷,明暗不一的红交错相间,仿佛一层层蕾丝。她的双手交织,如同北风抚过的花瓣。
她全身都是红色的,我看见她舞蹈,身边似有烈焰将她簇拥。她只有一身红裙,贴合着她的肌肤,衬托着她的光华。她只带了她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不与人共舞,默默的踏入了舞池中,像水融入浪花,可下一刻她让海沸腾。这是一首热烈的舞蹈。女孩抬起她的手,挥舞她的手臂,阴影完美地勾勒着她发力的形状。所有人的呼吸都应和着她的节拍,所有人注视着她。
她的单薄止于她击响响板的那一刻。一袭红裙,像是华美的野兽,只有她主动去撕咬,没有人能做降服她的猎人。她不疾声厉色,也不咄咄逼人,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绽放。飞扬的裙下露出她洁白的小腿,她全身绷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轻巧地带动着脚踝抬起,又让鞋的后跟重重敲击在地板上,踩在每一个节拍上,带着谁的心里漏掉一声响。那张堪称冷峻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绯红,在她抬眼时,那抹利刃般的妩媚被打磨至了极致。
我这时才理解了她的淡然。那的确不是什么不安的矫饰,也不是什么目中无人的傲然。那是一种理所应当的神色,人会对理应属于自己的东西露出其他什么别的神情吗?
女人抬起了眼,在渐行渐疾的乐声中旋转。她的眼睛掠过每一个人。
她粉颊红唇,黑发如瀑。这样的一个女人,若你身处千万人之中望着她同样从人群中走来,你便会觉得她一定是在向你走来;可当你看着她独自一人向孤身的你走来时,你又会觉得她的目光高高地越过了你,转而去向世界邀舞了。
她握着一切呢。
这样的女孩,哪里能用樱来形容,那些属于春季的清风流水对她来说都太过于柔软舒适了。她身处的季节该是秋季呀。漫长的秋季,枫叶在一瞬间就开遍了山野的秋季,让自己的美一瞬间覆盖全国,壮美艳丽。
年纪正当樱的女孩,却早早染上了枫叶的热烈,又融合的如此恰到好处、理所应当,叫人怜惜着赞叹起来了。是见到了怎样荒芜的严冬,才叫她对这个世界如此贪婪?这样毫不掩饰的贪婪,倒催生出一种引人注目的美艳来,活生生地勾起来别人对她的贪婪。
于是我便看着这火红的女人一步步来到我身前来,她不做邀请的姿态,而是带着她春一样的年纪,樱一样的繁盛,秋一般的肃杀,红叶一般的热烈,朝我伸出手来,要我在这一刻开始承诺我的一切都属于她。
“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不要牵住我的手。”
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我向你介绍一个女孩,或者一个女人。她的美使我战栗而不能自己。我曾臣服在她的裙下,握住她伸向我的手,与她翩翩起舞,为她在世界上注目了一次我而感激涕零,我在那一刻承诺我的一切归属于她的名下。
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何要与你说这样一个女孩了。如若她向世界伸手,恐怕世界也会在某一刻对她许诺万物归她所有。
而且她必然会向世界伸出她的手,以不容任何人拒绝的荣光与语气说:
“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不要牵住我的手。”
她想握住这个世界,于是世界无法拒绝。
注:
中日本土发展弗拉门戈舞的历史至今都未过百年,写的时候觉得这种舞更适合表现人物性格便选用了,不妥之处望见谅(磕头
嘉玲姐真帅!无限赞美
当日出时
————恋爱不就是战争吗?————
“什么?”阳锐锋问,好像手环里的声音是他自己臆想的一样。
“一个SO。”对方说,“这很难理解吗,阳?你都组过那么多了,我提及这个你并没有吃惊的必要吧?”
“呵。”阳锐锋从喉间传出一声轻笑,“这里的‘什么’取自‘为什么’以及‘和什么人’,鲁,也许你需要再往深处想一想。”
“阳。”安格斯•鲁轻声叹息,“这只是一个提议,我需要你帮我个小忙。”
“关于组SO的。”阳锐锋淡淡地说,擦了擦手上的水,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最终操起了其中一个装着橙色胶体的烧杯晃了晃,一边观察一边等待对面的回复。
“关于组SO的。”安格斯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仿佛就像在规避什么似的立刻转移了话题,临时而突然的语气变化在手环的传音过程中造成了些许静电杂音,“电话里不方便详谈,我们见面再说吧。”
“哼。”阳锐锋发出一声短暂的轻哼,然后他简短地回答道,“行。”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安格斯那里传来嘈杂的声音,阳锐锋得专注去听才能捕捉到安格斯的声音,但他同时也得专注去看烧杯中试剂的颜色,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下了烧杯。
“除了下周三。”阳锐锋说,用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水池边缘,眼睛在自己打的无数小标签上游走,“你呢?”
“我都可以。”安格斯急促地说,好像他赶时间似的,但阳锐锋觉得对方只是想早点结束这通电话罢了。
“……哼。”阳锐锋再次轻哼了一声,“你很急吗?”
“……反正越快越好。”安格斯模糊的声音穿了过来,“给我地址,我去找你。”
“行吧,我待会儿把我实验室的地址给你。”他说,“这边路有点复杂,我还会附一张三维地图的。”
“成。”安格斯说,“时间呢?”
“明天我们实验室没人,就我在这里调试新型的开发式药品,不如就明天吧。”阳锐锋淡淡地说,安格斯那里的噪音越来越小,于是他再次颇有余裕地拿起了烧杯,看了看里面的颜色,从一边捻了一点儿粉末,然后把烧杯放进了防爆玻璃箱里,把粉末洒了进去,转瞬间那个变色的胶体就和那个烧杯一起爆炸了,发出一声轰鸣巨响,“撞日不如择日。”
“那句话是择日不如撞日。”安格斯说,“还有刚刚那是爆炸声吗?”
“不是,是我养的鱼待的鱼缸在地上摔碎了。”阳锐锋胡诌了一句,扇了扇面前的粉尘,“挂了。”
“好的,OK。”安格斯也没有多问,而是飞速地挂了电话,连尾音都没给阳锐锋留下。
“不相容,会引发化学爆炸。”阳锐锋就在电话的忙音中为自己的实验报告结了尾。
Fin。
/“没错,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正在绽放。”/
理查德带着耳机,胳膊底下夹着他的折叠作画板,推开了羚羊角咖啡屋的旋转门。这是他最喜欢的咖啡屋,不论是略带复古的装潢,还是富有人情味的自助服务;他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不是到处充满了那些傻乎乎的服务机器人。这令他放松。
他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几米外靠窗的一张桌子上。他边摘下耳机边走过去,石玫瑰(The Stone Rose)的歌声离他远去了。("Beautiful Thing")
“日安,小姐,”理查德露出他最无辜的笑容,“在这还享受吗?”
那女孩儿诧异地看着他,而理查德眨眼:“民意访查。”他伸出大拇指往后面指了指,“顺便让我把餐具收到后厨去。嘿,那盘焦糖煎饼没有烤过头吧?”
“不,没有,煎饼很美味。”对方狐疑地问,“你是点心师?”
理查德端起桌上的空盘子和咖啡杯,“那就好,我会考虑给查尔斯涨工资。”他露齿而笑。
姑娘们惊讶地笑了起来,“你是店主!”
