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游恋爱企划 上车卡
(克里斯蒂娜 埃里尔)
起.
收拾行李的时候,克里斯蒂娜顺手将那张与埃里尔的合照塞进行李箱里。照片上她勾着埃里尔的胳膊望着镜头笑的肆无忌惮,而银发的少年的视线却偏向了一边——准确的说,是偏向了她所在的地方。
这张照片她有两张,一张放在了学校的宿舍里,另一张则带回了家。只是放在宿舍里的那一张,两个人都有好好的看着镜头。
——所以这是她的秘密。
承.
她拖着行李来到餐厅的时候,埃里尔正坐在桌旁喝着咖啡,没有动过的面包和火腿安静的放在桌子上。父母早已出门,不用谁说她也知道那是他们的早餐。在朝少年打招呼之前,她站在拐角深吸一口气,然后让嘴角上扬到笑容才有的弧度。
“早上好,埃里尔。”
“......早上好,蒂娜。”少年抬起眸,对她点了点头。她走到他对面坐下,他一言不发的将切好的面包和火腿放到了她的盘子里。
“谢谢。”
“嗯。”
然后餐厅便陷入了沉默。她安静的吃着他为她切好的火腿和面包,而他也放下咖啡杯,将食物盛到了自己的盘子里。她时不时偷瞄他一眼,但看到的总是他垂着眸望着餐盘的模样。
她忽然感到有些不甘心,但是却又说不上为什么。
“如果。”在时间又流逝了那么几秒之后,她开口了。
“?”
她握紧刀叉,尽可能的用与往常无异的声音继续接下来的话:“没什么。”
银发的少年沉默不语,但是她却从他紧抿的唇和垂下的眼眸里读出了她想知道的事情。
......她想知道的。
她忽然放心了。
“——不过那是旅行结束时的事情了。”在少年开口之前,她自顾自的结束了话题:“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享受旅行,对吧。”
“......嗯。”
她看向他,沉默寡言的少年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
转.
克里斯蒂娜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埃里尔,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恋人的。当初向埃里尔告白纯属因为和同学打赌时受的惩罚,出乎意料的是银发的少年答应了她的告白,以至于她震惊到忘记说这场告白其实是个误会。于是她糊里糊涂的和他成为了恋人,糊里糊涂的一起度过了许许多多可以算是快乐的时光。
后来她一度觉得当时接受那个惩罚真是太好了,因为和他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快乐的——所以她一度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恋人的那种喜欢。
.......只是现在,她在想或许那场告白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你们是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吗?”
当埃里尔的妹妹直截了当的询问她时,她感到异常心虚。别说是以什么为目的,从一开始的交往就足够莫名其妙。而后来那个女孩子又提到他们的家乡分隔两地的事实时,她一度怀疑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早已看穿了连她都不知道的那一部分心情。
至少比她或者埃里尔要看的清楚。
她是HOMO的人,而埃里尔是ANTH的。她虽然和他一同在ANTH上学,然而最初却并没有考虑过留在这边。当那个聪明的女孩子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与埃里尔的交往并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事情。
——毕竟她无法放弃家乡,而他也不可能远离他的家人。
“爱就是愿意与喜欢的那个人共赴天涯海角。”
她忽然想起室友看的恋爱剧里面的台词。然而这句话究竟是真理还是一厢情愿?如果是真理,或许她对他的感情与她理解的相差甚远,如果是一厢情愿,她和他又到底应该如何选择?
“那么,我们就去旅行吧。”
最终,在放假前不久,他对纠结于这件事的她提出了建议。
“或许我们会从中寻找到答案。”
——她答应了他的提议。
合.
“蒂娜。”
“嗯?”
“......吃糖吗?”
在检票之前,他忽然突兀的冒出一句。他从衣兜里掏出了几颗包装着彩色糖纸的糖果,而她望着躺在他手心的糖果愣怔了几秒。
“水果糖。”他补充了一句。
结果这句话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嗯,要吃!”她点点头,但是却没有伸手去接糖果,反而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喂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见站在埃里尔身后几个旅人戴上了墨镜。而作为当事人的少年什么都不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剥开糖纸将剔透的糖果放进了她的嘴里。
甜味从舌尖扩散开来。
“说起来,旅行线路上有海吗?”她冷不丁的问道。
“有......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
她要如何说出口,那个只属于她的秘密,或许最终会成为大海中的秘密。
END
边栏:“门”
自在暗月城复苏的邪神被打败后,这种被称为“门”的事物就开始逐渐出现在世界各地。
根据苏古塔魔法学院的研究,这种“门”不同于人们已知的任何空间法术,它的实质恐怕更接近于“通道”——或者,按照那些第五季牧师的说法,更接近于昔日暗月时的效果。
现在,通计各地的“门”,分别记载如下:
菲薇艾诺:“门”出现在王宫区和商区的交界处,目前正由王族控制,精灵们对于是否开放自由前往无名之城的道路抱有疑虑,目前还不允许他人靠近。
遗都:“门”出现在中央水井附近,由于某种原因,目前只有弦月的持有者能够通过。
德莫拉:“门”位于德莫拉灯塔外,阿维利尔·拂晓和宁宁·莎夏而的雕像前,目前德莫拉议会已经派遣商队进驻无名之城……
苏古塔:“门”位于法师塔『太阳』的区域内,目前是法师会议的重点研究对象,经过申请可以通过,但每次通过都会有专人在旁把守并进行记录。
克林菲尔:“门”位于王宫前,目前由王族卫队看管,克林菲尔正考虑利用“门”的便利获取更多的水源及物资。
帕林兹姆:“门”出现在镇中心,目前镇民对“门”的反应状况良好,偶尔有使用的人,但大部分人依然平静地生活着。
*一个序章,讲的是刚入学时(大概三年前?)的事情。自我脑补成分有且多。
*反正就是在废话,估计没人耐心看完,毕竟我专业自嗨。
*克莉丝教还收新的迷妹吗?
00-1#欢迎来到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 Welcome to the 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
*
一切都是从那个梦开始的。
明明闪烁着天真温驯的光泽,砸在身上时却会感到刺痛,大概玻璃碴和水果硬糖都是那么相似的东西吧。摧枯拉朽的爆炸声近乎刺穿她的鼓膜,可以目视的空间被颜色涂抹得眼花缭乱,爬行动物般曲折跌宕的裂缝遍布墙面,看起来令人有点想吐。
地面上蜿蜒着红色的河流,黏糊糊的味道也令人难耐,看起来或许有点像是樱桃派里的馅料,但是她也不再去思考那究竟是什么。塞尔瑞弥蹲踞在仅存的墙边,环住双腿露出一副含蓄又茫然的神情。大致是在刺耳轰鸣响起的刹那理智便被驱赶的缘故,她没有逃开,只是更尽力地将自己瑟缩成一团。
她把下巴搁置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塞尔瑞弥什么都不想思考,她单方面地觉得只要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切都会踩着十二点的钟声消失不见。
那样的事情,早就该忘记了才对。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夜晚,星星的轨迹在夜幕中一闪而过。塞尔瑞弥看见天兔座、巨蟹座和更多与她在画册上曾有一面之缘的星座,但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星星如同河流般汩汩流淌,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星星,在她看见他们前已经孤独地度过了好多好多年,每一颗星星都在低声述说着它的故事。
塞尔瑞弥坐在一把扫帚上,它有着匀称纤细的长柄、整整齐齐束成一把的不知名的树枝尾端,或许曾经被人细心地用白蜡打磨成又精致又圆润的外形,令人实在不忍心用它来做些诸如扫地的家务活儿。她大概就是坐在这上面,穿行在这漫长的星海之间吧。
但是这么可能呢——会飞的扫帚是不存在的。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向下坠落,在她的裙摆下大致一开始就没有垫着一把扫帚。星星、扫帚、月亮,她拼命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最后她重重地撞击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感到脊椎骨像是枯树枝似的被折成了好几段,然后大型车呼啸而过,她的身躯也被切蛋糕似的分成大小不等的几份。
伴随着心脏重重地抽痛,淡蓝色的天花板突兀地撞进视野里。她从梦里醒来了。
塞尔瑞弥揉着蓬乱的头发,竭力地回想着她梦里的内容,但喷涌出来的仅仅是毫无意义的记忆碎屑。——那大致不是什么很好的梦。塞尔瑞弥得出这个结论,同时感到清晨并不强烈的阳光伴随着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窗台上的风铃草不知何时已经吐露了花苞,半推半就地伸展出柔弱的枝条。塞尔瑞弥跳下床,踢踏着她不合脚的毛绒拖鞋,走近有阳光照耀进来的方向。
当她的手指点在花叶上的时候,花朵逐渐散开了它紧抱着的花瓣,如同笑容慢慢绽放在年幼的脸上。看起来像是植物纪录片中经过快放的场景,阳有光跳动在新生的花上,每一朵小小的花都像是小小的蓝色火焰。
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有些古怪,但在她这里就再普通不过了,仿佛是抬起手臂、或是睁开眼睛般的动作。并没有深究的意义。
暑假是一成不变的,所有事物都没有改头换面的想法,时间永远停滞在同样的一天,甚至令人感到乏味了。她打开百叶窗四下望去,家门口的小路上跑过正在晨练的青年人,带起一阵轻微的凉风。六月末的天气出乎意料地晴朗凉爽。窗外隐约传来雨后草坪新鲜明艳的气息,草丝在湿润的风中飘摇。
变化就在这时候突兀地降临了。
起初是一个小小的黑点突兀地出现在透彻明亮的天际,后来化作大片的阴翳笼罩在大理石的窗台上。那是一只褐色长毛的猫头鹰它骄傲地挺起它的胸脯,站在她珍爱的搪瓷花盆的边缘。随着它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羽毛,有几片细碎的绒羽被抖落下来。而后那只猫头鹰微微低下头——塞尔瑞弥注意到它的嘴里叼着一封信。
该怎么向猫头鹰打招呼呢?“早上好?”“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恍惚间塞尔瑞弥接过了信,猫头鹰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因此它点了点头,伸展开它的羽翼,很快便消失在建筑群之间。
这里曾有猫头鹰来过吗?塞尔瑞弥有点恍惚地垂下头,也许她还在梦里,在飞天扫帚的梦里,因为太过疲乏把拂过窗棂的树枝认成了猫头鹰。但是窗台上仍散落着的羽毛,似乎是在提醒着她猫头鹰曾在这里梳理羽毛、高高昂着它的头——猫头鹰都是那样趾高气昂的吗?
