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素十七疏忽了。
大概是因为对方体型巨大,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它行动迟缓。
不,素十七是研究者,应该清楚这方面的知识才对:那家伙是蜘蛛,是以捕食猎物为生的杀戮机器,怎么可能行动迟缓?
也就是说,素十七疏忽的部分在于……她没能料到那家伙的速度能如此之快。
上一个瞬间,那个蜘蛛女还倒挂在天花板中央,像是荧幕外的观众一般笑吟吟地观看着底下各处的展开。
而下一个瞬间——
在素十七的五感得以察觉到所发生的事之前——
在素十七的预判能力得以预测到将发生的事之前——
——蜘蛛女的獠牙就刺进了她的肩膀。
“——!!!”
细小的獠牙,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口。
然而,储存在獠牙中的毒液,被一口气注入受害者的体内。
如果说,这家伙就是入侵这栋建筑的恶魔群的首脑的话……
如果说,这家伙就是那些被困者糟诅咒的罪魁祸首的话……
“……很棒的素体呢……”
素十七的耳边,有人在低语。
那是充满致命诱惑力的,女性的声音。
那是——
——咬住她的身体的,蜘蛛女的声音。
“?————”
思绪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崩溃殆尽。
在身体内流淌的血液,被灼热的液体所替代。
肉体迅速崩溃又迅速重组,如此超乎常理的强烈新陈代谢制造的剧痛,让素十七连哀嚎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十七——!”
飞来的石块和针筒,逼退了进犯的蜘蛛女,素十七的身体也得以从它的口中解脱,像是线和关节都断掉的损坏人偶一般倒地。
蜘蛛女的人类面孔上,露出狞笑一般的表情。
无数的蛛丝窜出,在空中织成密网,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素十七和前来援助她的队员身上。
“哈哈哈……真是很了不起呢,你们。”
没错。
没听错。
它确实在说话。
以在场的人都听得懂的语言,说着在场的人都能理解的话语。
这么说来,它不是什么恶魔,而是被诅咒者才对?
“能突破我的孩子们的层层防御来到这里,跟之前那几只不一样,是值得期待的个体呢。
“若是你们的话,或许就可以成为这‘神之诅咒’的——”
砰——!
房间墙壁上的一扇巨大窗户,突然破裂。
某个物体无视于可能割伤自己的玻璃碎片,就这么冲进了房间内。
“……”
动弹不得的白曜,勉强可以看见那不速之客的样貌。
他看见的是一头血色的恶犬。
“……加姆。”
他认出那是某个吸血鬼真祖所使役的魔物。
蜘蛛女大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在因意外而迟疑的瞬间,被加姆咬烂了喉咙。
然而加姆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它持续地用牙齿和爪子挖掘着蜘蛛女的皮肉,从那之中衔出一团像是脂肪一般的物体。
接着,就像是自顾自闯入一般,加姆又自顾自地从跳过刚刚被它撞破玻璃的窗户,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之中。
留在室内的,就只有面目全非的蜘蛛和人类混杂而成的尸块,以及狼狈地在蛛网的束缚中面面相觑的众人。
正在当勇者的初中生(平行世界410群→莱特世界)
呼,换地址了……吗。
这边还挺麻烦的,总之再次,请多指教……大概。
在无限的MUGEN世界的某处存在的“没有和蕾米莉亚相会的十六夜咲夜”。
披着黑色风衣,不仅使用小刀还利用空间操作进行攻击。
二次创作的方面基本上是过去的咲夜的具现化,从登场姿势到立绘、动作演出等的质量都属上乘。
moiky氏所提供的新版cut-in也追加了。看起来好像七夜?因为是咲夜桑所以没办法啦XD。
是大肆进攻型的角色,技能的判定很强、持有兜后当身、瞬移及三种投技型的超必,和其他作品的角色也能打上精彩的接近战。
而相对的不能张开大片的弹幕,而对上投技角色之类的原作再现系咲夜能够轻松封杀之的角色时反而有可能输。
综合的结果是,比起再现系来,能够对等战斗的对手范围较广些。
以下省略
来自东方吧wiki
恩..
传说中的咸鱼王,自称画家的勇者。
如今在新的公会界面上再度出现!
这究竟预示了什么呢?
我想,他的出现大概会掀起勇者内部新的扯淡风潮吧!
终于可以做目录整合了,目前文有8W4左右,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图…之后再慢慢补完吧。
斗胆把比较重要的互动也按时间线整理一下,便于理解,感谢各位,你们真是太棒了,没有你们故事不会这么精彩~
和大家玩这个企划非常开心,也谢谢各位看到现在。
所有的肝都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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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
夜與星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3935/
勇者也就是幻术师(平行世界252群)
妹妹闹脾气了
勇者也就是倔强骑士(库睿比克):
作为新据点,先来当第一个贴子吧(笑)
正在拯救世界的倔强骑士(库睿比克):
惊了这个地方!好厉害!
妈啊我怎么拖了这么久.....对不住对不住要打轻一点
这两个人终于说多一点话了!人类一小步历史一大步,鼓掌!
听了这么多话也是很辛苦栗安(怪谁)
最后还是,下手轻点(跪下
猎人考试已经全部结束,对初次参加猎人考试的浅跃来说也算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第三场考试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他想不到自己和在之前的考试里交到的朋友塔库玛之中只有一个可以走出房间,也没有想到走出房间的人是否就一定通过了考试的可能性。因为如此,浅跃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两个人都可以走出房间通过考试的办法。在脑中反复回忆起的只有考官宣布的规则。
在密室里所待的时间越发漫长,思考无果的两位考生决定用普通的猜拳决定。短暂的几秒后浅跃站在了门外。
所幸最终由三位考官一起宣布的结果是他们都通过考试成为了猎人。
除了塔库玛外,通过考试的考生名单里也出现了尤里安,栗安和洛兰德的名字。在第一场考试结束后休息的间隙自己偶然认识了同为考生的他们。在温泉旅馆的时候大家在房间里玩闹吃饭的记忆仍旧清晰,浅跃记得那其中每一个细节,也很开心在猎人考试里也交到了新的朋友,暗暗决定考试结束后还可以约他们一起玩。尽管他不知道他们今后的去向。
庆祝欢呼的同时,新晋猎人之一的浅跃忍不住环顾四方,试图在周围的考生里面找到他们三个以分享一下成为猎人的喜悦。但是直到考官宣布完名单,考生们都三三两两开始散去,他也没有发现那三张熟悉的脸。一头雾水时不远处传来几个考生交谈的声音。
“ 听说有几个考生被送到布吉岛的医院去了,而且伤的好像很重”
“ 真的?是第三场考试结束后?”