“欢迎来到羚羊角。”理查德暧昧地回答,嘴角卷起一个狡黠的弧度。他端着餐盘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在一个相貌笨拙的机器人迎面而来时,随手把空盘子放在机器人双臂间的餐托上,抓起上面的咖啡杯,“带到后厨去,不用谢。”
理查德握着那只咖啡杯来到自动续杯机前,草草冲了冲杯口,为自己“续”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在最里面找了个座位,盘腿坐在沙发椅里,将咖啡放在一边,打开了自己的作画板。“画家上场了。”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手指飞快地在光屏上跳动,调整画布大小,然后在空中滑出调色盘,回想着插画主题。
——那真是一部瞎几把乱扯的垃圾小说。他叹息。
然后他的手环响起了提示音,“怎么啦?”他问。
手腕处投射出一个淡蓝的透明头像:“理查,你在哪?”是安格斯的声音。
“羚羊角。”他回答,“我现在是店主。来喝一杯不?”
“今天双休,和我们一块出去嘛。”安格斯诱劝道,露出他极具魅力的笑容。
理查德没用上半秒就动摇了。“和阳锐峰?”他撅了撅嘴,“我可不想破坏我的美好周末…”在低俗小说和阳锐峰中做出一个选择并没有理查德想象的那么难——他回忆了一下那部看了十五页的糟糕剧情,又想了想阳锐峰那张讨人厌但仍然很他妈好看的脸,于是他一跃而起,“什么时候?在哪?”他猛地合上自己的作画板,拿起桌上的速溶咖啡一饮而尽,又问:
“谁请客?”
-FIN-
-此事件发生在仨人缔结SO关系后,一个普通的双休日。写出来为了展示理查德的性格。
“现在是凌晨五点十七分。记录目标起床了。”
记录机器人扁平而又僵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男人踏上拖鞋,一步一步拖到桌上的记录机器人面前,然后在记录机器人面板上“目标姓名”上输入了阳锐锋三个字。
“确认记录目标姓名。”机器人刻板地说,“阳锐锋。”
“鲁怎么称呼你来着?”男人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拿起一边的头带戴在头上,“闹钟(Alarm)?”
“记录目标阳锐锋的SO,安格斯·鲁对本产品的称呼为闹钟。而另一位SO,理查德·沃德对本产品的称呼为小迪克。(Little Dick,亦做小混账。)”记录机器人继续说,“但本产品是记录机器人,真正称呼为H13562号。仅限于记录犯罪者和科研工作。”
“……有趣。”本来想迈出房间门的阳锐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弯下腰去观察这个机器人,“这是我第一次随口提起我的SO,难道这迂回地激发了你的自我意识?”
“现在是五点二十分。记录目标怀疑本产品具有自我意识,同时这一行为激发了记录目标的大脑活性。”
“下次让鲁帮我找个程序员问问好了。”阳锐锋走出房门,将记录机器人放进了自己睡袍的口袋里。
他经过了理查德·沃德和安格斯·鲁紧闭的房门走到了盥洗室。
“现在是五点三十分。记录目标正在进行盥洗工作。”
记录机器人在他的口袋里闷闷地说。
“没有区别。”阳锐锋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嘀咕。
“现在是五点四十分。记录目标泡了一杯咖啡,根据浓散度判断是雀巢咖啡。”
“现在是五点四十一分。确认刚刚泡好的咖啡由记录目标自己饮用。”
“现在是五点五十分。记录目标清洗了咖啡杯,并将其放置回原位。”
“H13562。提取密钥3635,以播放形式汇报记录目标在五点四十一分至五点五十分之间的行为。”阳锐锋甩了甩手上的水,将身上的睡袍脱了下来,换上了白大褂,同时塞了一块泡泡糖在自己的嘴里。
“密钥确认完毕,允许对象提取。”记录机器人被阳锐锋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来,放进了大褂的口袋里,“五点四十一分至五点五十分之间,记录目标阳锐锋消耗了一杯速溶咖啡,期间以注视窗户为主,以简单逻辑判断在发呆、回忆或是记忆。在消耗完速溶咖啡后移动到了厨房。”
“密钥3635,H13562,将之后的汇报形式转化为短信形式,接受通讯对象为科研职C05号科学家阳锐锋。”
“密钥确认完毕。通讯对象确认完毕。即将更改汇报形式。”
“很好。”阳锐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套上了自己的球鞋。“让我们看看一个科学家的一天在主观和客观上的差异和别人有没有区别吧。”
☆总之先起个头
“我选择财富。”她回答道,“请将父亲的产业交给我打理。”
“我想要力量。”他回答道,“母亲,请教我如何成为猎人。”
柯罗诺斯侧首看向自己同胞的弟兄,卡伊洛斯已经比她还高了,此刻正目不斜视地直直望着前方,他那端正且坚定的侧颜,还有少见的金色眼眸,如今看来便是姐弟两人之间仅剩的相似之处,姓氏同为艾利克的命运共同体于此时一分为二,从此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
——不过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加兰德中心广场的闹剧占据了一天的版头便入土为安,取而代之的是暗杀、药品与从不断绝于新闻媒体之上的高声质疑,新闻主持四平八稳的播报声响彻整个房间,可屋子的主人却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通报上。她只习惯性地记下几个关键词,并就这样放任它们瞬间淹没在其他与之无关的数据之中。身为本次黑兽袭击中遭遇记忆干扰的数名受害者之一,柯罗诺斯·艾利克失去的可不只是几周的记忆。积攒至今的各类消息一半早已失去其效益,一半尚且堪堪吊着一口气,众所周知,商机的寿命和新闻的鲜度在概念上相差无几,生意人若是不能及时作出决断,两者说不定还能手拉着手、和和美美地躺进同一个墓穴里。
【此外,针对黑迪艾郭旧址的例行联合调查仍会于预定时间按时展开,本次号为‘河流交汇之城’的城市亚乐维也将派出队伍加入参与调查活动,加兰德政府在此呼吁各位市民积极参与民间招募——】
年轻的宝石商今儿头一次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滚动的文字匆匆忙忙地从视野里逃逸出去,留给视网膜几道转瞬即逝的浅淡印子。她对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又恍如从白日梦中惊醒一般,将目光放回位于奥错的祖母绿矿井想要拨用公款购入武器以此加强防御的申请上。
——但我们也都知道,当一个清晰的念头于似乎足以诞出百兽的大地母胎中孕育成形,那它自然也会生出蛇的长躯与豹的利爪,毫无怜悯之心地将人攫于掌心。
“后悔?不会啊。”她像每一个时隔多月回到家中的游子那般摘下御寒用的软呢帽子和手织围巾,艾利克家的老宅在客厅留有一个制式传统的壁炉,时至今日依旧会被这户人家喜旧的男主人在尤金格外寒冷的冬日里点上火,当然,比起其供暖的本职,这过时的设施更多地还是渲染出十分安详和乐的氛围,让人不住地想起童年过往,包括童言的无忌,“‘想要成为一名猎人!’之类鲁莽又野蛮的胡话,年轻的时候说说就够了,我对我的选择很满意。”
“驱使人类行动的根本动力是利益,妈妈,不是正义,也不是美德。”
柯罗诺斯猛地停下脚步,事实证明这完全依靠直感的行动是正确的,尾端冒着烟的金属片拉扯着断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角度闪电般扎进她前方的地面,年轻姑娘认得出来这是某种枪支及其原持有者的残骸,而理应剩余的其他部分不是横死,就是被黑兽吞吃入腹。
她绕开这枉死者留于此世间最后的纪念继续往前走,不住地感到头痛、反胃,眼前泛黑,这些反应与切实理解到一个生命的消逝无关,与亲眼目睹一个保护着她乃至广场上所有人的、可以称得上高洁而伟大的灵魂的泯灭无关,仅仅是为着记忆的混乱,为着身体的异常而狼狈至此。她接受[今天是6月10日]的事实,可这不代表她就不会追究其原因,想要问的问题有山一样多,能够回答她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再没有什么比这样云里雾里的现状更加折磨人的了,过多的不确定性让她难受得快要发疯。
“喂,你没事吧。”过了两秒,柯罗诺斯反应过来有人拉住了她,“你的脸色很差劲。”
是一名女性,与她差不多年纪,一袭不很合身的红裙,黑色的短发衬得对方赤色的蛇瞳在她的眼里显得格外怪异,只是不至于到让她产生足够转身就走的反感的地步。她摇了摇头。
“如你所见,我四肢齐全,头脑正常。”“我会帮你的,你只要开口就好。”“不需要。”
柯罗诺斯不由得感觉有些恼火,她挥开扶住她的胳膊后退一步,抱起双臂怒目而视。
“女士,您是何等的乐于助人啊!前线的兵士有限,他们需要帮手,热心如您为什么不挺身而出,去代替刚才那位烈士继续保护我们这些手无寸铁之人?”
