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的梗!
就跟你们说不要乱咸猪手,摸错人不好。
保安部诚挚为您服务【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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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对他动手动脚。
瑶光皱起眉头。他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可疑的触感了,但宴会上人来人往,常常也无暇去认真追究,或是一转头已经不见人影。
就在他认真朝长桌上加放食物的时候,突然又感觉到了。
有什么人的气息在身后,而臀上明显被放了一只手,大概是看他双手都没有空闲顾及,这回更是放肆地揉捏、移动向下……
就在他已经准备好立即转回头、直接把手里的碟子砸到后面人脸上时,背后传来一个痛呼,引来好些视线。
转过去,瑶光看见黑衣的青年正扭着某个人手腕,后者表情扭曲,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喂……!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快给我放手!」
「……请不要骚扰我们的服务生,客人。」
放松了手上力度、却还是虚虚握住骚扰者手腕,似乎是担任安保工作的青年平静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在对方脸上巡了一圈,「……您可以出示一下邀请函吗?」
「我是这里的员工!要什么邀请函!」
注意到周围更多的人似乎望向这边骚动,刚刚伸出咸猪手的男人一脸烦躁尴尬,粗暴地甩开保安,「你一个小保安就别多管闲事,知不知道我是谁……」
「……会社上下的人我都有印象,先生。」没有理会对方的低吼威胁,青年只是依旧站在原处直视男人,「不知道您是哪个部门的呢?……如果不是本公司员工、也没有邀请函的话,请恕我只能请您离场。」
「你……你这家伙……」
咬牙切齿地哼唧了半天,看起来确实似乎是混进来的人最终还是抵不过压力,一边低声骂骂咧咧着「走着瞧」之类的话走远了。
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开。
直到确认对方离场,青年才折回来转向瑶光,「……您没事吧?如果再遇到状况,请找保安部协助。」
「没事哦,还要多谢你。」
瑶光的目光扫过对方胸口,看到「八百屋凪彦」的名牌,突然起了促狭之心,转身去取了杯香槟,朝青年抛去柔光流转的目光,「虽然有点寒酸、不成谢意,但请让我敬您一杯吧。」
「……抱歉,工作中不能喝酒。」
然而八百屋凪彦却只是婉拒了他,微微颌首后,就准备转身离去,「……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巡逻……告辞。」
……不解风情的家伙。
瑶光望着真就毫不留恋地离去的身影,啧了一声。
【据外社报道 派往探索火星的火星探测器普罗米修斯号(Prometheus)发现火星上有水的足迹,这一让科学家震惊的发现,改变了他们对火星的看法。】
(警告:即将进入大气层,请降低飞行速度)
【尽管一些证据表明火星上的水曾诞生过生命,但我们对于外星人的搜寻仍然一无所获。】
(警告:尾翼与鳞片无法抵御住因飞行与大气产生的摩擦而产生的热量)
【当然这并没有阻止人们查看宇航局探测车及其探头拍摄的照片,照片上的物体酷似各种物体。有人指出,这些酷似人为制造的物体很有可能就是火星人存在并生活的最直接证据!】
(警告:离降落地面还剩10、9、……1秒)
【即使当今对外星人的搜寻一无所获,但我们仍旧在不断探索着宇宙。相信终有一天,地球人会与外星文明接触,展开和平交流。】
(提示:已成功的安全降落至太阳系的第三大行星盖亚(EARTH)上)
路边的窗口里的无数个盒子不断重复着同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它们的外部不停的变换色彩。即使朝盒子内部看去,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奥秘。即使想伸手触碰盒子,自己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阻挡。现在的我就站在这大道上望着路边那些奇特的箱子,瘦小的身体被来来往往的羊群挤压冲击着。对,你并没有听错,我的周围是一群羊,然而这里并不是什么草原,我也并不是什么牧羊者。
我和他们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并不是羊而已。
那么身为羊群的他们和不是羊的我,哪一个才是疯狂的呢?
也许我比羊更可怕?
也许我只是一匹混入羊群中的怪物,一匹没有记忆的怪物。
眼前是清一色的羊头、羊头、羊头。它们粗鲁的从我身边冲撞着,叫唤着。如果仔细倾听的话,会感觉到那叫声中的敌意与抱怨。咩咩咩的尖叫在我耳边脑海膨胀爆炸,我有预感,如果要是继续呆在这里自己倒是真的会疯掉,于是我选择了继续加快步伐向前。
但是不论怎么往前方走,路上都是羊群,往后退吗?依旧是羊群。我拼命捂住耳朵跑动,尝试摆脱这种疯狂。路上撞倒了几只羊,它们毫不客气的谩骂着我的鲁莽与不堪。但是我却顾不上道歉,不,我也没有理由道歉,只要一个劲的向前冲就行了。没错,只要能逃离。
再怎么崭新的机械也终将有坏掉的一日,我的步伐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而减缓了下来。大口呼吸着气体,尽量使自己的身体再次变得轻快。望向四周,好消息是自己似乎已经原理了名为闹市区的区域,所以即使路边有羊的存在,也是在可承受的范围内而已。但是坏消息是,因为刚才的体力的过度消耗,一股强烈的不满和进食欲望在心窝处弥散开来。
以前的我一般都是去捕捉啮齿目或雀形目生物为食。幼小的温度在捉住的瞬间,立即放入口中,如同断头台的“噗嗤”一声,虽然很享受温暖的血液划过喉咙的快感,但是味蕾捕捉到的皮毛存在却还是让我恶心不已。
运气好的话,可以在大道边缘的储物桶找到一些可食性有机物。印象最深的是小小的黑色方块,也许是其他的怪异的形状。它们闻起来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含在口中,那是一种让各种不快瞬间融化的感觉,掺杂着少许兴奋。待方块消失殆尽,苦味弥散,但是却很甘美。
可是今天没有黑色的方块,也难以寻觅一丝啮齿生物的踪迹。这样的我只能沮丧的蹲在路边,注视着来来往往的羊群。
不知何时,一只山羊挺着大肚子站立在我的跟前,方形的瞳孔垂涎欲滴的盯着我,好似想要把我整个吞食。它滑稽的抚摸着我的头部,嘶哑的声音拼命的挤出话语。
“小弟弟,要不要和叔叔玩呢。叔叔请你吃棒棒糖。”
还没有等我回应,那只羊粗鲁的拽住我的手腕扯进了漆黑的小巷。我逐渐意识到不对劲,想要拼命挣脱。然而因为过度疲惫和饥饿,从中逃离仅是徒劳。
“啪!”他毫不怜悯的把我甩在地面上。周围的空气凝固起来,四周异常安静。只能听的见刚刚我撞倒在地上的回响和他急促的喘息声。我匍匐在地面上尝试逃离,下一秒却强烈感受到自己的毛发被狠狠拖动的痛觉。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山羊却用他那巨大的体重压制住了我的行动。尝试推开压在身体上的肥肉得到的结果却是双手被禁锢,同时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刺感,口腔中蔓延着自己的血腥味。接着是披在身上的布料纤维被撕扯的声音,接下来是冰凉而又恶心的蠕动贴在器官上的感觉。
“呼呼呼……我注意你很久了……现在让我好好的……”
是吗……我要被羊给吃掉了吗……切……区区山羊啊……
“不挣扎了呼……这里可没有人来的。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一个小孩子。”
好饿……如果我有力气的话……区区山羊而已……
羊……啊
好想吃……
尖锐的牙齿狠狠的咬住了肩颈上的肥肉,耳朵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被解放,形式瞬间逆转。山羊颤抖地挪动着身躯离开我,而我并没有放过这次机会,用与自己外表不符的怪力压制住那因行动不便而难以逃脱的肥山羊上,贪婪的用舌尖刺穿了喉咙。羊在身下不停的大喊大叫着,但是很可惜啊,现在根本不会有谁注意到这里,根本有谁不会注意到一只羊被屠宰的过程。他撕扯的嗓音念着什么无法理解的语言。似乎在祈祷,似乎在咒骂,又似乎在饶命。
但是这些都和我无关呢……猎人为何要去感受猎物的痛苦?
待到猎物呼吸停止后,我小心翼翼的脱去遮挡山羊的布料并放在一旁。然后用双手按压住食物并开始撕扯。虽然脂肪太多影响口感但是肉质却柔软细嫩,滑嫩而甜美的感觉滑过舌尖、咽喉、直至延伸胃部。温暖的血液弥漫在自己周围,内脏在口中混乱的搅拌给我带来一种活着的饱腹感。
沉浸在这种温暖甘甜的幸福感中,渐渐的沉入了梦乡。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自己就不停的做着同一个梦。
天空被火光和硝烟遮挡,绝望与死亡弥散着整个视野。尸体遍地,血流成河。而自己也早已遍体鳞伤,伴随着疼痛的是从内而外的忍不住的颤抖。并不是面临临终时的恐惧,而是即将迎接死亡的兴奋感。血液在颤动,细胞在嚎叫。整个人虎视眈眈的望着四方,只为寻找能与自己战斗的猎物。杀死对方也好,被杀死也罢。只要好好享受战斗的过程、皮肤撕裂的痛楚、伤痕累累的快感。对于自己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喜悦。
已经不知梦见多少次的情景,每一次却都倍感新鲜。
梦醒之时,映入眼帘是被我啃食的不成样子的山羊的躯体。天气炎热,尸体早已经散发出恶心的气味并且逐渐开始吸引了蝇类。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没过多久就会被谁发现并处理吧,然而我并没有去思考这种问题的闲心与必要。一丝不挂的我披上了昨晚特地放置在角落里的衣物,虽然我认为穿不穿似乎都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心底里总有一种常识告诫我应该好好穿上这种纤维织布才能出去。
再次站立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似乎更加远离了地面,至少和昨天相比是这样的,况且昨天刚好还合身的短裤到了今日就似乎缩短了好几倍。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穿上山羊先生的裤子。虽然他的气味令我不快,但别无他法。
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天,发现自己一瞬间突然从小孩子的外貌变成青年的样子,而且这种行为可以随意控制。但是成年的身体远比幼年的自己还要消耗能量,再加上以前尝试过在羊群中变化而引发骚乱的经验。一般我都选择幼年的形态去活动。
这次的变化大概是因为感觉到了危机而不经意间发动的吧?
远离了昏暗的小巷,我摸了摸上衣的口袋。非常幸运,有几张货币,我毫不客气的攥紧它们拐进了另一条小道。
面前的母山羊毫不耐烦的注视着我,我在桌面上扔出剩下的所有钱币,艰难的回想起记忆里的那份甘美。
“……Tri……”
“先生,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五分钟了,说清楚你到底需要什么?”
“TRI……CO?;LEOTO?^Choco……”
“巧克力对吗?”
我第一个记住的词汇也许不是“你好”,也许不是“谢谢”。而是简单的“巧克力”。用所剩的钱币换完了巧克力后,我开心的走在大道上,嘴里塞满了朱古力,很苦,但是也很甜。也许这份快乐是仅此于梦中的厮杀的快感吧。
记得有一句古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饱腹与快乐都被满足的我,大步走在大道上。即使四周是来来往往的羊群,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了。一阵强烈的冲撞却再次把我拉回现实,三只高大的羊把我围了起来,其中一只扯过我的上领,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疼痛。我再次跌倒在地上,感受着他们的谩骂、踢打。周围的其他羊群怯弱的远远的躲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
啊啊……虽然也是很痛啊……但是却一点也不如梦中舒心。正当我想要站起来准备反击的时候,却感觉到似乎情况有些变化。
“喂!你想干啥子啊!是不是也想被我们揍一顿啊!”
他们得到的回应是对方无声的一拳。三只羊接二连三的在我面前被踢飞、被击倒、打趴在地。
“你没事吧?”
面前的男人向我伸出了手,我双眼死死盯着男人的面庞。
对,你并没有听错,是一个男人。和我一样的,并不是属于羊群的,同类。
我并不是孤独一人的……我紧紧的握住男人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
“还好伤的并不严重,那位送你来的先生已经为你付过医药费了。欸!你的伤还没有……”
面前又是熟悉的在碎碎念的母山羊,只不过这次的是看护人员的装束。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以表感谢,然后不顾阻拦的大步飞奔出看护室,在羊群中寻找着那个男人的面庞。
飞奔着,飞奔着,就像追寻捕获猎物一般,我再次抓住了心仪之人的手。
“So……Tank u……Very Much……”
面前的男人惊愕的望着我,但是他依旧故作镇定的微笑回应。
“不用介意,举手之劳。”
我牢牢的抓住男人的袖口不放,男人稍微有些尴尬的扯了扯自己的手臂。我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对他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那么,再见。”
我依旧沉浸在刚才简短而简单的对话,不知不觉男人已经离去多时,男人温和的微笑和好听的声音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间。我牢牢攥紧了握在手心里的袖扣,与平时一样继续向前奔驰,只不过这次再也不是漫无目的的前行了。
*新年第一篇互动献给爱伦娜小姐姐
*稍稍换了个文风
*结果还是没什么荤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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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杀他的那天,下雪了。
(贰)
天阴。薄灰蒙蒙,似油不溶于水,浮着浅浅一层。
绀青色的单衣衣摆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虹光乍现,银刃贯穿,随着主人的动作,轻巧地一挑,一抹,再一划。原本聚为一团的灵体们眨眼间被肢解开来,彷徨着,哀嚎着,纷纷散去。木屐落地时清脆一响。女性收刀入鞘,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就这么喜欢迷路?”
“……我也不想啊。”
少女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反驳里含着些抗议。
“迷路也行,管不着你,”女性又伸手,拢了拢过肩的直发,“不过你每次都带着这么多‘跟班’,不累么?”发丝从指间泻下,散在襟前。雪颈若隐若现。
“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不是我的‘跟班’!”少女语气激烈,“谁想要那些东西当跟班啊!”
手一顿。偏头瞥她。点了丹朱的唇挑起一抹笑,饶有兴味。
少女被她注视得不明所以,缩了缩肩:“……怎、怎么了?”
女性收了目光,语调淡漠:
“没。……原来你不是乖乖女啊。”
少女一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一激动,忘了。”
“不是蛮好的?”她兀自朝前走了几步,“我不喜欢听人说敬语。”
木屐声声,敲在了话语上。
少女愣了愣,赶忙追上去,又故意落她几步,咕哝道:“你可真怪。”
“喔,谢谢夸奖。”她懒懒道。
“……才没夸呢!”
“就当你夸啦。”
(叁)
不知是偏离了市内多远的距离,这巷子杳无人烟,偶尔坐落了几座宅子,也破败不堪,像是被弃置了多年。鹿又凉子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若非在回家路上突然被那团不知名的灵体所袭击,她现在估计早就到家了,不用白白浪费时间寻找归途,更不用和这个人同路了。
想来便有些愤愤。
“爱伦娜小姐。”她喊道。
“去掉‘小姐’。”爱伦娜没有回头。
“……爱、爱伦娜。”凉子不太适应地改了口。
“嗯,怎么。”
“没什么事,就是,”凉子纠结了片刻,支吾着,索性又扬高了音量,“刚才,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来了,我可能就得死在那儿了。”
“哦,我也只是散散心,顺手救你罢了。”
“……”
凉子心想她怎么说话这么欠揍,还揍不过,更是气上加气。
在少女乏善可陈的十五年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性。人都会有许多第一次,然而自从初遇爱伦娜以来,她所经历的“第一次”便不再那么讨喜了。
原本念个咒、撒个盐就能赶走的幽灵鬼怪,现在驱不走了;原本见人就用的敬语谦辞,面对爱伦娜时便很不想用;原本遇见的女性个个貌美温柔、可爱娇俏,碰上这个人就只剩个“貌美”。
……勉强再添个“强大”吧。
凉子压根儿不想承认现实,在心里郁郁地划拉着“原来”和“现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兴许是运气用光了也说不定。
“说起来,就你这个体质还敢在外瞎晃悠,我真是佩服。”
爱伦娜忽又开口道:“就好比寻花问柳的嫖客有严重的【——】障碍一样。”
“……大白天的能不能不要突然说荤段子啊!”
少女被噎得面红耳赤。
“我只是举个例,这算什么荤段子。”爱伦娜淡淡纠正,信手罗列道,“又不是【——】也不是【——】更不是【——】。喔,说起【——】,我倒是想起个荤段子来,说是……”
“………………你快闭嘴!!!”
未成年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肆)
“以前不这样的。”
凉子嘟囔:“我从来没碰过大悲咒和撒盐不能赶走的鬼。”
“可你现在遇见了。”爱伦娜想了想,添道,“两次。”
少女无法反驳,只好闭上嘴。
凉子刻意落了爱伦娜半步。没什么目的,只是走在身长五尺有余的女性身旁,压力明显过大罢了。
绀青的单衣勾勒出了修长而匀称的身材,花魁似的大带结随动作轻摇。高木屐踏在凹凸不平的石砖路上,足音平稳而有力。
山吹色的发丝因风微曳。
凉子心下一动:“……爱伦娜。”
“嗯?”这次她转过头来。
她抬头,注视着那双眸。仿佛浓夜泳海,无波无澜。
“你……原型是什么?”
“匕首。”
她答。语气淡且静。唇上丹朱似血。
天色忽然沉了下去。铅灰浓了起来,厚厚地笼住了天穹。
(伍)
这条街似乎永无尽头。单调的景色一直延伸,与遥不可及的地平线相遇。鹿又凉子毫无疲累之意,思绪逸散了开去,木屐声入耳,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男人涕泗横流的面庞在眼前晃过。
少女一惊,揉了揉眼,再看去时仍是不平整的石砖地面。
——女人娇笑着,施了脂粉的脸寸寸贴近男人裸露的胸膛。
“……”
——一缕青丝垂落。红唇轻启,娇软呢喃着爱语。
——肌肤相触。衣袖摩擦。呻吟。低唤。汗珠滑落。唇瓣与唇瓣牵出一线银丝。
——灯火幽幽摇曳。障上人影交合。
我爱你。
“喂,你怎么脸红了?”
女性四平八稳的问话将她拽了出来。凉子怔怔地望着爱伦娜。
“……啊?我,没有啊。我……”
撒谎。她自己都感觉得到惊人的热度。少女用双手使劲儿冰着脸颊,在爱伦娜静静的注视下,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爱伦娜瞥她:“怎么跟看了春宫图似的。”
“……才没有!”凉子急忙反驳道。显然底气有些不足。
不过,那些画面究竟想表达什么?
“嘿,别走了。想找死么。”
提醒随动作一同到来,爱伦娜伸手扯住了少女的后襟。
鹿又凉子愣愣地望着她,而女性的视线笔直向前。她便也循着方向看去,落入眼中的是那团不清不楚、阴魂不散的灵体,这才“啊”了一声,心头不由生了些许歉疚。
“行了,你退后,碍手碍脚的。”
爱伦娜抽出了匕首。银光舐过锐刃。
忽而风起。灵体在蠕动间生出了长肢,在半空中威胁般舞动片刻,下一秒便迅疾袭来。绀青色的身影在眼前掠过,虹光乍溅。毫无疑问,这场战斗是压倒性的,灵体在刹那间分崩离析,而爱伦娜明显比上一次更加不留情,身形与利刃一同划破空气,直直将那团东西劈斩至不成形。
毫无硝烟的战场,毫不见血的杀敌。
凉子却觉她早已浸满鲜血。白皙的面容上,一朵殷红盛开。
原本仅针对敌人的杀气不经意间向她逼来。
窒息一般。
(陆)
再度出发时,沉默流窜其中。
阴冷色彩遮天蔽日,深深浅浅,徙鸟隐没。
鹿又凉子仍是落了她半步,悄悄打量着她,没有头绪。
只是眼前的画面再度流转,她便如走马观花,以旁观者的姿态看遍一切。或是淫靡,或是欢愉,或是悲伤,或是……
——酒盏斟满清酿。男人高声大笑,女人朱唇艳丽。
——铜钱相击时,清脆作响。
——障上光影将二人绘出,仿佛这般便可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我爱你。
“别再深入我的记忆了。”
清冷的女声陡然劈下。凉子一震,茫然地抬头望向爱伦娜。
“什么……?”她问,声音微颤。
“你在偷窥我的记忆。”女性冷冷说道,“你在偷窥我的‘念’。”
“我……”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爱伦娜的声音里掺入了可辨的情绪。少女却无从辩驳,徒劳地回望着她,只觉喉咙干涩。
天阴得似要重重压下来。
爱伦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氤着星芒,明灭不定。良久,才收回了目光,淡淡道:
“没什么可看的。一个没用的男人自杀而已。恶心得紧,不看也罢。”
“……嗯。”
“走了。”
“好。”
继续前行。
(柒)
这次,却是爱伦娜先挑起了话题。
“那个男的是我的前主人。”
步伐一滞。凉子抬眼望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轻轻应了一声。
“妓女花光了他的钱,把我扔给他,意思是两不相欠,没钱别来。”
木屐声穿插在话音里。
铜板落入女人手中。一把匕首随空瘪的钱袋一同砸在地上。男人痴痴地望着女人离去的身影,伸出的掌心只剩空气。
他哭了。他笑了。
他说着。他念着。
他拾起了匕首,抵在喉头,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他——
足音戛然而止。爱伦娜若有所思地望向阴沉的天穹。
旋即,少女惊喜的声音落入耳畔,片刻后转为疑惑,恰如那一迹化在脸上的冷凉。
“下雪了!……嗳?雪?现在不是三月份么?”
女性没有伸手,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开口道:
“迷路这么久,你该回去了。”
“……嗳?”
“三月不会下雪。”
“……”
凉子陷入了沉默。
雪势愈烈。起初只是星点,不多时便密了起来,放眼望去,天地间皑皑茫茫,纯白一色。
——在这样的白色之中,鲜血只会更加殷红。
任雪花停歇指腹,另一指按上去,微微一捻,便只是水滴。爱伦娜的声音似要埋没雪间,却因着这满目洁白,而更为清冽。
“我们不会再见了。”
少女投来的眼神像是某种可怜的小动物,但她无动于衷。
“你的‘缘’不在这里。”
她又道,“三月不会下雪。永远不会。”
凉子收起了眼神,定了定心神,轻声问道:“那,最后呢?”
绀青的眸子里映出了少女的面容。
“最后啊。”
鲜血溅了满墙。语锋一止。再开口时则添上了片刻留白。
“……我杀了他。”
女人浴血而生,赤血染了白面。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男人涕泗横流的面庞,眼神漠然。
(零)
她杀他的那天,下雪了。
正如她说,三月不会下雪。
男人悄然死于娼馆时,各家各户正忙活着举办佛事。自然无人知其名,无人为其诵念佛经。
若是旁人,这时或许会慨叹吧,那以钱维系的爱情。
而她仅是望着他。久到血迹干涸,斑驳,裂纹丛生。
“真令人恶心。”
她缓缓走出妓院。从幽暗向光明的过渡,是刺眼的白。它们自昏暗天际挣脱,穿身而落。
她仰起头。一如此刻,面无表情。
雪下了一夜。
一个谜之现pa。
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发。
就很谜。不知道是什么设定。最好别看。
但是男朋友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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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里流淌着乐曲的声音。
与常见的钢琴、提琴不同,别出心裁地在卡座边放着张七弦琴的酒店也是相当传统的装潢风格,此时琴边正坐着正装束发的青年乐师,细白手指拨动几下,就流出柔美的乐声。
……虽然是很稀罕啦,但是也没有必要这样频频看过去吧?