“ 对,不过以猎人考试来说这都算不错了……”
后面的对话浅跃没有听到。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跑出了房间。
忘记在医院走廊里可能会被以扰乱病人休息为理由赶出去,在打听到大概房间位置后一路小跑的浅跃终于在一间房间前面停下,然后打开了门。
“栗安!尤里安!洛兰德!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浅跃下意识往里张望,很快就发现了躺在床上休息的尤里安,均匀的呼吸声表现出他完全没有受到外面动静的影响,金黄色的头发睡的乱七八糟,有些还翘了起来,充满活力的赤褐色眼睛也闭着,窗外透过窗帘洒进来的光打在安详的睡脸上,甚是一副温暖无比的画面。
如果旁边没有阵阵冷气传来的话就更好了。
“......”
对上洛兰德那双金色眼睛的那一刻浅跃再一次体会到了全身冰冷的感觉。对方也注意到了他探头探脑的动静,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其实早在猎人考试温泉旅馆的时候他就亲身感受过这样寒风刺骨般恐怖的眼刀,当时的他反应迅速,身体比嘴先动快速地朝着错误的方向跑出了房间。也在那个时候,他对洛兰德的印象就变成了类似于“拥有能用眼杀人的可怕力量”这样的存在,忘记了对方武器其实是剑的事实。
“洛兰德!太好了你和尤里安都没事!!刚刚在考场听到消息的时候真的吓我一跳啊!”
“你们受伤了?!”
“ 哼,你在小瞧我吗。”
洛兰德说完便转过头去,视线重新投向沉睡的尤里安,像是下达了无声的逐客令。即使迟钝如浅跃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防御眼刀攻击的同时,立马双手合十表达歉意。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好好休息晚点我会再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打扰到了他们,小声说完后他快速离开了房间。
“……浅跃?”
栗安坐在床上,手边放着她的白色帽子和一本翻了一半的书。突然的访客让她有点意外,但显然她也没预料到来客的身份。
“ 栗安——你没事吧?!”
确认对方并没有在睡觉,浅跃放心地踏入了房间,吸取教训了的他稍稍放低了音量。蓝色头发的少女和温泉旅馆那时候见到的她并无二致,栗安不怎么说话,也不主动说话,比以往见过的女孩子都要更加安静。和洛兰德一样,两人都是冷静型,很聪明,战斗方面也毫不逊色。
不过现在见到栗安更让浅跃感到安心,至少他还没受到过来自栗安的眼刀攻击。
“ 栗安和尤里安洛兰德都通过考试成为猎人了呢!我也是喔!本来想找你们庆祝下的,结果 谁都没找到……”
“ 听到有重伤的考生被送到这里我就找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们!”
“ 还好栗安你也没事!……诶?”
自顾自说着话的少年突然停顿,观察到面前女孩子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他突然想起来到医院前听到的谈话,现在的栗安看不出哪怕一丝受伤的痕迹,和那些考生所说的重伤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 考试。” 看出他的疑惑,栗安缓缓开口。
“ ?”
“ 第三场考试被别的考生暗算了。”
“ 那样太卑鄙了啊!” 少年几乎是跳了起来。对于从小就一直被教育不偷不抢浪费可耻之类理念的他来说这样的行为绝对不会受到认同,“ 是我的话一定要揍他一顿!”发觉自己可能有点大声,浅跃安静下来看向床上的女孩子:
“ 不过栗安你的伤……”
“ 医疗猎人做了应急处理,现在没事了。” 栗安简短的打断了他。在第三场考试里发生的事情显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分享给别人的故事,她似乎不愿多谈,注意力重新投入了阅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的浅跃一时也愣住没有说话,让栗安生气了的想法徘徊在脑海,气氛一时有些沉默,但当下自己不好随意开口,他只好偷偷观察栗安的神情。
栗安正逐行浏览书上的文字,余光瞧见旁边不安分的绿色脑袋和少年脸上紧张的样子,接着她把视线投向移向地上放着的包看到里面满到要掉出来的东西,欲言又止。
浅跃还未从思考中中回过神,也跟着她的目光一看,发现自己包里掉出了的苹果,手忙脚乱开始收拾。
“ 哇啊!我都忘记了这些苹果是专门带来慰问你们的!刚刚忘记给洛兰德他们了!”
“ 生病的话吃苹果也有帮助的!之前咬了一口发现好吃!栗安你的份也有噢!
“我就不用了。”
“诶诶真的吗!这个苹果很甜我打保票——”
仿佛刚刚的不安都没发生过,浅跃充分发挥了他的活力两眼放光地和栗安介绍苹果到底有多好吃,话题开始走偏一分钟内可以吃几个苹果,栗安只是静静的听着,继续着手上的阅读,没有打断他,也意外的没有赶他走。直到浅跃自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停下,不好意思地道歉。
“抱歉栗安!我说的太多了......”
“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阅读。”
从一贯冷静的回答中确认栗安并没有生气,浅跃放下心来,哈哈干笑了几声后,他重新发起话题。
“ 我想成为厉害的人,所以来参加猎人考试! 栗安成为猎人之后想做什么?出去旅行吗!还是回家呢!”
少女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 为了找一本书。成为情报猎人后寻找会方便很多。”
“咦? 那本书有名字吗?”