然后塞尔瑞弥想起她的信,她看见信封封蜡下的位置用深绿色墨水写着几个字:
“三色堇路17号
二楼 面向花园的小房间
塞尔瑞弥•多洛茜收。”
啊,他们还知道我住在哪里。她想。
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转了起来,她听见楼下传来嗒、嗒的有人敲门的声音。塞尔瑞弥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
从那只猫头鹰开始,仿佛是沉寂了一整年的花在夏季里肆无忌惮地绽放开来,伸开它们的枝条、露出它们的花苞——变化发生得又肆无忌惮又绚烂,她想魔法也是那样的东西。
在以往的数个夏天里,她应当游荡在三色堇路种满低矮花草的街道上,握着零钱站在小摊贩的后面,用一袋爆米花或者一筒草莓冰激凌消磨一整天的时间。那条短又鲜活的街道得名于它随处可见的堇花,那是种又细弱又平乏的花,但却有着芬芳的香气,十年如一日地熏陶着夏日的空气。但再见到这样的堇花时她却站在破釜酒吧的巫师身后,听着金币、银币和铜板在她的口袋里叮当作响。
下一刻,以魔杖尖端为中心,砖墙争先恐后地缩了回去,那样子实在不像是砖块而像是会吐息的活物。塞尔瑞弥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向他道了谢,然后迈开步子,踏在了对角巷阳光灿烂的步行街道上。
对角巷——真是个古怪的地方,对角巷。她从未想过会在一条普普通通的酒吧后存在着一整条魔法街道。要比喻的话也只能说是神迹,但是比起神迹更像是魔法吧。
塞尔瑞弥低下头核对她需要买的东西——制服、书、魔杖、还有其它从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痕迹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卖魔杖的店里有点阴森,她确定自己不会喜欢上这里的气氛。实际上在她看来所有魔杖都长得像雕琢精美的筷子(可能这个想法有些失礼了)。
相比之下她更加期待魔法书本。况且买书也不是太费力的工作。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寻着路走进了书店,但这里并不是她想象中阴气沉沉、跳动着鲜艳绿色火焰的古老藏书室,实际上丽痕书店宽敞又明亮,书本几乎一直堆积到天花板上,有风吹来他们就晃个不停,嘶嘶地发出聊天似的声音,让人担心它们会不会轰地一下倒塌下来。塞尔瑞弥一瞬间看到一本长了小翅膀的书悄悄溜过书架,再看时它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她觉得那并不是错觉。
“如果我有把更好的飞天扫帚,我就可以进魁地奇队……不要彗星,它太过时了,最好是光轮系列的……”站在丽痕书店里她翻阅着书本,听到身边的男孩这么嘟囔着。
《初学变形指南》是本很有趣的书,她想象着把老鼠变成茶缸的样子,会有毛绒绒的表面吗?会有细长的胡须吗?注进热茶的时候会吱吱乱叫吗?那样做父亲就不会为了家里毛绒绒的尖嘴小动物们困扰了吧。
虽然她应该知道,父亲是不喜欢魔法的。
她的手指越过素面长袍,直到内衬间别着的魔杖——花楸木、独角兽的毛,接触她手指的时候自杖尖迸溅出一串蓝莹莹的焰火。很难想象她即将学习这样的东西,却只要用到一根细细的木棍——听起来实在又神秘又令人愉快。虽然心底还存在着隐约的不安,但塞尔瑞弥确实首次感受到了她和这个世界存在着血液中流淌着的联系。
即使她目前还不清楚…但总有一天她会弄明白魔法、会成为女巫,但这不是坏事对吧?
抱着书迈过门槛的时候,她看见对面伫立着一座名叫“包罗万象屋”的建筑。那并不是很大的屋子,但她隐约见到北极熊偌大的骨架透过玻璃门照映出来。塞尔瑞弥径直穿过街道,在门扉前站定。她隐约看见浅色短发的女孩子的身影。
她想要打开门,但伸出手的片刻又犹豫了一下。“还有东西没买完呢。”塞尔瑞弥这么告诉自己,转过身去走开了。
后来塞尔瑞弥想,其实进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她迟早会去那里一趟的。
*
九月一日的国王十字车站,塞尔瑞弥看着厚重的检票口的石墙,她闭上眼睛,推着箱子奔跑过去。
加速、加速…她睁开眼睛,在车子撞上人前停了下来。塞尔瑞弥环顾四周,一辆深红色的机车缓慢地驶进站台,乳白的蒸汽从烟囱口喷吐而出,站台上的景象因此变得模糊又寡淡。而锻铁拱道上则明晃晃地吊着“9¾站台”的标牌。
塞尔瑞弥松了一口气。猫头鹰的叫声不绝于耳,这里又暖和又嘈杂,好像她不是钻进了魔法火车站而是到达了某个古怪的大型跳蚤市场。
她走进车厢,顺着过道寻找着留空的位子。忽然她看到一扇推拉门半掩着,浅亚麻的光泽一闪而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让人联想起叫不出名字的贵金属来。
她深吸了口气,感到心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几乎坠进胃里,然后推开门,塞尔瑞弥看到靠着窗户的位置正坐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看起来并不年长,大概和她的年龄相仿。她的浅色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卷翘又柔软,在末梢向里蜷曲成圆润的弧度。黑色的缎带穿过她的耳后隐没在发丝间,在头的一侧被绑成兔耳形状的蝴蝶结。隐约可以看见她的一只眼睛缠着厚重的绷带。
她整个人被包裹在蓝色内衬的袍子里,正翻着一本厚厚的书。阳光透过圆窗小巧的玻璃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映照在女孩子纤细的手指和书页上。
隔间里仅有纸张相互摩擦的声响,而塞尔瑞弥打破了这寂静。
“打扰一下…——”列车在这个时候开动了,鸣笛声响彻在狭隘的房间中,就连她的兔子也遭到了惊吓从梦中惊醒。脚下的地板剧烈地摇晃起来,塞尔瑞弥的手扶了个空,她整个人向前扑去。
“Colloshoo(鞋粘地黏).”女孩子抽出了她的魔杖,甚至没有看向塞尔瑞弥的方向,只是用杖尖对准她念了一个单词。
并没有发出与大地接触的沉重撞击声,事实上就连预料中的疼痛都不曾降临过。塞尔瑞弥的双腿像是和地面长到了一起,她重新抓住门把手,惊愕地抬起头来。
“哇——..啊、呃..谢谢!”她说,“你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吗?”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多么傻气的问题,塞尔瑞弥真想转头跑出门去——但是动不了,她的鞋子被黏在地板上。
“你还好吗?”女孩子问她,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书。
“一切都好!!你好我是塞尔瑞弥叫我塞玛也可以……!!”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语气又急促又慌张,就连手指尖都在发抖。文法啦、自我介绍的用语啦、全部被她抛到了脑后。大概她看起来像是刚从兔子窝里冲出来的样子吧。
“我也很好,你可以坐下了..”她指了指对面的几个空座位,塞尔瑞弥无法从她的语气辨别出多余的东西。“Finite(终了结束),我是克莉丝•克里斯提尼。”
红色的光一晃而过,塞尔瑞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嗯……很高兴认识你!!”她把皮箱推到了隔间的角落,合上了推拉门,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差点重重砸到自己的新皮靴。“刚刚那个就是魔法吗?”
“塞尔瑞弥?那你姓什么?”克莉丝还是没有接她的话,塞尔瑞弥甚至庆幸她这么做了,因为就连她都知道那问题相当浅显,实际上就连自己也不止一次地用过魔法了。归根结底只是她一见到人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洋相。
“多洛茜!!是塞尔瑞弥•多洛茜…!”她想起来她忘记介绍自己的全名,大概初次见面的人还是称呼姓比较好,但刚才她的脑袋一定是烧坏了。塞尔瑞弥用靴子尖在地上蹭来蹭去,试图画出一个圆弧,但是光滑明亮的地板没有理会她单方面的示好。
“好吧,多洛茜,刚才的是黏脚咒,我前几天才翻过《诅咒与反诅咒》。”克莉丝说,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没法知道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回答她。塞尔瑞弥回忆着她在暑假里翻过的魔法书——她也练习了几个咒语,然而他们有的生效了有的却无动于衷。
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本书,因此她猜想这是高年级的课本。
“本身就是魔法,那么,你是麻瓜家庭出身?”
她抬起头来,第一次看着她说话,而塞尔瑞弥看清了她的脸。
克莉丝的眼型是稍微上挑的形状,浓密的睫羽遮挡住了光线,看起来有种不符合她年龄般的妩媚,雕琢精致的脸庞让人联想起大型的洋娃娃。肌肤像是牛奶或是细盐,在阳光里近乎变得透明、变成有雾气升腾的冰晶。
“麻、麻瓜?”塞尔瑞弥慌张地回答她,“对不起我不太明白…啊,你是指不知道魔法的人……”
她对“麻瓜”这个词汇的印象来源于某位登门拜访的、自称教员的不速之客,但他的话刚开了头就被父亲赶出大门,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谁会相信一个上身西装下身长裙的人的话呢?
“噢,那我问你,现在的麻瓜还是用星星照明吗?”克莉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那是深蓝色、有些像是宝石的眼睛,零散的光亮地镶嵌在里面,像是银河在夜幕中流动,又像是星屑的倒影沉浮在海洋间。
但是从她嘴里吐露出的言语,用正常人(麻瓜)的思维来讲,实在有些滑稽。
“麻瓜是说…………啊、现在大概在用电灯照明吧!”
“把电灯做成星星的麻瓜们呢,多洛茜见过吗?”
“克里斯提尼,电灯实际上用是电…………”她因为无法解释清楚而感到有点苦恼,“啊,我这里有手电筒来着。”
塞尔瑞弥从衣袋里掏出手电筒,虽然她不确定巫师们是不是都用魔法来照明,但出于习惯她还是把它带在身上。
“手电筒?就是把光禁锢在这个手杖里、需要时释放出来没错吧,我听我爸爸说过。”克莉丝非常自然地接过手电筒观察起来,旋动着圆柱形的外壳,把它点亮又熄灭,塞尔瑞弥隐约听见她用魔杖悄悄戳着它、好像是在对它念咒。
在他们谈话的空隙间列车已经行驶到了郊外,热闹的市中心被远远地甩在后面。黑白相间的色块隐约埋藏在嫩绿的色彩间,那也许是漫步的奶牛,从来不需要在意魔法和麻瓜,过得悠闲又自在。
“呃、大体上是这么回事没错…………”
她感到有点隐隐的恐惧,她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霍格沃茨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如果她买过《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就好了…她为什么没有买呢?
“高年级的袍子都是蓝色的吗?”
“天哪,快告诉我你是麻瓜而不是傻瓜,你真的——真的没从教员那里得到哪怕一丁点霍格沃茨的消息吗?”克莉丝显得不敢置信,她现在的心情大概与刚才自己和她解释电灯时的心情相仿。
“我爸爸说,麻瓜出身的小巫师会得到教员的帮助,让他们更快地理解魔法——在他们入学之前。”
看来父亲赶走的那个人真不是附近在逃的精神病患者,她想,但说这些也未免太晚了。
“呃、啊……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抱歉我不是很清楚……”塞尔瑞弥敷衍着她的话。在她们的座位底下,一只黑猫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她猜想那是克莉丝的宠物。出于担忧她飞速地瞥了一眼笼子里自己的兔子蒂尔塔,它正抓挠着金属丝笼子,很容易让她回想起来当父亲看到这只兔子时的神情。
“乖孩子,乖孩子…你知道父亲一直在找个理由想把你丢掉,你知道。”她伸出手穿过笼子抚摸着兔子温暖柔软的长毛,焦躁的蒂尔塔——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听懂了她的话——安静了下来,又开始尝试做一个梦。
“每年,分院帽都会把新生分派给适合他们的学院,你可以通过巫师袍的颜色来区分他们。红色是勇敢的格兰芬多——黄色是忠诚的赫奇帕奇,而我的蓝色则是知性的拉文克劳。”
克莉丝顿了顿,继续着她的介绍。
“如果你看到绿色就要小心了,斯莱特林,我不想评论太多。”
塞尔瑞弥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斯莱特林……穿绿袍子的学生真的会把普通人变成牲畜、把房屋炸毁成废墟吗?像是故事里的黑巫师?