晓之助不解地看着对座的兄长,感觉对方这一顿饭下来大概动筷子的次数还没有看琴师的次数多。
他也再次望过去,看见只露出侧脸的抚琴者有妍美的容颜,垂头时银发滑出一截莹白的后颈,有种难以形容的惊心美感。
少年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又惴惴地望向他似乎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哥哥。
该不会是……
正在他心里狂奔过去一堆说不得的百集连续剧情感纠葛时,坐在对面的人突然站起身,惊得他差点也跟着跳起来、打翻碗碟,「怎、怎么了?」
「……看到一个熟人……我等下就回来。」
低声解释了一句,青年已经离开坐席,在晓之助心惊胆战的注视中不偏不倚、直接走向另头在弹琴的人;后者也刚好结束一段乐章,抬头起来时,视线随意扫过来,正好落在走向自己的人身上。
然后,似笑非笑地挑高了眉。
晓之助眼见那名琴师就这么走下座位,和他家兄长低声攀谈起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搭着肩膀露出暧昧的笑意,内心越发惊涛骇浪起来。
八百屋凪彦其人就他所知,除了客户之外常往来的人简直少得可言,掰掰手指都能算过来,完美诠释「深居简出」「人际贫乏」这样的形容词,但看那边两人聊得似乎相当热络、亲密,怎么看也不像什么生意往来对象……所以,那个到底是他哥的什么人啊?!
「——哎呀,那孩子好像很好奇的样子。」
哼笑了声,瑶光在熟识的青年耳边轻轻吐出气息,眯细了一对凤眸,「你没有告诉过他吗?我们的关系……」
「……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啊。」
「……瑶光。」
把对方借着身体遮挡抵在他心口的尖长指甲轻轻推开,凪彦无声地叹了口气,搓去指尖染上的一丝红,「好久不见。」
「嗯,真是好久不见。」而他对面的人勾着笑,眼里却殊无笑意。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你,『再、续、前、缘』了呢。」
卡利亚大陆(The Carliea Mainland)是存在与连接着虚无和光芒之间的一块地域 其间分为五个地区
分别为
荣光王都(Glory Capital):
居住种族:人类
等级:
阵营:绝对中立
由人类搭建成的城都,由平民区与贫民区,贵族区和王都本体构成。
在贵族与平民区的之间有世界上最大的学院 荣光学院
在贫民区与平民区之间有种植园和农田
向东边连接无尽之海,交通四通八达,资源丰富
王都每十年为庆祝女神创造大陆举行荣光祭,这是都市里最盛大的活动
在都市中的所有生物受到女神保护加持,在都市内部禁止发生大型冲突
虽然如此,新学院派的出现使贵族们感受到威胁,虽没有明斗,但地下流血事件经常发生
另外,贫民区与城市隔开,所以不受到保护,经常发生暴动
冰霜雪域(Asnow Area)
居住种族:矮人 雪狼族 雪精灵 雪妖
等级:炽热之谷敌对,沉默森林友好 其余中立
阵营:混乱善良
由艾斯曼矮人和斯诺埃尔雪狼族构成的体系统领的地域,
双方有奇妙的共生关系,一只雪狼只能与一只矮人结为契约关系,
经常看到他们一起打猎,常年温度0度以下,
村庄靠近常年不冰封的温德河建设,以饲养雪牛和捕猎为主要经济来源,近来因为外来变异物种雪精灵的入侵和宗教的入侵收到迫害
温德河的发源地——伯罗高地山顶矗立着冰封城堡,是冰霜雪域名义上的城主领地。
与沉默森林的交界线——特里湖在雪域内处于万年冰封状态,经常有人来滑冰
炽热之谷(Hot Valley)
居住种族:龙 妖怪
等级:冰霜雪域敌对,沉默森林友好 其余中立
阵营:守序中立
常年炽热的地区,以火石和火喷泉为主要地形,生活着龙族和岩溶妖怪,
有世界上最大的赤铁矿物地形,
军事力量强大 野心勃勃的地区,
工厂繁多,因此污染最近也很严重,龙族的吐息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弱肉强食和守规是这个地区的不成文规定
大多数生物不太喜欢这个地方,所以人口较少
沉默森林(Silent Forest)
居住种族:精灵 矮人 妖怪
等级:全友好
阵营:中立善良
充满自然力量的森林区域,由迷雾森林,炼金城和巨大的生命树组成,
居住种族最多的区域,
魔法研究力高,有世界上最大的魔法研究区,
以出产魔法药草与魔法水晶为主要经济来源,
炼金城——风气自由疯狂,全国大多炼金师与魔法师都聚集在这里,为了魔法无所不作,被称为疯子的国度
生命树是精灵的都市,绿色盎然的参天大树坐落在森林中心。
在森林最深处则是迷雾森林,据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的样子,有些区域分布着毒雾和毒藤蔓,是魔女喜欢居住的地方
无尽之海(Eneless sea)
居住种族:人鱼
等级:中立
阵营:混乱中立
金钱的国度,有最大的海下黑市,
商品交易场所,赌马场及银行,被评为最富饶的地区,
建立在深渊旁,浅海的珊瑚区是富人的别墅区,
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买不到的,没有钱什么都做不到,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干出来,钱就是一切
拜金的人鱼经常为雪域和炽谷提供武器来源
虚无
居住种族:恶魔
等级:与光芒敌对
阵营:混乱邪恶
存在与世界之外的区域,燃烧着暗火与毒火的区域 所有负能量聚集的地方 时间女神存在的地区
流放罪大恶极的犯人的场所,虚无的中心是罪孽柱,据说触碰到它的灵魂按照生前的功过受到相应的惩罚
光芒
居住种族:天使
等级:与虚无敌对
阵营:守序善良
存在与世界之外的区域,伊甸园中央树立着命运女神与规则女神两位女神的圣象
天使们住在永恒殿 生物走入轮回的场所 在光芒中央是轮回门,走进其中的灵魂将回归元素,重新转生到大地上
安塞比利又病了,发了烧,还好不是太严重。
一如既往地,他最亲爱的姐姐又视而不见,比起生病的弟弟她更对新买的小裙子感兴趣。
安塞比利偶尔也会想上帝是不是在捉弄他,给他这样一个中二又傲慢的姐姐——最重要的是她毫无做姐姐的责任感,当她一母同胎的弟弟生病的时候也不会去照顾,任由他自身自灭,安塞比利对此很不满,然而这时候也不可能给他换一个温柔一些的好姐姐,所以他只好接受事实——自己看病,吃药,量体温,倒水。
“坑爹商家!衣服竟然破了个洞!”
安比迪拉的尖叫声传得很远,她嗓门一向很大,安塞比利吃完药正需要休息,她这一声尖叫一下点燃了安塞比利的火,本来他脾气就不太好,生病时虽然比较沉默但却比平时更加暴躁了。
“闭嘴你个大嗓门的女人!安静一些,给我安静一些!”
安塞比利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开门冲安比迪拉发火,他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安比迪拉回过头瞪着弟弟,新买的衣服破了的不满也劈头盖脸地向弟弟袭来,她高傲地抬起头用蔑视的眼神看着愤怒的弟弟,
“小豆丁狂什么狂,多吃点肉再回来和姐姐撕逼。”
“安比迪拉你个肥婆!你的衣服就是被你撑破的!”
安塞比利毫不示弱地回击,一时间他的心头突然涌上一丝丝委屈,每次生病都是他自己照顾自己,这个姐姐从没为他做过任何事。
“我今天就要了结你这个老妖婆!”
安塞比利越想越委屈,温热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最后他嗷地一声扑向他的姐姐,拉扯着她褐色的长发,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快住手!”
“啊啊啊好痛————”
“安塞比利!!!”
大概是因为那次安塞比利的眼泪吓到了安比迪拉,安比迪拉之后没再怎么和弟弟斗嘴,吵架时也意外地退让几步。
安塞比利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丑丑的玩具熊,像是某个人自己做的,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生日快乐。
不知为何,安塞比利那天心情格外地明朗。
文*乔愿良
2317
这里是2317年,这是超能力、机器人和改造人的世界,也是一个反乌托邦的世界。
这个世界被一个超级电脑统治着,它叫:审判者。在这个世界中,人一出生就被分为三五九等,是按照超能力来分配的,能力强的人去上层社会,没超能力或者能力很弱的人就会被丢到贫民窟。
在母亲怀孕6个月左右,就会给还在母亲肚子里的胎儿注入芯片,这种芯片一是可以触发超能力的,二是相对于给你身体注入GPS,不管你去哪干什么了审判者都知道,然后出生后到2岁左右就会觉醒超能力,如果没觉醒超能力的话,14岁以后就会被丢到贫民窟。
人类每天都要吃一种不知名的药物,用来维持情绪,就像吃饭一样,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在贫民窟的人民,托药物所赐,他们觉得自己过这么悲惨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直到有一天,有人对药物产生抗性,情绪开始恢复正常,开始对这个被电脑操控的世界产生了怀疑,然后开始反抗,这类人被称为:反抗者。
2317
值得一提的是,反抗者通常没有超能力,但没有超能力不代表着智商就低,体力就差,反抗者们通过智慧和黑市购买的武器来反抗。
然后审判者那边搞事情,在研究改造人,但经常有失败的情况出现,失败就成为怪物了,而猎杀这一类怪物的人,叫:猎魔师。
猎魔师通常是由审判者选出来的,基本都是超级优秀的超能力者,在这个世界中充当着猎人的形象。他们平时吃的不知名的药的药效比一般的要强的多。而且,猎魔师经常和反抗者起冲突,但由于猎魔师有不能杀害无能力者的规定,所以有时占上风的反而是没有超能力的反抗者。
为了防止猎魔师叛变,审判者手下还有一批100%服从命令的军队,统称“狗”。“狗”由机器人和改造人组成,有自我意识,但几乎没有感情,他们拥有除了审判者之外的最高权利。在这个世界是监督者的职务。值得一提的是,有机器人爱上猎魔师的例子,所以它到底有没有感情?世界观大概就是这样了,三方势力的爱恨情仇,你可以在反抗者,猎魔师,“狗”这三方中选一个加入,这个故事的发展,由你的人设决定。
猎魔师
猎魔师是由审判者选出的,前面说了他们吃的药的药效比普通的强,但还是有抗药性强的家伙,摆脱了思想控制是会被审判者处死的,但是隐藏的好就不会被发现。
他们主要工作是猎杀怪物,辅助工作怼反抗者。
不过猎魔师们拿着非常高的工资,吃住都非常好,就算摆脱了思想控制,也不想反抗审判者,但是也有例外。
猎魔师成员都是成年人,但也有14岁天才少女这种家伙。至于猎魔师的超能力有多强,秒天秒地秒一方这种设定也可以有,但一定要有致命的弱点。
反抗者
摆脱了审判者思想控制,却又没有超能力的可怜的人。(有部分有像指尖发光这样没用的超能力)
但是智商和身体素质完全不比猎魔师差,而且法律规定不能杀害贫民窟的人(大概是审判者觉得他们没有威胁性,不懂)
他们去黑市买武器买装备,团结起来,反抗审判者,反抗猎魔师和“狗”,他们想自己做主人,想解放,大概是主角的定位,或者说农民起义?
也有后期觉醒超能力的家伙,但他还是在贫民窟。
对了,怪物不会伤害他们。因为怪物还是人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无能力者,大概是最后一丝的感情吧。
“狗”
“狗”由机器人和改造人组成。它们大脑内被放入核心,100%服从审判者。(如果把核心拔掉?)
机器人是那种仿真的类型,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大概是有自我意识的,不知道有没有感情,全身上下都是武器。有时候会切出帅气的外骨骼,也有一半是机器一半是人的类型。
改造人是把人和一种或几种动物合体,大概是人外娘那种感觉,(人)通常都是去贫民窟抓的无能力者,而且抓女性居多,改造过程非常痛苦,成功就会成为杀戮武器,虽然外表看起来挺萌(猫耳乌鸦翅膀之类的),但是完全继承了那种动物的优点和危险性,一旦失败了,会变成肉块一样恶心的东西,没有感情。【他们拥有可以随时杀掉人类的权力。机器人负责管理,改造人负责执行。】
社会结构
审判者—“狗”—猎魔师—普通超能力者(平民)—无/弱能力者&反抗者
注意
作为一个按超能力等级分级的世界,那么高智商没超能力的人也会被丢到贫民窟吗?答案是的,在被洗脑的状态下智商高也没用,如果解除了洗脑状态。。。那么这个人就是主角了。
有人提出贫民窟没钱怎么买枪。。。参考现代社会贫困战乱国家。
社会背景分级
分为SABCD区五个等级,S区是超级电脑审判者所在的区域,A区是“狗”和少数精英猎魔师所在地,B区是多数猎魔师的家,C区是普通超能力者(平民)的家,D区是无能力者和弱者所在地,通称贫民窟。【A区和S区BCD区的人不能进入】
超能力等级分级
超能力也分成五级,12345,5是最弱的,只有1、2级的超能力者能成为猎魔师,3、4级无意外只能是平民,5级丢去贫民窟。
注意x2:如果你对这个世界观不满或者你想加东西,请私聊企划主,50%的几率给你过。
这个世界大概就是审判者=统治者,猎魔师=普通的警察/猎人,“狗”=国家机关人员(机器人=公务员/管理员,改造人=执行者),反抗者=起义军
虽然说审判者有最高的权利,但是你不搞事情审判者才懒得管你。
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本来想稍微交代一下阿晓的背景结果突然爆字数。
一碗突变狗粮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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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小的时候似乎曾经被诱拐过。」
「欸?」
看着突兀开启话题的人,凉子有点吃惊,而少年只是对她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之前曾经告诉过你,兄长并不是我的亲生兄弟吧……」在对面的人惴惴点头时,晓之助放缓了声音,用像在说故事般的口气慢慢陈述着自己突然想说出来的那些事情,「那时大概是我的父母……我是说,兄长的父母,打算收养我的时候,算下来,我们还是远房的堂亲?所以其实也不是一点血缘都没有。」
「那时发生了很多小孩子被诱拐的事情,似乎我也是其中一个的样子,但是一周之后很快就被找回来了。」
他随手搅着面前的咖啡,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太擅长这种苦涩的液体。
「虽然好像是受了点惊吓,就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从那之后,就开始跟父母还有兄长一起生活。」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对童年所留下的最早记忆,大概是第一次被他的养父母抱入怀中,看着在他们身后站在原地、用拘谨又隐约有些好奇的眼神打量他的那个少年……他的养兄。
『乖乖喔,不用怕了。你已经安全了。』
『晓之助……是吗?我们的姓是一样的呢,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我是爸爸、她是妈妈。还有这边的是哥哥……快来呀,哥哥!你可是做兄长的人了,来和弟弟打个招呼吧。』
之后,他被新晋的家人带到那间山脚小屋。簇拥在翠竹林里的小房子有道路蜿蜒向山外的城镇,父亲就在家中工作,成日里择了竹枝后精心炮制、片成篾条,制器之余也会给他和兄长做些小玩意、小摆件玩儿;母亲则是更多地停留在城里,用丈夫的手艺去与人交换,送回他们生活的必需品。
日子过得相当简单,但并不枯燥。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欸?!」
晓之助有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用一个笑安抚被突然的转折惊到的少女,「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兄长应该看见了、但是没有告诉过我。」
他还记得已经多少懂事的自己哭喊着追问兄长详情,但凪彦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像最早的时候父母做的那样,把他抱在怀里、抚着后背。
仔细一想,本就喜静的兄长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变得更加少言。
——或许做了什么『决定』,也是从同个时候开始的吧。
「父亲和母亲都去世了,然后我们离开了那里,就是这样。」
「兄长继承了他们的手艺,然后告诉我,『你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就好』。」
「他真的很不会照顾人……不懂照顾人的心情。工作也好、父母的事情也好,甚至是能看见付丧神什么的、要做清净屋什么的,明明可以告诉我分担一些,就不会太辛苦,却都要埋在心里。多少也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啊……」
声音到了最后变成了低声的喃喃,坐在对座的凉子有点不安地窥探着少年的侧脸,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她以为面前的人要哭了;但是并没有。
晓之助只是垂下眼,苦笑了声。
「嗯……那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条件稍微好一点以后,我们就移动到这边来,上大学、知道了『徒然堂』和付丧神的事,遇见了十文字先生他们……」
「……还有你。」
笑里带上一丝赧然,晓之助放下被他搅得已经看不出原本泡沫的花样的咖啡,犹豫了几秒,才抬头再次直直看向凉子的双眼。
「我并不是想要说这些来博取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我只是想把这些都告诉你。这就是我的故事了。而我希望你是知道它们的人。只有你而已。」
「只有这点我希望鹿又小姐不会误会。」
晓之助不是太爱说自己的经历的人。他从未因此觉得自己是什么要不得的可怜人,但那些事情说起来更像是话本里坎坷的角色背景、或者是路边乞讨的清贫者借以换取怜悯的故事。但鹿又凉子是不一样的。
只有她……
「如你所见,我看起来不是那么幸运的人……这样说起来有点迷信了。但是我的一生、确实好像都在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和不幸。亲生的父母也好、养父母,或者兄长……我想,大概,……能遇见鹿又小姐,已经是用光了我下半辈子的幸运的事情吧。」
「……所以,如果你……」
他用尽了全力把最后的话挤出来,脸有点红地抿着唇,心里却意外地放松很多。
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而他不会后悔。
「……」
对座的少女稍微沉默了一段时间,似乎在消化晓之助刚刚说的话。
片刻,她才思考着什么般,慢慢开口,「抱歉,我想,果然这种事情……」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只是『遇见我』这样的事情,才不会是你说的有那么幸运呢。」
凉子眨眨眼,一点笑意从她眼底扩散开来。她放开了从刚刚起就像纠结着什么般交缠在一起的十指,低头望着另一端晓之助同样放在桌上的双手,然后抬起视线,也望进对方眼底。
「可不能迷信啊!八百屋先……晓之助君。」
「比这个还要好的事情,今后一定会发生更多、更多的。」
然后,她越过桌面,将自己的手叠在对面的手背上。
「我会和你一起的。我们一起去寻找吧?」
少年一时愣怔、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慢慢柔和了眼角的弧度。
「……我知道了,鹿又小姐。」
「……『凉子』就可以了啦。」
「嗯……凉子。」
《友人》
—
昼夜、小时、分秒,时间总是不顾一切的朝前。
时钟上分针秒针嘀嗒嘀嗒的走着,从不打算停止。
大钟的钟摆在远处敲响、却似是就在咫尺一般回荡,回荡着那十二下的钟声。
张开眼时,依旧是那深邃的黑夜。
「...只过了十分钟而已啊...」
少年将那把高于自己的刀从怀中拿开,支撑着地面稍显摇晃的站起,随后离开了阴冷的角落。
身后残留了细小火苗、就这么熄灭在了风中。
—
『Lion-Indolet。通称莱恩,现在将开始进行人格测试,请好好配合。』
声音混杂着机械滤过的音调,嘈杂而令人烦躁的细碎声响在耳中回荡。
金属的质感自手腕与脚踝上透入皮肤,感知不到冰冷同时也只不过是轻扯两下,认知四肢被束缚的事实。
坐立于铁椅上,倚靠着椅背的同时有些许连接着线的薄片贴在身上,一直延续到只有一墙之隔的对面。
视线能够纳入的除去那面玻璃后的人以外没有任何色彩,四面铁灰色的墙体,以及封死的金属门。
稍稍吸入一口气后又吐出,只是低低的望着前方。
「…真无聊。」
—
『不愧是你啊,效率这么高。给,这是委托金。』
伸手接过那看起来有着不少重量的布袋,物体碰撞的声音发出随后在落于双手上手停止。
少年以双手提着稍稍将其打开迅速的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个个价值不菲的金币。
『这个可比那些没有实际价值的纸要有用的多啊,你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不怎么在意对方的话语只是将其重新捆住开口得以封闭,随后放入身后的袋中。
「...下次有委托时,还请通知我。」
『那当然。不过...你还是先去到我那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地面上有着液体如同水潭似的残留,却又有些似是被什么打破而一甩而下一般的落于地面。
血色的一切仿佛刚被喷漆渲染过似的,少年站立在背对那画面的位置,手中握着比起自身还要长上一些的武器。
那把刀刃上染着血红,连带着少年身上被喷溅而上的“颜料”。
稍微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脏污与刀上缓缓滴落的液体,少年仿佛才认识到对方说出话语的理由。
「...说的也是...那麻烦你了。」
甩了甩手上的武器将其收回背后长长的黑色刀鞘中,少年跟随上委托人,忽视了身后散落的尸体。
—
『回答我的问题,Lion-Indolet。』
「……」
正对着玻璃窗,映入眼中的是几个人影,声音从器械中传出。
而莱恩能够从这一点点的细微差别中听出,那一丝丝已经开始点燃的怒气。
却依旧只是闭着嘴,连抬抬眼皮都嫌太麻烦似的又闭上了眼睛。
〖喂莱恩,这里很无聊啊,赶紧出去。〗
声音再次传入耳畔,缓缓的抬起眼,视线笔直的盯着玻璃窗后已经站起的研究员。
不,那只是他们所认为的罢了。
【...太麻烦了。不如说太累了,要出去你自己去吧,我可不帮你。】
并未动唇或是发出声音,单单是在脑中自言自语想着话语而已。
不同于他人的眼中,莱恩的面前被一张脸占据,随后那个人又拉开了距离,反而半浮在空中仰躺着。
那正是【无焰】。
〖——你小子性格可真好啊。〗
【承蒙夸奖。】
『Lion-Indolet!我再说最后一次,回答我的——』
—
『呐呐,你叫什么名字啊?』
有什么声音进入耳中,一如既往抱着刀鞘的少年却依旧只是缩在角落,不打算理睬。
『喂——我在问你呢——』
终究是有点吵了,少年这才不满的皱了皱眉,缓缓的张开眼朝上望去。
光亮刺痛了眼睛,让他一时之间无法看清打扰自己宝贵睡眠时间的人到底是谁。
那大概是和他相仿年纪的脸,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看着,惹得他浑身不自在。
自喉间发出了极度不耐烦的声音,少年皱着眉想试图仰赖气场把人赶走,却在数秒后的无功用下败下阵来。
「……找我有事吗...」
看着眼前的人一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的表情,少年再次被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犹豫了一会,却很快又恢复成了无所谓的样子开口。
「Lion-Indolet...一般叫我莱恩。」
—
『现在来说说你对“庇护城”这个地方的想法如何?』