如此不成器的刁难刚说出口就让商人感到喉头滚烫,这言辞说不上高雅,甚至只是低级的胡搅蛮缠,她大可以管住自己的嘴,或者用上更完美的技巧高明地数落对方一番,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出口伤人的柯罗诺斯反倒陷入尴尬无比的境地,难以自拔。
“……你说得对。”陌生人点了点头,“我应该以帮助这里所有人为优先目的。”
那人留给颇感意外的她一个背影,穿过困于喧闹与不安的人海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就像是传说中/记忆里平静地奔赴死地的英雄/猎人一般。
“爸爸,不是‘说到艾利克家就是宝石产业’,而是‘艾利克家只剩宝石产业’,我说的没错吧?五十年前尤金城有一半的家族要看我们家的脸色行事,不是吗?………………不,我不是在说你能力不足,不如说那样的场合你还能留下这么多东西可以传给我,我已经很幸运了,‘金矿和试炼同样是财富’,这是你说过的话,爸爸,我全都记得。”
“你放心,新型药物的市场在更多情报明晰前我不会插手的……恩?”
“是吗,我亲爱的好弟弟也要去大废墟啊……我知道了,是,我会亲自前去拜访他。”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访客闯上门来的时候卡伊诺斯·艾利克正在给自己上药,前几日的黑兽讨伐给年轻的猎人留下了两道划伤和一道贯穿伤,好在艾利克家的男人一向皮实,不至于这点打击就卧床不起,但瞧见自家姐姐春风满面的笑脸,他也实在是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哎呀,你这幅狼狈的样子,拍下来也能博上‘千金’一笑了。”“还请你不要这么做。”“那你倒是少做些好笑的事,都是成年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我这边也有我这边的情况……”“是是,这样蹩脚的理由你还是第一次用,让我好好体会一下。”
他们也确实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按照6月10日之前最后的清晰记忆,柯罗诺斯在为麾下加工工坊里发生意外火灾烧毁了三台研磨车床的事情焦头烂额,卡伊洛斯则是作为某支猎人队伍的补缺人员提供技术支持,比她早了一个星期先一步去了奥错,胡乱计算一下,都快有一个月没有面对面相处在不出五米的距离内了。这段时间还不足以把长久相处着的另一个人改变太多到怀疑自己是否是冒充者综合征发作,卡伊洛斯还是喜欢吃七分熟的烤牛肉,柯罗诺斯还是喜欢浇上三勺红糖的烤年糕,他们还是互相知根知底,宛如亲密无间的共犯者。
“那么,姐你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怎么,我来找你一定得是有备而来,不能只是因为想你?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好无情。”“……”拒绝接下这句话,年轻人微微扭过头,“你让我调查的火灾,报告我已经发过去了。”“我看到了,虽然遇到黑兽袭击推迟了处理,不过亡羊补牢能有效果也是好的。”柯罗诺斯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好家伙,奥错真是个风水宝地,不是吗?连破落户仅剩的财产都有人要算计。”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是为这而来的喔?我可信任你了,毕竟是我谎都学不会说的亲弟弟。”“……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我习惯了,你也快些习惯我比较好。”
柯罗诺斯无辜地眨眨眼,她做这事炉火纯青,直接上台表演也是足够的。
“爸爸很担心你,你今年要去大废墟参与调查的事情他还是第一回听说。”
“要是他知道他的两个孩子这次全都会去,说不定会担惊受怕得睡不着呢。”
我可能是个废人了.jpg
是个流水账。时间大概是四月。
又一次关联了只有本体出镜的人真是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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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的指针慢悠悠地走过了12的数字。
报时声响彻店内时,对座的年长女性像看透了晓之助的坐立不安,笑眯眯地开口,「不要急,她很快就会来了哦。」
「是、是……」
大脑一片空白,反射性地回答对方的人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点了头,只好木然把视线挪向窗外,试图辩识对街花屋的品种分散些紧张情绪。
山吹、杜鹃、雏罂粟,远一点的是山樱枝跟柳条,近来似乎开始流行西洋来的盛花了,店面角落里也放上了一大簇一大簇的玫瑰与波斯菊……
正当他看着一桶低垂的干莲蓬走神,离他们不远传来推门而入的叮铃一声,与服务员的招呼同时,晓之助对面的人也转头望去,发出了笑声。
「哎呀!小凉子,这边、这边!」
下意识转回来,晓之助看见那头是拘谨地穿过走道的少女,在视线对上他时也惊讶地微睁大了眼。
「八百屋先生……?」
「……鹿又小姐?」
时间倒回前一点。
「……相……亲?」
难得回家一趟就被见过几面的熟客堵上,晓之助有很短的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但对面妇人笑嘻嘻地点头,完全打消他的侥幸心理。
「是呀,阿凪这个老大不小的也就算了,算算阿晓也差不多到年纪了吧。」相当热心的妇人收起订购的花架,半是嗔怪半是好笑地看了旁边的店主一眼,「亏你还是做哥哥的,也多关心些弟弟的人生大事啊。」
「……」难得露出尴尬表情的凪彦和晓之助对望了眼,兄弟俩同时沉默了。
那头女性还在絮絮叨叨,大致好像是在说哪家的女孩儿相貌标致又品行方正、正与晓之助相衬之类的话,竟像是在说什么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自觉指望不上不善言辞的兄长,晓之助只能自己试图力挽狂澜,「虽然感谢您的好意,但我近期暂时想以学业为重……」
「哎呀!这么说来是呢,阿晓可是个大学生啊!」
听到这句时晓之助刚松了口气,就对上恍然大悟般的笑脸,「那孩子也是个爱读书学习的,这可不正好吗,看来你们相当有缘嘛!年轻人一定会很有共同话题的!」
「……」
在妇人已经自顾自开始盘算行程安排与地点的絮叨中,晓之助挫败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
「啊哈哈……那也没办法呢!」
听过原委后,凉子先是不客气地笑过一轮,才故作无奈般耸肩,「毕竟是那个英子阿姨啊!就连我也拿她没办法,今天也是被她唬来的呢。要早给我知道是相亲……」
撇撇嘴,她又偷眼瞥了晓之助一眼,眉眼缓和下来,「还好是八百屋先生,不然我可得尴尬坏啦。」
「……还好是鹿又小姐。」
和对面的人意见一致,晓之助长出一口气,感觉从那天起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最早的时候,是在愉英堂的惊鸿一瞥。
常去的书屋里见过少女与店主攀谈,不过那时晓之助并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有次回家时也与对方擦身而过,询问了兄长才得知是来同三毛乃嬉戏的爱猫女孩,这之后就多少上了点心。