“......世界物语。”
“听起来好厉害!果然栗安对书很了解啊!虽然没有听过...但需要的话我会帮忙找的!”
听到他许下会帮忙的诺言栗安微微点了下头作为回应,手上的书又翻过新的一页。
不过少年的聊天热情似乎并没有下降的趋势。
“不久前就想问了......栗安为什么要来参加猎人考试呢?”
“.......”
“栗安不想说也没事的!!我只是很好奇而已!” 见栗安没有说话,浅跃赶忙解释,不想下一秒就听到了回应。
“ 为了一个人。”
“ 唔,是栗安认识的人吗?是什么样的人啊?”
“ 嗯。一个厉害的前辈。”
“难道说那个前辈也来参加猎人考试了嘛?!”
对上提问人疑惑的目光,栗安只是摇了摇头。
“......不。”
“是为了能够赶上他。”
栗安说着,思维却开始游移, 一个模糊的背影在脑海里出现,越来越近直至成型。熟悉的脸,熟悉的瞳色,还有那如太阳一般温暖耀眼的笑容,那能够带给她力量,鼓励她至今的笑容。
那是自己所追逐着的背影。
过后的一段时间内两人聊了很多,除去基本的家乡,亲人朋友之类那种大多数人聊天都会说到的话题,还有围绕猎人考试的种种,温泉旅馆的娱乐(其间被多次提到的洛兰德),木桩决斗的过程,难得的变装经历.....大多数时间都是浅跃一个人在说。而栗安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偶尔给出点回应,尽管只是寥寥几句。整个过程还是相对顺利。说话间,绿色头发的孩子终于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而他探望的对象似乎还需要多多休息。
“哇啊已经到了这个点!抱歉!“ 说着还拿出了包里剩下的一些苹果放在桌子上,” 栗安你好好休息——!今天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
浅跃挥挥手道别,走前还不忘抛下一句“我会再来的喔” 这样突然的约定,也不等蓝头发的女孩子做出回应就消失在了门外。
当然他完全忽略了以栗安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今天就可以出院的事情,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因为标题不知道怎么翻译比较文艺就只好放着日文啦!!!
直译是「代表开始的尾声」
白鸟和浅光两部分文风非常不一样【立派的白痴和立派的文艺】
明明只是序章就给给的,不愧是恋爱小组,直入主题【。
擅自决定了季节!以及只问了对方说话的习惯【。】所以如有OOC请大力打我并指出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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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浅光悠斗
浅光悠斗,男,二十五岁,大学毕业两年无业,大学期间曾经在便利店做过兼职。
与简历上稀少的字数相符,朋友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显然过小了些,悠斗在身后拽了拽袖子。刚刚及胯的上衣边角不合身地翘起,显得悠斗甚至不像是个一米七出头的矮子——或者只是让人深思这套西装的主人有没有成年。
「有照顾过小孩子的经验吗?」
「有有有我有个弟弟是我一手带大的!」虽然不如说是他一手打大的比较确切。
对方上下审视了他最后一遍,合上了那算上标点符号都不到四十个字的简历:「你明天开始过来上班吧。」
浅光悠斗,男,二十五岁,明天开始成为幼儿园的保育员。
-
「嘟——嘟——嘟——」
浅光有些兴奋地想把找到工作这件事显摆给什么人看一看,结果在手机里从あ翻到了ざ,才找到那么一个不是代打工作的联系人。
泽木冬树,大学时候的同一个社团的学弟,现在的……饭友?
说是饭友,但是浅光大概已经被对方身边的人当做了狐朋狗友,而他自己作为比对方大上四岁的社会人,却也没请人家吃过几顿饭——更多的是蹭蹭他家的饭菜或者带他去小酒馆喝个酒,吃吃回转寿司。
不如这次就请他吃一顿不回转的寿司吧?
「喂?」听筒里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今晚我请你吃饭!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浅光语气里带着得意,生怕这个噱头没能做足。
对面的人显然是一幅不太信任的样子:「又是回转寿司?」
「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他一口答应下来。
明天的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电话那头闷声笑了起来,浅光也懒得反驳他。
「毕竟这可是我前半段人生的结末【エピローグ】啊!」
02. 白鸟夏至
泽木电话里传出的句子似乎令白鸟十分不爽,他的手指反复拨弄着书签绳。如果是一本新书的话,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摆弄封皮了。
「夏至——我出去一趟,你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哦——」
「唔。」他从喉咙里发出了悲鸣一般奇怪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又被一口咽了下去一样,随即拖长了尾音回道,「是是——」
泽木从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便开始对白鸟直呼其名。虽然后来他了解到自己的确是比泽木年龄小一些,也并没有什么因为被这样称呼而感到不舒服的缘由,但却总是无法适应。
每次从那张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总是有一种溺水的人被揪出水外,又像是电流从耳朵电击过大脑一样。
既不愉快又有些痛苦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没有过被这样称呼的经历吧。
「怎么一脸不爽的样子?」泽木一边换衣服一边笑着问道,白鸟仿佛还沉浸在书里脸脸都不抬一下——虽然泽木明白他只是懒得抬。
「尾声【エピローグ】就是尾声,放在中间的尾声只能算是休止,放在前面就要叫做引言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地方较真啊?」泽木又笑起来,「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听到的?!」
白鸟叹了一口气,声音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力气:「所以我才不用手机那种东西啊……哪有什么隐私。」
「这是意外啦……」谁叫悠斗那家伙喊那么大声,泽木刚想吐槽出来,便在鞋柜边发现了白鸟类似上个世纪风格的翻盖手机。
他顺手捡起了做了个翻开又合上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手机是自己的一样:「如果家里着火了果然还是要打电话给我啊——」
「是是——」白鸟的语气像是对待麻烦的老头子似的,想把他快点赶出屋去。
屏幕上一晃而过的新着信,写着一个泽木也没听过的名字。
森永凉月?