时间依旧走着,没有秒针分针的时刻也毫无其他可言,凭借着身体的本能,莱恩觉得或许过了数个小时。
但也可能只是过了几十分钟,毕竟一切都太无趣了。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成效不佳,他们选择换一种方式与莱恩对峙。
面前是一位女性,不厌其烦的说了许多后停下来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便径直盯着莱恩看。
其实莱恩并不在乎那个视线,但空气中载浮载沉的冰凉感让他感到无奈。
「…你想让我说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它存在的真实性。」
『我记得我在几秒前,才陈述并向你解释了庇护城的这个存在。甚至以立体影像向你展示了。』
莱恩选择毫不掩饰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以无所谓的口吻陈述着。
「...是吗,我没在听。」
忽然朝着腹部重击而来的不明物体让莱恩轻咳了一声,只是感受不到疼痛自然也只剩下些许麻痹。
但并没有任何东西在他周围出现。
〖莱恩,我看你得小心点了。〗
面前的女性只是坐着没有任何动作,但那双眼依旧盯着莱恩不放。
无焰在一旁无所谓般的随意提醒了一句,他便可以从那双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
是能力者。
仿佛是什么开关一般,莱恩微微皱了下眉却又随即勾起了嘴角,似是讽刺般的笑了一声。
「……又是饲犬啊。」
—
『我说啊——你不会觉得很无聊吗?』
说话的少年蹲在墙上狭窄的一直线上,却毫不摇晃的稳着身体,如同在平地一般。
莱恩将背倚靠在那面砖墙上,手上拿着三明治缓慢的咀嚼着,不怎么想搭理他。
『喂——莱恩——』
终究是叹了口气,他无可奈何的抬了眼瞥上一下,又将视线挪回到午饭上。
「...不会。」
答案非常简短,甚至敷衍。而他也知道那个少年不会就这么罢休。
『为什么?』
「因为有钱。」
『这不一样吧?』
「...一样。」
『不一样啦。』
「一样。」
『不一样。』
咽下口中咀嚼完的三明治,无可奈何的抬眼看过去,他只能扯了扯嘴角表示着自己的烦躁。
但与之对视的那双碧蓝色的眼仿佛什么都看不出似的,只是稍微眨了下眼后继续盯着他看。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午餐的最后一口送入嘴里胡乱咀嚼后咽下,径自拧开保特瓶喝了口水。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宁静,仿佛都要凝固似的,随后被低低的话语与背上刀鞘的碰撞声打破。
「...我不在乎。」
『啊,等等我啦——莱恩!』
「不等。」
—
『第○○次测试准备,确认设备与封闭室保险。』
无趣的对话后仿佛为了确认什么似的,在这个狭隘的空间内,接下来的时间只会更加令他烦躁。
名为“测试”的恶性循环依旧在持续着,不断的从获取的资料上找出压制他的方法,并制造出恶劣的攻击。
精神力被迫压缩成线注意着四面八方的一切,委托完成并未多长时间,经历的对话连歇息都谈不上。
深呼出一口气,尽管莱恩觉得他的体力与精神都已经进入过度疲乏的区域,他的手脚都依旧锁着沉重的铁拷。
【……该死的…】
咽下口中的唾液,瞳孔中的色彩异常的变化流转,身体四周、甚至于整个空间的热度开始不断的上升。
散落于地面的线与连接在身上的薄片掉落了些许,在温度下忽然发出些许火光。
一旁唯一能见的机械再次发出声音,蓄势待发般准备着下一次测试的开始。
『检查完毕,开始第○○次测试。』
咬牙切齿的同时火焰在一瞬尽数释放点燃遍布整个房间,线上的火光闪烁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四周燃烧而产生的焦黑越发增加、却是缓慢。
在下一刻本该尽数烧毁的线突然起了作用般,电流在火焰之下依然传上连接着身体的薄片,转为高幅度的电击。
「……?!」
一瞬导电上躯体的麻痹仿佛都要让意识断线似的,火焰却随着倍增的愤怒与下意识的反抗剧增。
尽管感受不到疼痛却依然无法良好的控制身体肌肉短暂的痉挛,身处电击只有短短数秒却仿佛一个世纪般的冗长。
直至电击停止,四周的火焰也随之消散、而莱恩只能半跪下身得以撑住不倒下,轻咳出口中残存不多的水份。
身上的线与四周的一切都重新染上焦黑,残留的白色烟雾与烧焦的味道还飘散在空气中。
『更新封闭室,测试继续。』
「……FUCK。」
『上限资料更新,第○△次测试准备。』
—
『你的眼睛颜色和我不一样啊。』
手提着刀柄,而刀刃的尖端还朝下缓缓滴落着液体,突如其来的话语使得莱恩不得不一怔,却又很快将警戒稍稍放下。
「那又如何。」
甩开刀刃上的血到一旁,四处张望了一会后拿起一块桌布的角将刀刃上残余的脏污擦去,转转刀刃检查后才朝后收入鞘中。
少年似是早早就在那里,也不阻止眼前的一切、亦或者是视若无睹。
只关心现在朝着他所在的门口走去的这个人眼睛是什么颜色,或是身上为什么不会沾到血。
『因为很有趣嘛。』
理由道出口中,少年挡着门口有意般阻挡莱恩的步伐。如他所愿,方才锐利的视线丝毫不减的落到他身上。
『呜哇——好可怕噢莱恩——』
「…谁管你。」
不知是真的退缩亦或者只是开玩笑般,少年让出了路给他通过,却也在莱恩迈出下一步背对时、令他感受到了抵在脖颈处的冰凉。
视线并没移转,也毫无讶异,莱恩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
「想斩的话就试试吧...?看是谁比较快。」
袖中的暗器已然放置于手掌之中轻握,就算此刻受伤了对于他来说其实也并无损失。
除去疲劳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死以外,他也感受不到什么多余的东西了。
而这些他早就习惯了。
「赢的话当然任你处置,前提是你有那个能力。」
『你就对你自己这么有自信?说不定会死噢。』
「...呵...这根本无所谓吧。」
缓缓瞥向的视线中毫无情感可言,若要刻画上什么,也只是深邃不见底的深红。
「反正,也不会痛。」
—
『Lion-Indolet,我们坦诚你将随时面临死亡的危险,因此也请配合。』
视线随之挪移而上,手脚被重新拷住、而锁链连接着固定在地面上的钢板。
莱恩开始觉得可笑了。
「你说的不够直接。」
话中自然有着威胁他的成份,若是不好好配合随时都会死亡。
但他也同时察觉到,死亡并不是一个能轻易给予他的选项。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家犬。」
『你这家伙……!!!』
「别再吠了,耳朵都要长茧了。」
『直接开始测试!』
『最大限度测试开始。』
话尾落下的瞬间,莱恩四方的地面打开些许细缝,强化玻璃和钢板结合的六面板块升起,直至最后将他关在内部,呈现密闭的状态。
『你还是死吧。』
尽管在内部的莱恩应当无法再听到外界的声音,但在他的听力之下他依旧能够清晰却细微的听到话语。
与此同时,莱恩意识到脚下出现了奇妙的触感,水正从脚下以极快的速度源源不断的涌出。
【...这次是水牢吗】
视线扫过玻璃对面的人群,其中一个正得意般的笑着,像是确实了自己的死亡。
〖你觉得这次会死吗,小子。〗
声音从旁侧传来,依旧看好戏般的无焰只是盯着已经上涨到他膝盖的水,像是在问他晚饭菜色似的问着。
莱恩似乎也是同样的动作,毕竟水缓缓浸湿衣服的感觉有些奇妙。
【那还得看你了。】
『有道理。』
【你觉得我会死?】
视线依旧定在那处,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不让别人发现无焰存在这件事。
就算发现了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笑话罢了。
无焰依旧漂浮在半空中,水位涨到了莱恩的胸口,而他瞥了一眼那个研究员。
〖我觉得他会。〗
【赞同。】
与此同时莱恩转移了视线,对上玻璃对面的人。那双眼正流转着不明的色彩,但却不被人所看见。话语并未出声,却依然道出。
“要死的,是你啊。”
水位没过了头顶,占满狭小的空间。
—
夜晚的风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中吹拂,刮着凄冷的音调与寒霜般的节奏。
漆黑的月夜之中,连同那本该照耀的月光都被云雾所覆盖,遮蔽了光芒。
呼啸而过的风在大楼的顶端来回搜刮着残余的温度,直至混为冰冷。
顶端的楼层一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视线仰望着只剩下黑灰色调的天空。
忽然撞入耳膜的脚步声使得他不得不坐起身来,随后将视线投向数秒后应当出现人影的方向。
果不其然,出现的人带着眼镜、仿佛遮挡了什么似的,与他刺眼的银白发色不同,那人是融入黑暗中的暗色。
『...抱歉,虽然不想打扰你,但这个位置有人吗?』
话语的声音撞入耳膜,虽然脸上压着半面的面具,但不清楚对于外界是否有什么作用,只是依然在人开口后便扶了扶。
似乎不对莱恩的存在感到过度讶异,尽管有些不解这个地方是何等巧合才会同时出现两个人。
但稍微运转一下休息了一会的脑细胞,也能想到这本来就不是他常待的地方,自然而然会有他人。
不疾不徐的站起身,稍微拍了拍衣服的下侧和裤子,才再次将视线投去。
「没有。」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仿佛风都能压过似的,但仿佛又意识到似乎是少了些什么,他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将视线放低了会才又抬起。
「如果占用到你的位置,我道歉。」
或许是由于莱恩心里根本没有任何歉意亦或者对于这句话的任何感情欺起伏,说出口的字词也如夜晚的风一般的透着寒冷的温度。
『并没有,我不常来。』
步伐声随着人的话语从莱恩身侧擦身而过,莫名的感觉随着风一同扫过身侧。
〖喂莱恩,你很闲啊?〗
耳边声音随着这样的风一同落下,无非又是一句又一句接踵而来的烦躁话语、格外令人恼火的语调,也只是习惯的将其抛去,随后把视线挪至地面。
『这儿是公寓楼,你是这里的住户?』
仿佛是觉得过度安静了,那人再次开口询问。只是当话语完全落下后,莱恩将视线缓缓的扫向对方走向自己的路线,最后定定的落在了门上。
明知故问。
沉默就这么像是寒冰似的落在这片地带似的,他在脑中稍作思考了一会,并非迟疑也并非警戒,只是有些懒得多做考虑。
「不是。」
终究是变成了两个字定定的落下,毕竟做什么考虑也是多余的,不论回答是什么也无关紧要,答案早就已经揭晓了。
『哦。』
沉默又随着一个字落下,仿佛沉入水的石头、只出了一声随之便悄然无息。
『那个门是怎么弄的?』
突然将寂静撕扯开来的疑问异常尖锐,一针见血的扎下,尽管莱恩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刻,却不由得跟着烦躁了些许。
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一般的厚重,从口袋中抽出烟卷咬上后又接续要以打火机点燃,却在这之中的微妙间隙中被无焰扰乱。
火苗方才升起,打火机上燃起的烛光甚至没有触碰到烟卷,那黑棕色的烟草便点燃了。
「…不知道...」
气氛似乎都有一丝的尴尬,两人却也都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个过于拙劣的谎言,而在夜晚闪烁的寒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徒手掐灭了吸了一口的烟,有些许浪费但也出于烦躁而搅动,最终扔在了一旁。
「...什么的,万事皆有理...大概,我想你或许认识我...所以问题过度多余,而我来问...」
「...你是谁?」
凝固了些许,被烟味而驱退些许的人仿若也开始觉得无趣了起来,微微晃动的身姿有些许的恍惚,飘浮不定。
『应该是没见过陌生人吧,否则我估计早被你给烧了。虽然并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方法,打火机?显然不是』
寒光刹那之间闪现飞速朝着莱恩的脸侧接近,只是一瞬的事情。
但那锐利的光在莱恩的眼中仿佛也停滞了一瞬似的,直至他微微的偏过头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时,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许是我忘记了也说不定,照理说呢,如果是同行我一定见过吧?放心我只是想吓唬你一下,玩笑,别想太多。』
完全不想是玩笑的行为,辩解也显得无力。只是本人也并未有什么真心诚意的感情去加强话语,便显得更为苍白。
「真是拙劣啊。」
『彼此彼此,只是损坏别人家屋顶的东西也不怎么好吧?莱恩-因帝列特。』
不得不说,莱恩有料到这样的情况,身旁的无焰不断的怂恿着、催促着莱恩的行动。
「…“协会”吗...」
『风声漏的可真快,还是该说是你的情报掌握速度不一般?毕竟你可是大名鼎鼎,至少在同行之中。』
干燥的空气预兆着什么,黑暗的夜空之中逐渐有着一抹红即将点亮,焚烧这漆黑的染料。
刀刃闪烁着不同的光,隐隐约约在变化着的空间随着人的表情而细微的产生着,却又像是未曾有过改动。
「...呵。」
『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火焰霎时燃烧而起,在刀刃突进而来之际。
夜晚中强烈的能量在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碰撞,只在下一刻扩散成烈风吹散四周。
—
「莱恩——一起去玩吧——!」
拖长的声音在门口出现,探出一颗脑袋和一只手高兴的挥舞起来,少年还未察觉房间内发生的事情。
但下一瞬,他便能得知。
铁锈味充斥着整个空间,灰暗的光线之下仍然能够看到遍地的血迹和散落的尸首。
莱恩提着淌血的刀刃,身上被猩红给染上,成为那抹奇异的存在。
活着的生者却被死气覆盖着,眼神随着声音一转,方才斩杀完活物的死绝,惨叫与喷溅的血液回荡莱恩身侧,从那双眼中透出的只是绝对的冰冷。
与死寂的绝望。
少年愣了一会,却又不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其余的事情,也不似是害怕。
只是一会有开心的笑起,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走进,拉起莱恩未提刀的手腕,便指着门口噼里啪啦的开始讲述各种各样的地方与玩乐。
『我跟你说,刚刚我看到一个人在那边……』
『那边有好多好玩的,特别是那个……』
『你快点快点,会来不及去……』
「......」
不知不觉之中,少年渗透进入了他的生活之间。
那片血色的海绵时不时吸入了别的色彩,搅混成了奇异的色彩。
也使那双眼有些许的亮光。
—
水。
空气。
压力。
窒息感。
神经压迫着的感觉在一瞬展开,水没过了整个封闭的空间,空气在一点一点的从人身上失去。
残余的氧气在逐渐加大的压力下只坚持了数十秒便尽数从口中吐出,身体被水与压力侵入的窒息感痛苦万分,撕扯着内脏。
下压的压力将锁链和身体紧扣,分裂而撕扯的感觉在控制着多余的神经不由得莱恩做任何思考。
不断不断压迫着的水和压力在折磨着身体与神经,逼迫着他的大脑直至最后只能被一个想法占据。
——【要死了。】
痛苦越发渲染而上,药物在身体中作用着,逼迫莱恩的精神不能够轻易地晕厥过去,只能忍受着水牢带来的一切,仿佛要奉试验中一切的不配合。
忽视莱恩无声的挣扎,逼近死亡的身体下意识的拉扯着铁链,躯体硬是碰撞着厚实的玻璃,气力无意识的加大消耗着,被锁链的边角划破了肌肤。
血的色彩逐渐染红了水牢之间。
力量逐渐被夺取,意识逼近临界点的瞬间,也正是近乎逼近死亡的瞬间。
〖莱恩...我说过你这次死不了的。〗
〖有点玩过头了,所以,放心吧。〗
〖一个都不会活着的。〗
意识消失之际,梦魇模糊的话语在大脑又似是梦中清楚的响彻。
随后便抛开了痛苦,沉入黑暗。
—
『看来我们来的对啊,VOD那家伙果然不能信。』
『不愧是协会,不过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让他先来。』
『你傻啊,光靠我们怎么可能削弱他到这个地步啊。』
嘈杂的声音又再响起,难得不悦却尽兴的战斗过后本就消耗许多,何况委托也才完成,血的味道还残留在布料上。
三人忽然在刚才的人之后又出现,或许正是协会实在想尽千方百计要让莱恩进到那间实验室也说不定。
疲劳继而随着困意席卷而上,他实在是不想再动了。
『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嘛。』
〖交给我如何?莱恩。〗
两种烦躁的声音使他不得不又更加烦躁起来,咬了咬牙便一把抽出刀刃,闪烁着寒光,残留着血味。
「吵死了……你们是苍蝇吗。」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视线越发产生异样的色彩,烦躁感与困意席卷,直击大脑的低声在此时此刻也不放过他。
眼见前方的人就要进攻,莱恩却突然停了动作,将刀刃收回。
自动选择了比较不麻烦的选项,更何况也是认清就算现在把这几个彻底抹去,下次也还会出现别的这件事。
如果要简单来说,莱恩只是嫌麻烦罢了。
更何况认知到协会所需要的一切,莱恩的生命不会有任何危险,就算受伤损失的也是这几个人。
什么都不会失去还能获利,再好不过了。
「…够了,我要睡觉。」
说完这句话,他便径自坐到一旁,闭上眼睡了起来。
抛下三人自己想方设法将他带回协会。
—
『莱恩...你这家伙要背叛...额啊啊啊啊!!!!』
「我从来不属于你们家族,哪来的背叛。」
斩杀的日子日复一日,终究还是轮到反目成仇似的这一天,尽管因为委托众多而好像有着恩情,但依然能够一瞬便将一切斩断。
正如他的传闻所说,却也带来了代价。
他本一切都不在乎,也不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自然过着这样独自的生活也不奇怪。
而这代价,却比起他所想的要来的深刻。
直至少年冰冷的尸首就这么在那面熟悉无比的墙角倚靠着时,莱恩才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深藏在心底,而又被挖掘开来,随后被他人斩碎的一切。
寒冷的温度仿佛成为了南极的寒冰,轻轻摇晃的力度仿佛不相信这个事实一般,直至尸首径直的倒入双臂之中。
断裂的手臂能看出少年所受到的折磨,血液的流失染红了一大片的地面,像是一小片血色的湖泊。
那双湛蓝的眼径直注视着天空,变得那样的刺眼。
闔上了那双眼,却合不上身体的伤口与流失温度与生命的缺口。
「……是我的错…」
「…醒醒啊…喂...」
「……莲...」
声音的哽咽与泪水挽回不了任何,模糊了血液的色彩。
人们总是喜欢迁怒,总是在自己无法达到什么时转而面对另一个容易的事件。
无法将莱恩杀死,那便转移目标。
只要将他的“友人”杀死,就足够了。
—
挣扎的声音从模糊的水牢中消失,无声而似是死亡的寂静让人毛骨悚然。
研究员正迟疑着是否玩过头而将测试对象置于死地时,空气干燥了起来。
光点凝聚浓缩,仿若岩浆的色彩聚集渲染在牢笼之中。
一瞬之间,缩聚成一个小点,随后尽数朝外释放开来。
爆炸的能量急剧的扩散开来,不断不断的燃烧着,让空气都为之燃烧,使方圆一切能见的一切尽数成为燃料。
不同色彩的火焰在跳跃着,未能及时启动防御的研究室在一瞬间毁于一旦,爆炸之后青兰色的火焰在四周将铁灰的一切色彩成为食粮。
正像是一头猛兽脱出了囚牢,“莱恩”走出了那早已化成烟雾的牢笼。
赤红而猩红的眼似是被血浸泡而浸染一般,愤怒与火焰成为重奏,在青色的火焰燃烧成为一匹狮子,在身周啃食着一切。
「〖…这就是你们应有的下场啊,一群废物。〗」
与莱恩完全重合的音调又似是有什么不同,直至那话语与火焰将四周再次横扫而过,死尸也在一瞬就化为了灰烬,随后消散。
或许正是描绘出了地狱的样貌,恶鬼露出了尖牙,斩除多余的残渣。
场景之下,独独那血液的流淌,显得真实无比。
—
『资料输入。』
『被试验者,Lion-Indolet。莱恩-因帝列特。』
『能力资料输入。』
『能力着持有能力,【无焰】。』
『危险等级判定。』
『极度危险。』
『通缉确定。』
『已分配进入庇护城,X-R2。』
『资料输入确定。』
『测试结束。』
—
From the Author 作者前言
各位好,我是和田九尾【中二Lv.Max】。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C4 Cat是我画画时候才用的笔名,为了避免弄混,还是叫我九尾吧。
这是一篇感觉mix了很多元素在一起的【高中生】长随笔,本篇已经完结。全文不长,一万八千字左右。先放2节出来试试水,毕竟是第一次投稿,萌新上路往往要小适应一下...
E站自动吃掉了我的空白行...我也是醉了...不过更醉人的一定就是这文章的格式。这文怎么一句话一段啊!频繁换页好烦啊!......因为当时写手稿的时候就是这么写的,我也有一点习惯了用这种格式去写东西...为了让各位dalao们更好的观赏,附加了小横线【-】当分隔符。总之一切有影响到阅读的地方,还请各位dalao们见谅...
如果有任何的疑问,欢迎评论区发车,作者会不定时打卡看一看的。
希望你能喜欢这前半。看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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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ail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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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万圣节,
伊利亚不打算出门了。
不管果子露怎么劝,
她始终不肯走出家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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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啊,
能在城区大摇大摆骑扫帚不被警察开罚单的,
一年就明天晚上这么一次啦。
前几年你都兴高采烈地跟来了,
今年是怎么了?”
伊利亚的笑容并不像平时那么灿烂,
反倒有点忧伤和惆怅。
“对不起,果子露。
我今年真的不想出门去玩。
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实验要做。
不过,我还是想你给我带点糖回来,
不必太多,你的四分之一就好。
可以吗?”
果子露的脸鼓得像个皮球。
“好啦好啦。
既然你坚持不去,我也不强求你了。
糖嘛,四分一哪够吃啊,
我还是分给你三分一吧。”
“谢谢你。”
伊利亚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变。
“那我走啦。
今晚估计又得熬夜准备明天捉弄人的法术了。”
“不是一直都是熬夜准备的嘛。”
果子露摇了摇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快忙你的,我可不想你熬夜。
熬夜多了会变丑的。”
“好好好。谢谢啦。”
看着果子露骑着扫帚渐行渐远,
伊利亚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Again。”
---
与其说是个实验,
不如说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巫术无法使死去的人复活。”
这样的道理连不学巫的都知道,
更何况伊利亚这样年轻的女巫。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了,
老想着要推翻这个公理。
---
巫术的光线慢慢在房间里黯淡,
揭示了她的再一次失败。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看着地上画的乱七八糟的失效法阵,
眼眶溢出几颗透明的泪珠。
“第522次失败…”
---
收拾好自己的残局以后,
伊利亚回到自己的卧室。
手里拿着那本被她快要翻烂了的《巫术反应原理》,
坐在床边,仔细翻看起来。
“既然有不少的巫术都以聚集灵为原理对不同的目标作用,
为什么偏偏就不能让灵复活呢?