再之后,是在图书馆里偶遇,交换姓名与喜爱的书籍。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在不同的地方有过许多交道,像被某种看不见的丝线牵扯在一起,交流过后,顺其自然地就有了更多接触,也渐渐培养出友谊与默契。
那位长辈的妇女倒是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们之间大概确实是有某种「缘分」的。
「还好是鹿又小姐……」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晓之助自嘲地笑了笑——若对面真的是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他还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当然,并不是说鹿又凉子并不文静可爱……只是她是不一样的。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在枝头欢唱的山雀儿,像倔强地生在路边的野蔷薇,也像他见过的那些爽朗独立的女性一样,眼睛里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晓之助很难形容那是什么。
不过那让他与她交谈时更加自在,不用被某些不知道刻在哪里的条条规规框着,生怕高声些都是逾越,又或笑一下就成了倾心的证明。
他们可以不必拘礼,并聊上许多许多。
「不如去其他地方吧。」
发觉对方是相识的人后,两人都放松下来。
一手促成见面的长辈早就促狭地笑着表示「就把空间留给年轻人吧」而离去了,他们闲谈了会儿,很快达成共识,一致决定不要将大好下午浪费在饭桌旁的面面相觑。
「愉英堂吗?」
走在前头替少女推开门,晓之助转头这么问着,「不过政纯先生今天应该不会在。」
他家房东不知是听了谁怂恿,一大早兴冲冲准备各种材料要做点心,就这样丢下书店甩手不管,让晓之助再次为对方的率性感叹不已。
「虽然有问过要不要帮忙,但是被回了『你不是要去相亲吗、可别错过了自己的好事』的话赶出来了……」错过第一时间品尝政纯好手艺的机会,晓之助尴尬之余有些遗憾,不过对方也承诺会留下自己的份,稍微冲散了被打趣的局促。
不过,那个家里除他之外,两位房客一位清心寡欲、一位不挑吃食,哪个都不像是会提议做和菓子的人。
到底是谁建议的呢?
「原来十文字先生也有做料理的爱好吗?」
道了谢,一起走出来的凉子抬手遮着午后的阳光,在腕上松松绕了几圈的念珠顺着手腕滑进袖笼,「他可真是有情调的人,愉英堂也好、家里也是——说起来我先前去拜访了几次,都没见到您呢。」
「咦?」晓之助惊讶地按对方说的时间算了算,大概都赶巧撞上自己做家教、或是出门去别处的时间,「这还真不巧。」
「是呀,真不巧。」
少女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发出噗嗤一声,「之前倒是受过浅原师傅与式先生不少照顾,没想到那两位也住那儿,真是块风水宝地呀。」
「……你也和那两位认识吗?」晓之助这回是真的吃惊了,没想到她的交游广泛到这种地步。
仔细一想,自己身边不少人似乎都与这位少女或多或少地打过交道,交流中出现熟人名讳的频率相当高。
……果然是个特别的人啊。
「啊,是了,既然谈到了他们——」旁边的人不知他那些思绪,只是冲他眨了单边眼睛,「那不如我们去『那个』地方吧?」
那可是个好地方喔,鹿又凉子神秘兮兮地笑着说。
随后他们站在两层小楼的店面门口。
「是这里啊。」没想到会是被带来曾来过的咖啡店……又或者说是古董店门口,晓之助看着那块「徒然堂」的招牌愣了愣,才跟着少女走进去。
比他先一步进门,凉子已经熟门熟路地绕去另一侧的座位,途中还向穿制服的女性店员点头示意,明显是熟客了。
紧跟着她,晓之助也在靠窗的双人座坐下。
转过头去,那条楼梯和当时一样,转折以后通往未知的二楼区域,像神社坂道般有种神秘的氛围,令人相当在意。
「……你想上去吗?」
女声悠悠地问他,过了会儿,晓之助才惊觉这不是凉子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时,差点撞上另一个人的鼻子。
「唔嗯?你长得有点眼熟呢……」罪魁祸首却完全没有凑得太近的自觉,细白手指捧着茶杯,歪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头上金色簪子的翅膀也跟着轻轻扇动,「你也是『客人』吗?」
「啊,是纸矢小姐呀。」将菜单折起放在旁边,凉子熟稔地和突然出现的少女打了招呼,后者转头盯着她,表情似乎空白了一瞬,「你又是谁……?」
「是我啦,凉子、凉子,鹿又凉子,这次可要记住喔。」
耸耸肩,凉子向还在一头雾水的晓之助做了说明,「这位是纸矢藤华,是这里的……」有个什么词语被她可疑地含糊过去,「……她的记性不太好,虽然已经认识好一段时间了,但是每次都得重新自我介绍呢。」
「……好像是这样的。」
看着自顾自去拉了椅子过来的紫发少女,晓之助也想起前日的经历,「之前和十文字先生他们去赏樱的时候也与她见过一次,看起来好像不记得了。」
那时一抬头看到挂在树枝上的身影收到的惊吓似乎还历历在目,而以那种冲击性方式出场的当事人好像毫无印象,就这样一屁股在他们两人旁坐下,视线来回看着凉子和晓之助,眨了眨眼,「——所以,你们都看得到我呀?」
一时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晓之助抬头就看见凉子也愣了愣,才后知后觉般朝他看过来,「是呢,我就算了,为什么八百屋先生也……?」
名为藤华的少女也望了过来,两双眼睛同时盯着晓之助,最后是凉子先弯起眼。
「看起来你们也很有缘喔。」她说,而藤华「唔」了一声,「那,就请你喝茶吧!」
她把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放到桌上,推向晓之助。荡漾的茶水浮出小小的漩涡,倒映着少年的面孔,漂浮的茶叶梗打了个转,最后稳稳地竖在水面上。
「……」
于是,完全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的人无言了。
「所以……今天的相亲结果如何呢?」
最后晓之助回到寄住的地方时,来迎接的屋主劈头就给他这样的问题,让少年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玄关,「……对方是……鹿又小姐。」
他赧然地回答对方,并得到预料中的大笑作为回应。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们很有缘分啊。」随手把烟斗插回腰带里,政纯弯腰捞起想扑过去玩木屐的猫儿,勾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弧,「像那两位今天说有事要外宿的,就跟樱饼没什么缘分了。」
「咦?」说的是浅原先生跟阿式先生吗?
跟在青年身后穿过回廊,果然没见到另两位房客的身影,只有另一只白猫不知从哪走出来,轻轻在他脚边挨蹭,然后被政纯怀里跳出的黑猫顶了顶脑袋,很快玩闹到一块儿去。
回头望着嬉戏的猫咪们,政纯半隐在傍晚阴影里的唇也弯了弯。
「是她也不错呀,至少你们都不讨厌对方,不是吗?」
「您说笑了……」
讷讷笑了下,晓之助蹲下身把两只猫都招过来,依次挠着下巴,「我与她只是朋友,而且也……」
他的声音停住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也……什么呢?