“哇,拉文克劳都像你这么..知识渊博、吗?”塞尔瑞弥轻叹了口气,“但是我什么都不会…”
“至少你有魔法的天赋,不然你也不会坐在这列车上。”克莉丝说,她换了个姿势,似乎是因为之前的坐姿不太顺畅的缘故,她把双手支在桌子上,手指托在下巴的位置。
“真谢谢你……”
车厢里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塞尔瑞弥抬起头、显得有些犹豫。
“能问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她试探地问。
“可以,讲解费一个麻瓜手电筒。”
塞尔瑞弥把手电筒沿着桌子推过去,注视着金属的小圆柱在桌子上骨碌碌地滚动,她觉得克莉丝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大面积起伏的横线条组成了抽象的画面,那些线条不断被浸染上相同、或不同的颜色,或者像是打卷儿的波浪发那样排列成规律的样式。
好像恢复了一点勇气,塞尔瑞弥露出微笑,这个夏天比往年的短暂多了。
*
“塞尔瑞弥•多洛茜!”
被念到全名的时候塞尔瑞弥在发抖,她站了起来,感到像是被人念了鞋粘地黏咒,双腿甚至渴望着就此合二为一。她慢慢走过去,走到一半又意识到这样好像太慢了,于是她又加快速度、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她戴上帽子,视线被黑暗遮蔽时她有一瞬间想尖叫出来。塞尔瑞弥用手指抓着凳沿,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分院帽的选择。
她会被遣送回家吗?是她魔法的才能还不够出众吗?她僵硬地坐在原地,这里安静极了。
“我想..拉文克劳!”然后帽子高喊道。
塞尔瑞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几乎忘了摘下头顶的帽子。披着蓝色长袍的学生向她鼓掌。她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变成了煮熟虾子似的明红。克莉丝坐在一边,她的手里还是捧着书,向塞尔瑞弥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便低下头去。
拉文克劳听起来很好,她告诉自己,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变成分院帽的歌中“睿智、博学”的“老拉文克劳”。
*
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大门上镶嵌着鹰状的青铜门环,它看起来古老又陈旧,好像历史曾在它的表面刻下痕迹。领着他们走完这段路程的级长伸出手敲了敲门,鹰环张开它的嘴,她听见鹰用着音乐似的、十分柔和的声音说话了。
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周围弥漫着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大概它是抛出了个问题吧,克莉丝在列车上和她提起过鹰环。在级长应答它的同时,老木门向后退去,缝隙从中间产生、越来越大、有光露出来——仿佛以星空编织而成的休息室就这样展现在她眼前。绕过罗伊娜•拉文克劳的白大理石塑像,女学生们打开了通往宿舍的门。
塞尔瑞弥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四柱床上天蓝色的软被泛着安宁的光泽。她解开长袍上的搭扣,换上新睡衣躺在上面,风吹过静谧的窗棂,发出呜呜的、低沉的鸣叫。
“多洛茜?”她转过头,发觉克莉丝躺在另一张床上,她手里的书好像换成了更厚实的一本。
“哇、克里斯提尼…很高兴再见到你!!”
她感到十分疲倦,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很快她的上下眼睑就黏到一起去了。在夜风温和的嗡鸣间,好像有人在叹息。
这是一年级的塞尔瑞弥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一天。对她而言霍格沃茨就像是休息室天花板绘制的星河——是一个神秘、温柔的崭新的世界,向她敞开了门扉。
以至于很多年后记忆随着照片褪去色泽,但她仍记得那一天霍格沃茨的星空。
“The principle of justice must be carried to the lowest level of society.”
福克斯第一次知道这句话还是因为他的母亲、或者说是养母在跟自己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养父吵架,这句话是那个时候她猛然爆发出来的一句哲理性论据,尽管那只是一句麻瓜谚语,却让他铭记于心。
后来又过了差不多两三年,在崭新的、也是最初的开学季即将到来的前一天,福克斯正坐在自己卧室的那张老书桌前给克里斯提尼家的旧友写着既不重要也并非无用的慰问信时,父亲的猫头鹰、那是只雪鸮,衔着一封信、夹杂着它纷纷而下的纯白色羽翼一同落在他面前了——福克斯至今都记得,弗里达那干净到闪闪发光的羽毛垫在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下、衬着那信的样子是多么的美,以至于他坚信自己至死都无法忘怀。
“它的名字是弗里达,从此以后就是你的猫宠物了。”
福克斯第一次得知弗里达的名字的时候,他们一人一鸟正在面面相觑、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看着自己新的主人或者是朋友之类的,有那么一瞬间福克斯都觉得其实他们很像——不是指物种之类的,而是指他们都一样的年轻、一样的精力旺盛、一样的充满好奇心、一样的魔法……一样的洁白。
后来这种感觉在开头破灭了——当父亲介绍完弗里达都已经转身走开的时候,坐在一旁的母亲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放下了手中的《预言家日报》认真的对福克斯说到道:“By the way my daring,弗里达已经很老了、或者说是快要死的年龄了,你不要太让它受刺激什么的,偶尔也用用你的包容心原谅他有时候的一些傻动作。”
福克斯那天也把这件事写进了给克里斯提尼家的旧友的信里,他还托母亲帮忙拍了张照片一同夹在里面,而在放进信封之前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最后拿了只羽毛笔随意的在后面写下了一行小字:“White like me?”后才塞了进去——不过值得可喜可贺的是之后旧友寄来的回信中确实有‘Yes’这个词,虽然在前面加了‘stupid’但却没影响他的高兴程度——How nice!不完美的开头却迎来了完美的结局。
“(Fuck Slytherin.)”
克莉丝第一次看到福克斯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她入学第一年的圣诞节时,是的、她确实是看到的,看到福克斯做出了这样的口型并且凭借对其的了解肯定了他所说的话——克莉丝踹了坐在对面的人一脚,然后让骑士将死了福克斯:“Checkmate.”她带着点小小的自豪——福克斯也许擅长很多事,但是在巫师棋上还是克莉丝略胜一筹,福克斯总狡辩说这是兴趣原因,每当这个时候克莉丝都只会给他一个白眼和一段巫女式的笑声嘲讽他。
“So what's up,你又和斯莱特林的那个佩尔艾斯家的吵架了?Poor Gryffindor.”
福克斯那个时候虽然刚刚三年级,但是在那一刻他承认自己的的确确是开始反省自己过往的人生了——他承认,因为自己的原因除了克莉丝这个老友外他没有什么可以常常交流的对象、或者说是挚友之类的,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不想认识弗朗西——斯莱特林的弗朗西·佩尔艾斯和他就像是他的学长跟弗朗西的哥哥一样,将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的矛盾无限具化了。
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开始的他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能根据现在都老的不行的教授的回忆回想起来——在一个明媚的夏日午后,他正和自己那七年级的学长走在楼外的草地上,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晒的人昏昏欲睡,而后他眯起眼享受了起来,也因此没看清迎面走过来的两个斯莱特林,当时他感觉气氛有一丝僵持与不对于是他就下意识的抬头想去看学长——有的时候麻瓜的一些话还是很对的,比如那句‘在你得到什么的同时你也会失去些什么’大概就指的是他,在他抬起头去看学长的时候肯定是看不到前面的,所以他撞上了对面那个人,是的、那就是弗朗西·佩尔艾斯,而撞上人后其实本应该也没什么,毕竟他是会主动道歉的人,但只可惜的是在他鞠躬道歉后抬起了头读懂了弗朗西口型中的那个原本应为‘Useless’的单词后,他可叹而又年轻的自尊心便发作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他们打了一架,在众目睽睽之下,福克斯事后想估计是因为学长跟弗朗西的哥哥也有些矛盾吧,总之他们就算是不受任何阻力的打了一架,也不记得是弗朗西先拿出魔杖还是福克斯他自己先喊出缴械咒的了,总之他们最后都要到教授的办公室里好好的和对方聊一聊——后来结果就是众所周知的了,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扣了五十分,年轻气盛的他愤恨的撅断了自己的魔杖。
后来学长安慰了他安慰了很久,如果‘Never mind,我也被扣了五十分。’这种话也可以算是安慰的话那就是吧,总而言之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与弗朗西的各种纠葛就没断过,只能庆幸的是他们不是一个年级所以还不至于天天见的地步,但也确实不少——后来长大了一点到了四五年级的时候学长毕业了,而且听说他跟弗朗西的哥哥都一同进了魔法部,不过到现在为止福克斯还没听过魔法部内部爆炸的消息,看起来他们要不是见不到面要么就是关系不错,总之魔法界还可以和平一阵子。
“Everything is going to be alright.”
克莉丝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列车即将发车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暑假、是所有人都应该回家的时候,按照原来本应该是克莉丝和福克斯两个人做一个车厢一起回家的,结果那一年在克莉丝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福克斯找了很久未果、结果上车的时候还没有空车厢了,要是说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那就是唯一能给他个落脚之地的车厢里有个弗朗西。
事情会不会越变越好这件事情他不知道,但是越变越差倒是有可能,两个人以一种极为尴尬的气氛坐在车厢里的时候福克斯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努力一下,于是在推着零食车的售货员路过的那一刻,福克斯毅然决然的买下了所有的甘草魔棒和一部分的锅型蛋糕。
实际上情况有没有变好呢?某种意义上是有的,比如他和弗朗西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天之类的了,虽然代价是他经常打开钱包会发现里面金加隆的数量日渐稀少,但也真是符合了麻瓜的话吧——得到多少失去多少,事到如今只能说得到的价值比较大了。
一切的开始就是这样的,而后时间就开始飞速流逝,一年年、一年年的过去,福克斯还是和克莉丝一如既往的两个人坐在一个车厢里,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每次去拜访弗朗西福克斯总是会准备一大包糖、有麻瓜世界的也有甘草魔杖这类的,他渐渐长大了,从一年级的年少轻狂终于变成了如今七年级的圆滑处世,但是想当级长的从未改变、想要用级长浴室的愿望也从未改变,讨厌同性的坏脾气也一直都在。
唯一不同的就是认识了更多的人,比如四年级的时候帮克莉丝的室友抓了只兔子,到现在那只毛揉揉的长毛兔的手感都让他难以忘怀,还有就是在图书馆遇到了热衷于魔法植物的同好,只可惜刚刚二年级对于培养方面还不熟练,于是便答应下来了为她补课这件事——大概就是多认识了这两个人吧。
“Don't give up, my daring,”福克斯看着又一株见见枯萎下去的黄水仙花叹了口气说到:“有的时候我们确实是会遇到一些难办的门槛,但是我们会迈过去的。”
“Maybe,sir.”瑞秋很失望的低下了头,她很生气的踢了踢地面:“也许我就是迈不过去,该死的植物栽培!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呢!”