每次尝试施法的时候,
都觉得有堵无形的墙挡着我,
无论怎么加大材料用量,
怎么提高法力浓度,
都不见得有效果。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材料浪费了不说,
我更心疼我买材料的钱啊……”
她已经不想去抱怨,
更不想再多钻研一分钟。
直接把书往地上一扔,
整个人挪上了床。
抱起床上的毛绒玩偶猫,
无奈地叹了口气。
---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
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小心地拿出一个相册,
翻开最后一页。
只有一张两名女巫的合影。
都穿着女巫学院服,站在学院的门口。
短发少女摆着胜利的手势,
站在照片的左边。
另一位长发少女双手放在背后,
身体微微往短发少女那边倾斜,
站在照片的右边。
两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灿烂而又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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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外的短发少女痴痴地看着,
摸着照片下面那行钢笔字。
Iliac & Veronica
January 15th,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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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没有就此消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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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e-m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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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利亚的心中,
她只有一个亲人。
她的好同学,好闺蜜,维罗妮卡。
就连她的父母也没有维罗妮卡那么关心她。
很多时候伊利亚爱她还胜过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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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相遇,
可谓十分惊险。
她们是在一次学院运动会上认识的。
当时正在举行花式骑扫帚大赛,
参赛选手在空中骑着扫帚,
表演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地面上的观众都在为自己支持的选手加油助威。
最后一个回合的比赛中,
一个名为维罗妮卡的选手连续在空中做了好几个高难度的动作,
而且非常连贯,丝毫没有差错。
场下的观众都被惊讶得哇哇叫,
站在教学楼阳台的伊利亚也不例外。
突然,她的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
紧接着就发生了可怕的一幕:
她的身子脱离了她的扫帚,
整个人从天上掉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被水淹没了一般的不知所措,
就连负责保护法阵的那个老巫婆也懵了。
所有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从天上往地上掉。
千钧一发之际,
伊利亚抄起一根扫帚瞬间弹射起步,
直奔维罗妮卡。
“一定要赶上!!”
Boom——
虽说维罗妮卡是被接住了,
但她是把伊利亚当成了气垫床压在了地上,
这才被接住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晕了过去。
闻讯赶来的医务人员很快就把她们抬走了。
比赛也因为出现了严重的事故而紧急暂停。
---
多亏了伊利亚的出手相救,
维罗妮卡并没有受到多严重的伤。
而被当成气垫床的伊利亚就没那么幸运了,
维罗妮卡能出院的时候,
她才刚刚能被移出重症监护。
维罗妮卡听说了这事以后,
赶紧找到了伊利亚,
诚心诚意地道了歉。
不仅付清了伊利亚所有的医药费,
而且还担当起照顾她的重任。
可见其责任心。
在维罗妮卡的精心照顾下,
伊利亚很快也完全康复了。
虽然还有点后遗症,
不过医生说只要伤口不再撕裂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
当然,在最后,
花式骑扫帚大赛的金牌并没有因此戴在维罗妮卡胸前,
但因为这场事故,
两个人莫名网红了好一阵。
自然的,
两个人的友谊也慢慢搭起了桥梁。
---
这对闺蜜,
平时一起生活,在校一起进修。
你帮帮我,我帮帮你。
有过笑声,有过泪水;
有过大吵,有过冷战。
但,这并不影响她们距离的一天天拉进。
对于伊利亚来说,
认识维罗妮卡之后的这些日子,
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
---
维罗妮卡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其中就包括了写日记。
伊利亚每天都认真的把一天中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一个细节都不落地记下来。
直到现在,
看回自己一天天的成长历程,
伊利亚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如果没有认识维罗妮卡,
可能自己还是个只会一个人埋头苦干的闷油瓶。
根本不可能在巫术修行上有如此大的飞跃。
更加不可能有勇气和胆量去参加骑扫帚长途竞速赛。
(不过15个人参赛拿了个第五名也算不错了。)
她很珍惜维罗妮卡这个闺蜜。
啊不,是亲姐姐一样的闺蜜。
---
时光飞逝,
女巫的九年修行很快就过去了。
两名年轻的女巫即将迎来最后的毕业考核。
这意味着她们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自我修养去成为真正的女巫。
就像是熊孩们长大成人了一样。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
维罗妮卡的毕业等级达到了学院最高水平的阳巫上品。
伊利亚居然也达到了仅次于她闺蜜的阳巫中品。
知道自己成绩的那一刻,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终于毕业了…”
“是啊…终于毕业了…”
---
在最后离开学院之前,
伊利亚拉着维罗妮卡的手,
在校园里转了一圈,
最后转回学院的大门口。
“我们要不要,在学院门口拍个合影?”
“好啊!”
“来——这边看——两位才女——”
果子露(伊利亚的死党)早就举起了相机,
调着聚焦和光圈。
“摆好pose——准备好——
1,2,3!”
咔嚓——
“两位才女都是大美人呐!
照出来的照片就是好看!”
果子露端着相机直嚷嚷,
活像个停不下嘴的媒婆。
伊利亚实在是不想听她再多说一句话,
便朝她吼了一句。
“快去旁边的便利店打印照片啦!”
自拍完照以后,
维罗妮卡就一直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说。
“维罗妮卡…?”
察觉到不对劲的伊利亚拉了拉她的手。
忽然,维罗妮卡整个人扑到伊利亚的怀中,
眼角不断流出晶莹的泪。
---
“伊…伊利亚…
我…我没办法再见到你了…”
“…………吓…?
不不…你先站好把话说清楚…别激动。”
“今天下午以后…
我就要被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我怕你伤心…太受打击…
怕你考砸了这场毕业考核…
所以一直没敢和你说…
…我…我很对不起…呜呜…”
维罗妮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抱着伊利亚的身体,泪如雨下。
---
“没关系的,维罗妮卡。
不是还有照片嘛。你看。”
伊利亚一手举着她们刚刚的合影,
一手摸着维罗妮卡的头。
“看你笑得多灿烂,
现在都哭得不像你了。”
伊利亚抹去她脸上的泪,
扶着她站了起来。
把另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放在她的手心。
“留住每一个有意义的时刻,
到最后才能知道自己经历过多少。
这句话,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所以,这照片,你我各留一张。
要是想我的话,多拿出来看看。
就当是离别前,最后的赠礼了。”
---
——没想到伊利亚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不过既然她能够接受失去我的事实…
为什么我就不能接受失去她的事实呢…?
唉…
是该说你神经大条呢…
还是神经大条呢…
---
维罗妮卡看着手中的照片,
揉了揉哭红了的眼睛,
然后亮出和照片上一样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伊利亚。”
“嘻嘻。
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嘛。”
---
这时,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学院门口熄火,
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西装男,
脸上戴着诡异的全黑面具,
像个机械人一样走到两名女巫身前,
操着一种完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道:
“打扰了,两位女巫。
请问哪一位是维罗妮卡小姐?”
“我就是。”
“见过维罗妮卡小姐。
主人命令我将小姐您带回洋楼。
还请您移步到贵宅谈话。
时间紧迫。主人正在等你。”
伊利亚看着眼前的场景,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
“请等我最后3分钟。
我要和我朋友交代几件事情。
而且我要求你不能跟来。
3分钟一到,我一定跟你走。”
维罗妮卡刚说完,
还没等那家伙同意,
自己就已经拉着伊利亚拐进了教学楼的走廊。
---
“这几天我一直在苦恼,
因此也没想到要送什么给你。”
维罗妮卡抓着伊利亚的手,
不好意思的说。
“不过既然我收了你的赠礼,
不回赠一份,
总觉得过意不去呢。”
“呃…其实我也不求你能送什么……”
伊利亚还没说完,
维罗妮卡的嘴就已经亲在伊利亚的额头上了。
---
伊利亚脑子里一片空白。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感觉额头传来一种特别的感觉,
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
---
“I will be back,
my dear Iliac。”
说完,维罗妮卡用食指在她吻过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随后跑出了走廊,
留伊利亚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当她回过神来,
重新回到学院门口的时候,
黑色轿车早就消失在了学院门口。
摸着额头残留的触感和余温,
泪水突破眼眶的界限,
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弧线。
---
从那天以后,
伊利亚再也没见过维罗妮卡。
也一直没忘记维罗妮卡。
“如果不好好生活的话,
要是有一天维罗妮卡回来了,
看到我这副颓废的样子,
一定会被她讨厌的吧。”
凭着这样的自我要求和内心的信念,
伊利亚很快就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开始了她漫长的守候。
---
但是……
命运似乎和她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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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 be continued.
Presented by 和田九尾©2016
随手摸一点……补一下跟玉次郎互动【。
还是太短!!!!!就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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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的时候,掌心已经落入了水滴。
凪彦抬起头,更多的水滴从他眼前划过,渐渐连成了线,遮蔽笼着云的暗色天空。
「……」出门出得急忙没有带伞,有点失策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无声叹了口气,一手搂着怀里爱猫快步往回走。
让他匆匆出门、连不离身的烟斗都没带上的罪魁祸首倒是安逸,挂在饲主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像是很享受被抱着摇摇晃晃般,撒娇地咕噜起来。
凪彦是在黄昏时注意到三毛乃迟迟未归的。
通常这时那个黏人的孩子已经该发出催促投喂的喵喵叫了,而在他把周围都找过一圈后,才在好几条街外发现不知为什么蹲在街角、惬意舔毛的三花猫儿。
才刚准备折返,绵雨不绝的春日傍晚又开始飘雨了。
上回出门的时候也被淋了湿透啊。他有点苦笑地想起那回遇见陌生狂百器的经历,那之后也没能打听到名为「最上」的清净屋,多少还是令人有些在意……
「唉呀。」
想着心事时,他突然听见了声音。
抬起头,是好像在哪儿见过的男性面孔,正用同样的迷惑看过来,过了会儿才恍然地行了一礼,「您是上次在伞铺见过的先生……」
「……您好。」
凪彦也很快从回忆里搜寻出对应的身影,和眼前执伞的男人对上,「您是玉叶屋的……」
「在下玉次郎。」
付丧神的男性朝他点了点头,将纸伞倾过一侧。
「不介意的话……请允我替您遮一程雨吧?」
「……那就多谢了。」
凪彦稍一犹豫,便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我是八百屋。」
于是他们并肩走上渐暗的细雨小路,一时无话。
序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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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左手枕在脑后,右手的指尖捏了一张硬质卡片来回的晃,额间的发丝也跟着晃,微弱的气流在脸上一下又一下的拍,直到客厅的吊顶灯骤然的开了,那只手才跟着朝上一翻将卡片抵在了已经皱出痕迹的眉上。
伴随着脚步声,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他模糊的余光里,对方一开始径直穿过客厅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室友的存在,围巾外套一扯就朝着身后的沙发扔过去,劈头盖脸的落在少年的身上,随后从厨房传出了一阵乒呤乓啷开冰箱锅盖的响。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冷静的坐起来,任由那些衣物滑到地板上,他抄起茶几上的眼镜小心的跨过衣物,顺手将卡片塞进裤兜,“喂,女孩子家家的,到自己房里再脱。”
这声提醒吓得女孩子一哆嗦,差点摔了盒牛奶,“我去!原来你在家啊!吓死我了...”
“怪我咯。”少年扶正镜框转头看了眼挂钟,时间正值晚餐,“我要做饭了,出去。”
“这个点才做饭,饿死人啦——”
“爱吃不吃,出去。”少年从人身后挤进厨房。
“嘁...”
女孩子鼓起腮帮子,提了把滑落的背心肩带,朝着冰箱里东开西看的,少年撇了她一眼。
“果汁。”他弯下腰从储物柜里摸出一袋通心粉。
“好嘞!听掌勺的!”女孩子终于心满意足的关上了冰箱的门,拎着瓶浓缩果汁转身奔出去。
“再装点凉开水,拿三个杯子。”
“三个?”
“恩。”
女孩子扒拉着门框,手上的镯子哐的敲在墙上,“有客人啊?”
“恩。”
“居然会有客人,不可思议。”
“是研究院的。”
“这几天不是协会就是研究院...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有路子帮你解决!”
女孩子笑嘻嘻的,一幅拉生意的样子,然而等了莫约一分钟对方都没理她,只得耸耸肩缩了回去。
少年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掏出两瓶番茄肉酱罐头。他这才来了几天,不仅得亲自下厨喂饱意外捡来的室友,还得接待协会那边的跟踪走访,当初答应住进这个庇护城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不是那件事没干成,也不会这么早就被协会发现塞进庇护城,说不定父母也知道了,真是丢人啊。
锅子里的水沸了,之后就得褪去手套煮面装盘,腕上就会有道很扎眼的疤在眼前晃...少年这么想着,连动作都显得温吞不少。
圆筒形的面制品在水里翻腾,正起罐头的少年敏锐的听到了外头有人拍门的声音,他大概能想象到室友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去开门的场景,随后一个略微有点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儿还有空地没?我要住。”
“这你要问厨房里那个。”是室友在回答。
“哦?这家伙还会做饭啊——”
“意外吧,我也觉得。”
“正好我也没吃饭呢,研究院的食堂让人特别绝望。”
“喂,我说,你倒是出来接待一下啊,你自己的客人!”
煮面的少年侧目,又看到室友扒拉着木框抱怨,“哎话说我还不知道叫你什么呢,总不至于一直喂喂喂得喊吧?你又不让我喊你真名...”
室友叫洛小雨,比少年大一岁,是个“放假中”的职业杀手,至于为什么会住进少年的房子,当事人暂时不太想回忆。
“随便你。”少年将通心粉撩出来滤了水盛上盘子,拿个勺子挖肉酱,“来端自己的。”
“对女孩子这么冷漠,当心找不到女朋友!”洛小雨眯起一双惹眼的异色瞳办了个鬼脸,转头朝着客厅喊,“研究院的领导!来领晚饭!”
“懒。”
“吼,”洛小雨凑在少年身边打量着端起一盘面小声嘀咕,“架子还挺大~”
+++++++++++++++++++++++++++
那个自称 染 的研究院高级工程师住进了少年的小别墅里,理由是体验人生。
于是房子里多了两个定期讨饭的。
“喂,黎,早餐呢”、“黎——晚饭怎么还没做好啊”、“出人命啦黑心房东饿死房客啦”……嘲讽语气的是大工程师在喊。
“太墨迹了我饿了”、“开饭开饭开饭”……不带称呼喊的肯定是洛小雨。
总之诸如此类的懒散的嚷嚷声吵得少年无法长时间的集中思路,客厅里的沙发茶几也总是很快的偏离了他安排的位置,还好餐桌他能及时复位,又有洗碗机帮忙,这个家还不至于彻底乱作一团。
不知不觉,少年猛然发现,自己流浪了这么久,这回也算是拥有了一个可以安心睡觉、既恒温又有热水、有食物供给又有协会的生活补贴、不用担惊受怕的住处,而他距离上一个“家”的记忆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至少这一个月住下来,除了恼人的家务和室友,太平无事。
太平得有些异常。
这个被称作庇护城的空间里,没有天空,没有海洋,没有阴晴圆缺也没有晴雨交替,站在洋房天台极目远望仅可视一片枉然的纯白,像个架空的幻境。一个月里陆陆续续也来了不少新的能力者,别墅边上离得稍远的空地上添了几栋住人的建筑,不过由于没有参照也不好判断实际相隔的距离,大约也就是刚好不会互相打扰到的程度,不过相对安静的气氛在昨天被刚竣工的酒吧式旅馆打破了,房子的主人似乎是个酒鬼,少年不太喜欢带酒精味儿的东西,所以在其他一些居民被吸引过去参观的时候,他正无所事事的躺在瓦片堆砌的屋顶上发呆。
话说回来,少年转念想到,协会发放下来的居民守则中似乎奇怪的列明了例如出城需要上报具体时间、添置额外物件需要通过专人申请后等着送货上门、城内禁止大范围长时间的驱动能力等等诸如此类的麻烦要求,所以当初他为什么要住进这种监狱一样的地方啊......甚至连庇护城内的网络信号都不太灵光的样子,有时候连协会内网的页面都打不开,这让原本依靠那些指明能力者的悬赏任务为生的他很无奈,不过乐得清闲,带薪休假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今天,家里懒得宁静的片刻,有个协会的丫头找上门来了。
“请,请问是秦岳...”
“是的。”少年迅速答应。
“啊!好好!”那姑娘显得有些紧张,说话抖抖索索的,“我是,那个,分部说要请您去一次!例行的...恩...总之是出城啦!”
“哦...”一开始少年还没搞清来者身份,直到他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后才反应过来,“是身体恢复状况的检查是吗?”
“具体的其实,恩,我只是实习生所以...跟我走就好了!”
她这么慌干什么,我还不至于这么危险才对,少年心想,“其实之前他们已经告诉过我了,那我们走吧?”
“好好好!”姑娘舒了口气,表情放松许多,“秦...”
“喊我VOD就好。”少年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后来才想起自己在内网论坛上的ID似乎就是VODKA,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用这个词,明明最厌恶酒类。
“是,是的!”姑娘连连点头,“那个,我叫鹊鸮!很高兴您能告诉我您的称呼!”
“呃恩...”VOD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于是出了屋外院子的门后,鹊鸮叽叽喳喳的与VOD聊起了天,问的大多数都是庇护城的日常生活云云,VOD每次都勉强的答了,并且每次都以为会就此结束话题,没想到对方居然又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已经完全不像初见时那么畏手畏脚的了。
余光中,提到庇护城时那双睁得大大的眸子,让VOD确信,这个姑娘有住进这里的强烈愿望。
“听说入住的名额是限定的呢!从总部那边,说是挑选了一些能力者,参与试运营吧?”鹊鸮喋喋不休的在前面带路,倘若不是庇护城项目的参与者,身在其中的能力者是根本无法找到出城的通道的。准确的说,VOD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进城的,那一瞬间的记忆仿佛是被选择性的遗忘了,什么痕迹都未曾留下。
不过,这个家伙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有色镜片清晰的映出纯白帷幕下的那团浅粉色长发,藏在镜片后的玫色眸子不偏不倚的落在挡住正前方的娇小身影,VOD忍住了挂上嘴角的复杂心情,“我也不清楚,当时给了张卡安排了一间休息室,没坐一会儿突然就到这里了。”
“这样啊——”鹊鸮自顾自的点点头后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就是这儿了,ID卡,在这里,”等VOD从上衣内侧的口袋中抽出类似信用卡大小的卡片后,她才抬手指向虚空,“这个位置,恩,刷一下。”
下一秒,浅粉和白色消失了,普通至极的圆形顶灯、素雅的墙纸、玻璃自动门、茶几、木地板侵占了视觉。这是...那个休息室?VOD用力眨眨眼,又推起衣袖瞅了瞅那道难看的疤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城外房间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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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的全名叫“非自然能源审议研究所”,目前与协会属于合作关系,据VOD所知是一个科研机构,研究对象主要包括像他这样的“能力者”以及能力者自身所携带的“非自然能量扩散性释放”——即能力,具体运作了什么项目VOD就搞不清楚了,总之自从被这个研究所盯上之后他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了。
此时VOD穿了一身本白的病号服躺在筒型医疗仓里,正在接受全身扫描。脑袋里全想着结束后去那家常去的茶餐厅吃顿下午茶之类……仪器内壁上荧光数字不紧不慢的跳动,等到那串倒计时终于从“29:29”归零,耳边呲啦作响的电子音一下子全都停止了,咯嗒,检查床被推出圆筒,VOD径直坐起来,路过两个正在运行的“大胶囊”,自顾自走向侧边的磨砂玻璃自动门进到另一个小房间,那房间的一侧靠墙叠着几排方形的柜子,另一侧是一个个简单的隔间,用作阻断的厚门帘空荡荡的敞开着,一个人都没有。这是间普通的更衣室。
VOD举起挂在胸前的ID卡在电子感应面板上刷了下,最右侧的柜子门突得弹开,他弯腰去提里头的衣娄时身后的门再次启动,一声吆喝似的招呼响起来。
“嗨房东大大~”
VOD很容易就辨认出了对方是同住别墅的室友洛小雨,他淡淡的哼出一记鼻音一头钻进了换衣间,衣料摩擦间只听到对方抱怨“真冷淡”云云,过了一会儿却听不见声了,等他提上厚重的外套推开帘子,更衣间空无一人,洛小雨似乎已经离开了。
她今天也是来做定期检查的吗,VOD伸手在白墙上按了一下,标识为出口的自动门打开,他立刻看到了靠在项目宣传栏下的室友,对方也正好看向了他。
“嗨~”洛小雨跟上VOD,“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呀!”
“吃饭。”
“哦~顺路顺路,一起呗!”
“哦。”
出了大楼的暖气范围,VOD终于舍得把羽绒外套抖开边走边穿,温差刺激感官,他又感觉到手腕上的疤在隐隐作痛了。明明已经藏的这么好了,怎么还会冷呢?
“去那家茶餐厅?”洛小雨的声音突然窜出来。
VOD点了点头,来回看了看停作一排规格不一的能源车,他打算用这样的代步电动小轿车去两公里外的地铁站,换乘到启明市区的地铁溜达一圈的。原本只要借单人的车,现在多了一个蹭饭的,得找找有没有能塞下两个人坐的。
“哇你不会吃腻吗……”洛小雨抱怨。
“不会。”VOD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吧。”
洛小雨挑了挑眉,坐了进去,“难不成是特地挑那个地方么?我们初遇的地方……”
“你想太多了。”
“切,没劲。”
两人口中的目的地,原本就是个普通的街角茶餐厅,有个大众化的名字和并不算亮堂的店面,也确实是两人初识的地方。挑了角落有沙发的桌子坐下后,洛小雨一路没停的嘴又叨叨开了。
“说起来,自从去了庇护城就变宅了啊,难得出门,虽然是跟你这个木头……”
“你好这里点餐——”VOD压根没打算理她,自顾自的喊住正经过的服务员,“恩,一份和风蔬菜沙拉套餐,配酸甜酱,一杯乌龙。”
“还是老样子呢,”看不出年龄的服务员亲切的朝面熟的常客笑笑,又转头问洛小雨,”这位小姐……咦诺诺?好久不见!”
“啊哈~”洛小雨摸摸鼻子,将拼命压低的棒球帽沿又往下按,“好久不见哈,那个,给我一杯红豆奶茶就好!”
“哈哈,真巧啊!”服务员在点餐机器上边按边感叹,“你们两个不会是那天之后就在一……”
“没有没有!依依你别闹!”
“AA制。”
异口同声的两人对视一眼,待笑容暧昧的服务员走了,洛小雨立马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吐槽,“真小气……”
VOD扶正深色镜片的眼镜,意识到眼镜上的螺丝似乎松了,回庇护城必须维护一下。
“喂!理理我!”洛小雨气鼓鼓的伸手在人面前挥,“你这人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
“哦。”
VOD托腮望向天花板,昏黄的灯光中依稀投影着那天在脑内描绘的迷宫般的后巷,这家店的后门出去是一段巷子,当初他就是在那里暂时摆脱了杀手。
眼前这个一同吃饭的洛小雨就是那个杀手,她曾奉命来杀VOD,被VOD下意识用能力放出的反跟踪把戏耍了一通后,隔天居然再次找上门,一句话不讲劈头盖脸的就打上来。
VOD自知离家出走这几年缺德事儿干了也不少,但也都是些偷鸡摸狗罪不至死的小闹腾,这么真刀真枪的干架他还是有点心慌的,他的能力完全不适合正面怼,对手的能力更是变幻无常,一会儿身体强化一会儿又物质操纵的,他根本就搞不懂。为了保命VOD问出一句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说出口的话。
也许是对手盯着猎物时的眼神,那谭死水似的眼神凝固了一切波动,没有欲望,在连续不断脱出他的精神控制中,甚至没有半点人的惰性,机械式的日常,一定很无聊吧?
“杀手小姐,想不想休个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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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鬼牌
1.Night
已经是深夜,繁星与圆月的冷光正落在百利酒吧的门口,与里面透出的昏暗的灯光争夺着台阶的领地。木凳已经大多被摆在了圆桌上,一副已经收工的样子。
然而这家酒吧还没有打烊,似乎也从来没人见到这家酒吧打烊。红发的男人正坐在吧台的一侧,给自己点下今天第几十杯甜酒,并轻轻磕着桌子。
“吾友!来打牌吧!”莱尔把酒杯从吧台一边推给红发的男人--劳,并用永远带着歌剧腔调的声音说道“没什么比这玩意更适合打发时间了!”