他确实与那位鹿又小姐很合得来。兴趣相投,聊起天像有无穷尽的话题,也能有或多或少的默契。——如果实在要找个长期共处的对象,如果是她的话,他也……
……但是这种心思未免太过失礼。晓之助在心里摇了摇头。婚姻对他而言不是那么迫切关注的需求,于对方更是;她才十五岁呢,何况又是那样独立的女性。即使寻找什么人交往、相爱,想必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非被他人督促后将就吧。
他抬起头,猫儿们也跑回屋主脚边,被青年伸出抄在袖里的手一边一个地抱起。
「也无须着急什么。」政纯微笑着说出和他所想相同的话语,「刚才只是个玩笑话……你们都还年轻,有不少路可以走呢,沿途的风景也有很多,就慢慢看吧。」
「——这可是年轻人的特权啊。」
两人一时无话,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静悄悄走过木铺的缘板,像怕惊扰了什么。渐渐入夜的中庭里有凉风吹来,拂动草尖,也吹得浮躁的心思渐渐平稳下来。
然后,晓之助想起自己最早时候的疑问。
「所以想吃樱饼的那位……到底是谁呢?」
政纯回头看了看他,一时有点惊讶,又转为不变的笑容。
「这么说来,我还有忘了的事情呢。」
中途被放下的两只猫跳入了庭院。
他们则一前一后,穿过晓之助平时不太会过去的走廊,来到深处房间。政纯拉开了障子门,让月光也顺着洒入室内。
越过他肩侧,晓之助看见了「那个」——黑檀底座,堇色缨络,镂空的扇面在月色下泛着一点温润的黄,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仿佛和空间融成了一体。
是一把扇子。看起来很是有些年头了,边缘残缺了些许,让晓之助忍不住生出些遗憾,但转而又觉得就像是天生缺少了那些部分一样,看起来并不违和。他盯了片刻,回过神,才发现政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点亮了灯。
灯光驱赶了淡如水的月光。他们走上去,近看时晓之助意识到这种淡黄的色泽不是纸也不是瓷;底座上写着「夜半之月」几个字的折扇是把骨扇。
他抬起头,政纯也看着他,露出笑意。
「前些时候我从徒然堂带回来的,一直没有给你们正式介绍过。」青年半眯了眼,视线虚虚一晃又落在远处,「这是『夜半』。」
「……徒然堂、吗……」
今天他才刚从那里回来。和凉子一起,还遇见了另外那位奇妙的少女。
再往前一点,不论是他的兄长、或是这里的两位房客,似乎都与那家店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谓的……「缘分」吗?
「——你觉得他如何呢?」
「咦?」突然被从自己的思维里惊醒,晓之助才注意到屋主是在问他,转回看着那把装饰扇,他犹豫了会儿,小心地回答,「它……很美。」
他不懂鉴赏古董,第一个从心里冒出的形容只有最常见的词汇。
但政纯却像很满足般笑了起来,目光望着别的方向,「这样啊。听你这么夸奖,他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晓之助也看过去时,只看见斜挂在夜空里的弯月,与静静飘落花瓣的樱树。
他用了点时间,惊觉到对方称呼的代词一直是对人而非对物;但似乎又不是能开口发问的氛围,于是只能将疑问按捺在心底,然后对上政纯含笑的眼。
他的房东重新点上烟斗,吐了口烟,雾气在夜里袅袅散去。
「今夜也是美丽的月色呀,或许会有好事发生也说不定。」
「……大概已经发生了吧。」
回想了白天,晓之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对面的人也露出笑。
万幸的是,中心城与奥错连接的奥兰铁路没出现什么差错。卡拉波斯在终端买了最近一班可以回奥错的列车,几乎是身心俱疲地踏进了车厢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到中心城去的,随身行李一概全无,好在裙下的高周波刀是贴身带着的因而并未遗失,如果连刀都掉了,他可以想见是少不了一阵麻烦的。
中心城黑兽攻击是一件让人内心不安的事,然而对卡拉波斯来说更让他不安的则是失去的记忆。人失去记忆就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卡拉波斯并不想再花大把时间思考人生;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
猎人不去探究这些深奥的话题,他把视线放于眼前,他粉色的蕾丝裙上沾满灰尘泥水,眼看着大有要报废的意思;而且他居然想不起来他是在哪里买的这条裙子。款式新颖,做工也算考究,只可惜少了一顶配套的帽子。
卡拉波斯在过道内的移动推车上买了一杯可可,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扔掉的纱帽。他才醒来,失去记忆,又临黑兽攻击,浑身狼狈;简直是不快到极点的时候。
人图一时痛快就经常会干下各种时候要后悔的糟心事,他扔掉一顶帽子,现在心里后悔;但火车正一路向奥错飞速的前进,把一切都抛向了身后,连同他感到后悔的那顶帽子。
它已经为卡拉波斯做出了无伤大雅的决定。
火车上的一切还算照常运作,只是闲谈之间免不了提及中心城被黑兽围攻的话题,和奥错尚且流窜在逃的杀人犯。
“这世道又要不太平了……”那个人叹气般说道。
猎人握着他装了热可可的纸杯,那里面还有一大半没有喝完,液体此刻依旧维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而冒着屡屡热气。荒原尽头处两只渡鸦正发出短促的鸣叫,它们飞的很慢,却是视线所能触及荒原上唯一在动的东西。
卡拉波斯瞥了一眼窗外,在纸杯圆润的边缘留下一个鲜明的咬痕。
◇
“以后要是没什么事,别去当猎人。”中年男人躺在床上,碎花床单有着难得一见的阳光的味道。他的语气很平淡,如果不是他胸口渗血的绷带,这完全就像单纯的一场建议对话。
男人胡渣薄薄一层,眉骨高耸,下颚轮廓分明,尽管脸色有点白,分明看得出年轻时英俊的影子。
“哦。”卡拉波斯坐在床边,双手拘束地放在腿间夹着。他一头细碎短发,刘海太久没有修剪了,长过了眼睑,于是看起来格外沉默。
“真想抽根烟啊……”帅大叔盯着被子低声又说,“这鬼地方现在连火都没有了。”
他们各自看着自己面前对话,场景有点好笑;这该是有夕阳的时候,但这是井之都,即便是地价昂贵的第四层也找不到日光。
少年从床头柜里面摸出尼古丁贴片,默默地递出去。
“考虑到你以后突发奇想要来扫墓的危险性,”男人接过贴片往右手臂上拍了上去,随意的动作隆起一层弧线结实的肌肉,“骨灰还是埋在六层那个老矿道吧。”
“……6Stg03。”
“对……”尼古丁贴片整个接触到手臂,男人仰头呼了一口气,望向头顶的灯管。那是全奥错统一管理的照明系统中,毫无与众不同之处的一个微小部分;那是明亮的白色,应当是对眼睛毫无伤害的光线,想必其中还有尤金和中心城提供的科技技术,一定考虑到了对很多方面,才会最后这样进入挨家挨户。
然而此刻它看起来则显得有些惨白了,甚至浸染了房间里别的东西,别的任何东西;暗沉的书柜,褪色的碎花床单,于是无情地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故事——连卡拉波斯的白衬衣都映出惨白的意味来。
“没事也不要当考苦学家,”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中年男人又哑着嗓子说道,“总之就是,我们都没有给你做好榜样,所以就谁都不要学了……”
他胸口的血迹又往外溢出来,绷带很快就被透出一大片红色。男人皱眉绷紧了肌肉,大概是不想因为疼痛而颤抖,只能在疼痛、忍耐和更疼痛之间徘徊游荡。
“好。”卡拉波斯点了点头。
他没有等待很久,男人也没有坚持很久,最后一刻就如期来临了。男人从被子下伸出手,掌心朝上,伸向床边的少年;多么指向明确的最后的愿望,卡拉波斯握住了它,听见男人嘴边最后一丝叹息。
矿洞6Stg03。
◇
卡拉波斯带着中心城买来的纸卷烟,来到矿道里。