“Oh dear dear,就像是猫头鹰一样,嘿、别生气,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福克斯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道:“在我二年纪的时候我的猫头鹰弗里达先生飞进了温室险些撞翻了一盆曼德拉草,他被吓得两天都在抖,所以你看还是人比较重要吧。”
她看上去脸色好了一点,然后回想起刚刚的故事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她这样福克斯也忍不住笑了,而后撩起她的刘海、手覆在她的额头上隔着手掌给了她一个安抚似的吻:“Everything is going to be alright.”他说到,然后站起身回过了头。
说出那话的哪一刻福克斯自己也有点惊奇,仿佛眼前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霍格沃茨列车前,他找着克莉丝却找不到她在哪儿,从天而降的照片上、一年级的他和弗里达先生站在一起笑的开心,而后福克斯回头、想着这是场永无止境的梦吧,却发现弗朗西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们中间隔着密密麻麻往来不绝的人群、却依旧望着彼此,那感觉又远又近。
“Better and better.”
福克斯下意识的这么说到,也是第一次。
END
后记:
糖写了前置我也鸡血的写一下,感谢愿意与我互动的各位小姐~
女朋友还没有上线等上线了还会再响应一次打扰了><!
手机打字真累,看着资料签名痛苦到崩溃(…
【素清幽&喻泠墨&半云&鹧鸪洵】
【贰。】
云鲤城中下起了雨,风里有海的腥味,云压得很低,乌压压的罩着整座城。素清幽同半云边打着牙祭边说起了云鲤城中大小趣事——最后还是绕不过描金。
半云小口抿着酒,熟稔地搓去长生果的红皮衣往嘴里丢,活像一个常年饮酒的老酒鬼,素清幽平时不喝酒,此刻便乖乖地像孩童听故事似的听半云说书。说起故事来这只清秀的狐狸妖修就像换了个人,完全不见方才的青涩;眉飞色舞起来,有时候还爱摆一副得意又神秘的脸来卖个关子。
“云鲤城是卧在云海边上海湾里的小锦鲤呀,物资丰富,海岸边上还有稀奇的海泥奇兽,描金取材特殊便是特殊在此啦。听闻描金这套妆面当时展出的时候其实是在夜里,大家都知晓,夜里的云鲤城中是不点灯的,映亮城镇街巷的皆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剩下便是各色珍果灵植,应着五行属性散着不同的色泽光亮,缀在城中煞是好看。而那描金也用了奇物调和,夜里有隐隐柔光,衬在女子脸上,柔和温润。描了那妆面的炊妇一改往日的烟火气,眉目仿若浸过月华兑就的水,玲珑剔透,摄人心魂,漂亮得紧。说是天仙真不为过!”
“半云你说得这般绘声绘色,是当年亲眼瞧过?”素清幽捧着杯茶眼巴巴望着半云。
“我当年!……还在南山,化形都未曾,谈何来过见过。但我师父同我说过,他老人家呀,活得长久,想来是有缘见过罢。”那狐儿转眼便有一丝失落,好似是可惜,又觉得自己说故事没了底气。
“坐这儿听你们说那妆面也有小一盏茶的时光了,清幽小师姐若有兴趣明夜同师弟我一道去闯阵不就成了?”身着玄色绣赤花毛氅的男子,眯着眼笑得隽秀,自隔桌微微侧探过身子邀约道。
“洵师弟?”清幽素来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方才听故事又听得专心,此刻鹧鸪洵同她搭上这么一句话,倒真是教她愣了一愣,灵台里才把那句话转过一遍了悟到什么似的惊道,“莫非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要求取描金的那年轻修士,便是你了?”
鹧鸪洵不紧不慢呷了口茶揽过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漂亮小姑娘的肩头点了点头:“正是。”
半云瞧着这架势用袖口掩着唇轻声暗诽:“啧,秀恩爱。”
偏巧鹧鸪洵耳力好,嘿嘿一笑将那小姑娘搂得更紧,只差亲上那脸去。“唉噫,洵师弟又换了新傀儡?精力甚好,分出那些逆灵都够你自己升一阶了吧?”素清幽笑着打着趣。“你方才讲你明晚要闯阵?那老爷子的阵百来年无人能破,你有几分把握破阵呀?”
鹧鸪洵笑而不语抿了一口茶,素清幽耳朵抖了抖尴尬地笑着问:“该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么来了吧?洵师弟你,很是自信哈。”鹧鸪洵一脸认真,点头道:“我认为,描金妆面煞是好看,若用在将要制好的新傀儡脸上,定然让那傀儡有如活人,气色大大的不同。”
“那可是,给人用都嫌奢侈的妆面,你竟是要给傀儡用?”半云忍不住惊道,她终于从边上那漂亮小姑娘只是傀儡的现实里醒过来,又听了这么一耳朵,一时之间除了大声惊疑外不知该作何举动。
鹧鸪洵却好似浑不在意半云的惊诧,接着对素清幽道:“其实小师姐啊,我也不是没有查过那阵,只是入那阵的人,你可听说过有活着出来的?着实不是我没准备,是没有任何消息来源呀。”
“我去过呀。”一桌人闻声向门口望去,八百岁笑着走过来,伸手揉了揉素清幽的一双耳朵,惹得素清幽脸红炸毛,伸臂若溺水小儿似的直扑腾。喻泠墨觉得揉得顺心了,嘿嘿一笑往后撤了一步,“手感真不错,小兔子跑得确实快啊。还有你……逆徒。”喻泠墨伸手扣住中指对着半云的额头就是一个脑瓜崩儿,猝不及防间半云已无力挡架,额头几乎能看到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咚”的一声栽在了桌上。
鹧鸪洵看着趴倒在桌上的一兔一狐,憋着笑心里琢磨着眼前这个看不出修为几何的修士究竟是什么人。
“八百岁你……去过呀?真好,你还活着。”素清幽下颌搁在梨木桌上,意识好像还有些模糊。
“是呀是呀,我去过。那阵,说起来也不算什么,阵中心困着一个人的怨气,那怨怼之物只对人,故而百年来那些修士,越是想亲身靠近一探究竟便越是会被缠困其中。驱使影符,哦或者比如小兄弟这样御使傀儡入阵的话,阻力大约只有三成不到。但那也破不了阵,这破阵的关键恐怕还是——要将那怨气驱散了。只是现在又过了许多年,兴许那怨气又起了变化,或已生就灵智也说不准呢。这样,明晚我同你们一道入阵呗。”喻泠墨不知道又从衣角哪里摸出两粒糖果,笑着塞给了鹧鸪洵。
鹧鸪洵思量片刻点了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此人又与小师姐是熟识的模样,风险也不算大。嗯,何况现下的状况,不如说是风险最大机遇最小,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他下意识地剥开糖纸将糖丢进嘴里。
“——咳!”
天呐这人是味觉有问题吗,完了,他的修为又这么高,现在又笑着看自己一副期待夸奖的表情,怎么敢吐出来,但是真的……啊,这味道如果有人告诉他有毒他也绝对是相信的!
【素清幽&阿笛&半云】
【壹。】
云鲤城位于捃江与藏漠交界之处,毗邻汪洋,属海滨之都。此城来往商贩众多,人口杂乱,即使是凡人之辈也鱼龙混杂,更不肖说人修妖修迭出。而此城也正因此,被世人戏谓“商都”。
素清幽头次进云鲤城,街边叫卖的凡人商贩,红袖招香的姑娘,人群围簇的卖艺人,梨园戏院里的唱念袖舞,一切的一切都在几步之间切换展现,使得她被这座城里的氛围感染得有些兴奋。
“城中有年轻的修士向老爷子求取‘描金’了,你听说了吗?老爷子又设了那局,听说近百年来无人勘破,不知那修士……”边上有人边聊着天儿边往馆子里走,听着这么几句的素清幽长软的耳朵在头顶微微一动。
云鲤城被人戏称商都自然有它独道之处,比如,从云鲤城流行起来的妆面,总是受到长久又大范围的推崇。不仅凡人,哪怕是修士们,尤其各门各派的女修,也同样是趋之若鹜。而妆面的推崇,自然而然地使胭脂水粉也同样在城中甚至整个沧息大陆吃香。
这说到妆面脂粉,云鲤城中的老爷子不得不提。人们甚至不知他姓甚名谁,亦不晓他是妖是仙——活了这许久总之不该是个凡人,只都遵循着众口相传的叫法称他“老爷子”。每每他府中流出什么新鲜妆面或是胭脂水粉,定要掀起一阵奇风来。“描金”是老子亲制的一套胭脂水粉,也同时配出过一套妆面和钿花,问世百年有余。听闻当年展示描金妆面,寻了一平凡炊妇作例,一番描画竟堪比天人,令众多以美闻名的女修黯然。百年来,求取之人无数,皆不可得。于是这套“描金”早已被奉为圣品神物,类比一众灵宝仙宝价值也不见得低了多少去,玄妙可见。
忽的,素清幽自风里嗅到了一丝土腥味儿,要下雨了。素清幽本性不喜水,即使对于大部分天气情况早可作到不受影响,却仍然对雨天没什么好感,下意识地便抬脚走进一家店铺。
店铺内里结构造得巧妙,看着远比从外边瞧着要宽阔,点着烛灯,映亮堂室。原是家首饰铺子。柜台前面素清幽瞧见了眼熟的女修,古麦色的肌肤透着些绯红,白色柔软的发丝贴在耳边,紫黄渐变的广袖,小臂胸口都用白色布条束勒,坎肩短袍正好包盖腰臀,肉感十足的打扮,最是夸张的还是要属那双高跷般的屐履,“阿笛师妹,好巧,来这儿是?”
被素清幽唤作阿笛的少女,转了转腕铃,“嗯?看不明白?阿笛正在打新首饰同法器呢,”阿笛眨了眨眼,反应了几瞬眼前这人是谁?转头恍然一笑,邪气地勾了勾唇角凑近素清幽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道:“小师姐要不要一起呀?这家店的饰器打得城中数得上号,珍珠颗颗饱满以斛计量,金器成色也纯……”
素清幽本就不高,在这踩着“高跷”的师妹面前显得更小,她忽然想起这师妹极好首饰,若现下在此听她讲下去,可以听她讲上小三天的,那可有些头大,素清幽歪头眯眼一笑,摆了摆手往外头撤步子:“哎呀,阿笛师妹,你替我打一套小巧精致的首饰就好,用料款式你来定夺,我这手头上还有些要紧事,正要去找人呢,回见可好?下次回了门派里头管我要帐便是啦!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素清幽刚踏出店门就同一狐耳妖修撞了个满怀,“嗳呀,道友无妨吧?有没有撞着哪里?”好一只样貌清秀的狐狸妖修,亏她即时伸手拉住素清幽,才免了素清幽磕着摔着。
待素清幽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触手之处正在人家胸口,软软乎乎手感极佳,一个没忍住动了下爪,再抬头看那妖修满脸通红,耳朵竖直一副快要发作的模样。
素清幽赶忙撒手,跳出那女修怀里。“我并非故意,诚然我是碰了不该碰的地方,但我也是个女妖修,委实也算不得是轻薄于你罢,你你你可别叫哦。”
“道友言重,本也是我不小心与你撞上,无碍。”那白毛的狐狸妖修生得一副好皮相,言笑晏晏,和和气气,素清幽觉得这妖修再过百年定能成仙啊!到底是自己撞了人还非礼了人家,素清幽性子直,心里有愧便想着偿上。
“道友性子好,我却于你有愧啦,若不嫌弃我请你吃顿酒菜?听闻云鲤城中灵蔬灵果烹制的稀奇菜式甚多,道友同我一道尝一尝吧。我叫素清幽,挽灵堂弟子,你唤我清幽便可,还未请教道友姓名呀?”素清幽挽上了那女修的小臂,拉上她便走。
“啊……半云,我叫半云,白狐妖修,羯山峪的修士……嗳呀,清幽你慢些,我要跟不上啦!”