“打牌?你是说那些诈骗犯,或者叫欺诈师什么的……用的那些骗人钱财的魔术伎俩?”
“不要见外啊吾友!纸牌,正是这世上第一的,充满了爱与真实的智力对决啊!”
莱尔在吧台后旋转几圈,流利地用撩刘海的姿势停下来,手几度差点触到酒柜。
“哦?那么今天是想跟不败的我一决胜负?吾友哟……不是我在打击你,想要胜过我,你还早了几百年。”
“那~~~~么”莱尔眯着眼睛,睫毛间,瞳孔透出的光仿佛在洒出金粉“用抽鬼牌一决胜负吧!”
他的手里就突然多了一副扑克。
这东西明显以前从来没存在过。
“在下知道吾友的能力强得没边,”莱尔手指一弹,一张黑joker飞到劳的眼前,正巧卡在木酒杯上的裂缝里“所以我们不限定能力的使用。因为这样,才有意思啊。”
劳把joker从酒杯上摘下来,视线停留在牌面的小丑上。
“今天你好像很兴奋?”
“玛莉地二百三十二次同意了在下的求婚,在下当然……”
“吾友我还是送你进监狱吧希望你能好好改过自新从新……”
两人相视一笑。劳一边小声骂着“去你XX的狗粮”一边又喝了一口酒。
“所以吾友,你所说的抽鬼牌是什么玩法。”
“很~~简单。”莱尔把扑克拍在桌上一滑,整副牌便漂亮地散开排好,“丢出红joker,每人半副牌,把所有同数字且同颜色的牌成对地丢下去,然后轮流互相抽牌,直到你,或者在下手里只剩黑joker的时候,那个人就输了。”
莱尔眯了眯眼。今天的莱尔明显比平时还要更加兴致盎然,劳早已察觉。
“吾友,刚才在下也说了,是可以使用能力的。所以,发牌的人,后抽。相信以吾友的智商,已经能够理解了吧?”劳的声音慢慢低下,就仿佛是路边的诈骗犯在诱惑贪钱的路人来玩一局牌。
“作弊比赛是吧……”劳无奈地笑了,“你还真是会搞这些怪玩意,如果不了解你的话,我现在已经要开始考虑杀掉你了。”
“荣幸之至。”
2.Joker
莱尔像个老练的骗子一样洗好了牌。劳加速了自己,莱尔手指华丽的舞蹈在他眼中放慢了几十倍。并没有他记忆中的作弊方法。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
扑克分成了两堆,劳抓起一堆来,把牌朝着自己摊开。
“吾友你过分了啊……”他轻轻按住额头。
手里的牌部分正常,部分数字变得奇怪,部分……大概根本已经没法算在扑克内。不仅出现了五十几的数字、黑色的方片蓝色的桃心,劳注意到甚至有一张牌的颜色在他的眼底下慢慢从红变成了紫色。
我早该预料到的,这个人根本就是在胡闹。他自言自语。
“来吧!像个冲上魔王宫殿的勇士一样,拔出剑来,怒吼着战斗吧!这就是热血,这就是青春,这!就是!爱!”对于劳的反应,莱尔显然很享受“抽牌吧!”
他把牌举到劳的眼前,就像在挑衅,或者说真的在挑衅。
莱尔的话语还未结束的时候,劳已经加速了自己。“抽牌吧”的尾音被拖成了厚重又绵长的低音,空气似乎也变重了,但劳没有感觉到负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
一切都被莱尔的能力全部修改了。在这一刻。
“这样好像也不错啊”劳嘴角轻翘,“既然这样……那我不客气了。”
一边嘟囔着莱尔不可能听到的话语,劳一边伸出手。既然能够减缓时间,那么在抽到不想要的牌之后放回去,也是可行的。
这样想着的劳,捏住了一张牌,抽了出来,聚精会神地反转手掌。
“好的……这张牌需要是……”
“呀?吾友你的动作好快啊。”
“噫?”劳被吓了一跳,手僵在了半空。
时间加速,应该还没被取消才对。
“看来吾友你已经开始使用能力了啊……”莱尔眼角弯弯地下垂成一个狡猾的弧度“在下说过,这是一个,公平的游戏。在抽到牌之后,是要换边的,还记得吗?”
“所以一切能力会停在抽到这个时间点,在抽到之后就不会再继续了,是吧?”
劳哼哼着把抽到的牌插回自己的手牌里,将配对的两张一起丢到桌上。
那是一对“粉桃”K,原本应是红桃的花色,现在的颜色是充满少女心,感觉快要冒出泡泡一样的粉。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对牌就真的冒出了几个小泡泡,缓缓地飘飞上升。
“是啊,允许作弊不代表不存在规则,吾友,你应该很清楚。”莱尔的目光追着泡泡,金黄的似乎在发光的瞳仁倒映在泡泡上,像是两粒金沙,“那么,换边了。”
他的目光从泡泡转回劳的手牌,用细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捏住了一张。
中了。劳内心偷笑。莱尔直接捏到了鬼牌。
接着劳的耳边传来了轰鸣,视线也突然黑下来。
“这……?”
“哎呀……光是抽卡感觉很无聊啊,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战斗比较燃……”轰鸣之后,莱尔的声音才缓缓传过来。
于是劳突然很想骂人。
3.Law
干冷的风,木与树叶的味道。巨大的圆月挂在半空。
劳睁开眼,手里的鬼牌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常用的剑。一把斩杀过很多恶党的剑。
“传送……似乎也不太像,虽然时间对得上……应该是和VOD一路的幻象吧。这森林怎么这么阴森……好了好了我听见了你可以不用再……”
劳身后树丛的阴影里猛然冲出一只奇怪的东西,劳看也没看就挥剑砍下去,传来了砍到金属的手感。
那东西与其说被砍,不如说是被砸碎了。
“可以不用再发出你难听的嘶嘶吼叫了,扰人清净也是一种罪恶。”劳习惯性地甩了一下剑,虽然剑上并没有血迹。
那东西躺在一边,没有再动起来的迹象。劳觉得那像是一条由齿轮和发条组成的狗。
“莱尔到底搞出了什么奇怪的玩意……”
“叫我吗?”声音从头顶传来,“吾友你不必抬头找我,在下现在大概像是背后灵一样,只能看到你与你周围的东西,实际上不存在实体的。”
“所以能否解释一下……玩法?”
劳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问道。
“啊呀呀呀呀呀……劳,不得不说你已经冷静到无趣的地步了啊。”莱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扫兴“在下刚才想到的,既然是决斗,那么不战斗岂不是太无聊了吗!追加rule!手里有鬼牌的人,被抽走鬼牌的同时,就必须进行一场战斗!”
莱尔仍旧是用如歌又欠扁的语调说着。“这样是多么让人激动啊!”
“至于是什么战斗我就不问了……真搞不懂莱尔你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战斗输掉的话,鬼牌会回来是吧?”
“正~~~~解!”
“那真是……”劳抬手用剑砸碎第二只冲过来的奇怪东西“太好了,啧。”
“祝你愉快~~”
“闭嘴辣。”
战斗没有持续很久,劳砸碎一只又一只“发条犬”后,被更多的它们淹没了。
再次轰鸣后,劳又一次闻到了甜腻的空气。他睁眼看向手里的牌,鬼牌果然还待在他的手里。
“我第一次觉得百丽酒吧的味道很亲切。”
“过奖过奖。”莱尔轻轻眯眼,丢下一对金色的梅花2。
4.Liar
莱尔再一次抽到了鬼牌,劳抓到诀窍利用树与那些“发条犬”周旋,消灭了所有的东西,于是鬼牌跑到了莱尔手里。
又过了几轮,劳的手里只剩了最后一张牌。
鬼牌仍在莱尔手中,他把两张牌伸到劳的眼前,眯眼笑着看着他。
最后的战斗……劳不得不用这个词来形容。
他试着用时间加速来观察莱尔的表情,在各个牌之间移动手指,莱尔却能够一直保持着他的笑容。
他也试着用更快的加速以便直接绕去莱尔身后看他的牌,但当他绕过去时,却看到莱尔手里的两张牌都是白面,没有任何数字与花色。
莱尔仿佛把一切可能的漏洞都堵住了。
“啊啊……不愧是吾友”劳无奈地回到正常时间,不假思索地,随意扯到一张牌。
轰鸣。
看来中奖了,他无奈地想。视线黑了下去。
……
“说实在的,其实很不想回到这里”
视线又亮了起来,仍旧是森林,仍旧是圆月。劳看见莱尔笔直地站在草地上,背后是两把左轮枪,一把是银色,一把是苍蓝色。
“那些东西,算是老伙计了”他缓缓从背后拔出双枪来,“跟他们打了一百年……哦,大概两百年的仗吧。”
“深仇大恨?”劳问道。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之类的吧。”莱尔轻轻笑了两声,“于是我把他们一只,一只地撕碎,然后全部塞回了他们来的地方。”
他在圆月之中张开双臂,明亮的月光将他推入了漆黑,只能看到那双金色的眼,像是在洪流中不屈挣扎的两条金鱼。
莱尔双手一齐扣下了扳机,左轮发出恐怖的爆炸声,喷出火舌。
那双左轮的后坐力太过巨大,莱尔仿佛被什么撞中,向一边倒去。远处传来金属被命中的声音。
“不过这些要是也忘掉的话,我也没法当莱尔了。就算是现在,我闻都能闻出来,那些东西在哪。”
他借着倒下的方向迈出脚,旋转着将手臂摆过来,又扣下扳机,后坐力将他推了回来。
而后同样是金属被命中的声音。莱尔再次旋转。
劳觉得自己看到了……舞蹈。
像是飘飞的叶子,风暴中的蝴蝶。
亦或是狂放的爵士舞,亦或是小丑的跳脚。
亦或是一个被扼住喉咙,淹在水中,无法呼吸的人的最后景象。
那样挣扎着的美感。
5.Final
“哎呀哎呀……果然是在下输了”
“你玩我那?!!?!?!”
战斗的最后,莱尔突然跌倒,伴随着“啊~”的喊声被最后一只“发条犬”咬住了喉咙。
莱尔的演技着实不怎么样,假摔僵硬至极,劳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犯了尴尬症,背后一阵瘙痒。
于是理所应当的,最后鬼牌留在了莱尔手里。
“在下可是必须要输的!一生悬命!”莱尔的表情严肃,金瞳闪闪发亮。
“你……?”
“因为输了的人,要给玛莉小天使洗衣服啊!”莱尔的表情仍旧严肃,“这样的事,在下怎么会放过!”
“……”
“咱的衣服,是自己洗的。”玛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楼梯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劳和莱尔两个人,“就不用麻烦莱尔小哥哥啦~”
“No!!!!!!…………”
莱尔如同一滩烂泥,慢慢从座位上滑落到地面,瘫成一坨。
今天的百丽酒吧,仍旧非常和平。
清茵-序章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一个屏幕挺大的洁白的手机,在红棕色的书桌上响着,窗外是猛烈的阳光。少女叹了口气,终于抵不住那使人烦躁的吵闹,从床上起来,喃喃自语“这是最后一次了,就算了吧”,说着拿起手机,纤细的手指点击了接听键。
少女显然很不耐烦,对于手机里使她厌恶的那个女性的声音,她实在提不起半点平时的兴趣。只是草草应付了事的把那个声音的很多要求都答应了一遍,然后不再听她的虚假的感谢,直接关掉了通话。
少女的名字叫清茵,她是被收养的。听说是夏天的时候,被在孤儿院工作的大姐姐在门口发现,然后在孤儿院长大的,在5岁的时候被现在这个家庭收养。
这个家庭待她并不是很好,在家里生活的10年期间,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收养她的那一户人家并不是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对待的,反而更像是工具一样,只是给她最粗陋的吃住,然后让她劳动,让她帮助自己做所有劳累的活计,让自己更加的轻松,即使她长大了,也可以用亲情和道德绑架她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的价值。而现在清茵通过考上离家里很远的大学的理由,从家里逃了出来,她现在才15岁,是通过跳级考上大学的,事实上,要不是抚养她的那家人,在察觉到她想要逃离的想法时拼命的阻止她,她还能更早的考上大学。
清茵并没有姓氏,因为她无法忍受和抚养她的那户人家有一丁点的联系,所以她把只属于自己的名字,按照自己的兴趣改成了清茵,也不想冠上什么姓氏,也就只是姓“清”字作罢。这名字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随意的翻阅了字典,取了两个字而已。
“那么,接下来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呢!?”清茵的脸颊因为过度的兴奋而染上了红晕。一方面是因为从那个家里逃出来而兴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要开始蓄谋已久的超能力的探索而兴奋。
她的超能力是在她想救一只快濒死的小狗的时候觉醒的,那是距离发现第一例的超能力者的一年后不久,
她在发现了自己的超能力以后,就把自己的这个能力捂得死死的,只有在确定周围比较安全的时候才会稍作研究。
清茵开始整理着后面的一步步计划,她开始在离大学不远处的出租屋里兴奋的踱步,眼睛里仿佛有无数颗闪烁的星星似的,迸发出强烈的好奇的光芒。
“超能力到底是怎样的呢~~看到目前为止的超能力的各种能力,到底是怎样的原理呢~~~~~~到底有多少种超能力呢~~~~”她的眼神因为美好的遐想而开始迷离,“好像和各种各样的超能力者接触啊~~~~~~好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世界啊~~~好想~~好想啊~~~~~~”好奇的光芒越来越亮,她的身体开始癫狂的颤抖,仿佛要把清茵的整个人格都吞噬掉一样。
渐渐的,颤抖开始平息,清茵的眼神又从狂热的好奇变成了冷静,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她坐在书桌前面的椅子上,在纸上快速的写着,她想“开始和超能力者接触吧...”
完......
雷吉特-序章
距离到达庇佑城的前一天,雷吉特无奈看着他的父亲-原本在商场上叱诧风云、满具威严的奥卡托·伊鲁托斯,现在就像一个慌乱的孩子一样,把任何想得到,的对自己的孩子有用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在大的过分的旅行包里。
足足塞了十几包左右以后,奥卡托紧张兮兮的抓着雷吉特的双手,用一种很不舍,想活活挖了他几斤肉的表情,像雷吉特细细叮嘱:“那一袋红色的是吃的,里面有很多保健品和补充营养的,还有很多你喜欢吃的,可以醒神的,那一代绿色的是药品,有很多各式各样的药,基本上除了绝症以外都能治,就算是绝症也可以延缓,那袋黄色的是生活用品,蓝色的是你喜欢的健身用品、紫色的是很多通用的珠宝和名贵的材料和钱......”
雷吉特无奈的开口“父亲,我带不了那.....”
奥卡托打断了他的话,又急忙的开始碎碎念“你在那边千万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绝对不能把身体搞垮,这边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帮你担着,不如说他们要是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一定会狠狠的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如说那些该死的混蛋...”
雷吉特更加的无奈了,虽然在各种情况下,雷吉特需要先去庇佑城避难,但是父子一直生活在一起,现在突然需要分开,也是令人感到无措和惆怅的,当然,有这些情绪的人大多是雷吉特的父亲-奥卡托。雷吉特倒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不管去哪里或者干什么都能够开开心心的。
雷吉特叹了口气,他的眼神坚定起来“父亲!”
奥卡托从碎碎念中脱离出来“怎么了?”
雷吉特:“我只需要带一些必要的和药效强的去庇护城就够了,其他的请帮我放在附近的地方吧,如果我后面有需要的话会去取的。”
奥卡托显然不太赞同“但是你很晚才开启你的超能力,锻炼的也不够彻底,只会用一些基本的操作,并不深入,我担心。。。我担心你收到欺负”
雷吉特看着被各式各样的压力变得沧桑的父亲,他的头发开始变白,他的身体开始不太好......雷吉特用极其坚定的声音并且用以灿烂的笑容“请相信我吧,我会好好的,不会受欺负的,请您保重身体”
奥卡托愣愣的看着雷吉特,他知道,雷吉特这么说就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改,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放手去做,毕竟自己和最爱的女人的儿子绝对不会是烂泥,是时候放手让他去做了。
“那么,一切顺利!”
“好的!!”
完......
*舞会居然飚了4000字我也是很唠叨了……
*迫切想玩梗,想发狗粮,请做好准备(
*前半段是和歌丸的互动,后半段是和男朋友阿晓的互动
*请不要在意年代问题,纯粹是为了玩梗((。
*感谢莲牙姐姐帮凉子设计的礼服=3=好像没办法在文章里放上来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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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下,车轮轧过地面时的响声与马蹄声交错。
坐在车里的少女望向时明时暗的窗外,灯火似一尾尾游鱼,吻过她下意识扣紧的十指。
“紧张什么呢。”
身旁的女性笑意促狭。
“我,我很好啊……”
飞速瞟了一眼女性,她底气不足地反驳着,移开了目光。这番动作又引得女性轻笑。少女无奈,微抿唇,只好迅速抓了个话题:
“您将这么漂亮的礼裙借给我,真的可以么?”
“没什么不可以的。况且小凉子不是也没有自己的礼裙嘛。”
说起这个就头疼,鹿又凉子叹了口气:“倒是想买来着,可哥哥一直在耳旁吵来吵去的。”
几缕波浪般的卷发滑落胸口。女性眯了眯眼,“哦?为什么?”
“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今晚的舞会要和歌丸还有八百屋先生一起跳舞。结果哥哥就一直吵。”言罢又是一声叹息。
对此,女性反倒忍俊不禁,语含笑意:“那当然会吵了。这么可爱的妹妹,可不能就随随便便交到哪个男人手中啊。”
潮红晕至耳廓。凉子微撅嘴,赌气似的说道:“……真是的!别拿我开玩笑啦,莲牙姐姐。”
“好好好。”
井上莲牙安抚着炸毛的小姑娘,“这可是难得的舞会,记得一定要好好享受哦?”
“好的!”
语锋一转,立刻变为提醒:“不许埋头吃东西,记住没?你又不是来吃垮舞会的。今晚的小凉子这么可爱,可不许浪费在食物里。”
“……我,我注意……”
——不过话说回来,鹿又凉子原本的确是打算去吃垮新年舞会的。
收到“徒然堂”的邀请函时,少女将其捏在手中,想也没想便准备扔在大厅里某个置着花瓶的方桌上。好巧不巧,被兄长逮了个正着。一听说还没舞伴,兄长便自告奋勇想撺掇妹妹去舞会,顺便还能和妹妹跳一场久违的华尔兹。
当然,凉子拒绝了。
谁会悲伤到带着亲哥哥去跳舞啊?她宁愿去吃垮舞会也不愿这么干的好吗?
少女虽然嘴上只有俩字,心里却飞过了如上一串吐槽。
于是,在兄长“凉子长大了”“凉子不喜欢哥哥了”“凉子要离开哥哥了”等一系列碎碎念之中,新年将近。实在是被吵得没法,鹿又凉子遂开启了“屏蔽兄长”大法,其中包括一天到晚躲在徒然堂里看书、时不时跑去十文字大宅里逗猫等诸多策略。
其间,凉子幸运地收获了两个舞伴邀请。
一是来自徒然堂的北川歌丸。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平日里颇受欢迎,某天忽然凑上前来,眨着水汪汪的蓝眼睛问她:“凉子姐姐有没有舞伴呀?”凉子一噎,自然不能说她没打算去舞会,只能摇摇头。结果不知怎么的,等她回过神来时,只见歌丸笑嘻嘻地牵着凉子的手,脆生生地说道:“那就说定啦!舞会见哦!”
鹿又凉子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花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刚才答应了和歌丸跳舞……
二是十文字家宅中寄住的八百屋晓之助。她和哥哥凪彦认识以后,没几天便碰见了弟弟。况且她为了逗猫,还经常花器店和十文字宅两头跑,一来二去自然也熟络了不少。每天遇上了会打招呼、聊聊天,晓之助也会和她一起逗逗猫。气氛不错,常遭调侃,不过她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
直到那天,十文字家宅的主人——十文字政纯眯眼笑问了一句:“鹿又小姐,有兴趣和他跳支舞么?”
……嗯,接下来的内容暂且揭过不提。总之,凉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有了两个舞伴。
马车在一家豪华大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鹿又凉子披着外套下了车,寒气争先恐后地钻进来,冷得她一激灵。她对着大酒店啧啧称奇,在“差点崴脚”和“真的好冷”的感叹中,随井上莲牙迈入室内。
新年舞会位于宴会厅里。两人似乎正赶上开场,正在致辞的店长穿着红色小礼裙,灯光下依旧毫无表情。舞会现场的众人都习惯了,倒不如说,这样的店长才令他们感到安心。
凉子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有好几个服务生都挺面熟的。她朝服务生扮相的鹤田美津子笑着抬手挥了挥,和莲牙说一声,便快步迎了上去。
“美津子姐!”
平日里看惯了美津子的白无垢,这样一副马甲配裙子的模样也别致得很。
“凉子今晚好可爱。”
鹤田笑眯眯地捏了捏少女的双手,狡黠地眨眨眼,“今晚是要跳舞?”
“嗯,算,算是吧……”
美津子笑得更开心了,“真好。记得好好玩。”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男声,刻意沉下了往日清脆的声线。
“——这位可爱的小姐,请问我能邀您共舞一曲么?”
“喏,舞伴来啦。快去跳吧?”
美津子调皮地眨眨眼。
凉子点点头,转过身去,在北川歌丸的注视中,搭上他的手,莞尔一笑。
“当然可以。”
鹿又凉子曾学过跳舞,但学艺不精,所以基本不去“祸害”舞伴。不过,这次是破例,因此她不免紧张起来,一面注意着旁人的目光,一面压低了声音说道:“歌丸,其实我……”
“没事的。凉子姐姐只需要配合我就行了。”
男孩盖过了她的忧虑,昂首挺胸,一身西装衬得愈发笔挺。
他自信地笑看她:“人们不总说么,‘交谊舞中的主导是男性,若跳得好的话’——”
话语间他们已走入舞台。在靠近边缘的位置上站好后,歌丸伸手扶住了少女的腰,右手则轻托住了她的手掌。
“‘可以带领完全不会的女伴精彩地舞毕全场’。”
男孩仰头说罢,眯眸一笑。
灯光染过他漂亮的薄金色额发,跃上他密如栉齿的弯翘眼睫。
随即,伴乐轻快响起,两人迈出了默契的第一步。
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维也纳森林圆舞曲优美而流畅,宛如破晓降临浓雾之中的维也纳森林,刹那间莺鸟歌鸣,溪泉叮咚,而曼舞的人们亦成双成对,裙袂如云流过。
起初还担心不已的少女此时只能震惊于小男孩的舞技之中。在他的带领下,她只消前进或后退,转身、滑步及其他动作则完全交由歌丸来掌控时机。
这也充分证明了歌丸说的那句话:她的唯一职责就是神魂颠倒。
头顶的吊灯落下斑斓的光。由于身高的差距,她不由微垂首,在心里反思了起来。
小看他了。她真的小看歌丸了。平日里看歌丸总是一副邻家弟弟的模样,此时却给她一种莫名的魅力。
“谢谢你,歌丸。”
凉子悄悄说道。歌丸踩着节拍,轻快地答道:
“不客气。能和这么可爱的凉子姐姐跳第一支舞,是我的荣幸。”
流光和清香抚过秀发,亲吻长睫,在两人相视而笑的那一刻,定格为美妙的永恒。
一曲舞毕。
和北川歌丸分开后,鹿又凉子还有些飘飘然。喉咙微微干涩,她四处看了看,望见了正端着酒水经过的美津子,便赶忙上前去——没想到脚忽然一软,她还来不及叫出声,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接着,一股力道适时拦过她的腰,在跌倒的前一秒将她稳稳扶住。
裸露的肩颈倚上了什么……温暖的、可靠的——
“没事吧?”