03. 浅光悠斗
「悠斗!」泽木一路小跑着来到和浅光约好的居酒屋,看着浅光身上那套小了一号的西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臭小子笑什么笑!」悠斗不客气地趁他笑到弯腰时往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好歹我也是个社会人了,好好叫我浅光前辈啊!?你这样几年后踏入社会会被老板当做没礼貌的人的!」
「不不不你是最没有资格对我说这话的了吧!别这种时候才装出大人的样子啊?」泽木笑得抬不起头来,却还是伸手比划了一条从悠斗的额头到自己下巴的直线出来,「就算从身材来看也叫不出前辈这个词啊——」
浅光撇着嘴,拽了拽短小的袖子,似乎想要逃避这个问题:「这个话题讨论得够多了,给我闭嘴。」
-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啦?」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泽木还是只点了一碗盖饭,现在正单手撑着下巴,一边等待上菜,一边盯着右边的浅光。
「我啊……」浅光吊胃口似的十指相对,支在桌上,一脸严肃又不舍的表情。
看对方少见地如此认真,泽木也变成了端坐的姿势,等着对方的下文。
「我……」
趁着浅光还没说出口的这段时间,泽木再次上下仔细分析了一番对方今天的穿着。
特意从哪里借来的小西装,比平时少卷翘一半的头发,领带似乎还是现场学会怎样才能打规范的……
「不会吧……」泽木将头向右探了探,挑起半边眉毛问道,「你要结婚啦?」
「哈?!」浅光拼尽全力强行制造出的严肃气场瞬间散了个干净。
「这身衣服……难道不是去相亲的吗?!」
如果他们坐在两人单独的小桌上的话,现在桌子肯定已经被浅光掀翻了:「我是去面试的啊!面试!!」
「不,这比结婚还不可信哦。」说着,泽木掏出手机来。
「你翻什么?」
「查查十一月份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愚人节。」
下一秒,泽木的鼻子差点被拍进老板刚刚递出来的猪排盖饭里。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保育员了?」
好不容易听完了来龙去脉,泽木又捂着脸,一幅阴郁的样子。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我也是带大了一个弟弟的人啊!」浅光往嘴里吸着面,口齿含糊不清。
「我是在担心下一代的健康成长。」说着泽木指了指他的脸,「就这种吃相该怎么教育小孩子好好吃饭啊?」
「那里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啦,那种事就由礼仪好的人来教咯。」把嘴里嚼着的面条好不容易都吞了下去,「我只负责男子气概的传授!」
「我看人家是把你当保镖请去的吧……」
04. 白鸟夏至
天色已经暗到连书页的编码都看不清的地步了,但白鸟实在懒得走上那么五米去开灯。门口静音模式的手机似乎闪了一次亮光,但是他也不想走上那么十米去拿。不如说,就算它被带在身边,白鸟也不会想要回复——除非是凉月的消息。
这样想来,凉月在他的心目中好像和别人都不太一样。虽然泽木似乎也有什么不同,但不像凉月那样能清晰地分辨出来。比如凉月在身边的时候,就会像是变回了七岁的孩子一样,忍不住和他亲近撒娇。
凉月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将书扣在自己胸前,缩进沙发的角落里,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和另外的骨头交错地硌在一起,虽然很疼,但在黑暗中又格外有安全感。
凉月很温柔,这是一定的。没有任何一双手比他更能传递温暖了。他的温柔虽然发自内心,但是却还是能让人觉得有什么别的东西正缓缓地从他内心的缝隙里渗透出来,而被淹没在众多复杂的感情里了。白鸟依赖着凉月,凉月却似乎没办法依赖着他。
也是。白鸟叹了口气。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有什么理由作为别人的依靠呢。
凉月总是一幅操心劳碌的样子,虽然泽木有时候也会这样,但是凉月的等级要高上许多——况且泽木平时就给人一种精力用不完的活泼感。凉月只是安静地做事,做完之后又默默的给自己加上别的日程。保育员,酒吧的代理店长,照顾妹妹,甚至还养狗,明明做着那么多事简直就要累死了,白鸟想,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说不定那样的生活,第二天就要体力透支而死。但是凉月总告诉他:「我和你是不一样的啊。」
啊啊,明明都只是人类而已。
而且,明明只是人类而已,为什么不能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啊。
天这么黑都有点困了。
为什么要发明电灯啊。
开关还离得那么远。
白鸟想着想着,脑子里就只剩下漆黑一片了。
猎人考试已经全部结束,对初次参加猎人考试的浅跃来说也算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第三场考试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他想不到自己和在之前的考试里交到的朋友塔库玛之中只有一个可以走出房间,也没有想到走出房间的人是否就一定通过了考试的可能性。因为如此,浅跃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两个人都可以走出房间通过考试的办法。在脑中反复回忆起的只有考官宣布的规则。
在密室里所待的时间越发漫长,思考无果的两位考生决定用普通的猜拳决定。短暂的几秒后浅跃站在了门外。
所幸最终由三位考官一起宣布的结果是他们都通过考试成为了猎人。
除了塔库玛外,通过考试的考生名单里也出现了尤里安,栗安和洛兰德的名字。在第一场考试结束后休息的间隙自己偶然认识了同为考生的他们。在温泉旅馆的时候大家在房间里玩闹吃饭的记忆仍旧清晰,浅跃记得那其中每一个细节,也很开心在猎人考试里也交到了新的朋友,暗暗决定考试结束后还可以约他们一起玩。尽管他不知道他们今后的去向。
庆祝欢呼的同时,新晋猎人之一的浅跃忍不住环顾四方,试图在周围的考生里面找到他们三个以分享一下成为猎人的喜悦。但是直到考官宣布完名单,考生们都三三两两开始散去,他也没有发现那三张熟悉的脸。一头雾水时不远处传来几个考生交谈的声音。
“ 听说有几个考生被送到布吉岛的医院去了,而且伤的好像很重”
“ 真的?是第三场考试结束后?”