【喻泠墨&素清幽】
他迫切地想知道当年是不是素清幽为他指了道儿,一颗心就仿佛是一株要开花的草,期待又紧张得受着绽放前的痒。
素清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画舫的纸窗投在床榻上,纤尘在那道阳光里悠悠地飘转游移。
“清幽,我想……向你请教一些事。”喻泠墨认真的琢磨着说出来的每个字,推敲着怎么说才最合适。
而那兔子则浑不在意,听了这话脸上甚至腾起一抹得意的神色:“你说你说,难得你也有事要向我请教呀?”
“你说,一个人,要怎么接近别人呢?”喻泠墨避着素清幽的视线背着手,以指尖揉着自己的衣角。
“嗯……送点自己亲手制成的小玩艺儿之类的?咦?这问题怎么感觉好久以前似乎回答过呢?哎呀记不清楚了。算啦算啦,反正我大概还是这个答案吧!”
喻泠墨心底里炸了锅,脸上不禁也浮起一丝笑意。却是任素清幽怎么问也不肯说出这问题的因由起始。憋闷得素清幽同他生气,半句话都不同他讲,倒真成了他的不是了。一只好奇心重的兔子也不大好养哇,可喻泠墨觉得这事儿也算不上什么值得称道需人人知晓的事,更是不想让素清幽知道,没来由的,大概可能是仅仅是不想她知道那么多自己的糗事罢。毕竟彼时,那模样实在不算风光,这份姻缘际会便由他一个人记着就足够了。
于是便只好哄着素清幽,说要带着素清幽去搓顿好的。运了一份力催着画舫在水道之中,一路从南山淌过捃江驶进藏漠边境。
【喻泠墨&素清幽】
“筑基的小姐姐们说,多笑,人修们就会觉得你可爱亲切,就自然会来接近你。妖修都不容易呢……不要总问傻话,……没朋友你可以自己去结交嘛……你总一个人筑一道心墙,又要教谁来平白撞墙撞得一身伤来接近你呢?别人是何苦呢?哎呀……别吵,我才化形成功,化形很累哒……要多多休息,你别扰我啦……我很……辛苦呢。”素清幽蹙着眉,嘟嘟囔囔念叨完,却是喻泠墨心下惊得不行。不是因为素清幽梦呓竟能絮叨这么多,而是因着他对这套说辞异常亲熟。那个在最初为他解惑的声音,说得,俨然就是这一段话。
当年喻泠墨心念不稳,末法时代的降临,发生了不少事,道心承受不了那般打击受了侵染,行差踏错成了半魔,之后的多年,只要心绪不稳勾起末法纪元初时那些事便极容易进入魔的状态,而若这魔化的次数太过,大概就是世上鲜有的魔了。
魔,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道理讲不通,灵台清明,却无法以世俗之理约束其行为道义,简而言之便是疯魔,看着与常人无二的外表,却有着各异的表现方式,不可同其讲道循理,因为若你试图去了解,约莫还会被他们的“理”牵着鼻子走。他们活在世俗道理之外,魔有着自己的道、自己的理。触极其道其理者,弑之。魔,并不是没有道理,而是他们的道理,世人不明白,明白了也无法接受罢了。一种痛苦的存在罢……仿若将自己画地为牢,圈而禁之。
而那时,喻泠墨将将从魔的状态中退划出一丝理智来,瞧见满目的血腥便连连作呕,飞也似的捏诀逃开,躲进了密林之中。彼时,意识尚且混沌,他靠在林中一棵树下,颇有些不明白地发问,问心,问自己,也想问问天:“为何世人皆不懂我?为何都要惧我拒我?为何我总无朋无友?”
便是那时有一细轻稚幼的声音答他,那声音甚至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孩童,说话的方式像是颇有些生疏拗口:“世人怕你,大概是因为,你不笑罢。傻子,筑基的小姐姐们同我说过,多笑笑人修们就会觉得你可爱亲切,就自然会来,接近于你。而你没有朋友,便更该自己去结交呀,自筑心墙,要谁平白来撞你这墙撞自己一身伤得接近你呢?”
喻泠墨也不计较那声音源自何处,逃离那被自己夷为平地之所已经教他脱力,他不愿再面对更多,只一味发问:“那,如何,接近他人?”
“唔……上个月,有个小姐姐筑基了,我送了三大筐萝卜,她就十二分的高兴呢,还分了我三株灵草,称我有心。大概,送些贴心的小物便可吧?若无,手制一些也好呀。累啦累啦,今天总算化形成功了,我要睡会儿!不要再问这些问题啦!傻得很!”
……
喻泠墨没有言声,后来年月久了,他便以为是当时下意识间的天道指引,同时也就按着那话渐渐养成了总爱挂着些笑意,或自己制些糖果送人的习惯,只是那糖果的味道大概只有他自己喜欢吧。
而今现下惊觉,莫不是,当时是这只妖修第一次成功化形便为他指引了道路吧?
此事挂心,喻泠墨夜未曾眠,只待翌日再问问这只醉酒的兔儿。
【喻泠墨&素清幽&白慕鸾】
他盯上的兔子不擅长喝酒,这是喻泠墨自打上一次醉仙果那事儿就明白的了。
喻泠墨踏进酒肆的时候素清幽正拍着桌子说得起劲儿。眼瞧着俨然一副喝大了的样子。
喻泠墨看到素清幽喝酒心下便有些慌、有些躁又有一抹担心,一抬眼看到素清幽对面坐着的竟是自己的熟人——那只叫白慕鸾的乌鸦妖修,更是心境复杂,将那一抹担心焦虑落到了实处。
故而他走过去落座的时候便没有什么好脸色,需知素清幽对面坐着的那位是个不知借着酒意将多少女修哄拐调笑到床榻上去的主儿。然,素清幽似乎是喝得正在兴头上,毫不在意喻泠墨的存在,这反应让他更添一丝不满。
“所以说啊,凤凰这类东西不好求取啊…既高傲,又很有主见,你说咱们跟着他们屁股后头东奔西跑…追也追不上。他们有点什么想追求的,就奋不顾身地去了,从不想想…嗝,咱们!追得辛苦!”这方说罢,那方也甚是激动地接茬道:“清幽道友所言甚是啊!总是自视先驱!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小气得很!”
哦,白慕鸾你小子接茬很顺溜啊。喻泠墨落座至今这一个二个都没有反应,气得他眼睛直勾勾瞪着白慕鸾,似要活剐了他下酒,指间碾花生米的红皮衣的响动也是越发脆响。眼见着一壶酒都要下肚了,那俩仍是对他视而不见聊得忘乎所以。花生米吃完的喻泠墨托着腮开始数数儿,他在数素清幽喝了几杯,算算她还能再喝几杯,数到第五杯的时候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果不其然,那边“咚”的一声兔子就醉趴在酒桌上了。
“噗,喻泠墨,这小妮子很是可爱啊。而且与我同好啊。啊,希望能早一日见到我的凤凰……”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白慕鸾明显感受到了对面这个人散发出来的敌意啊,他还记着早年间同他第一面被这厮摁在地上险些碎了肩膀的滋味,这话到嘴边自然也就只有往回咽了。
“你俩怎么碰上的?”喻泠墨体贴地伸手给打着酒嗝的素清幽顺着气,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白慕鸾。
“就在这镇上,遇上的,当时她正同一个随风崖的弟子在说着什么,我耳朵灵便听着了两句,便发现我俩甚是有缘……诶,不是,怎么的?瞧这样子你还挺照顾她啊。八百岁,你和她什么关系啊,你竟对她这般上心?咱们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也没见你这么照顾别人,对我更是……堪称残忍。”
“你欠打。”喻泠墨不快地闷哼了一声。
对于白慕鸾,喻泠墨大多数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强聒不舍的典型代表。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还可以在你面前腆着脸佯装委屈抹把眼泪,然而喻泠墨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作派格调,端坐着没有一丝动摇,反而把白慕鸾瞧得有些不自在了。
“唉,你就不能应承我一下吗?一定要狠心至厮?”白慕鸾看着喻泠墨动作熟练又有些没好气得从芥子袋里摸出两块灵石和三个铜毫拍在桌上,又将醉倒在桌上的兔子揽进臂弯里掂了掂分量,似乎是觉着还行便一把抱进怀里。“酒钱我只结我的份,你俩的你结。让小美人儿结帐不是你的风格,不是吗?”他看到喻泠墨眼睛半眯嘴角颇是嘲讽地勾着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看桌面儿上的菜肴,喻泠墨只当不知道这里是随风崖附近闻名的酒肆,扔下了一碟花生米的价拍拍屁股就这么跑了?这时候倒晓得拿他的话来堵他了,气得白慕鸾一句话也说不出,愣在原地,心疼地掂量着自己的荷包。
喻泠墨抱着素清幽在南山与捃江交汇的地界上租了一叶浮舟画舫。顺着水道就那么随意地淌着,淌哪儿飘哪儿,好不惬意。素清幽不胜酒力,酒品倒是还好,既不闹,也不反胃恶心地折腾人,喻泠墨就坐在地上背靠着榻边,守着榻上睡着的素清幽。
素清幽翻个身儿,软软的耳朵松脱了毛绒绒的发带乖顺得掩进了发丝中,仿若人类女修一般,这模样喻泠墨少有见着,不禁多看了几眼,平时总是活蹦乱跳的小家伙,睡着的时候倒是安稳,瞧这小嘴儿咧得,梦里也在开心得笑呢。
“别人怕你……是因为你都不笑吧。”喻泠墨听着素清幽忽的梦呓了两句,眼里掠过了一丝惊诧,这话似乎是在哪处听过啊,“小清幽胡说什么呢?”喻泠墨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指望着素清幽能接句茬,那兔儿却又睡得沉了,半个字都吝啬着不愿给予他一般。
喻泠墨心里猫抓似的痒,凑到素清幽耳边又问了一遍,“笑又如何,又能如何呢?”