分外耳熟的男声搔过耳廓。
凉子惊魂未定,又被吓了一跳,赶紧从陌生的怀抱中跳出来,羞赧又歉疚地鞠躬道:“谢谢您!真是给您添麻烦——嗳?……八、八百屋先生?”
纯黑的燕尾服让温润如玉的少年顿显清俊挺拔,领口处系着精致的温莎结,胸前还放了齐整的酒红色手巾——是勃艮第葡萄酒色。她想道。
凉子稍稍反应了片刻才发觉,这是八百屋晓之助。
……糟糕。少女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倏地蹦出了这个词。
“鹿又小姐……?”
“……啊!嗯!没事没事!”凉子一个激灵,不知是该鞠躬道歉还是该道谢,手足无措、目光游移了一小会儿,在少年担忧的注视下,赧然一笑道:“对不起,让你看见了这么失态的一幕……”
晓之助眨了眨眼,尔后落落笑了开来。
“没事。”
凉子松了口气,不假思索地说道:“今晚的八百屋先生非常帅气。”
说完,她一怔,恰好撞上了他惊异的眼神,红晕登时从头淋至脚。
少年轻咳了咳,耳廓微红:“……你太过奖了。”
大厅内灯光、音乐与觥筹交错,美食的香味与精调的香氛弥散开来。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少年端来了两杯橙汁,递与少女一杯,遂同她并肩而立。凉子小心地抿了一口果汁,不让口红化开,随即笑道:“说起来,八百屋先生会跳舞么?”
“会些基本的。”前几天十文字政纯还帮他恶补了一番探戈。他默默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我以前学过,不精,大概是没天赋,”凉子歪头瞥瞥他,复又认真说道,“我会尽量不踩到你的脚的!嗯……尽量。”
晓之助笑了,本想摸摸她的脑袋,怕弄乱发型便没有实施。少年声音清悦,落进她的耳中,从耳入心。
“没事,有我在。”
凉子默默举起了酒杯。再度当机的大脑里又跳出了三个字:完蛋了。
半晌,她才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嗯。”
很快,又是一曲结束。
“啊,你们在这儿!”
来人竟是十文字政纯。西装革履的模样看上去比平时英俊了不少。男人拉过晓之助,耳语片刻后,便放开了少年,又朝云里雾里的少女挥挥手,便混进了人群中。
凉子好奇地瞅着晓之助。
少年搪塞般地笑了笑,遂上前一步,站在凉子面前,微欠身,致意道:
“鹿又小姐,可以邀您共舞么?”
灯光淋湿了他的黑发。
凉子努力平复着愈发不对劲的心跳,羞怯笑道:“好。”
而鹿又凉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曲竟只为他们两人所奏。
少女顿觉腿软,全凭毅力支撑才未倒下。她紧张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求助地望着面前的晓之助。而少年兀自扶住她的腰肢,托好她的手掌,瞥了她一眼,低声说道:
“有我在。”
随即,开始演奏。
——还是探戈!
鹿又凉子感到自己已经超脱了“蒙圈”的范围,只能将全身交付晓之助,任由他领着自己在舞台上、灯光下、注视中,前进,后退,转身,下腰。
少女的秀发和裙裾在空中划出了柔丽的弧度。
伴乐淌过耳边。她渐渐拾回了理智,在一进一退间细细倾听着音乐。她确认自己没有听过,但很特别。小提琴的旋律高调却内敛,好似满是微笑与爱的女人欲拒还迎,纠缠其中。而高潮到来前钢琴有力的击键仿佛是一次深呼吸,深呼吸之后便出发,去征服整个舞池,来迎接这个女人。
她从不知晓之助还会跳这种舞曲。
也从不知,和他跳舞,自己竟会变得如此欢愉——
扫除所有悲伤,抚慰所有痛苦。
只剩……一步之遥。
随即,曲终。静默三秒后,全场忽然掌声雷动。
而舞池中央,凉子牵着少年的手,忽觉怅然若失。
“八百屋先生,你怎么不提前说要跳探戈呀……”
少女羞恼地咕哝道。
晓之助挠挠头:“抱歉,十文字先生让我瞒着你,说是惊喜。”
“……”她噎住了,根本无法反驳,只好错开了视线,支支吾吾道,“的、的确是惊喜没错啦……”
完了。怎么感觉今晚好像被吃死了。
鹿又凉子恼意顿生。她强压下了这股莫名其妙的恼意,赶忙转了个话题:“嗳,八百屋先生,我能问一下,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
少年身形一顿。
红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上了原本白皙的面颊。凉子惊讶地看他面红耳赤。
“我……我也不知道。”
然后,晓之助撒了个显而易见的谎。
井上莲牙晃了晃杯中红酒。葡萄酒醇厚的色泽十分赏心悦目。
“Por Una Cazeba呢……”她喃喃道。
“嗯?什么?”舞伴狐塚清四郎瞥过她。
她朱唇轻弯:“刚才那首曲子,是一首很有名的西班牙探戈曲。”
“哦?那翻译过来呢?”
“有许多人都译作‘一步之遥’。”
“不过我更喜欢——‘只为伊人’。”
Le petit mort
KING OF HEARTS
子弹穿过头颅的响动,罗可想,大概就像是咬碎一颗巧克力糖。
地狱之门敲响一刻,六颗糖果应声而碎,歪倒在地,淌出热乎乎、甜滋滋的血液跟椰子酒似的斑白脑浆。这个过程说不上令人魂飞魄散,但也绝不跟愉快沾边。罗可看着地面上。史蒂文中午时与他分享甘草棒,瑞希为他遮掩过五次为约会的逃班;老弗兰克在他的牌桌上从没赢过,总是好脾气地喝着从那个扁平的银酒壶里带来的白兰地。
他头脑中有些许愤怒,些许悲伤,大概是因为他本不完满的生命又加上新的缺口,一局好牌,伙计。但现在有比那更重要的事,只要稍微偏差个几分,他,或者门萨,就会加入地上那一袋子四处滚落的糖果的行列中去。只是个时间问题。
一把枪指在门萨太阳穴。
门萨看着他。
所有人都看着他。
罗可眨了眨眼。
“那么,”他讲,“下注吧。”
从那小子走进那扇金灿灿、闪亮亮的大门,罗可就知道他要倒霉。“神庭”自开业以来,全身上下每个部件无一不被换过,唯一例外是那扇外表俗丽又丑陋的镀金双开门,黄铜轴承,黑铁门销,如同阿特拉斯,无论经历几多劫掠与杀伐,一直屹立不倒。赌场里的人都叫它“地狱之门”。
这名字名副其实。罗可把玩指尖那枚筹码,看着男人被领座员领着从东头走到西头。他之所以引起罗可注意,是因为他的个头很高。罗可在十七岁便已超过六英尺,但那家伙看着就好像要冲破天花板、像动画里海面的鲨鱼鳍一样滑稽地在二楼地板上巡游似的。
他高,且瘦,肌肉薄而结实,肩膀宽阔。罗可看着他的背影,颇不专业地出了两秒钟神。随后他将注意力引回牌桌,对着右手侧在六月天仍坚持包裹一身昂贵皮草的女人露出微笑:“到您了,女士。”
“跟牌。”她说着抛出大把筹码和媚眼。罗可将两样都耐心收下,以悠然心情,翻开第四张牌面。
左边的光头男人已然坐不住,使劲抓着头皮上并不存在的发须:“不跟。”他将纸片倒扣在桌上,指节敲击覆着粗糙绒布的台面。三下。四下。罗可轻巧打开最后谜团,杰克的宝剑似要刺穿顶上人的咽喉。
对面干瘦的男子咧嘴而笑,他脸蛋挺漂亮,只是神情里总有些东西,让人感到吃了苍蝇般不快。“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啊。”他得意地说道,然而没人提出异议。光头嘟囔了一句什么,看了一眼那个正将筹码堆入自己怀中的“幸运儿”,目光嫉妒而懊丧。他拿起自己剩下的几枚筹码,推开椅子大步走了。
“这是给你的小费,宝贝。”那披银狐皮的女士也输了钱,但并不在意,形容优雅地站起身子,将几张纸钞点在桌上,推往罗可那边。他笑了,将女人保养良好的手拿起放到唇边亲吻:“欢迎您下次光临,夫人。”他甜甜的道,不动声色将钞票收进口袋。不出所料,那下面垫着一张细小纸条,不用想都知道是何种罪恶邀请。
他一声唿哨唤来在场边等候的保镖,护送女人离开。她不曾回头,他也没有目送。目光一转,落往大厅璀璨夺目的灯光掩映之后。两个对语的剪影,攥紧的拳头。隔着整个房间暧昧喧嚣的烟雾与光线,罗可仍能感到一丝不属于他的不安,像滴毒水冰冷地爬上肌肤。他收回了视线。
“今天收成不错。”
对面的男人说道,脸上仍是那副英俊、但说不上哪里招人讨厌的笑容,罗可单手洗牌,另只手举起一指到嘴边,做个噤声手势。他俩的性命都抵不过隔墙一双好耳朵,更何况刚才送走的那女人。她的丈夫几乎拥有半个都城。
男人耸耸肩膀,将一枚筹码在桌上磕磕,离开时对他一笑。牌桌前久违出现一段空档,罗可摘下袖口,准备与接下来的凯特换班。
五分钟后,他已经穿过那道地狱之门,雪茄、粉红香槟和人血的气味霎时褪去,雨水浸满整条大街,将污秽与脏臭的垃圾道包裹在霓虹的梦境之中;同黑暗、反光的柏油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神庭”倒映在咖啡色苍穹中醒目的十字招牌。罗可想,一个处刑架,多么讽刺,可不算亵渎。
他扭头走进位于砖石建筑左侧的狭窄巷口,屋檐滴答落水,他谨慎不让皮鞋踩入水洼中,感受衣料被雨珠浸湿的下坠感。光与声色渐渐远去了。他独自大踏步地走着。没有一个人、或是一个世界在等着他,因此他并不焦急,享受当下。阴湿的街巷和恼人的雨并不能扰乱这一切。他的手伸进衣袋,摸到了那一小枚筹码,忍不住微笑起来。那人说的没错,今天收成不错。
穿过一条马路,就进入安吉街东侧,这是城内少数未被皮条客、贩卖毒粉和烟卷的“老鼠”和走私商占领的街区之一,罗可并不在此处长大,但最后选择迁居其中,原因倒不是别的,只为从六楼窗口往外看去、越过一道道晾衣绳线和电路的复杂屏障,可以隐约看到中心区教堂尖顶的天使塑像,不知为何,那令他感到平静。罗可这一生从未进过教堂,万能天父像个游离天外的传说,那些细微的、烟缕一般的思想敏捷地钻入大街小巷的角落,在人们身后转了一忽,随后就消失无踪。罗可听凯特说,他们教区的神父喜欢干未成年的女孩。
楼下,几个执球棒的大块头少年围在一块,烟雾从他们鼻孔喷出,你会以为他们脑袋里装了一台小型机车。罗可避开他们,钻进门中。电梯约在文艺复兴时期就坏了。他三步并两步跳上砖阶,指尖在以鲜亮油彩涂抹的脏话上擦过。二楼四号室的房门突然重震一响,仿佛十只地狱犬在门后狺狺狂吠。
“你他妈敢背着我搞那个小嬉皮!我要好好——”
三楼,隔着白灰墙板,他能听见贝司声像一把金属丝撒在火上。“……Yesterday's over/I said okay/That's all right!……”
“尝到自个儿的臭味了吗,婊子?睁开你那双肥眼看着我!”
他有数过,一层的楼梯数是16个,不算最上面那一级。五楼有19个,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搭楼的人一擤鼻子数错了。楼层之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只暗得像坟地鬼火一样的灯泡。
“……Time moves on/That's the way!”
“……你害怕了?你还有脸跟我说这个?是吗?看看你这副贱样……”
他摸出钥匙,捅进那一个黄铜小锁孔里头去,门开启时铰链发出了不祥的吱嘎声。室内空荡荡的,每样东西都原封不动。房间正中有一张三脚桌,上面扔着些薯片和袋装糖果,靠窗的角落放着一张巨大的床垫。旁边有一个冰箱。就是这些。他将钥匙扔在桌上,随后走到冰箱边,开门拿了罐汽水。呛鼻的白色蒸汽从窗口升起,掩盖了夜色里的星,领带、衬衫和蕾丝胸罩在通路纵横的晾衣绳上随风轻轻飘动。罗可悠闲地踱到窗边,抬起一只脚跨坐在台子上。
“……We live an hope to see the next day/That's all right!”
收银台旁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罗可正步走过,不斜一眼,衬衫和心情都如柜内张张绿色整钞般干净挺括。他向橱窗里的小姐点点头。那男人始终低首,视线齐于脚面,流金天堂里一根耻辱柱。
他来到自己的桌子,在台后坐下,装作整理纸牌和筹码,余光在男人身上游移着。一个乌青眼圈,嘴唇肿了,瞧那姿势,起码断了一根肋骨。还算手下留情。罗可想不明白令他们大发仁慈的理由为何,为这小子在市政厅上班的老爹,还是那张撒旦似的漂亮脸蛋?
喔,他转过了脸来。罗可半是玩笑地想后者没准更可信些。
这当儿,老弗兰克一瘸一拐地从老虎机区走了过来,坐到右手边第二张桌子上,“下午好呀,孩子。”他说着拧开一直挂在腰际的一个弧形酒瓶,喝了一大口。
“你该少喝点了,弗兰克,”罗可警告他,“不然你的肝会跟他们在米其林三星里配了洋蓟和紫甘蓝端出去的那玩意儿一样。”
“说得不错,但你不会忍心剥夺我唯一的兴趣吧?”老弗兰克咧开嘴,露出那颗豁牙。罗可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我不能再让你赊账玩了,朋友。”他装作一板一眼地说道。
老头将手插进口袋,摸了一枚筹码出来:“今天就这一次,我还得在天黑前去中心区给我孙女买生日礼物。”
罗可耸了耸肩。“1赔1,老样子,”纸牌蝴蝶般落到桌面上,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他最为着迷的景象,“顺便祝你孙女生日快乐。”
老弗兰克最终跟来时一样一瘸一拐离开了,带着空空口袋和心满意足的笑容。罗可的目光跟随他到“神庭”大门前,像沉默护卫的兵士。他对自己向来自信。他不能不这么做。这么多欢愉、狂热、为欲望暂时蒙蔽的手和眼睛,这么多年轻与苍老与伤痕累累的心,他一一触摸它们,起初是出于好奇,后来,则是与他们相同的理由使然。
拆解一个人,并不如你所想那样容易。言语、动作和气味都是线索,手中香烟的品牌、眼角的细纹都是门路;笑容,眼神,恰到好处的一次吸气,咔哒,如同用钥匙打开一个装满糖果的箱子,选对正确那把,就能得到奖赏。唉,罗可最喜欢这个。
他转过头去,又不自觉的看起门旁的那小子。他看上去几乎没有动过。光彩夺目的人群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
这只是一瞬间的决定。罗可从座位跳起,将一张纸牌插进胸口衣袋,像别一支香槟玫瑰,随后,他转身走往与大门相反的方向。
“伊妮,宝贝,再给我换些那种1000金筹码。”
他单手撑在收银台那一小块弧形防弹玻璃前,窗中女孩扭了扭她那被黑色假发和金色眼睫毛沉沉坠着的精致头颅,道:“这么快就输完了?”
“半盒就好,谢了。”他微笑应答,目不斜视,突然手下一抛,将一瓶东西扔给站在近旁的瘦长男子。对方一抬手便稳稳接过,先是呆愣一瞬,随后投来疑惑一眼。
很好的反应能力。罗可暗暗记下。或许出手总比思考快一秒。
“这是什么?”男人迟疑地开口问了,罗可瞥了他一眼,脸上礼节性笑容如同夏日的晨雾不散。
“你站了很久,我猜想你可能会口渴。”
女孩熟视无睹地在计算机上打印账单。男人动了动,这回视线完完全全投往他身上。
“我不喝酒……至少不是现在。”
“这不是酒,亲爱的,”他笑得更快活了,“汽水罢了——酒精度超不过百分之五。”
这回对方确凿无言。罗可用个小盒从出币口接他那一份筹码,听着塑料圆片相互击打的愉悦声响。
他走回自己的桌位,纸牌好端端栖在他的胸前,将他的心跳遮蔽在一颗纸片的心后面。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了。
JACK OF SPADES
流言传得很快,兔女郎艾丽莎告诉了收银小妹,收银小妹说给调酒师巴尼,巴尼又透露给“金手”汤姆——那个瘦长干瘪,同罗可搭伙出千的小男人。汤姆最终在中场休息的例酒中告诉罗可,那站在赌场门口的高个男人是他们新来的保镖,欠了老板一屁股债,具体金额不明。他的名字是门萨。
“可怜人,过段时间他们就要活吃了他,”汤姆闲闲地说道,手指在玻璃杯沿划着,“看他那样子活像刚从杜克大学毕业呢。”
有此想法的不只他一个。同他轮班的荷官瑞希,认为他撑不过五周(“他戴细框眼镜,天哪!”),巴尼觉得他自视清高,故作姿态。艾丽莎窃笑着说,他有个很大的老二。
这话使得众人都以为艾丽莎已和他上过床,标记了地盘,但罗可知道其实没有,她近来交了个地下情人,露水之欢,清早总有绿色玫瑰作伴,晚餐由黄油烤鸡和咸橄榄改为清咖啡。但罗可对那些不感兴趣。他的牌桌设在“爱达荷”区,正对房间另一头的水晶吧台,与大门呈三角态势,那个颀长的黑影就一直恼人地在他视野所及之处来回游移,活像根上锈的时针。
“他总得学会的,不是吗?”他如此说道,算作回应,但没打算得到答案。汤姆嘬住那根不断燃烧的纽宝利香烟,将嘴唇包成一个圆弧,自认为潇洒地吐了个烟圈出来。
“前天那个讨厌的老头——他根本不知道拿人家怎么办呢,只知道傻站在那里,瞅着那老不死的往地上丢纸牌,跟撒金钱雨一样。”
“听上去不错,”罗可三心二意地回答,将手中一叠纸牌举起,“抽一张。”
汤姆半是不耐烦半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然后从中挑了一张,扫了眼牌面后插回牌叠中。
“你该把这副态度收收了——还记得上次给‘手指’的那家伙吗,他还有活儿,想让咱们干。”
“老板不会开心的,汤姆,”罗可轻声说道,“上次我是看你的面子。”
“那就再看一回,当我欠你的,老朋友。”
罗可没有回答。他聚精会神将纸牌分为两叠,拿起左边那堆最顶上一张,摊开在桌面。
“这是你选的那张吗?”
“得了吧,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再说你那套把戏我早就看腻了。”
“原来你早就厌倦我了,汤米,”罗可作出一副心碎神色,“早知道我就该换个新搭档了。”
“别闹了,”汤姆在桌上俯下身来,软帽檐下的眼睛灼灼盯住他,“干,还是不干?”
罗可低头凝视桌面上的那张纸牌——二维人物毫无生气的眼睛也凝视着他——“我什么时候畏惧过挑战呀,老朋友?”他甜甜笑道。
有件事说对了,门萨确实不擅于保安工作。诚然,他高大结实,神情也够冷漠英俊——但他就是缺少那么一种气质。他看上去是会帮邻居照看金丝雀的那种人。罗可越是观察他,越是想要叹息。周二一天都不很顺利,客人们专情于老虎机与在旁观看,这叫桌台上的人没太多手段可供施展。然而,门萨在那天受到的责骂令他们的不痛快都有些相形见绌了。他们的经理汤普森有一次甚至将男人叫到后台去谈话。他们都知道对门萨这样的状况来说,“谈话”意味着什么。
那家伙回来时额角破了,正往外渗血。一个服务生偷偷塞给他一块纸巾,他低声道了谢,走回自己位置。没有人注意到他,除了罗可,当然。
“跟。”坐在他左手侧的胖子清了清嗓子,故作悠闲地说道。“跟牌。”罗可对他微笑,“玩家到此下注结束。”
牌底犹如帷幕,揭露一场纵情表演,又一次,胖子敞怀大笑,旁边穿西装的男人却唉声叹气起来。同赢钱的还有一个小心翼翼、每次只押最低价码的中年男人,他将换来的筹码匆匆揣进口袋,快步离开了。胖子在桌旁坐了一会儿,对罗可说着运气和三女神一类的东西。随后,他说自己要来一杯威士忌,便下了桌,像个俄罗斯木偶一样摇摇晃晃走向吧台。
罗可深深呼吸一口灼热的空气——他并不饥饿,但突然觉得胃里仿佛空了一块儿。幸好,口袋里有未吃完的巧克力,他撕开包装,咬了一小口,视线飘向门口那边。门萨仍站在那处,比个忠诚锡兵还要笔直。
罗可很少管人家的闲事,但现在他忍不住猜想,那家伙过去究竟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夜夜笙歌、将黑牌威士忌倒入泳池作乐的生活,他曾见过;没有鞋袜可穿、靠垃圾堆里的披萨边填肚的生活他也司空见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处于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在这里行走的人们的脸也是灰色的,看不清楚面容和五官。但门萨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不,他像是落在尘土里的糖果纸,你明知道里头什么都没有,却还是忍不住被闪着亮光的颜色吸引。
过后,他送走两个酩酊大醉的年轻女孩(几乎可以肯定伪造了身份证件上的年龄),整理好耐心,抚平了领结。时间刚过八点四十,夜还长得很,他的计划是,洗手台,马丁尼,门萨。
然后他抬起头,与当晚中心思想四目相对。哦。马丁尼可以等。
他穿过两张牌桌、一颗碍事的吉祥树和又厚重又粘稠的空气走向了他。门萨两手背在身后,两眼盯在门口,他似乎因衣料紧绷微感不适,但很有教养的没有表现出来。罗可轻步潜行,几乎带着恶作剧心态,立到对方身后,过了片刻才装模作样清清喉咙。
门萨像撞到车灯前的鹿一样蹦了起来——当然啦,并没有蹦很高——但实在好玩极了。他惊魂未定地扭过头,见到罗可后涨红了起来。“呃,嗨。”他小声说。
“嗨。”
“你是……”“罗可,我在这儿工作。”罗可接过话,对方却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桌子离这里……很近。”
这一句话透露得已经够多。罗可不知道他是存心试探,还是真的坦诚至此:“我注意到你来后我们还没真正的欢迎过你。”
闻言,门萨露出了虚弱的微笑:“欢迎新人必然不是传统,是吧?”