奥错最近的杀人犯事件闹得很凶,人们在所难免有些惶惶不安——卡拉波斯不是其中之一,他总容易产生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平头百姓卡拉波斯不担心杀手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天塌下来应该也不会第一个砸到他。
这段时间他在家里休息了一阵,花点时间翻看自己之前收到的各种消息来弥补记忆空缺;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是智商至少能补上一点,有一点算一点。
就在他打算参加奥兰庆典的时候,他在终端接到了牙医西奥的委托,请他前去废都一起寻找失踪的助手小姐瓦莲京娜。娇俏的助手小姐自从中心城被黑兽围攻之后就失去了踪迹,于情于理这个委托都是不好拒绝的,卡拉波斯磨蹭了半天,终于在二十四小时内答复了牙医。
废都不是一个好地方,名字就不好,在卡拉波斯的记忆里就更糟糕了。他不能克制地想起孤身一人之前的生活,继而想到了矿道6Stg03。
井之都的矿道大多都是被废弃的,少部分的周围被建起了住处,继而矿道变成了类似仓库或杂物间之类的存在;熟悉矿道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但对童年就在井之都玩单人捉迷藏的卡拉波斯来说并不是问题。
他难得穿着宽松的阔腿裤和白衬衣,挽了袖子提着烟,徒步从三层下降到六层。彼时井之都附近有一头独行种黑兽,威胁大到挂在委托栏里大半年没摘下来——并非无人去摘,只是后来又都被贴回去了而已;年轻的卡拉波斯着实年轻,三番两次被金钱诱惑动心,终于独身一人去砍起怪来。
险些丢了年轻的小命。
他用这笔钱换了更好的住处,从第四层换到了第三层,还买下了那个废弃的矿道6Stg03。
越往地下变越阴冷,尽管井之都有集体供暖,但废弃矿道附近是不会有这样的资源浪费的,连照明都没有。
卡拉波斯撩开衬衣宽松的后摆,打算从腰后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照明棒,视线一晃却看见矿洞里的另一个橘色亮光。
妈的……不是杀人犯吧。
猎人的表情顿时就复杂起来,他已经摸上照明棒的手指朝另一侧探过去,触上折刀的刀柄。
“别紧张。”橘色的荧光慢慢晃过来,话语的温度还算温和,然而压迫感是无论如何无法掩盖的,尤其是卡拉波斯作为一个猎人的感官几近被全然调动的情况下。
人影愈来愈近,卡拉波斯急迫地做出了选择,他折动了照明棒,然后举起来,照亮了面前人的脸。
那是个比他更年长的男人,虽然个子比他矮。同他一样是长发,脑后的辫子随着步伐一晃一晃,远比卡拉波斯的随手扎在脖颈的头发长得多了。
“……矿洞6Stg03是我买下的私人区域。”卡拉波斯在气势上被压了一头,只好在身高上弥补回来,“劳驾能问问您的来意么。”
这语气太不友善了。青年在心里说道,万一对方炸毛突然拔刀,这么近的距离他岂不是要被捅个对穿。
“……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故人的……墓……”年长男性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只是来看看而已。”
卡拉波斯的视线越过男人的箭头,落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那里有他用木头做的墓碑,上面随随便便写了名字,凹槽里又放上了逝者的命烛——反正来扫墓的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这么多缅怀的记忆分担体。
“您认识,他?”
“我们以前在废都抽过一包烟。”
矿道入口不大不小,他们站着面对面,手里都举着照明棒,你照着我,我照着你。
照明棒相互僵持了十多秒,卡拉波斯后退了一步,侧过身让开离去的位置。
“您愿意的话还可以来。”
年长男人放下了照明棒,擦过卡拉波斯的身边往光亮之处走去。
“这是我舅舅。”
年长男人回过头,他停下脚步,看向卡拉波斯。青年的白衬衣擦在矿道一侧的墙壁上,可想而知大概是被擦黑了一小片。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画面,很快他又把视线交给了卡拉波斯。
他点了点头,当做不善言辞的回应。
“再见。”男人说道。
卡拉波斯的肩头又放松下来,他慢吞吞地把照明棒插进某处墙上的坑洞里。
“再见。”
◇
千里壁垒部分及废都物语前置完。
变动1:
汉弗莱(CID34752)在前往奥错的飞行火艇上见到了改命者000,并组队寻找开拓者之刀。
从000所透露的信息中可知,这把断刀乃是无价,不论是哪个政府都愿花大价钱购买,他则受中心城委托来寻找。000坦言自己对是谁抢走了到有个大概眉目,但具体是谁并不清楚,言谈中似乎能感觉到他对开拓者之刃非常熟悉。
变动2:
6月20日,奥错科学院副院长被连环杀人犯袭击,尸体被发现悬挂在黑塔区废弃的钢架桥上,巨大的横幅拴在他脖子上,长长坠落下来,上面写着
“What matters in life is not what happens to you but what you remember and
how you remember it.”
变动3:
受连环杀人事件影响,奥错犯罪率正飞快上升,加之庆典临近,越来越多灰色交易在各种活动的掩护下暗中进行,各处街区时不时发生火并,治管局疲于奔命。虽然如此,但奥兰庆典仍旧吸引越来越多人涌入井之都,毕竟到目前为止杀人犯的只针对高层发动袭击。
变动4:
分散在千里绵延的大山中的工厂矿场进入轮休,商人们准备带着各自的安保队伍回归黑塔井区参加庆典。
解锁NPC:改命者(000)
似乎有点交流障碍的男性,并不拒绝交流,甚至算得上乐于助人,但和别人相处时是一戳一动的类型,问一句答一句,不会自行接话。
有一张意外的非常年轻的脸,一身猎装,看上去只有二十八九。发型发色表情和FC差不多,不过小辫子比较长,到腰了。作为一个男性猎人只有170cm,如果没人接触他,就会自己坐在角落发呆。
性格乍一看与FC相像,冷淡又寡言,但是完全没有FC那么高高在上的冷漠与算计。有人搭话的前提下他会很普通的和人交谈,虽然没什么表情,音调也没波动,但是丝毫感觉不到作为“最强”的优越感。
会顺手帮陌生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遇上倚强凌弱的事也会拔刀相助,不过整个过程都很沉默,不索取报酬,也不管别人有没有求救。
似乎寻求着自己的正义。
承认与FC是“某种意义上的同事”。
对现在的尖端设备不在行,几乎是一个电子白痴,连终端功能都了解不全。
1.埋火: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7678/
2.残灰: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7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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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黏糊糊的,沉甸甸的责任和恐惧压得奥瑞斯喘不上气,他既害怕这个经由己手的病人死去,又害怕她的死被怪罪在自己头上。
如果这个笑眯眯的女人死了,卡莱瓦和项远会怎么对自己?杀之用以泄愤吗?他开始浮想联翩,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腿上的血止住了,可是还是不行……不行!”奥瑞斯漏出一丝哭腔。
还有哪儿在流血?还有哪儿在流血?!他的手悬在半空犹豫着,不知众目睽睽下该不该脱掉风行衣服仔细检查,“腿骨也有问题,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在走!”