“ 对,不过以猎人考试来说这都算不错了……”
后面的对话浅跃没有听到。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跑出了房间。
忘记了在医院走廊里可能会被以扰乱病人休息为理由赶出去,在打听到大概房间位置后一路小跑的浅跃终于在一间房间前面停下,然后打开了门。
“栗安!尤里安!洛兰德!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浅跃下意识往里张望,很快就发现了躺在床上休息的尤里安,均匀的呼吸声表现出他完全没有受到外面动静的影响,金黄色的头发睡的乱七八糟,有些还翘了起来,充满活力的赤褐色眼睛也闭着,窗外透过窗帘洒进来的光打在安详的睡脸上,甚是一副温暖无比的画面。
如果旁边没有阵阵冷气传来的话就更好了。
“......”
对上洛兰德那双金色眼睛的那一刻浅跃再一次体会到了全身冰冷的感觉。对方也注意到了他探头探脑的动静,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其实早在猎人考试温泉旅馆的时候他就亲身感受过这样寒风刺骨般恐怖的眼刀,当时的他反应迅速,身体比嘴先动快速地朝着错误的方向跑出了房间。也在那个时候,他对洛兰德的印象就变成了类似于“拥有能用眼杀人的可怕力量”这样的存在,忘记了对方武器其实是剑的事实。
“洛兰德!太好了你和尤里安都没事!!刚刚在考场听到消息的时候
真的吓我一跳啊!”
"你们受伤了?!”
“ 哼,你在小瞧我吗。”
随后他转过头去,视线重新投向沉睡的尤里安,像是下达了无声的逐客令。即使迟钝如浅跃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防御眼刀攻击的同时,立马双手合十表达歉意。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好好休息晚点我会再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打扰到了他们,小声说完后他快速离开了房间。
“……浅跃?”
栗安坐在床上,手边放着她的白色帽子和一本翻了一半的书。突然的访客让她有点意外,但显然她也没预料到来客的身份。
“ 栗安——你没事吧?!”
确认对方并没有在睡觉,浅跃放心地踏入了房间,吸取教训了的他稍稍放低了音量。蓝色头发的少女和温泉旅馆那时候见到的她并无二致,栗安不怎么说话,也不主动说话,比以往见过的女孩子都要更加安静。和洛兰德一样,两人都是冷静型,很聪明,战斗方面也毫不逊色。
不过现在见到栗安更让浅跃感到安心,至少他还没受到过来自栗安的眼刀攻击。
“ 栗安和尤里安洛兰德都通过考试成为猎人了呢!我也是喔!本来想找你们庆祝下的,结果 谁都没找到……”
“ 听到有重伤的考生被送到这里我就找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们!”
“ 还好栗安你也没事!……诶?”
自顾自说着话的少年突然停顿,观察到面前女孩子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他突然想起来到医院前听到的谈话,现在的栗安看不出哪怕一丝受伤的痕迹,和那些考生所说的重伤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 考试。” 看出他的疑惑,栗安缓缓开口。
“ ?”
“ 第三场考试被别的考生暗算了。”
“ 那样太卑鄙了啊!” 惊讶的同时少年几乎是跳了起来。对于从小就一直被教育不偷不抢浪费可耻之类理念的他来说这样的行为绝对不会受到认同,“ 是我的话一定要揍他一顿!”发觉自己可能有点大声,浅跃安静下来看向床上的女孩子:
“ 不过栗安你的伤……”
“ 医疗猎人做了应急处理,现在没事了。” 栗安简短的打断了他。在第三场考试里发生的事情显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分享给别人的故事,她似乎不愿多谈,注意力重新投入了阅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的浅跃一时也愣住没有说话,让栗安生气了的想法徘徊在脑海,气氛一时有些沉默,但当下自己不好随意开口,他只好偷偷观察栗安的神情。
栗安正逐行浏览书上的文字,余光瞧见旁边不安分的绿色脑袋和少年脸上紧张的样子,接着她把视线投向移向地上放着的包看到里面满到要掉出来的东西,欲言又止。
浅跃还未从思考中中回过神,也跟着她的目光一看,发现自己包里掉出了的苹果,手忙脚乱开始收拾。
“ 哇啊!我都忘记了这些苹果是专门带来慰问你们的!刚刚忘记给洛兰德他们了!”
“ 生病的话吃苹果也有帮助的!之前咬了一口发现好吃!栗安你的份也有噢!
“我就不用了。”
“诶诶真的吗!这个苹果很甜我打保票——”
仿佛刚刚的不安都没发生过,浅跃充分发挥了他的活力两眼放光地和栗安介绍苹果到底有多好吃,话题开始走偏一分钟内可以吃几个苹果,栗安只是静静的听着,继续着手上的阅读,没有打断他,也意外的没有赶他走。直到浅跃自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停下,不好意思地道歉。
“抱歉栗安!我说的太多了......”
“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阅读。”
从一贯冷静的回答中确认栗安并没有生气,浅跃放下心来,哈哈干笑了几声后,他重新发起话题。
“ 我想成为厉害的人,所以来参加猎人考试! 栗安成为猎人之后想做什么?出去旅行吗!还是回家呢!”
少女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 为了找一本书。成为情报猎人后寻找会方便很多。”
“咦? 那本书有名字吗?”
“......世界物语。”
“听起来好厉害!果然栗安对书很了解啊!虽然没有听过...但需要的话我会帮忙找的!”
听到他许下会帮忙的诺言栗安微微点了下头作为回应,手上的书又
翻过新的一页。
不过少年的聊天热情似乎并没有下降的趋势。
“其实不久前就想问了......栗安为什么要来参加猎人考试呢?”
“.......”
“栗安不想说也没事的!!我只是很好奇而已!” 见栗安没有说话,浅跃赶忙解释,不想下一秒就听到了回应。
“ 为了一个人。”
“ 唔,是栗安认识的人吗?是什么样的人啊?”