“只是想表示友好。下班了一起喝一杯?”
“哦,谢谢,罗可先生,”门萨说,“可我不喝酒。”
“我也不爱喝酒,我喜欢甜东西。但你可以试试这里的雪莉果汁,味道棒极了,”罗可无害地笑笑,“但千万别接任何兔女郎塞给你的东西,除非你想第二天在垃圾桶醒过来,身上只剩口红印和金色亮片丁字裤。”
这话明显让男人的表情轻松起来,他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微笑:“我也许……”
他停住了,罗可看见他的瞳孔针尖般缩小,脸上肌肉危险地紧绷。在门萨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拖向那棵碍事的吉祥树后面之时,罗可脑海中浮现出极其不合时宜的想法: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罗可以前没有注意到这牌桌竟然这么矮——大概是他从没有被两把格洛克逼得起身不得的经验。宾客在第一梭子弹射进天花板时杳然无声,在第二梭子弹打碎收银台玻璃时尖叫四起。罗可期望伊妮没事。然而鉴于她比谁都响的昂然叫骂,他断定她暂时无何大碍。
“老天,你们这儿就是这么一群脓包蛋?”来人哈哈大笑,听上去活像被割了喉的野狗。罗可叹了口气。
“只有三个人,”门萨蹲在他旁边,谨慎地从桌角观察着门口,“那个花衬衫走到轮盘赌的桌子去了,只要绿色头发的转过身我就能过去。”他回头然后看见罗可脸上的表情:“怎么?”
“只是你听上去……太过经验丰富了些,”罗可低声道,“用我干什么吗?”
“不,你留在这儿。”门萨果断地说道。这回罗可的脸色就没那么轻松了:“在警察来之前别想着逞英雄,小混蛋!”
“你叫警察了?”
“没有,等着吧,”罗可说着,也探头看了看那边的动静,“像我们这种街区,一个月不来这么两回都不好意思开门接客。”
“那你也没理由担心我,”门萨说着伸手到桌面上摸了起来,“你有没有什么长的、坚硬的……能当武器的东西。”
如果不是当下情景限制,罗可能开出一串荤段:“我玩德扑和21点,能给你最硬的只有5000元筹码。”
“那也行。”
罗可熟门熟路地掏出那盒花花绿绿的塑料圆片,感觉像万圣节分发奇装异服孩童们以美味糖果。门萨一手抓了一把,有些失望地说:“我以为会有铁做的。”
“我们不是那种店,”罗可说,“你真有把握搞定他们?”
“呃,怎么了?”
罗可瞪着他:“要知道这一星期来我们遇到最接近恐怖袭击的事件,是一个老奶奶用雨伞狠打你的头。”
“那位女士吓人极了!”门萨斥责道。
“我挺好奇的,你后来真的把她扔到街上了?”
“……我送她回家,还在路上给她买薄烤饼来着。”
罗可险些笑出声,门萨的脸似乎红了。他猛地站起疾冲,看上去就像有人那么大的黑豹扑向猎物。罗可刚刚从桌边看出去,便听到一声凄惨的大叫。
那个拿枪的疯子已经倒在地面上,像只鼻涕虫一样蜷成一团,塑料筹码洒了一地,门萨正抓住绿头发的枪口往上抬。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动作,枪走火了。罗可很确定一排子弹将将贴着门萨的衣襟射了出去,但他力度丝毫未减,半条枪管径直撞上侵入者的鼻子。鼻骨断裂的声音似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嘈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三个——那个花衬衫,好像根本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甩着一根球棒冲了过来。但门萨已经闪到一边,罗可看着对方往那傻蛋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让男人和他的同伴们堆成叠叠乐一样的形状。这回他是真的笑出了声。
金色大厅内一片死寂,几个脑袋伸了出来,惶恐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天花板上一盏巨大枝形吊灯由于方才打到轴承,此刻终于不堪重负,一声巨响落到了下方的威士忌酒架上。与此同时,他们的经理冲进房间,大叫:“这他妈都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证明,门萨不仅仅是个被迫劳工、无辜还债的可怜小孩,据悉他来自维克德城,哦不,这不只是个名字奇怪发音阴险的古怪地方,维克德城是偷窃者的朝圣坛,众叛亲离者的迦南地,罪犯梦想的最高天堂。门萨的父亲就从那儿来,很遗憾的是他不够明智,在梭哈牌桌上输掉了口袋里金钱与幸运。
罗可陪着一干服务业人员滞留清理场地,天花板上的洞一时半会儿时没法修了,经理再次痛骂了门萨一通,让他下次多管闲事前不如先将那个“笨的出奇的大脑袋”送去浸茅坑。罗可知道对方的服役期限大约也就是在无尽刑期中多加了一百年,因此不太担心。他倒是揪住了想要趁乱开溜的汤姆留下做工,对方哀声连天,被指使拿了拖把去擦洗厕所(尽管厕所屁事没有)。
他趁着无人注意,穿过两排老虎机,抄后门溜出死气沉沉的大房。后院刚清扫过垃圾,一只虎斑猫蹲在围墙上,机警注视来人,罗可伸出手指想逗逗他,那小兽却舔了舔爪子,跳下矮墙,不见了。
他信步走向旁边的小巷,星空在他头顶低语,讨论一个个缥缈潮湿的梦。他瞳孔不曾适应黑暗,因此在差点撞上另一个人时猛地一惊,对方却率先伸出手,安慰似的低声说:“嘿,嘿!是我”
罗可眨着眼睛,感觉阴影一点点漏进眼角,形成模糊轮廓,他先从那声音认了出来。“你在这儿干嘛?”他学着对方放低声音,感觉像避着校长在角落偷偷抽烟的青少年。
“出来透透气,”门萨说,“何况杰科先生好像见到我就要心脏病发作。”
罗可轻笑起来:“我倒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哦,他可不喜欢我,但也在意料之中啦。”门萨含糊地说,似乎并不关心,手中摆弄着什么东西。罗可这才发现他嘴角叼着一根香烟。
“你抽烟?”
“你不抽烟?”
门萨低着头问,眼睫半垂,将打火机凑近嘴边;橙色的光焰腾起时,他翠绿的虹膜里罩上一层金雾,如同融化琥珀般流动。随后火熄了,他的脸孔重又回到黑暗里。但那只让罗可感到一阵隐秘的冲动咬住脊骨,他已经半硬了,所幸小巷里光线晦暗,门萨大概不会发觉。
他说:“我不喜欢烟草,那……很苦。”
对方歪了歪头,似乎没料到这一答案。“啊,对了,你爱吃甜东西。”他恍然大悟地说,在这昏暗的光线中笑了起来;笑容里没什么恶意,似乎只单纯觉得有趣。
罗可浅浅笑了:“你真的从维克德城来?”
“我在那里长大,”门萨的嘴唇轻轻包裹在滤嘴上,一下,“那里的人们都很好,对我也很好。”
除了他的父亲。罗可心知这一点,然而并不愿在此提起。门萨并没注意到这个,转而问起罗可的家乡。罗可有点想告诉他“神庭”就是他的伊甸,他在这里打牌,赌博,行骗,学会了一切,做过了一切。但他最后只是简简单单地说:“我在这里长大。”
“哦。”门萨点点头,不再说话了,闷头吞云吐雾;他的动作小心,刻意不让烟气飘往罗可这边。罗可感到有些好笑,说:“给我也来一根。”
“什么?”门萨抬头看他。
“我不喜欢,不代表我不会抽,”罗可朝他伸出手,“经过刚才那个,我感觉自己迫切需要来点刺激的。”
“哦、哦,好的。”门萨从口袋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过去。他低头想拿打火机,但罗可已经凑过去。黑暗里他们的呼吸在缥缈的烟雾里缠绕,热度只有一刻,罗可却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太热,太接近。他将嘴中烟头凑上门萨的火光,燃起刹那,对方眼中熔石几近溢出,罗可恍惚中想只消探出舌尖,便能品尝到他滚烫的虹膜。
他退了回去,门萨看了看他,又低下头了,神情有些赧然。罗可心中暗笑,说:“你知道——我们的老板,在你把钱还完之前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我知道,”门萨说,“我不在乎。”
罗可本可以轻巧戳破那个谎言。但他只是将烟头按灭在肮脏的墙砖上,转过头来仔细看了看门萨的脸。
“把那眼镜摘了。”
“为什么。”
“那让你看起来像个乖小孩。相信我,你不会想让所有想打坏你那口漂亮牙齿的人怀抱这种想法的。”
门萨没有回答。罗可走向巷子尽头,指尖仍萦绕烟灰的苦味,他没有回头,也无从知道对方是否在背后看着他。该死。他对自己说。该死。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天,门萨来上班时仍戴着眼镜。他一直戴着。
“如果你确实有兴趣的话,就该去约那可怜人。”
汤姆将两条腿横在员工休息室——一间长九米、宽八米的绿色地下室——唯一一架长沙发的扶手上,沙发丑陋无极,覆盖着酱紫色天鹅绒。从九月初,他便突然消失,过一阵子又悄无声息出现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从袋子里吃着洋芋片,对罗可的生活评头论足。
“这是休息时间,拜托放我一马。”罗可好脾气地说道,眼睛紧盯着半张报纸背后的填字游戏。汤姆发出了那像鸭子一样粗哑的笑声。
“这是什么愚蠢的‘不问不说’原则吗?”他边嚼碎薯片边说,“我从不知道你恐同。”
“我更害怕笨瓜,比如你,”罗可说,“猫王在1972发行的专辑是什么名字?”
汤姆没得及回答。“《祂触动我》,”门萨从活板门那儿下来了,衬衫袖子挽至肘部,“嗨,汤姆。”
“晚上好,伙计。”汤姆懒洋洋地抬了抬手。门萨看了看他和那条被占据的沙发,选择走到罗可旁边:“我能坐下吗?”
“当然,亲爱的。”罗可快活地说,他刚刚完成了所有的竖行,转而向横排进攻。门萨先去倒了些柠檬水,将其中一杯放到罗可的报纸旁边。他甚至给汤姆也倒了一杯。随后他坐下来,双手握着杯子,似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放轻松些,门萨,”汤姆从后面说道,“要洋芋片吗?”
“不了,谢谢。”
“明智的选择,膨化食品会毁了你,它们会让你的血管里充满油脂,最后像只癞蛤蟆一样炸开,”汤姆塞得满嘴鼓鼓囊囊的,说,“你知道垃圾场的菲林吗?不知道?罗可,我能给他讲垃圾场的菲林的故事吗。”
“别听他的,门萨,他的话还没癞蛤蟆可信。”罗可平静地说。但门萨已经开口问:“那是什么?”可能是出于礼貌。汤姆露出得逞的笑容。
“那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这地方还没建起来,只是一个垃圾处理厂,整个城里的垃圾、污水通过卡车和管道运到这里来。但有一次,那卡车运来了别的东西,一个婴儿被他的老爹老娘遗弃,抛在卡车上,可能是想让搅拌机把他给搅了。可是当然啦,那个婴儿奇迹般地掉了出去,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他就是活下来了,并且长大成人。他一直待在那垃圾场里,靠吃老鼠和腐烂的食物过活。晚上的时候他就睡在成山的垃圾里头,别人都不知道他在这里,他们还以为这地方进了狼或者什么大型动物哩。
“但是后来,那孩子就开始改变了——他开始吃人,或许老鼠、蟑螂和猫什么的满足不了他了,他想要些更大、更新鲜的东西。那个垃圾场原先是有守卫的,一个老头,无依无靠,别人都说他是疯子,因为他总是嚷嚷着这个地方有魔鬼。
“不久之后他就不见了,政府不在意,以为他老死在了什么地方,就派了新守卫过去,可同样不见踪影。运送垃圾的卡车在场地里停滞,司机却不知去向。你想想,那么多的垃圾,没人能看见藏在其中的骨头,从尸体里流出来的血。
“直到一年后才有人发现他,司机们都不敢自己开车进入,于是都搭伙上班,那家伙也就没法动手。但有一天晚上,月亮又圆又大,几个晚班的工人在成堆的塑料和厨余里看见了,那个人影全身长满了水泡,似乎流着脓水,就像只巨大的癞蛤蟆——”
“如果你这么有闲心在这儿讲恐怖故事的话,不如先去理一理自己的账单,”罗可及时打断了他,“你不该把账单地址填到我家来的。”
“得了吧,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对方撇了撇嘴,似乎对罗可破坏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刻这一举动颇有微词。门萨握着水杯的指关节已经发白了。
“那人后来死了吗?”他问道。汤姆耸了耸肩:“谁知道,这只是个故事。”他见到门萨这幅情状,好心递来铝箔袋:“洋芋片?”
他俩都谨慎选择了拒绝。罗可清了清喉咙,说:“经理一会儿会来查班,你最好在他看见你以前回去。”
“好了好了,我可不想对你们搞破坏,”汤姆站了起来,将空薯片袋揉成一团,向垃圾桶做个抛投。纸团在边沿弹开了,他哼了一声,在经过桌边时拍了拍罗可的肩膀:“别忘了我和你说的事。”
“别再把账单寄到我家。”罗可回敬道。小个子男人笑着爬上梯子。活板门发出一声轻响。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人。
门萨看了看他,不知道是否该发表议论。“他就是一混蛋,别在意,”罗可安抚他说,“那垃圾场故事是我们这里骗小孩睡觉的睡前故事,这赌场之前是个脱衣舞俱乐部,后来老板嗑药被抓了。”
门萨点点头,说:“汤姆似乎不常在这儿露面。”
“他不该露面。他是我们的‘特聘’员工,平常在场里装成顾客。他不能表现得和我们太熟络。”
“他挺有意思的。”
“是啊。你知道吗,从他寄给我的账单里居然包括口塞、马鞍和‘黄金十分钟’,”罗可边说边写下最后几行(“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和“拿长扫把、黑猫、火焰和舞蹈:女巫”),“我都不想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
“我想这里应该是无齿翼龙,”门萨在一旁指出,“这样字数就合上了。”
罗可向他道谢并改正过来。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儿“让人迷惑不清”指的是“幻觉”还是“错觉”。最后,每个单词都好好待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罗可满意的抬起头,对着门萨露出笑容。对方正温和地看着他。
那个问题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溜了出来:“下班以后去喝一杯?”
门萨盯着他,有些惊讶,随后笑了:“只要这次没有拿机关枪的歹徒出来闹事。”
一阵奇异而愉悦的情感顺着他的血管游下,鸟儿般在他胸膛唱起歌来。“噢,亲爱的,”他眨眨眼睛,“我向你保证。”
罗可发现,同门萨说话十分容易。他好像对你说的任何东西都有兴趣,低着头,像只温顺的巨犬,安安静静听着。如果换做别人,大概总会让人觉出假装之意,但门萨的姿态神奇的真诚,毫无伪态。
他们度过了极为愉快的几个喝酒的晚上——大部分时候罗可在说,门萨听着,但经过一番努力,他还是设法从对方口中撬出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信息:他母亲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他并非天生高个,据他原话,“到17岁以后才像韭葱一样疯长以来”;他最喜欢的电影是一部奇怪的科幻恐怖片,罗可从没听说过,但他却热烈地要他去看;他不喜欢花生,并非过敏,只是不喜欢那东西的味道。
还有,他没有同任何人交往。
罗可和平常一样随意地提起这个话题。而门萨立刻轻笑了起来:“不,还没有——曾经有过,但她甩了我。”吧台的灯光暧昧晦暗,他的脸有些发红,之前罗可借兴叫了些金酒给他俩。罗可将玻璃杯放置嘴边,但没有喝,感觉玻璃的寒气浸入下唇。
“艾丽莎很喜欢你,”他说,“她之前和我提过。”
“那位戴兔耳朵的小姐吗?”门萨说,“她没跟我说过话啊。”
“她挺可爱的,是不是?”
门萨只是喝了些酒。罗可转过头去看他,那双绿眼隐在阴影之后。但他的耳朵发红——经过这些时候的观察,罗可知道那是什么的表示。
他说:“你喜欢魔术吗,门萨?”
“呃,我想是的?”对方和他视线相对,笑容在他嘴角集聚:“那么你会喜欢这个的——看着我。”
他拿出随身牌叠,在吧台磕磕,单手洗好。门萨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不曾移开目光。
他将那一叠牌在对方面前扇形展开:“选一张,但别告诉我。”
门萨犹豫片刻,随后点头,告诉他已经选好。他又将那牌洗了一遍,说:“平时这时候该让你吻这纸牌一口,但你大概不会情愿,那么笑一下就好了。”
对方依言露出微笑,罗可跟着弯起唇角:“如果我选对了,那么你就要和我出去吃饭,我来选地方。”他不管男人脸上讶异,自顾自将一张纸牌夹在指间,问出那个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告诉我,亲爱的,你刚才选出的是否是这一张?”
艾丽莎至少说对了一点。事实上,他们并未交谈过,罗可只在无意间听到女孩们的谈话。他们平时互不干涉,装作彼此都不存在于同个空间之中。罗可从卫生间出来时看见艾丽莎正和她的女伴修饰妆容,见他来到,未有任何表示。
他弯下腰洗手,女孩却在这时说起话来。
“你说的不错,那新来的模样挺讨人喜欢。”
“他看着根截长木头似的。”
“他确实很高,是不是,”她对着竖在公共洗手台的肮脏阔镜前补画眼线,旁边的金发兔女郎使劲正撕扯蓬蓬裙摆上一根线头,“我有经验——长手长脚的男人那话儿往往短不了。”
“你会和他上床啰?”另个女孩边笑边说。艾丽莎嘟起嘴来:“我可比这要有追求的多。”
罗可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纸,细细擦干手,装作没在倾听这场对话。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凹凸不平的光面使他的脸孔扭曲作怪。
他走到那金发女孩面前:“让我来吧。”他边说边伸出手去,干净利落地扯断了那一小根丝线。金发女郎懒洋洋道了声谢。艾丽莎用余光飞给他一眼。
“但如果是我,就不会花费太多心思在上面,”她声音冷硬地说道,“你救不回急于溺水的人。”
他们选定的餐馆距中心区不远,离“神庭”两个街区之隔,灯影突然沉落,只有马路行车偶然经过,投下拉长的光束。天色欲晚,沿街点亮橱窗,如同绽放金色花朵。他们并肩走至餐馆门口,同接待的侍者确定预约,最后被引至靠窗一张小桌落座。
正值晚餐时间,店内弥漫着饭菜欣人的香气,空间不大,但气氛轻快温暖。罗可很快定下当季的煎小羊排配土豆泥,门萨则要了鲈鱼作为主菜。侍者接单后对他们表示歉意,因客人较多,上菜速度也不得不随之减慢。
罗可笑着说无妨,多些谈话,当开胃菜,他觉得这样不错。侍者离开后,他转向门萨说:“我擅自叫了酒,希望你喜欢干白。”
“我怎样都好。”门萨看着他,露出小小的笑容。罗可竭力忍住在桌下将足踝蹭上对方小腿的冲动。
“他们这里的甜点味道很好,”他边摆弄叉子边说道,“核桃派更是一流——可惜今天没有。”
“没关系,”门萨说,“也许下次我带些自己烤的曲奇来给你尝尝?”
“你会做饭?”
“不,不……只是烘焙,做正经菜我从来不太行,上回还把半打鸡翅弄焦了,楼下的猫都不愿吃。”对方露出苦笑,罗可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我厨艺的最高水平就是用微波炉弄热方便食品,但我向你保证汤姆比任何人都糟糕,他曾经用烘豆和牛蒡一类的东西弄了个杂烩菜出来,凯特吃过以后腹泻了一天。”
“凯特是那位短发女士,”门萨说,“你们是朋友?”
罗可装作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可别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理当维持地下。”
对方轻轻笑着,眼角漾起柔和的纹路。细细密密的嗡鸣像温暖的蜂群包裹他们,足尖在桌下若有若无触碰。突然间,他的胸膛里好像吹起一只气球,胀得越来越满,就要飞上高空。
食物上桌的速度比他们所想的要快。用餐时两人都十分安静,偶尔,只是偶尔,会在抬头之际撞上目光,罗可付以一笑,门萨却有些脸红似的,匆匆忙忙低下头去分解鲈鱼。
餐至半途,罗可对门萨的沙拉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同他交换了那盏番茄汤。门萨说到小时朋友对番茄过敏,曾因误食薯片而胀成圆球。据他说那可怜孩子的脸就像个狒狒屁股一样。
从他谈起那些事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对那座城镇厌恶的意味,罗可不知这是愚蠢或是天真,或许两者皆有。门萨吃东西的模样极其普通,并不想旁人所会肖想的、如饿犬扑食般大快朵颐,但也算不上什么骑士姿态。他只是像其他任何人一样,认真享受自己的食物。投入其中的享受意味或许比不上罗可,但说实在的,于此方面,极少有人比得上罗可。
甜点是酒渍果酱布丁和苹果挞。浇布丁的树莓酱中加入了朗姆酒和肉桂,触到舌尖便即刻化开。罗可为这美味冲击几乎掉泪。门萨见状,分了些水果挞给他,牛油与蛋奶交融的滋味确实无与伦比,苹果饯的甜度也恰到好处。两人用完饱足一餐,互相看看,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离开餐馆以后,他们沿着东十字街长长的下坡道缓缓散步,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拖着长长光轨的轿车驶过他们身旁。
“你家住在哪里?”门萨突然问道,他将大半张脸藏在深绿色围巾中,罗可只能自偶尔的灯光中看见他闪烁的绿眼睛。他微笑起来:“你想上去喝杯咖啡吗?”
“不,呃,我很乐意,但我不是这个意思,”门萨有些拘谨地说,“我想,也许我应该送你回家。”
“我们都有老二,”罗可指出,“没必要非得一个遛另一个回家。”
“哦,哦,”对方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看这么个高大的家伙红脸还是件挺新鲜的事情,“抱歉,罗可先生……我只是看书上说该这么做。”
罗可看着他,咬住嘴唇,默不作声。过了半晌,门萨扭过脸来。
“我是说,这是个约会,对么?”他有些不确定、有些期待地说着,镜片后那两颗绿石如金翠,在人造的烈日下熠熠生光。罗可屏住呼吸,然后说,过来。
他拽住门萨的围巾将他按进一个急促的吻里,他们的嘴唇在冬日寒气中湿润地交缠,白雾从细小呻吟里漏出,消散在路灯光下。
他和门萨最终在离他家一个街区之外分手。门萨礼貌地同他道别,笑容却足够亲热狎昵。随后,他转身离开。罗可站立原地,目送他瘦长的背影,周遭的流光,使得他的身影格外沉默、毫不惹眼。他也从不是什么惹眼的人类。然而,罗可站在那里很久,直到双腿因寒气失去知觉,他才缓缓向家迈开脚步。
他的指甲一直掐在掌心,尖锐的疼痛混着麻木的暖意。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这奇怪的蠢人生趣了,他没有拆解他,恰恰相反,门萨已经将自己坦坦白白敞开在他面前,他直露的思绪,他美丽的眼睛,他坚韧的骨骼,他安静的、脆弱的、羞涩的心(被罗可碰触时,它还会轻轻跳动一下),没有什么可以变化与量度的,但对于罗可来说,他又比宇宙、金钱骗局和54张纸牌更为神秘玄妙,比千万个人、千万个陈腐的来来去去的生命更令他着迷。
他爱上他了。
ACE OF HEARTS
这种感觉有些特别——当你看着一个人,你是否觉得心脏发抖、如同风中落叶,言语和思绪是否从你大脑中溪水样流走,五颜六色的星星在眼前裂开成千万碎片;你是否会贪婪着将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斟酌说出口的所有字句,期望他不会注意到你的失态,你的不安定,又期望他能抬起头,看看你。
罗可掌控全局,以全然旁观者的姿态,戴金戒指的女人持有一个对子,一看就是官僚模样、脑满肠肥的老头除了高牌不会有更好点数,中间那个青年倒是运气颇佳,差个A便能凑齐同花,他决定推他一把,年轻人总是禁不住诱惑。
已到最后一轮,女人选择盖牌,青年盯着自己的牌面,满脸通红,似乎孤注一掷,将纸片亮出。罗可亮了牌,视线飘向正门边,果不其然,同花。青年喜滋滋地又压上一把筹码。
门萨正在执勤。自从上次意外事故,分给他的工作时间也“意外”增加了不少,罗可乐见其成,起码他能从最佳角度欣赏对方的屁股。他低头洗牌,对年轻人露出微笑:“您玩得十分出色。”
“我是新手,或许是运气好吧。”对方搓着手说道。罗可耸耸一边肩膀:“我很少相信运气——也许在它们消磨光之前撤手比较好。”
“得了吧,你嫉妒我要把你的钱全赢走了,”对方哈哈笑了起来,“我妈妈说我是她的幸运星!”