【翕湛&素清幽】
【by.赫连江弥】
翕湛遇到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说是家伙,是因为翕湛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人。
女的,脸不错,红色眼睛,圆形眉毛,棕色长发,头顶上单独揪了两撮绑在一起;穿着虽不是特别华丽,却也是上好的衣料;腰间带剑,是练家子。
能够感知她修为还行,只是气筑得不是很稳,大概是邪派的修士……而且总有种非人类的感觉。
翕湛会注意到她,是因为起风的时候,风被什么人散发的气打乱了。
于是他往风不和谐的位置看了眼,就看到斜后方那桌的这姑娘了。
当时她似是单纯喝茶,气息却是紧绷,她定是在关注着些什么事,那事件几乎夺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她仿佛没注意到有人也在关注她。
此时茶摊只有三桌人,他,她,还有三个普通人。
翕湛听了一下,那三人在谈论挽灵堂和随风崖的旧事……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把没经历过甚至情报甚少的故事说得那么完整有趣的,还能一本正经分析人物心理。
纯靠脑补定然是会有偏颇,这三人对那挽灵堂的掌门的说法就跟事实所差甚远。
斜后方那姑娘大概是听到什么她不爱听的,周围的空气越来越不平稳……翕湛手摸到刀柄,他怕那姑娘会闹。
可是直到那三人离开,那女孩也没什么动作,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茶,转了个舒服的角度看着翕湛。
「道友,你看了我很久啊。」她说。
「你很可爱。」翕湛道,他突觉那姑娘的气势不对,便轻笑了声改口说,「怕你砸了这茶摊,以后我就没地方歇脚了。」
【by.me】
那姑娘一脸不满的样子,这气氛让翕湛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他想了想决定打开一个新的话题局面,既然小姑娘似是很在意随挽两大派之间的纠葛他也不介意稍稍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讯息给这丫头。
“随风崖上有人在找挽灵堂的掌门,你很在意的样子。”翕湛低头,食指指尖抹过杯口。他看人向来还有些准头,这饵一放出去,收效卓然,面前这姑娘的气焰消了不少,先前二人之间些微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有所转寰,只是那戒备的意思倒是又多了几分。
“最近几年随风崖的修士陆陆续续下山入世,世人们皆传千年不见这么多随风崖弟子同时下山,而这次下山似乎总是和挽灵堂折腾不清楚,果然是与我家掌门有关?你又怎么知道?”素清幽一副印证了自己猜想般果然如此的表情让翕湛想掐着她的脸称她可爱,只是自己性子沉,又怕惹她不快,故而想做也做不来这番举动。
“在下翕湛,师承随风崖陆执星。道友若不介意,互相换个名帖?”翕湛理所当然的先报了家门,他也有他想知道的信息,比如,去哪里找到这挽灵堂的掌门会比较好比较快。他听这这姑娘的口气是挽灵堂的弟子。既然正巧是挽灵堂的弟子那她所掌握的挽灵堂掌门的消息应当也比别人要多一些。
“挽灵堂,素清幽。你快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家门派究竟打得什么算盘?难道你家掌门容不下世上有两只凤凰,终是要对我们掌门下杀手了?唉呀急死我了。你倒是快说啊。”素清幽急得跳脚,翕湛瞧她这样却有意想逗一逗她,心下自觉生出这番想法简直是被自己的师父师叔给带坏了,遂罢,沉吟片刻斟满一杯茶水,便也不再卖什么关子,接道:“清幽道友对我家掌门想来知之甚少才有此误会。当今世上,仅余那两只凤凰,且他二人为姐弟,凤凰尤为惜情,绝不可能做出你猜的那档子事儿来。再者,掌门偶尔会让门中弟子给你家掌门捎些信件,现下我身上便带着一封,只愁不知要如何寻见你家掌门。”随挽两派交情关系繁复,剪不断,理不理都乱,当世局势并不清明。于是,翕湛撒了个谎,按理来说,以那两位掌门的功力,信件这种低级的传讯方式危险又无意义,而他确实有事需要寻找那位掌门——下山虽然说是闲逛,亦是一种修行,兴许巧遇机缘,收效会比继续闭关还要好。师叔陆倚辰怕按翕湛的性子太过闲散会真的一路闲逛下去,便让他替自己下山去讨债,附近镇上的几份都是小债,左不过几斛金铢,讲真的,都是奔着千年去的老妖怪了,翕湛真不信他们缺这点凡人的花销,而那份讨人债名册上,挽灵堂掌门的名字夺人眼球,让翕湛不得不重视。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掉陆倚辰耍他、刁难他的可能性,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机遇。
“最近似乎有些势力不大安稳,掌门成天不在门派里,满沧息的四处跑。不过你可算是问对了人啦!掌门的动向,嘿嘿,我敢打包票门派里没有第二个人有我这么了解!掌门近日应当都在捃江吧。你再同我讲讲你还知道哪些事?”素清幽赤色的瞳仁里亮亮的闪着光,但不知为何看得翕湛背后寒毛直竖。又同素清幽讲了几例随风崖上的卷宗里记录的一些凤凰的习性爱好,忽得觉得近处好像还有什么人,准确来说是有什么妖修在附近,他对妖修气味太敏感了,随风崖上多妖修,让他练就了辨识妖修人修气息的本领。但那妖修,似乎修为在他之上,他觉不出太多,但下意识的生了去意。
看着素清幽点头时随之晃动的一对长软耳朵,翕湛停下喝了口茶打算结束这正在进行的话题:“嘶——清幽道友,某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素清幽听得认真,就这么一会儿,看着翕湛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莫名的崇拜“嗯?请教?你说你说。”
“嗯……其实这问题打第一照面时就想问了,你,这么束着耳朵,不疼吗?”翕湛问得直接,素清幽一时转不过来弯儿,楞在当场,眨了眨眼,跳脚道:“要你管!不疼!”
翕湛见好就收,得了空子便边笑着赔不是,边向后撤步还同素清幽告辞,越走越远,留下了在茶摊上又气又不知道怎么出气儿的兔子。
【喻泠墨&素清幽】
素清幽觉得自己不太对,总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出现的次数有些多了。比如,喻泠墨。
而当一个人,在意到这一点之后就会更加上心。比如比以往更多的侧目,比以往更多的注视。
“嗯?怎么了?小兔……咳,清幽,你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嗯?”
“原来他一直是叫我清幽的吗?什么时候起的事?一直唤得这般熟络吗?”素清幽心里暗暗地想,自己都没想过她从未排斥过这份亲熟。
此时桃花开得正好,恰一阵风吹过,有落英飘下,素清幽认真地看着喻泠墨,小声道:“你真的,有八百岁吗?”
此话一出,喻泠墨,眉梢微挑,哦,嫌老了吗?“你也可以不把我当八百岁嘛!”
落花飘下有两片嵌夹在了松松束住的白发之中,总是对着自己笑得弯弯的漂亮紫色眼眸之中现在也有着自己的身影,似乎多看一会儿就会陷进去。素清幽忍不住慢慢靠近,也不回话。喻泠墨比素清幽高出些许,以至于素清幽微微踮起脚尖才能与他平视。她身子前倾,喻泠墨能闻到她身上微微的花草香,软乎乎的女孩子的香味,和以往的认知里的性子不太符合的味道,一对轻束在发顶的长耳朵在阳光下泛着绒绒的光直在眼前晃,看得喻泠墨心痒,有发丝被风吹拂到自己的脸上,也是痒的,此刻却不敢动。喻泠墨微微后退,素清幽却加快了逼近的速度,微热的呼吸就这样呼触到了脸上,带起一片浅绯,这二人之间的距离着实近了些。在外人看来,他们仿佛就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双修道侣一般。喻泠墨纵有八百年的道行也不知道往哪处使好,此番窘境要是教白慕鸾那“情圣”看到往后少不了天天嘲笑,日日揶揄。
喻泠墨甚至屏息凝神,不禁绷紧了身子。
“不要再动了,你离我越来越远了。”语气甚轻,仿佛在哄他?八百岁觉得他的灵台已经迷蒙一片,全被这兔儿纠缠蒙蔽住了。
见那素清幽踮脚抬手从他头顶后边的发丝里拈出两片花瓣,嘻嘻一笑。喻泠墨松了一口气,却在松气之余心下掠过一丝丝怅然遗憾。方才那羽扇般的长睫毛,新桃般可见细绒的白嫩脸蛋儿,挺翘饱满的樱唇,皆是近在眼前啊!怎么就没下手呢!怎么自己反而还可耻的羞怯上了呢!喻泠墨陷入了少有的懊恼之中。而眼前的少女一脸看不懂的模样,歪着脑袋看着懊恼的八百岁,丝毫不知自己无形之中撩了纯洁的八百岁一把,且,十二分的成功。
【主·喻泠墨】
何谓魔?魔者,逆行其道也。——题记
可喻泠墨入魔入的恍惚,严格算来也只勉强算作是魔。只因道心不稳,一步之差,成了魔,那“魔”囚在他心中,道难以行,也难以逆其而为,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仿若有谁给他开了一扇窗,触到那窗框棂,里头关着的东西就翻着浪涌出来,撕毁一切的欲望与灵力一下子绷开了他的掌控,待他在醒过来,周围的一切,都触得他双目发疼。犹如彼时末法初年的景移到了现在——方圆百里,碾碎的尸体,满身满脸的血渍,散也散不去的腥味……让他自己,都深觉害怕。
好在,遇到那只兔子之后,似乎一切都有了转寰的余地?同素清幽处在一道的时候,总是轻松快意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
喻泠墨早年游历在沧息各个陆地之间,也曾去过藏漠或涉足云海,很多时候他没有目的地行走,偶尔会有一个两个短期的目标,可很快就能达成,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渐渐就养成了现在这般自由散漫万事无所谓的性子,接着,他陷入了长期的一种难言的苦闷之中——大约是一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空虚无趣。后来,约摸也就两百年前,那天他看到一只将将化形的兔子,方觉得常年以来体会到的乏味变了口感?那之后似乎对兔子这个种族就意外又莫名得有了好感。
啊,比如前几日,他穿过藏漠回捃江的时候,路上还救了一只被沙蛇盯上的小白兔,彼时,那兔儿灵台清明,鸿蒙识海之中依稀能看到一抹将生未生的灵智。
顺手就搭了把手救了那小兔儿,然,这人做事总不上心,随性惯了,去暗鸣的道友那处逛了一圈,转身就把自己救回来的兔子给忘在了暗鸣那处。
仔细想想喻泠墨不是个爱忘事的人,但他也从来不是一个爱记事儿的人,所以说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当你的随性也成为习惯的时候,很多事,就自然而然不放在心上,也就自然而然的淡忘,比如喻泠墨有时候会想,自己之前的师兄弟们都是什么样子,曾经的师门是如何的,与现在那些大教派比起来是更雄伟还是小而温馨?又或者哪怕是一个针芒相对,不怎么友善的师门那也行啊……可是,一件也想不起来了,一切都被时间磨平了棱角。
喻泠墨从袋里摸出一粒糖果,剥开纸衣,丢进嘴里。谁也不明白,这糖的味道,也许是他唯一的牵挂,或许是他同所谓的那些“过往”唯一的联系了。想想当真有些怅然。人一旦被过去封住了脚步,大约也就同咸鱼没什么区别了?也不记得是谁这么说过,自己也就那么听过,竟还记得。“嗯,看来,有趣的东西,我还是记得住的嘛。嘿嘿。”
“今天还没去看小兔儿?哎呀小兔儿肯定又去找她那个掌门了。啧!那小崽子真是满沧息的跑啊。”
大约是今天想的事情太多了,喻泠墨总有一丝丝不安,好像心里有什么不大好的东西又要关不住了。烧心挠肺,没来由的让他有些躁意。生活大抵还是需要恣意一些。且让他去瞧瞧兔子再回来睡上一觉兴许就好了。
【喻泠墨&素清幽】
素清幽没化形之前曾有幸嗅过捃江最有名气的灵果——醉仙果,那气味闻过一丝一缕就仿佛已经醺醺然,后来化了形却再没见过哪里有醉仙果。只是那夜色醺人,静谧得让素清幽有一丝恍惚,她好像浸在了醉仙果酿就的酒液里。风携着流云从山顶翻涌而过,月亮投映在山涧里,晃晃悠悠,虚虚浮浮,一派清和舒意。
素清幽哼起了曲儿,清朗的声音荡在整个山谷中,轻轻曼曼,脸上也腾起红云,俨然一副醉态。素清幽酒量不算好,往常便是小酌也不敢多喝,总怕闹出什么笑话来。现在没人,风中传来的微醺气息倒让她放松下来。哼着曲儿是越来越迷瞪,最后干脆捏了个决,化了原型躲进了草丛里睡了起来,盈盈月光耀着那褐色的一呼一吸的毛团,煞是可爱。
有人轻轻靠近将那兔儿,“嗯?难得带来的醉仙果,想同你这小吃货分享,怎么闻着点儿味儿就受不住睡着了?哎呀……好小一只啊。”那人将素清幽托于掌心捧至眼前,用鼻尖亲昵地去碰了碰那小小一个毛团,小家伙耳朵动了动又没了动静。喻泠墨嘴角弯了弯有一丝窃喜,又在乖顺的长耳上轻轻印上一个吻,孩子偷吃了糖果般嘿嘿一笑,琢磨着这醉了的小兔子倒也十足可爱。
夜风把那丝丝缕缕的白色刘海拂开,露出笑弯了的紫色眼瞳。
喻泠墨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山崖顶上,哼着刚刚素清幽哼的那支歌儿,将那兔儿搁在自己胸膛上,每一次呼吸都能瞧见那小小毛团,心中竟充盈一丝甜味儿?过了半晌,喻泠墨也快睡着的时候,忽见胸口那毛团抽了一下,两次呼吸之后又抽了一下?喻泠墨清明了两分,盘腿而坐,看着怀里的兔子,时不时抽噎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就闻着点儿味儿你还能打起酒嗝了?那得亏没给你吃这果子啊!”反应过来素清幽这是怎么了之后,喻泠墨反而是更慌了,酒嗝要怎么止啊?是不是他把醉仙果给吃了她闻不着味儿了就能消停了?嗯?是不是?