“ 嗯。一个厉害的前辈。”
“哇——!难道说那个前辈也来参加猎人考试了嘛?!”
对上提问人疑惑的目光,栗安只是摇了摇头。
“......不。”
“ 为了能够追逐他,我才在此。”
栗安说着,思维却开始游移, 一个模糊的背影在脑海里出现,越来越近直至成型。熟悉的脸,熟悉的瞳色,还有那如太阳一般温暖耀眼的笑容,那能够带给她力量,鼓励她至今的笑容。
那便是自己所追逐着的背影。
过后的一段时间内两人聊了很多,除去基本的家乡,亲人朋友之类那种大多数人聊天都会说到的话题,还有围绕猎人考试的种种,温泉旅馆的娱乐(其间被多次提到的洛兰德),木桩决斗的过程,难得的变装经历.....大多数时间都是浅跃一个人在说。而栗安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偶尔给出点回应,尽管只是寥寥几句。整个过程还是相对顺利。说话间,绿色头发的孩子终于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而他探望的对象似乎还需要多多休息。
“哇啊已经到了这个点!抱歉!“ 说着还拿出了包里剩下的一些苹果放在桌子上,” 栗安你好好休息——!今天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
浅跃挥挥手道别,走前还不忘抛下一句“我会再来的喔” 这样突然的约定,也不等蓝头发的女孩子做出回应就消失在了门外。
当然他完全忽略了以栗安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今天就可以出院的事情,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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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假如你能看到他人的寿命,会怎么想呢?
嗯?不要担心,如果不能说话、碰不到我,就把这当做一个梦吧。这不会比你的其他梦境,甚至比你的亲身经历更奇异了,而且,这绝不是一个不吉祥的梦。
言归正传,假如你能看到别人的寿命,会怎么想,会不会有所行动?
杀人无数的恶徒得享天年,善良无私的好人却活不久,活泼健康的孩子突然夭折,常年重病的老人躺在床上饱受折磨,一心求死却不得不苟延残喘……
看到有人身上的寿命,像被打翻的茶杯里的水一样,全部都要泼洒出去了。几天、几小时之后他就要遭遇危险,你会不会施以援手?
就要失去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你会不会希望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日复一日地看到这些事情,你又会不会习以为常,认为能活多久是命中注定的,人力无法改变,于是合上眼睛,放弃这项对你来说太过辛苦的天赋?
人类看不到,也无需去思考这件事情,真是轻松。
但是我不一样,我能看见,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可以稍微,改变这样的结果。
我一点、一点搜集过着痛苦生活的人的生命,从每个人身上拿走一两年,再把它们用到需要帮助的人身上,如果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寿命去延缓他人的死亡,我也会视情况实现他的愿望。
不相信吗?确实,我的能力有限,而且那并不是为世人所知的举动,也不会对大部分人的生活造成影响。
如果以你们容易理解的方式来比喻,我所做的事,大概和你们的“医生”相仿。
只不过我可以决定救治的伤患。
而且所用的药物是其他人的寿命罢了。
2、
我们是先于人类所掌握的知识、观念和道理而存在的,和你们原本不应该相互干涉,但是,长久以来和人共同生活在一起,我变得逐渐能够理解人,不管经过多少岁月,直到现在,还会觉得你们有趣,看到你们身上发生的故事,会感到快乐、悲伤、寂寞、痛苦。
而尽管我们的力量日渐衰落,相信和需要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人们中间还是流传下种种术法和仪式,用以到达我们所在之处。
为什么要说这些?
那是因为,有人施行了那种“仪式”,想要得到我的帮助,而那和你也并非全无关系。
所以,你愿意听听我的话吗?
这片土地过去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灾,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传说,而对我来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般。水变得灼热,呼啸的风吹个不停,地脉中的气流四处奔涌,赖以生存的事物一夜之间成了致命的剧毒,我们不得不到处奔走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在这过程中,不少原本就已衰弱的同胞逐渐消失了。
和你们的灾年也没什么两样。
等到灾祸逐渐平息,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人类那里也遭受了相当大的损失。
那一代人的寿命变得十分短暂,好不容易逃过了天灾、疫病、饥荒,还是无法平安地度过余生。
那时的我也束手无策,剩下用以助人,可说是力量源泉的东西,全部都破碎四散,一件也没有留下。
幸好妖异的首领找到了让种族延续,也能让人们可以延长寿命的方法。
是啊,原本他们应该是受到祝福而降生的。
混合了我们,还有你们的血,那样的孩子。
当然,并不是大家都这么想,那是人的本性,也是傲慢不受拘束的,我们的天性。总有一天,双方还是会意识到那条界线,意识到跨越那条界线的危险,然后退回到可以看到对方,但无法自由接触的距离。
不过那是我们彼此最接近的时候了。
就连我也……
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那种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然后马上明白,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迎来下一次分离的感觉……
就算有了合魂仪式和百年轮回法案,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再次背起那个负担,虽然十分清楚,我仍然为不得不和亲近的人分别而感到遗憾。
那时候我得到了,可以从这个负担中解脱出来的机会。
“某个地方的河流秋季枯水的时候,如果在河底捡到发光的石头,就能看到神灵,听说他可以实现愿望。”
那是在口口相传中变得千奇百怪,但最重要的部分保留下来的传说。至于看到神灵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由我来决定了。
有个孩子拾到了那样的石头。
是由母亲独力抚养的女孩,虽然还没有显露出征兆,但我知道她身上也有妖异的血缘,她因为贪玩而迷路,不久就有村民前来寻找,但我变成了让他们恐惧退缩的模样,只对那个女孩展露出笑容。
愿不愿意一直活下去,协助我完成使命?
可以永远健康,自由自在,看各种各样的风景,见识各种各样的事情,不会受谁约束,也不会受谁催促。
没有胆怯逃走,还想要保护那个孩子的村人中传来抗议,她还只有五岁,怎么能做这种选择呢?