罗可保持着微笑,低头洗牌。
下一轮,青年又大获全胜。在开出同花顺的时候他简直不能相信,大叫着亲吻前来送酒的女郎脸颊。罗可在围观者的赞叹声中无奈地说:“好吧,也许你确实是个幸运星。”
他不紧不慢将筹码堆积,欢呼和大笑像节日彩花般围绕他们,轻飘飘的、金灿灿的泡沫将一切推向狂欢的浪巅。“不,不,跟牌!”“这一次悬呀,老兄!”“哎,看他那小山似的筹码!”年轻人转头朝着莫名喜悦的人群喊:“下一轮我请你们喝香槟!”
密密麻麻的肚子和胳膊挡住了罗可的视线,他被厚实荷官西服覆盖的肢体已经布满汗水,但他甚至不能伸出手去松松自己的领子。又一张牌,又一块砖垒堆叠,香槟喷薄,鼓励的话语漂浮,罗可凝望这热烈天国,伸指轻触。这就足矣。热闹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人群渐渐平息下去,纸牌王国倾覆。
那天直到凌晨两点半、最后一个客人被半掺半扶出去,耀目的白日灯光渐次暗下之际,他仍保持着高涨的愉快心情。留下清扫的小女生已经跑出去和男友讲电话,空旷大厅只剩他一个人。他活动肩膀和手臂,从一日端坐的疲惫中解放出来,而后开始将散落的椅子摆回桌面。
“今天人真不少,是不是?”
门萨从他身后走过来,学着他将椅子放好。他刚刚劝说一位酒醉不满的客人停止在公共场所解开裤带,并把对方以最高限度的礼貌姿态送了出去。他对付这些家伙倒是别有一套办法,罗可说不上赞同,但觉得他特别讨人喜欢。
“待会儿有什么打算?”他随口问道,为对方整了整衣领。门萨的眼眶因缺少睡眠发红、布满疲惫血丝。他决心在放假时要带他去个清净地方好好玩玩。
“我不知道,或许回家去,”门萨答道,眼睛专注盯着他,“但要是你想留在这里的话,我就陪你。”
他笑了。“那就陪着我吧。我们可以玩些游戏。”
“比如?”
拜托,他是真傻还是作假。罗可撇了撇嘴,说:“黑杰克、德扑,要是你愿意,我们可以玩一会儿那些愚蠢的老虎机。凯特上次教过我一个能转出同色的法子。”
门萨环顾四周,不确定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台球呢?我一直想学学。”
“当然可以,亲爱的。”罗可说着随他走至台球桌区,一盏特别刺眼的射线灯架在头顶,他想关掉,然而找不到开关。
“我知道一些基本的,比如要用白球打其他的球,对吧?”门萨已经拿起一柄长杆,往上涂抹壳粉,抬头认真询问。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为对方讲解了些技巧规则,领着他瞄准球心。
“你来试试。”罗可说道,门萨低头观察着球的位置,仔细比对着角度。这里的空气何时变得如此灼热?门萨松开了之前扣紧的衣领,袖口也解开了,看上去轻松自在。
他盯着对方的领口,那下头一抹锁骨显得格外刺眼,沿着胸线往下,如同一个高热的梦。门萨舔了舔嘴唇,弯下身将杆头对准红球,罗可随意看了一眼,料定他不能中。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红球旋转着撞上桌壁。门萨抬起头苦笑。
“打球不像打人,大个子,”罗可教育道,“肩膀别绷得那么紧,不容易着力。”
“我知道,我知道。”门萨说着把杆放下,脸有点红了。罗可看着,心里有种暖乎乎、像是烘热了的棉花糖一样的感觉。他拿起手里的杆子,涂上壳粉:“过来,我来更正你的姿势。”
对方闻言乖乖过来。尽管平日里他几下就能打翻二十个男人,在朋友们面前还是温顺得像只小狗。罗可递给他球杆,让他弯腰。
他嘴上说了几个常犯的错误,手放在对方大臂肌腱上方。若是只看门萨消瘦、安静的外貌,大概不能料到他身体中蕴藏着如此大的力量。那副厚重的眼镜之后必是个神明。他将另只手臂环上对方肩背,假装没注意身下肌群突然的紧张。门萨的身体很热。罗可漫不经心想。他凑在门萨耳边,轻声说:“现在。”
黑球如矢箭般飞往对面,在边沿弹回,准确无误落入网中。罗可笑了。这一刻,他注意到门萨的耳郭通红,侧脸的线条僵硬。他没说话。他也没有。
有那么一秒,他想要抽身离开,就像以前他无数次所做的那样。不要麻烦,不要多余的旁枝末节。但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一小块通红的皮肤。男人惊讶地喘息了一声,想要扭过身来。罗可搂住了他的脖颈,这回用上牙齿,啮咬软骨,呼着热气。他的手划向前面,覆上对方脖颈到锁骨,紧接着,他亲吻门萨的脸颊。
门萨终于回过头来——不知为何,他闭上了眼,嘴唇却迎上他的亲吻。一开始有些尴尬,柔软却潮湿,门萨的下唇饱满,罗可吸吮着,一点舌尖舔进嘴唇;对方的手十分让人安心地托住他的后脑,他们的胸膛贴到了一起,心脏在两头跳荡。
他的舌头像条柔软的鱼,亲吻时出了一点响动,门萨喉咙里呻吟着,听上去急切又无助,他想要,他想要,一如罗可多日来的渴求。罗可觉得头颅里装了一台蜂鸣器,嗡嗡嗡不住鸣响,头脑晕胀。嘴唇亲得肿了,又被咬得发痒,分开时舌尖连出一丝唾液来,门萨还闭着眼,颧骨上一抹红潮。罗可几乎窒住呼吸,又在他下巴咬了一口。
他想要说些什么——什么都好,说些什么打破这沉默、这该死的令人昏醉的——“那么我先走啦,罗可先生!”
他俩同时惊得回过头去,罗可飞快站开一旁。是那个负责清扫的女孩儿,她好像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欢快地跳跃着出了大门。罗可斗胆抬眼望向门萨,对方脸色仍然潮红,不知怎的,似乎看起来挺失望的样子。
他看着他,突然有了主意。“员工休息室现在没有人,”他飞快地说道,“你先过去,我很快就到。”
门萨怔怔的看着他,最终,表示信任的那一边占了上风,男人点点头,离去了。罗可马上走向大门的方向,他越走越快,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眼下最为迫切的念头:街角那家21小时超市最好有该死的避孕套。
几周后,汤姆看着他从酒杯里拈起一枚橄榄,放入口中咀嚼。这时正值圣诞假期的末尾,他们按惯例早一天回来收拾场地。门萨和其他人一起在上面整理酒杯,汤姆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透过众人间隙对他使个眼神,于是他借口出去,来到后院旁的小巷深处,手中还拿着之前巴尼调给他的那杯马丁尼。
“又有什么事?”他开门见山说道,外面很冷,他仅穿一件夹克,着实有些吃不消。
“还能有什么事,”汤姆有些暴躁地说道,他平时很少露出这种状态,“听着,老兄,最近我觉得有些不对头。”
“什么不对头?”
“那边的态度挺奇怪,我不知道,我听见有人说关于偷钱什么的事情,我直觉不太好,罗可,真的。”
“嘿,嘿,”他抬起手试图安抚对方,“没事的,汤姆,你真的听到他们这么说?”
“是啊,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哦,老兄,我不知道,也许这事儿不对,也许我们是时候退出——”
“不能是现在,你自己也知道的。”
对方安静了下来,在黑暗中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在说什么?”
“无论他们说的是什么,我们越轨只会显得更可疑,”罗可说,感觉寒气越来越阴冷地侵入他的骨头,“更何况我们从来没做过什么错事,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别担心,好吗?”
他想递过手中那杯酒让汤姆稳定心神,但对方脸色惨白地笑着,表示不必。“说的对,我们没做什么错事,”他虚弱的说道,“我现在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蠢了。”
“很惊讶你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罗可说着将酒杯收回唇边,抿了一口,酒水冰冷了他的喉咙,却在他胃里烧起一团火来。他漫不经心,又开始想起门萨来。
“所以,这边最近怎么样?”汤姆问道,“很久没听那个混账老头对我瞎嚷嚷,感觉着实怀念。”
“经理也十分想念你。”罗可微笑说道。
“你和那眼睛仔呢?他还没摆脱你吗?”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他有些得意地说道,“他上周给我做了他妈妈拿手的核桃派。”
“怪不得你一副恶心的快活样,”汤姆上下打量着他,“你胖了几磅?那腰带快撑不住你的体重了吧。”
“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罗可却已经踩着残雪往回走去了,后院明亮的灯光出现在视野角落,汤姆突然在后面叫:“很高兴看到你这么快活,罗可!”
他摆了摆手。我也很高兴。他本想这么说,但最终只是回应:“谢啦!”
这种感觉有些特别——当你看着一个人,你是否注意到你们之间相隔的距离,近只一指、有时却如宇宙另端般陌生遥远,你是否意识到时光流逝、青春不再,白发和皱纹终会添上那张你深爱的脸孔,而这一秒太过短暂,你恨不得让它无限拉长直至永恒;你是否会被突如其来的恐惧袭上,恐惧你们终会老去,生病,忘掉过去,无法行走甚至自己呼吸,或者,有一天你们将被比那更大、更沉重的东西分离。
当身体抽搐的轻响、暴雨般绝望的呼声从场中褪去之时,罗可首先想起的是门萨头一次来他家的那个晚上。不是他俩初夜、避孕套的包装不慎破裂引起一阵大笑的时刻,不是在日内瓦湖边他们慢慢亲吻、在暮色中低喃爱语的时刻,不是和汤姆还有凯特在员工休息室里玩牌、彼此默默不语只偶尔交换温柔目光的时刻。不,他想起的是那个寻常的、算不上多么甜蜜多么完美的四月夜晚,他们提着影碟和外卖穿过街巷,进入那所摇摇欲坠的公寓楼中。楼下的换了音乐——某种贝司和叫床混合的金属乐声。当他把门萨沿着楼梯往上领、将言语踏碎在台阶间的时候,对方似乎有些尴尬。
“我本来想买些饮料,但最近冰箱坏了,”他轻松地说道,一步跨上两个台阶,“没冰块的可乐喝上去就像马尿一样。”
“我觉得还好,”门萨说,“小时候我妈给我煮过姜汁可乐。”
“好喝吗?”
“喔,可怕极了。”对方笑了笑,罗可从高一层的扶手空隙间快速的瞥了他一眼。这天门萨穿着衬衫配无袖毛衣,看上去活像个中学老师,但无所谓,罗可只想看见那身衣服从他身上层层剥除的样子。
他们来到罗可家门前,罗可在兜里翻找钥匙,感觉对方高大的身形几乎从后面整个罩住自己。“怎么了?”他回过头,却落入一个轻如燕羽的吻中。“没什么。”当他们分开后,门萨这么说道。开门的整个过程中,他脸上都忍不住挂着微笑。
室内安静,有些微凌乱,但不到要先捂住对方眼睛数123的程度。罗可将袋子扔在茶几上,走去打开窗户,让温暖的晚风徐徐贯入。
门萨却已经坐在床垫上,迫不及待地从袋子中掏出几盒影碟:“我们该先看哪个?《太空虫族》还是《死亡的终结》?”
“按你喜欢的来就好。”罗可说道,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抓起一袋薯片扯开包装。他当然没有告诉门萨——房中唯一一台电视是他一周前专程买回来的,他还叫了汤姆充作苦力,作为对方将账单地址“不小心填错”的惩罚。汤姆一路大呼小叫,声称到目的地后命都没了半条,罗可不得不给他小费好打发他走。
门萨最终选择了《太空虫族》,高兴地跑去摆弄影碟机。罗可懒洋洋盯着他的背影,为他们只能在床上进行电影而不是性爱马拉松感到些许布满。这时,门萨已经回来了,扭头说:“你会喜欢这一部的,我保证!”
罗可笑着点头。接下来两个小时,他们互相依偎着,将零食送入对方口中,观赏屏幕上奇怪的外星怪物大战。这部片子似乎讲的是地球应对嗜血虫族侵犯的,有许多老式的特效场景,片中主人公还爱上了敌军的公主,最后在悲壮音乐中将枪口对准爱人眉心。
“我以为会是个大团圆结局。”片尾字幕出后,罗可有些惊讶地说道,他刚才看得确实非常入神。
“人类确实胜利了呀,”门萨解释道,“斯坦利和公主两情相悦,但他们之间的确相差太多了。”
“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喜欢大团圆结局。”
“我当然喜欢,不过这是电影,悲剧应该算是艺术表现之一?”
“很有意思,”罗可评价道,“接下来是什么?”
在第四部电影的中途,罗可的头顶感到一阵间断而轻柔的触碰,他小心抬头,发现对方已经沉沉睡去,眼镜半挂在鼻梁上。他就那么注视着门萨的睡脸好一阵子,然后回过头去,继续看那部演到一半的老电影。
门萨坐在他的斜前方,三个人将他扇形环绕,一个危险的半圆。他强迫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在乎。“如果有什么不满的,您尽可以跟我说呀。”他圆滑地说道。对面一头刺猬式短发的男人露齿而笑。
“我们合作有多长时间了,先生?”那个男人——菲利普——问,“三年半了,或许四年?告诉我,在之前的工作之中,有发生什么让你感到特别不快的事情吗?”
“不,不,我想没有。”
菲利普凑近了过来,他有双鼬鼠般狡猾的小眼睛:“那么,你知道现在你面临的是什么问题吗。”
“听我说,菲利普先生——”
“你和小汤米偷了我的钱,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在我眼睛下面做手脚,还妄想着不会被发现。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的喉咙中仿佛流进了熔化的铅水。汤姆。该死的。“不管您听到了什么,我保证——”
“你往外拿了,就必须往里还回来,这是规矩,老弟。”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银行账号和保险箱密码。”
“不,不,不是那个,”菲利普开口道,以那种特有的慢悠悠、知道自己才是一切主宰的语气,“我们都知道你最擅长什么,先生。”
他将下巴往旁边指了指,衬绿色天鹅绒牌桌上,散落纸牌如鲜血挥洒,罗可笑了一声。
“你觉得这很愚蠢吗?”菲利普说,“我知道,你是这一方面的大师,戴着你金碧辉煌的小钻石王冠,我说的对吗?可是那样有什么意思呢,先生,为何要玩些我们都知道结局的游戏,毕竟,人生正是因为未知才如此有趣。”
他说着举起他手中那把枪的枪口——门萨发出闷窒的喊叫,挣扎着想向前挣动,旁边人的手始终按在他的肩膀上——那是把很不起眼的枪,老式左轮,皮质枪托,经过长久磨蚀的金属在灯光下闪着喑哑的光泽。菲利普将弹膛推开,向罗可展示了一下,是空的。
而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子弹,同样特意展示了一下,然后推进那空膛之中,合好,拇指用力一弹,弹膛转了起来,活像狂欢节上的幸运彩球机一样。
“这才是有意思的地方,”菲利普轻飘飘、甜腻腻地说道,“我俩玩21点,如果你输了,”他说着将枪口指向门萨的头,“就往他眼睛中间打一下。但如果你赢了,”他又把枪口转了回来,直对额头,毫无感情,“就往你漂亮的眼睛里打两下。”
罗可看着他。门萨在一旁,似乎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但他的注意并不在对方那里。“一直到枪响?”
“一直到枪响。”
血液和肢体围绕着他们,注视着他们,提醒着他们。老弗兰克的酒壶碎了,浓烈的白兰地气味伴着脑浆的腥臭,他却突然清醒过来。
“你明白的挺快,聪明孩子。”菲利普说。
“无论活下来那个是谁,你都必须放他走。”罗可的眼睛一眨不眨。门萨已经停止了挣扎。他看着他。他们都看着他。菲利普似乎是觉得他愚蠢或是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他听见自己说:“那么,下注吧。”
纸牌,是一种艺术。
罗可很久以前就明白这点。每个点、每个数字,都是一门晦涩难解的语言,手掌大小的方形纸片之上,无数人作此舞蹈,或许跌断颈柱,葬送一生,也有的将它变成金钱、爱情、生命。人们想要解读却迷失自我,想要攫取却白白失去。纸牌是一个人所拥有的一生。
曾经,他熟悉这些牌叠如熟悉自己身体,手指和眼睛都不能比它们更加轻灵。他用这东西换来自己衣食无忧的半生,换来信任与欺骗,换来太多他不能有而偏偏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某些角度来说,他用纸牌换来了门萨。
菲利普善于玩牌。甫一上手他便明白了这一点,干这一行的多半会玩这个,无论出于娱乐或是威胁挖出一个人的眼睛。菲利普出牌像是牌叠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他始终不慌不忙笑着,只在说“拿”或是“停”的时候出声。罗可的手心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的心却像在海上航行八十一天的桅杆,没有什么可以撼动。
第一局,罗可赢了。菲利普除了点点头以外没有任何表示。门萨再次发出了濒死野兽般的喊叫声。
“履行你的诺言。”罗可只是这么说。
面对枪口,他突然想起汤姆曾说过的那个愚蠢故事,垃圾场里的菲林。在月光下,那些将死之人看到那可怖的食人怪物之时,是否也是现今一般心情?他仍在想着,对方却已经扣动扳机。
一声轻响。罗可眨了眨眼。
“哎呀。”菲利普说,然后又扣动一下。
大厅里的光线从未这般亮过,他一阵晕眩,金色与白色的光斑在他眼底交替出现,他不得不握紧了拳头,让指甲嵌入肌肤。这感觉如同已在天国游了一遭,而复又被召往人间。在刺痛之中,菲利普笑道:“看来还得接着玩呀,老弟。”
警察不知何时会来。罗可伸手发牌时清楚地意识到。或许永远都不回来,或许整个警局都已经被他们搞定了。外面也许有人听见动静,但决计不会进来。他冒险将头往门萨那边偏了几公分,只为能从眼角看见对方的举动。门萨也正看着他,一动不动。他不曾移开目光。
菲利普开始拿牌,周遭一切安静,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红色,黑色,那颜色刺痛了他的眼。他计算出自己至少还需要8点。8点。门萨的生日在8月,他喜欢草莓蛋糕,重奶油,但不要花生碎。
门萨仍然看着他。透过眼角的青肿,他的目光出奇地冷静。“拿牌。”菲利普叫道。他又摸了一张。6点。
相信我。门萨的眼睛说。
“你知道,”菲利普边看着自己手中的牌边说,“我曾经对付过像你们一样的小孩儿,年轻气盛,以为占一点小便宜、偷鸡摸狗不会受人注意,太自我中心。你们觉得自己厉害,但我不那么觉得,先生。你们或许挺聪明,但始终欠缺一种东西。”
他抬起头,那双冷厉的小眼睛看着罗可:“你知道你们缺的是什么吗?”
罗可拿了一张牌,漠然不语。于是他自顾自说下去:“忠诚,我的朋友。你们从不对彼此报以忠诚,自我中心,对吗?你们从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儿。但我的人,他们忠诚于我,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一把枪指着脑袋瓜,还被逼着玩他妈的纸牌游戏。”
“停牌。”罗可说。
“你确定吗?”菲利普问道,“别那么着急,我还没跟你说起汤姆的事情呢。说来羞愧,我还没抓到那小混账,但我很清楚抓到他以后该做些什么,我会剥了他的皮,打断他所有的骨头,把他吊在房梁上喂我那两只圣伯纳犬。”
门萨看着他。相信我。他说。
罗可说:“我确定。”
“那么,就来看看谁能得到‘大奖’吧。”
他倾过身去看罗可手中的纸牌。明明白白。数字和花色骗不了人。它们曾是罗可用以设下骗局的一个个陷阱,但现在,他得用它们说一场真话。
“在我看来很明白了。”菲利普大笑起来,“真可惜,我以为你会撑得更久些。”
相信我。
菲利普举起枪。
对着门萨的额头。
没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有罗可看清了一切,毕竟,只有他知道门萨的动作可以有多快。
按在门萨肩膀的那双手突然消失了,就像罗可无数次演示过在门萨鼻子下消失的那些纸牌,这一次重新出现的并非硬币或花束,而是货真价实、无比凄厉的惨叫声。三个大汉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手臂或是下体,接下来遭殃的是正对罗可的那几个——近乎无声地,他们已经捂着脸大吼起来——门萨以手指插进他们的眼窝,将眼球生生挖了出来。
直到这时,枪声才终于响起。罗可猛地转头,看见左后方的罗马柱已经被轰掉一大块,连忙低下头躲避。可是菲利普的手已经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生生揪了起来,那把枪正抵在他的下巴上。“站起来!”他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惨叫声中大吼,骨骼断裂的脆响如同仙乐般悦耳。
他感受到金属的冰凉,菲利普的手如同铁钩,抓得他头皮生疼。“你这个无耻的、恶心的——”菲利普咬牙切齿地叫着,那副目空一切的神气却像退潮的海滩一样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于是罗可明白了。“没卵蛋的娼妇,我要把你们……”
“您知道,”罗可轻声说,他对上菲利普的视线,不顾一切的疯狂在那针尖般瞳孔中燃烧,但还有些别的东西,罗可已看过那神情无数次了,他所擅长的并不只有纸牌而已,“您同样欠缺些东西,不是吗?但我想我们已经把这东西还给你了。”
撞针的轻响在他下颌轻轻磕动,那紧抓着他头发的手松开了,菲利普往后退去,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绝望,满满当当,多么美妙。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枪响使他耳中灌满白噪音,眼前人像一堆瘫软的水泥倒了下去,一颗可爱的、圆滚滚的巧克力糖。
“喔,”他说,“看来‘大奖’终究给了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