喻泠墨将素清幽搁在边上柔软的草丝上,把藏在袋中的好几个醉仙果尽数抖了出来,左一口右一口啃喀嚓喀嚓啃了起来,腮帮子里鼓鼓的皆是来不及咽下的果肉,那模样颇有几分狼狈委屈。想想也是,难得找到点好吃的,想与小友分享,没分享成就算了,还得自己赶着时间似的将这美味胡吃海塞地吞下肚里,要怪只怪这兔鼻子竟比狗鼻子还灵,不行不行,喻泠墨越想越委屈,话虽含糊却仍是憋不出嚎出声来:“下翅(次)……小爷定惹(要)好好练练你这小兔子额(的)酒量!……咳咳。”
【吕宁&素清幽】
吕宁奉掌门令下山历炼,说是掐算得他将于捃江南山交界之处得一机缘,若有幸获得,兴许能让自己的法器尚水剑一举晋升成法宝级别,或开灵智孕生器灵。这对任何一个修士而言都是难求的机缘。不得不说门派之中多能掐会算掌握星辰通晓天机之辈,对整个门派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而当他按着掌门令的指引走到那机缘触发之处时看到了山崖对岸的树丛之中有一对来回晃动的褐色兔耳,寻思着估计是哪家落在此处的灵宠罢,结果纵身跃去一看,地上老大一个坑,坑边一个兔子妖修,土擬花了脸也不管,捧着半脸大一个红通通的灵果“喀嚓喀嚓”啃得正欢。这妖修,个头也小,毛在阳光下镀上一层柔光显得格外细软蓬松,煞是可爱,看得吕宁心下微动,不禁伸手摸了摸那对束在头顶的软长耳朵,见那妖修并没有什么反应竟又揉了揉捏了捏,那耳朵抖了抖甩脱离开了吕宁的掌心。
“何许人也?扰了美餐,这可是千年难见的灵果,寻着味儿找了许久才教我觅得,很是费劲儿,若是无事道友不妨别处逛逛去吧?”素清幽没什么好气,复又低头啃食起来,看得吕宁倒是有些饿了,明明早已辟谷,不食五谷,不感饥饱现下倒是看着她吃得甚欢的模样馋虫上涌。
“啊……道友,在下随风崖吕宁,今日寻着师门指引前来寻求机缘,相逢即为有缘,我如今些迷了道,近来这附近可有什么异象?望道友指点一二?”吕宁实不是什么能和和气气同人好好讲话的人,向来是纨绔出了名的,目中无人。此刻却好声好气将一段话压得又轻又柔仿佛哄着那兔儿妖修一般,委实不易,也有因可循。一来那素清幽模样姣好可人,二来那毛茸茸的一对长耳朵实在让吕宁中意。
“附近异象……嗯,有所耳闻……但是道友,你能不能别边和我说话边揉我耳朵呢?”素清幽将最后一小块灵果塞进嘴里嚼得脆响连连,又细细舔了舔爪了,捏了个涤尘的诀将自己清理干净拍了拍衣裙起身道:“我给你带路吧,听说前头那座山的溶洞之中隔三差五有龙吟之声,响若雷鸣,估计就是你掌门指与你的机缘罢……”
还未说话,雷鸣般的声响骤起,素清幽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扯着吕宁的衣角缩在他腋下探着脑袋道:“噫,果然骇人。一个人还真不敢靠近呢。要……要不,道友你自己前去吧循着声儿这么近该迷不了路了,我我我我我先撤了……挽灵堂素清幽,后会有期宁兄~!”
留下吕宁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是在消化那可爱兔儿窝在自己臂弯中的柔软温度还是在反应那厮竟是邪派挽灵堂的弟子,又或者始料未及她这么快就撇下自己跑了……?
【喻泠墨&素清幽】
日光清朗,捃江腹地,小桥流水的景致向来好,素清幽赤着双脚坐在木板桥上,晃着腿儿,脚尖不时撩溅起清亮的溪水,惊走了四周游鱼,乐得自在。忽一人在身边落坐,同她搭话头:“小道友怎么一人在此?”
素清幽叼着草茎偏头自下而上打量他,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又用手比了比高度个头儿,哂然:“小~道友?你也不见得比我高呐,少对我用‘小’这字眼,听着甚烦。”此言一出那人眉毛挑了挑,神色里有一丝丝尴尬“至于你的问题,仿佛我也无甚必要答你。不过就是今日又一无所获,在这里打发时间,左右回了门派也没什么事做。”
那人不知是从何处摸出来一粒糖果塞进素清幽手里,“哎呀不要计较不要计较,毫厘之事罢了。送你糖吃!莫气莫气。”那人嘻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皓齿,笑得煞是灿烂好看。素清幽觉着这样的笑当看个全景才算圆满,伸手便去撩那人额发盖住的右眼。那人似也未料及此,愣了一愣,那模样清秀,脸上还腾漫起一丝绯色,转瞬即逝。可惜这素清幽对红色极敏感“嗳呀,你害羞了?嗬呀,咱俩这算扯平了!不许骂我!你长得可爱,要不是碰了碰你,当以为你是个姑娘。道友怎么称呼~往后方便叫唤。我叫素清幽。”这只兔儿说话连珠炮似的,性子活泛,惹得见惯了死气沉沉的修士的喻泠墨眼睛一亮。
“小……啊,道友性子活泛,与我甚是投缘,喻泠墨愿与道友交个朋友?我正打算吃这湖中琉璃雪鱼,撒一把香草末,抹一把盐烤一烤,外酥里嫩又香又鲜,嘶……哎不行不行,来来来,我们赶捉两条鱼吃一吃填填肚子。”喻泠墨拉着素清幽的手就下了溪塘,素清幽来不及挽起的袖湿了个透,鼓起了腮帮子,也来不及想是在哪里听过“喻泠墨”这名字,就朝着喻泠墨泼了一捧水。这吓跑了鱼不说,一个大上午下来,喻泠墨整个人湿得滴水儿,一无所获。喻泠墨着实颓然了好一会儿,可转眼又提起劲来,“要不我们去城里吃醺然居的全鱼宴,那滋味,七八百年难忘。”
“嗯?八百年?你竟有八百来岁!唔……那,八百年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兔子吃素……”素清幽顺着气儿瞥他。
“无妨无妨你都修成人型了,肉也吃得!”喻泠墨边吸溜了一口口水。
“好好好,我跟你去跟你去,先说好,我只负责吃,不结账!”
那喻泠墨似是没听到一般,“以后咱俩以后可以自成一派吃货组!可吃遍天下!诶你刚是不是同我讲过想找谁?你陪我吃遍天下,我带你找他吖!”
好了好了,投其所好这招使得甚好,素清幽算是完美上了钩:“找人?哦哦哦哦哦,甚好甚好,若能找到他!什么都不是问题!”