我明白这不公平,但那时只管一味催促她自己决定。或许这和那些喜欢恶作剧捉弄人类的同胞一样,是天性使然。那个女孩似乎也因为我的话,产生了迷惑。
要怎么办?
她问大人们,可他们一时也不知道,怎样用三言两语向她解释清楚。有人喊着不要听,快回来,但那只让她觉得慌张。
这时她身后的少年低头对她说了些什么。
声音很小,但我能听到。
“如果想要回去和家人在一起,就拒绝,如果想要离开母亲一个人生活,就接受吧。”
3、
我一瞬间想起告别过的,已经死去的人们。这是我的错,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一个个迎来亲人朋友的死亡,最后变得孑然一身,把这样的负担交给什么也不知道的幼童,还是太沉重了。
为什么不干脆放弃?我并没有什么必须履行的责任,不是也有彻底成为人类,融入人群中的方法吗?
那个人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灵灾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和我一样的同胞。如果成为人,我便无法再看到,也无法再改变他们的寿命,这是只有我能完成的事情,怀抱这种想法,也许是一种自负,但我还不想,即使孤独艰辛,我也不想放弃这项能力,即使无法公平地帮助每个想活下去的人,在某个角落一定还有人需要我。
由于机缘巧合,我和那个少年几度重逢,他好像对我的经历很有兴趣,也愿意听我说些对没有耐心的人来说,太过冗长的故事。慢慢地,我成了即使不需要呼唤,也会随心所欲以不同面貌出现在他面前的“神灵”。
人类长得像竹子拔节一样迅速,当我发现他的外表产生了变化,从踮起脚才能够到神木上的注连绳,到伸手能取下屋檐下的铸铁风铃,不知不觉中已经看过他的不少事情。
能够为了陌生人以身犯险,但对待我们中任意妄为,伤人性命就像吹走一片枯叶,拔出一棵小草那样的家伙,他也能够坦然接受。想像人类一般生活下去,就帮助他们像人那样生活,想依循自己的道理,就去理解那个道理。很清楚“界限”所在,但毫无畏惧的人,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
只是有一点我一直不太理解,不管是妖异也好,人们口中的神灵也好,他只是抱持敬重,却从未像他人那样祈求过什么,去神社参拜的时候不挂绘马,七夕的时候也不写短笺,家乡流传的,烧掉纸叠的鸟儿就能把声音传到天上的风俗,他的那一只上面,也从来没有过只言片语。
是不是终究无法信任,和人类不同的存在呢?
你没有愿望吗?还是怕被拿走什么?怀着这样的疑惑,我问他。
愿望吗?如果只是说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既然是愿望就还没实现,没有实现的事情,一种努力去做就能达成,另外一种,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努力就能达成的话,从现在开始做就可以了,做不到的,不管向谁祈求都没有用。
是这样啊。我稍微安下心来,但是越发觉得好奇,于是不放弃地追问下去。
你现在没拿着“供品”,对我说说也无妨,有没有什么,明知不容易做到,还是想要实现的事?
他想了很久,然后告诉我。
“我有想一起度过余生的人,我想比她晚些离开这个世界,那样就能陪她到最后一刻,但也不想太迟,那样她会等得不耐烦。”
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和年龄相符的,孩子气的认真劲,我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不管想延长寿命,还是放弃长生的机会,对于人类来说,一旦想要相互扶持彼此依靠,就会认为一起度过的时间才是最有意义的。
4、
没想到再次见面就是不久之前。人真是最聪慧,也是最愚蠢的生物,好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无数人小心翼翼维持的关系,短短几年就可以全数拆毁,怀着恶意种下的种子,竟然结出那样的果实来。诞生之初给妖异和人类都带来过好处,得到双方祝福的孩子们,他们的后代现在却仅仅要因为被生下来,就被视为流着不洁血液而被清除。
我为他们感到难过,我为人感到难过,我也为居高临下地俯视这片土地,放任恶果四处生长的同族感到难过。
所剩无几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继续旅行,看来只有返回秘境,在长长的睡眠中和这个时代告别了。
这时那个人找到了我。
还带来了,不知从哪里搜集来的,可以帮我恢复一点点力量的东西。
和我遇到的所有人一样,十多年就足以让他们的外表改变,但让我意外的是,他所露出的表情和以前判若两人。
该怎么说呢,那是深深的疲倦,疲倦到忘记了痛苦也忘记了希望的表情。
他先为耽搁了我的归途而表示歉意,继而向我提出请求。
他告诉我重要的人遭逢不幸,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身体也受到损害,不知何时就会离开人世,能确定的期限只有六七年,即使侥幸找到延长的方法,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健康。
“她现在不需要依赖他人也能活下去,而且比我更该看到未来……与其寄希望于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想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所以,能不能把我余下的时间给她呢?”
5、
黎明比想象得来得更早,夜色渐渐褪去,薄雾般的朦胧光线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沉沉的睡意已经消退了,但眼睛还是无法睁开,明明已经感到了光线,却无法从黑暗中挣扎出来。
一直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嗡鸣,一开始还很温和,轻柔得像催眠曲一般,到了后来却变成了令人烦扰,不断啃噬神经的絮语,她觉得连呼吸都受到了阻碍,想要撕裂眼前暧昧不明的阴影,推开胸前的重负大声抗议。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才不会有这种事,就算谁都不记得了,也把好事和坏事全部埋在心里,毫无怨言地背负起所有回忆的人,怎么可能忘记最初的愿望。
——不是想要一起度过余生吗?
身体受损又怎么样,没有多少未来又怎么样,那种事是谁规定的?只要还活着,不就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吗?