项远把后备箱盖拆了,脸贴在玻璃上吼叫着,此刻忽然露出愤怒的表情,一拳捣碎玻璃,伸手揪住少年衣领!
“我操你妈的!骗老子?!”项远表情狰狞,血染在扭曲的五官上,如同恶鬼,“她死了你也别活了!!”
奥瑞斯无声地飚出泪来,心想自己真是委屈万分倒霉透顶,可又不能跟这些王八蛋讲道理,气得浑身发抖。
“哭!哭有个屁用!”轿车一路飞驰,连闯红灯,项远的吼声飘落在风里,两侧的行人投来诡异又好奇的目光,而车后是被抛下的刺耳鸣笛。
奥瑞斯一辈子没这么刺激过,也没这么被恐吓压榨过。一时间悲愤压过恐惧,他挥手推开项远,大声咆哮:“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她死啊!我为什么要害她?!我也想救她!我也想救她啊!”
我也想救她啊!奥瑞斯无声地呐喊,他想起母亲去世时悲苦无力的自己,那时他还是个因为什么也做不到谁也救不了而哭泣的孩子。之后很多年过去了,他觉得自己手上终于有了些力量,直到现在,他猛然发现自己依旧什么也做不了,他还是那个只会发抖的废物啊!
奥瑞斯暴怒起来,这怒火大多是因为自己的无力,他在愤怒中全力一击,把项远推了个趔趄,差点栽到车外。
项远跌坐在后备箱里,抬头看着那张满是泪痕又稚嫩的脸,愣了半晌,突然间勃然大怒。
“我操!”他几拳把挡风玻璃敲成撕烂,攥住奥瑞斯衣领,腾一下在疾驰的车上站起来。
“你敢推我?”他杀气腾腾提着奥瑞斯,眼里全是疯狂,“你也敢推我?!”
灯光投落下来,又随着呼啸的风逝去,光怪陆离的颜色在项远脸上变换着。奥瑞斯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项远在一个人死去的声音里无所事事,他既不恐惧也不慌乱,甚至没有卡莱瓦面对工作和生命时的肃穆。他只是不耐烦地望向门外,希望这段无聊的时光赶紧过去。
奥瑞斯想这个人根本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也不是那种能感同身受的人,他发愣是因为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弱鸡敢推自己,而不是因为这番肺腑之言感动了他。他是个疯子,身上毫无人性。奥瑞斯觉得只要现在自己再多嘴一句嘴,就会被项远从车上抛出去。
轿车已经驶出了黑塔区,进入了空旷无人的大路,项远可以毫不犹豫丢下奥瑞斯,一丝顾忌都没有。
“有种你就试试。”奥瑞斯没敢这么说。他敢,他真的真敢,他的眼神这么说了。奥瑞斯好不容易鼓起的一丝勇气在冷风中吹散,半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放下他。”卡莱瓦说。
“你算老几?”项远瞪着搭档。
“我让你放下他。”
“要是我不……”
轿车猛地刹住了,项远骂人的话来不及出口就被惯性扔向前方,他抓了一下窗户边,破碎的玻璃上流下一道血痕。青年身子顿了下,还是被甩出去老远,维拉缇丝眼疾手快扑向后座,一只手抱住风行,又一只手接住从窗户里掉进来的奥瑞斯。
趴在地上的项远动了下,慢慢站起来,虽然灰头土脸,眼神却亮的吓人,像头发了凶性的狼。
“我……干……你……母……”他一步步走向驾驶座,砰地踹在门上,“给我滚下来!!!”
黑洞洞的枪口从车窗里探出,项远身子微微一僵。
卡莱瓦从车上下来,枪戳在他下巴上。
“我滚下来了。”壮汉仍旧严肃沉稳,“BOSS说了带上他,那么就要带上他。”
风行在寒风和冲击中悠悠转醒,费力地看了眼两人,有气无力骂了句脏话。
维拉缇丝叹了口气:“你们boss需要医生。”
“别惹事,别浪费时间,乖乖回后备箱。”卡莱瓦收回枪,“我们去医院。”
“求求你们用大脑做事。”风行轻声细语,这不是因为临死所以要展示一下不为人知的温柔,而是身体状况只允许这样。又不是拍肥皂剧,离她最近的维拉甚至能感受到少女语气里的仇恨。
“医院不能去,就那么几家医院,肯定都有叔叔的眼线了……你们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门诊和那些黑医肯定也被他盯着呢!你谁都别找了,等死吧!”项远咆哮着。
风行皱着眉偏过头,把脸埋进维拉肚子里,等他声音落下,才嗡嗡说了句真吵。
“去我家吧。”奥瑞斯抹了把眼泪,“我家有工具,我知道哪能联系到安全的医生。”
项远蹲进后备箱,车子又动起来,奥瑞斯跟终端那头的人说着什么,大惊小怪的声音从通讯中漏出。
“喂喂?奥瑞斯吗?!”
“是我……”
“你上哪去了!不是说好今晚来接我吗!”