Chapter1
春雨淅淅沥沥,行人打着伞在街道上穿梭。如果这时有人能够从上空向下俯瞰的话,一定会忍不住赞叹花花绿绿的伞面和多变的排列组合。“嘛,又是一个雨天,这种天气就算是出门都让我觉得麻烦。”柳雨把伞柄靠到肩上,从怀里掏出手机,带上耳机后,随机播放了一首歌。“今天去哪里好呢?还是让‘有礼桑的小笨鸡’来决定吧。”“有礼桑的小笨鸡”是柳雨自己制作的第一个Java程序,当柳雨面临选择困难的时候,“有理桑的小笨鸡”可以在固定的范围内的选项中作出随机选择。
在蠢萌的劣质动画之后,“有理桑的小笨鸡”做出了选择。“城隍庙啊,看来今天少不了要花钱了,这次一定要去吃个痛快”柳雨收起手机,走向最近的地铁站。
走上了驶向城隍庙的地铁2号线,车厢里一如往常的熙熙攘攘,无奈之下,柳雨找了一块看起来没有那么拥挤的地方站定了。“到城隍庙还有好久呢,玩一会手机吧。”柳雨想着,再次拿出了手机。当他刷起了微博的时候,耳边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柳雨摘下耳机,环顾四周,发现是旁边的一个小孩在说着些什么。车厢里虽然很安静,但是那个孩子小声说的话并不容易分辨。柳雨仔细听着,孩子又说了一遍“JOJO,JOJO。”柳雨想着“没想到这里也能遇见乔乔厨,还是这么小的孩子”试探着回了一句“我不做人了?”这时,小孩身边的一个大人转过身来,一言不发,打量着柳雨。“啊,这孩子说的是舅舅”意识到这一点的柳雨有了一种害羞的心情“完了完了,好丢人。”由于这是在挤满了人群的车厢里,柳雨没有办法去回避他人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做出一个自信的表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尴尬中,地铁终于抵达了城隍庙站。柳雨按捺着尴尬的心情,缓慢地向车厢外移动,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后面跟来了之前的大叔和孩子。走出了地铁站,就能够看到城隍庙美食街的各式各样的店铺。人们不再注意不相识的彼此,将目光和期待投向精致的食物。一直尾随着柳雨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男子快步上前,拍了拍柳雨的肩膀,“先生是怎么知道我想要去一死了之的?请先生解惑。”男子用一种期望的眼神看着柳雨。联想到自己最近在看的关于风水阴阳师的漫画,柳雨很快入了戏。“这个不重要。来,这边请,我且给你算上一卦。”在旁边的小吃摊的角落,柳雨遮掩着从背包中拿出了几片龟甲,并小心地遮挡包里的手办。柳雨装模作样地将甲片向桌上掷去,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心里读着30秒,假装认真地辨认卦象。看见柳雨抬起了头,看上去是中年的男子,怀着忐忑的心情,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柳雨。
柳雨长叹一口气,心想着随便口胡一下过去好了,风水先生扮演的也差不多可以适可而止了。“先生你看这卦象,你家是不是在这西方”“是啊先生。”柳雨心想,我靠这也能蒙对,我也太强了,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再接再厉。“那你家是不是最近不太平?”“先生明鉴,此事确有难言之影,能否借一步说话。”男子做了一个向着酒楼的手势,严肃地说道。柳雨有些慌了神“我靠这大叔来真的,表情好可怕”,不过想到能够蹭到一顿饭,也就接受了邀请。
酒足饭饱,男子不带有丝毫轻视地郑重地说,“其实,我是A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公司由于我的失误,已经走到了破产的边缘。本来是打算一死了之,不给妻女留下负担的,但遇到了先生这样的奇人,就想让先生指出一条明路。”听到这样的请求,柳雨的内心也是崩溃的,“我靠,你要找找别人去啊喂,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什么神仙。”虽然这么想着,但柳雨还是想看看有没有这么能够帮到这个委托人的。“带我去你家看看吧,待我去辨识过风穴再下定论。”
不知道为什么,柳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入了神。虽然柳雨对风水学一无所知,但是每当他想要去扮演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往往能够进入状态,仿佛能够更替掉自己的灵魂一样。柳雨的好友C君曾经问过柳雨,演员的秘诀是什么,当时的回答是:“要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不是吗?”
柳雨跟随着中年男子,乘着他叫来的专车,到达了一个庄园的门前。庄园的主人看起来十分阔绰,单从门口望入,柳雨就能够看见几栋豪华的别墅。从笔直的大理石石径上走入庄园,一路上能够看见的是经过精心修整的草坪和整齐的树林。走到了庄园的中心,迎面走来的是身着黑色礼服的执事。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交谈之后,执事对柳雨说道:“先生这边请,接下来由我来为先生向导。”
柳雨心不在焉地跟在执事的身后,他觉得来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个错误,本以为可以随便糊弄一下完事的,结果却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这么想着,在这个酷似中世纪的城堡的别墅中,柳雨和执事走散了。“记得那个管家好像是从这扇门走了进去”,柳雨怀着疑惑的心情,推开一扇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的黑色礼服的背影,而是一个身穿着哥特萝莉装束的少女。少女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头上戴着一个红色的蝴蝶发饰。小洋裙的裙角用绳子挂着一个玩偶,看来应该是少女珍视的玩具吧。一个正常的少女看见突然闯入自己房间的陌生男子的话,正常的反应大概是感到害怕而尖叫,然而这个哥特萝莉装束的少女却显得异常冷静,同时还用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柳雨。“那个…我不是有意要闯进来的,事实上…到刚才为止…我一直跟在管家的身后,然后就不小心迷路了。”柳雨讪讪地说。“原来是这样的吗?那我来为你带路好了!”少女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喋喋不休地向柳雨介绍着没完没了的房间——是的,房间的样式都差不多,不仔细分辨的话,很容易就会走错。在少女自信的引导下,终于…两个人彻底迷了路。“明明记得是往这里走的,为什么就是到不了大厅呢?英理觉得很奇怪。”少女自言自语。在一旁看的无语的柳雨心理想着,真是那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了,还可以打电话给那个男子,之前在饭店的时候,男子给过自己一张名片。
非常尴尬地,柳雨拿出手机,准备拨给男子。而这时,执事从走廊的尽头走了过来,“原来您在这里啊,先生,我正找你呢。”柳雨听到了这个声音,就把手机收了回去,“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一下,回过神来你已经不见了。这个人是?”执事注意到了柳雨身旁的少女,“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家的大小姐,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自那之后就记不住东西。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哪里哪里,她刚才帮我带了路,帮大忙了。我差不多也看完了,让你们家的主人和我谈谈吧。”
回到了大厅,早些的男子已经在一张圆桌旁等着了,他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茶壶,为柳雨沏上一壶茶。“先生请坐。”柳雨放下背包,品了一口茶,摇了摇头,敲了敲茶碗。“先生是要拿些香火钱是吗?这个不是问题。”柳雨心里一惊,“这样也行?这就赚到钱了?不会吧,我只是随便敲的。”转念一想,“男子得的是心病,只要好好开导他的话,就算收钱也可以心安理得。那么,就试试看吧。”
柳雨放下茶碗,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面镜子,对男子说:“你看见了什么?”男子拿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恕我直言,我看见了一面镜子。”问完了这个问题,柳雨把镜子收了回来,对着男子说:“我需要和你的夫人谈谈,至于我的身份,你就告诉她我是你的顾问就好了。”男子很快让人安排了下去,而接下来就是在客厅里漫长的等待。
约莫过了十分钟,在花园里打理着花朵的夫人姗姗来迟。虽然男子的年龄约莫有了40岁,但是他的夫人却看起来很年轻,看起来只有20几岁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已经有了一个和柳雨差不多年龄的女儿。“夫人您好,有些关于周董的事情我需要和您谈谈。”柳雨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刚刚准备好的名片。夫人接过了名片,仔细端详了一会,能够看出来,夫人是一个很有礼数的人。
为了给柳雨和夫人留出谈话的环境,男子和管家都暂时离开的大厅,去了门外等待。“夫人有没有了解过最近公司的运营情况?”为了引出话题,柳雨尝试着问夫人。夫人拿起茶壶,“我不是很了解公司的事情,老周他在家里从来不谈工作的。”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柳雨对夫人说“其实,由于周董的决策失误,公司已经面临破产了,为此我希望你能和周董谈谈。”柳雨亮出了自己的学生证,“事实上我并不是周董的顾问,而是相识的一个学生,我的专业是心理。我发现周董可能有自杀倾向,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来稳定他的情绪。”“你说的我没有办法完全相信,偌大的公司说完就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请让我确认一下”夫人从侧边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手机,从设计上来看有些像是儿童手机。夫人对通话的对象提出了业绩汇报的要求,几分钟后,夫人挂掉电话。“我应该怎么做。”柳雨想了想,“总之先安定下来他的情绪,像平时的样子来对待他就好了,具体的方案明天我会再来通知你。”
关于具体的方案柳雨也没有什么头绪,总之先回去想想办法,抱着这样的想法,柳雨回到了自己的单身公寓里。柳雨的单身公寓很乱,玄关附近还堆着前些天留下的垃圾。不知道为什么,柳雨的朋友们很喜欢把柳雨的住处当作聚会的地点,所以隔三差五的,柳雨的住处会比其他人多出几倍的垃圾。久而久之,柳雨也就懒得去整理它了。
走过脏乱的玄关,柳雨径直走到了床边,如释重负地躺下。每当柳雨尝试着去扮演不是自己的部分的过后,柳雨都会感到难以置信,难以相信自己能够那样沉着地应对事情。躺在床上,柳雨拿出手机,摆弄着朋友圈。虽然柳雨认为人之所以喜欢去刷朋友圈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只需要手指上下滑动,不需要经过大脑,这样的行为能够满足人的什么都不想做的愿望,但是显然柳雨也时常怀着这个愿望。柳雨打着哈欠,目光在屏幕上浮动。屏幕上能看到的朋友们的风格都一成不变,没过多久,柳雨就有了困意。就在柳雨意识恍惚,将要睡着的时候,他想起了今天在那个庭院里邂逅的女孩。女孩虽然没有怎么精心打扮,也没有出众的容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柳雨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柳雨很难想象一个人在当今这样浮华的一个世界上能用像那个女孩一样的纯净的眼神,那种一尘不染的清澈使柳雨着了迷。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周姓男子的心病,毕竟是自己作的死,总是要完成它。这么想着,柳雨穿起了外套,推着自行车向着教授的家里走去。
柳雨平时和教授的关系还不错,节日的时候也时常往来,所以对于教授一家来说柳雨是常客,对于突然到访的柳雨也不感到惊讶。教授把柳雨请到了书房里,自顾自地摆弄起书法。教授的书房十分整洁,一个檀木书架,墙上挂了几幅教授自己琢磨的字画,墙角靠着一张小桌子,仅此而已。柳雨知道自己这位教授的脾气,在他自我陶醉欣赏自己的字的时候是决不可打断的,于是柳雨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教授在宣纸上涂涂抹抹。虽然教授看起来很喜欢书法,但是事实上教授的字不敢恭维,宣纸也时常被教授手上不小心沾上的墨水抹黑。
这种时候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柳雨深谙此道。教授默默收起被墨水污染了的宣纸,搬来了一张小凳子,坐在柳雨面前。问清了实情,教授说道:“从你的描述来看,这个病人周的发病原因是事业的失败,从而引起的利他性自杀。从危机理论来看,周有了自杀的念头的主要原因有三点。第一个是发展性危机,周的事业遇到了挫折,可能对于周来说,这个坎没有办法跨过。也是呢,偌大的公司出了重大的失误。第二个的话则是情景性危机,突然爆发出的决策失败使他承受不住。第三个的话是存在性危机,他后悔做出了错误的决策而害怕连累到家人。柳雨,你觉得在这三个原因中,哪一个占了大部分呢?”
柳雨心领神会,这样子说话的教授是要开始显摆了,于是说:“嗯,我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利他性自杀吧。”“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不对。周确实很顾及家人,但是如果他只持有这个想法的话,之前他和你相遇之后就不会向你询问出路,而是直接实行自杀。所以,我认为主要的原因是发展性危机,他的主观意识中存在解决问题和解决不了两种情况,而自杀是保护家人的一个下策。”教授拿起了笔山,在手中把玩。“摸清楚了原因,接下来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患者的情绪还是相当配合的,不过这个配合是建立在信任你是奇人异士的基础上的,所以你需要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要露馅了。同时你需要调查一下周的人际关系,如果说周患有忧郁症的话,我们就得做另一种打算了。你先去和周的家属沟通一下,然后我们再来好好商量一下对策。”向教授寻求帮助,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柳雨算是放下了心。(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