“你声音小点!”奥瑞斯觉得头疼,“出了点意外。”
“哗!我这边出了很大意外好吗!我跟你讲刚才酒店里有黑帮火并,莫名其妙突然就打起来了!不行了这里一刻也不能多呆,你把地址发来我直接去你家躲躲……不是我怕啊!是我身边还有女士在,怎么能让女孩子处在危险中呢……”
好的好的,我正要你去。奥瑞斯在心底默默地说。
“记得把你身边的女医生也带着,有病人……钱?肯定不缺你钱啊。”奥瑞斯看了一眼这群人,“只要保证病人不死,绝对不会少你钱的。”
冷风从车窗破开的大洞里灌入,风行皱着眉,心里诅咒起项远,意识又开始模模糊糊飘走。
真冷。她想。啊对了,今天除夕,难免下雪啊……
“我劝你这次别睡过去了。”
流淌的风被阻了一下,她睁开眼,看见维拉接过项远递来的外套,盖在自己身上。项远背对自己,狠狠一个激灵,又若无其事地抽起烟来。
“操,这么冷。”他小声咕哝着,紧紧咬着烟。
“我给他的。”维拉说,“稍微暖和一下。”
卡莱瓦开大空调,把自己的西服脱下,递给了项远。
“你他妈没有眼力见啊!刚才直接给大小姐不就是了!”项远骂骂咧咧的。
风行没力气再纠正“要叫老大”,她的新雇员搓了搓手,交叉双手在腋下暖了会,接着从衣摆下伸进手来,摸索着哪里还有伤口。
她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维拉了然地收回手。
“不是很严重,大概在肠子附近,打穿了,但是没伤到脏器才对,不然你坚持不了这么久。”维拉从腰包掏出随身带的止血凝胶,涂在手上,“因陋就简,将就下吧。”
“奥瑞斯。”风行忽然说。
“什么?”奥瑞斯惊了下,挂断了正在通讯中的终端。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车里是你。”
男孩没有接受道歉,而是沉默一会。
“如果不是我,那个人现在已经死了,是吗?你不介意为了自己杀一个无辜的人。”他等了一会,都没有等到回答,抬头看去时,风行已经闭上眼,又一次陷入沉眠。
风行是被巨大的嘈杂声吵醒的。
一路上她都在半梦半醒中挣扎,维拉不停问话,她不知道自己回答了没有,如果有回答了哪些。只记得被带下车又进入温暖的房间,柔软的床铺让疼痛都不再清晰。其实她这辈子还真没怎么好好睡过床,每一年每一年都在路上,仿佛大半人生都在旅行,在井都的山道中,在中心城的货机上,在尤金的风雪里。空艇列车风餐露宿轮换来,小时候跟着兄父颠沛,长大了一个人流离。
项远点起的烟味始终萦绕不去,可他只抽了一根,那味道早该散去了。
嘈杂的噪音越来越大,最后清晰地冲进耳朵里。
“你看什么看!我***,大小姐是你能看的吗!”项远和黑皮金发的男性对峙着,对方高了他一头,也壮了他一圈,笑嘻嘻地摸了摸青年头顶。
“我就看了,怎么着?”男人推开他,目光落到床上,“皮肤是挺白的啊。”
风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上身赤着,被血糊住的裤子右腿由剪刀拆开。放在平时,她不会在意这种挑衅,与其说大度,不如说没这个意识。小时候她跟着商队,总觉得自己和男孩没什么区别,夏天赤膊去水边乘凉也不是一次两次。但现在风行只觉得累,她盯着天花板,疲惫地开口:“卡莱瓦。”
卡莱瓦猛地站起,身边用来包扎的东西嘡嘡啷啷掉了一地,他也比黑皮高了一头,壮了一圈。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项远把枪上膛,双眼发红,黑色金属哒哒戳着对方脑门,“枪不响我喊你爹。”
“别、别……”奥瑞斯急得跳脚,在三人旁边举着手,不知所措,“古尔!你开玩笑不分场合么!”
“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古尔闭上眼,也不知是忌惮哪一位,“非礼勿视我懂我懂,放松兄弟……”
“这是古尔,医生就是他带来的!”奥瑞斯求救似的看向风行。
医生没有理会正在上演的闹剧,她在检查奥瑞斯给她的工具。
“要打去外面,不要妨碍我工作。”女医生说,“要是在我自己诊所,你们全都要被踢走。”
“滚出去。”风行精疲力尽,“枪放下。”
卡莱瓦勒着古尔脖子出去了,身后跟着项远,房间里顿时清净。
维拉看着风行:“子弹卡在你腿骨里了。”她顿了顿,让风行心里一阵不祥。
“这位医生叫阿朗。”
“别转移话题,想说什么就说吧。”
“但是奥瑞斯家里没有麻醉剂……”
那双蓝眼睛又闭上了,主人痛苦得想要嚎叫,最后却只能低声呻吟,“放我死吧!!”
“医生不会放弃病人。”阿朗拿着刀,低头看向风行,她皮肤本来就黑,此刻背着灯光,脸上像罩了层凶恶的黑气,“忍着。”
刀子镊子比话音更快地落了下来,维拉眼疾手快上前摁住,手下一股巨力弹起。
“放松!放松!”阿朗厉声说,“这样不行!”
维拉扭头看向风行,对方大张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也不知道是忍住了,还是实在没力气,手倒是紧紧拧着床单,青筋暴起。
“长痛不如短痛。”阿朗深吸口气,“你是跑商队的吧,不想这条腿废了就忍着!”
“狗日的项远!!!!”剧痛让人回光返照,风行脖子上血管凸起,开始痛恨这个让自己脱离昏迷的手下。
阿朗手上用力,伤员忍了十几秒,再次嚎叫起来。
“不行不行松手!腿废了就废了!我去装义肢!”
“行了!”
“什么?”
“行了。”什么东西掉进垃圾桶的声音传来,阿朗拍了她肩膀一把,“已经取出来了,但你还是要去趟医院,这里条件太差了。”
风行惊魂未定,她用了三秒沉默:“维拉。”
“嗯?”
“门外安静好久了。”
“是啊。”有人推开门,客厅里林林总总站了十几个人,卡莱瓦趴在地上,项远抱着头蹲下,古尔高举双手开始嚷嚷“我是无辜的我不认识她”,奥瑞斯缩在古尔身后哆嗦。
阿朗知情识趣地退到窗边,举着手为自己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她们找来的医生。”
“很对,小姐,别找麻烦。”来人赞同了阿朗的举动。
维拉绷紧肌肉,可雇主悄悄扯了她衣服一下。
风行偏偏头,看着来人叹了口气:“高乐贝拉,你果然找来啦!”
“闻着你血的味道,我找来了。”
维拉缇斯上前一步,风行喝止了她。
“就是这样,女士。”高乐贝拉满意地笑,“轻举妄动不是上策,先生知道你是司烛,所以才会派我来。”
“是吗,生怕我还活着啊。”风行笑起来,“我今天才招募的猎人,你们立刻就知道啦!”
“在酒店追砍你们的头领派人来见先生,说‘有个司烛猎人在帮她’。”高乐贝拉抹着刀,“听说能力罕见又棘手,但凡被你泼出的液体触碰,立刻就会冰结。”
维拉缇斯愣了下。
“靠!给我根烟抽!”项远叫起来,被人一脚踢在肚子上。他跪了半天,吐出口血沫,低声嘀咕起来,“不给就不给,真他妈小气。”
项远又被踹了一脚,但他直愣愣的瞪着自己老大的新雇员,维拉缇斯心领神会地苦笑起来。
“我也想抽烟。”她说,“我一直有烟瘾。”
高乐贝拉点点头:“请便。”
打火机闪了一下,维拉取到了火种,她叼着烟退开,风行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原来不是项远在抽烟。她想。是维拉缇斯啊。
“叔叔不是刚和尼科拉诺谈下一笔生意吗。”风行说,“今天两家人共进晚餐,你难道不去尽尽保镖的职责?”
“晚宴就在先生家中进行,安全且愉快。但是有人中途插入,说你命不久矣,先生听了忧心,让我来替他看望你。”
“看望我?”风行冷笑起来,“是不是要送送我?”
“你有这自觉最好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风行心想阿爷阿奶早就死了。
“你父亲死了,该成为领队的是他弟弟,不是一个任性疯癫的大小姐。”高乐贝拉从部下手里接过刀,向她走来,“为什么你不懂得自觉离开?”
风行死死盯着对方眼睛,眼珠随之转动,对那寒光闪烁的骇人钢刀却看也不看一眼。
“叔叔竟然没有亲自来,尼科拉诺的生意比我的生死更让他挂心吗。”
“我来就够了。”高乐贝拉说。
“可是只有你,有些事就不好办了。”
寒光在灯下一闪,钢刀深深斩进少女左臂里,这次她没喊叫,只是浑身发抖,落下大颗的汗。
“你让卡莱瓦弄死我兄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剁得面目全非?”高乐贝拉看着那张脸变得煞白,露出仇恨的神色,又感到一丝痛苦。
“你父亲和哥哥都死了,你一个人,跟我一样。”他提着刀站在床前,血顺着刀锋落在地上,“今天除夕,下雪,好日子。去陪陪他们吧,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