如果这是梦境,那根本算不上美好,甚至连可怖的噩梦都算不上,只是令人焦躁、令人讨厌、让人想要从中挣脱出来。昏昧不明的日子已经够长,不需要再沉浸在梦中听谁的指示,这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需要自己亲手书写的结局。
像从幽深的海底向上看,头顶上渐渐有光线照射进来,海面附近的水变得湛蓝清澈,她摆动手脚努力上浮,刚刚包裹在周围灼热的气息逐渐消退,凉爽的水流在周身流淌。
一直对她说话的那个声音轻轻地笑起来,不再像隔着什么东西那样模糊,而是变得清楚又洪亮。
是的,那并不是最初的祈愿,所以不能实现,虽然无法给你更多的时间,但我有别的礼物给你。
生命流逝不只是身体的成长和衰退,还包含着对往事的回忆,假如那也是寿命的一部分,那就让你失去的东西物归原主好了。
水流越来越急,身体不受控制地从水底冲向海面,气泡在旁边汩汩作响,终于,她呼吸到了潮湿的海风,听到了海鸟的叫声,浪花白色的飞沫飞溅到脸颊上。
你已经不怕了吧?不过是回忆而已。
谢谢你让我看到,还有人坚持下去。
6、
巨大的黑影从窗棂和屋顶之间的缝隙爬出来,扭动身躯爬上了附近的树木,环绕郁郁葱葱的树冠转了一圈之后,就消散在晨光之中,而地上散落着的,微微发着白光的卵石仍然躺在原地。
——似乎是失败了。
做不到的事,果然向谁祈求都没有用。
不知为什么,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隔着纸门,他看见那个身影撑起身体,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用手捂着眼睛。
“梦吗?”
男人跪下来拉开拉门,对方只是沉默地摇着头。不知是不是“仪式”造成了什么影响,但即使不是,这样的景象也出现过好几次了,问她也得不到回答。那究竟是冰冷而黑暗,还是充满了火焰和鲜血的梦呢?
白色的花瓣在走廊的地板上轻轻翻滚,从敞开的纸门外进入房间。即使已是春季,海边的晨风仍然很凉,房间里的空气也为之一凛。
自己还是什么也没能给她,也无法打破挥之不去的疏离感,但是,只要想起那副模样,他还是想再一次,再一次向前迈步,想要缩短横亘在两人之间漫长的距离。
沉默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说,能不能请你静静听完?”
她在膝盖上握紧双手,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我一直在想,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该怎么才能给你更好的未来。” 男人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着,“但是,后来我逐渐明白,那不过是我抛弃不了过去,单纯想要靠近你而已……不是出于习惯,也不是出于同情,只是一想到你就非常在意,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是不是平安,有没有发自内心值得高兴的事……”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像要从某种束缚中挣脱一样。
“想要看你的笑容,分担你的痛苦,如果做不到,至少让遥远的地方,笼罩着你的风雨,也同样落在我身上,不管你成了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过去的记忆,明天又会如何……让我这么想的,这世界上,从一开始就只有你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面孔白皙的女性眯起了眼睛,低着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所以,虽然听起来像强人所难,不过你想不想就这样,和我一起生活下去?”
“以前就……”
他看到她勾起嘴角露出笑容,接着轻笑出声,最后笑得连眼眶里都盈满了泪。
“以前就是这副样子……果然……一点都没有变。”
“不肯放弃,又太顾虑对方的心情,所以总是耍些小聪明……到这种时候,也要别人来做决定吗?”
她的双颊发红,眼睛亮闪闪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就是说,每过一天都赚到了?……我啊,有很多事情弄不懂,也总是走错路,不过,就只有活下去的运气不输给别人,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很多地方想去,才不会就这么结束。”
接着,他看到她挺直脊背正坐起来,长发从脸颊两侧,顺着肩膀和背脊一直垂到地上,一如以往傲然美丽的姿态。
“我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连不在身边的人那一份一起,连死去的人那一份一起,全部都交给你吧。”
——啊啊,她回来了。
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旅程,竟然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出现了终点。诸多遗憾,诸多艰辛,诸多复杂而难以言喻的心绪,像晨雾一样慢慢消散在初春的空气里。
——谢谢你的信赖。
——即使已经无法得到平凡的幸福,也绝不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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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已经变成牛奶稀饭,总之先写出来,BUG什么的以后再说...
*前面出现在梦中的是蛇类大妖怪NPC,目的是换个保修点强行刷存档,加快一下游戏进程...好像有OOC到世界观,不过其他大概都是胡诌的,只有存档是真的...
*主线到这里基本完结,之后再圆一圆之前埋的线,就可以放飞自我了。感谢看到现在的大家,虽然之前一直在打恋爱TAG,但好像都没有在谈恋爱,不要告发我剧情欺诈【xxx
不过,姑且还是考虑了结局的各种走向。
回忆,感情,寿命,健康,少了任何两种,感觉都会成为死局,荔枝人智商下线,但又不想走彻底的BE,所以只能硬掰,进入第三章以后每写一篇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肝脑涂地,万望被OOC到的各位不要嫌弃【笑哭
*其实很希望取回记忆的龙姬变成强势的类型,可以勇敢面对一切不利因素,不知道能不能表现出一二呢...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搞完了,自己给自己撒花【【【
沿着蛛丝的轨迹追溯而上,众人很快便来到了一看就像是一处最终BOSS房间的地方。
“就是这儿了?”白曜问道。
“应该没错。”茜点了点头,她的吸血鬼本能也感受到了一些什么。
众人所在的是一处阶梯教室的门口,按照之前了解的地图来看,这个教室的空间体积非常巨大,或许在这些蜘蛛的思维里这个巨大的空间作为母巢十分合适。
“走吧。”茜仿佛像是对自己说的一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点了点头,率先进入了教室。
“等等,这个莽撞的家伙……”素十七看到茜的行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追了上去,白曜则跟在了她的身后。
然后,她们便见到了整整一房间的蜘蛛网、蜘蛛丝、蜘蛛卵,以及一个同时拥有人与蜘蛛外形特征,令人毛骨悚然的庞大恶魔。
那怪物的复眼完全集中在了它面前的茜身上,或许是本能告诉她这只生物具有威胁自己的力量吧。
“还真是个让人叹为观止的怪物……”看着房间中央与茜激斗着的的那只怪物,素十七感叹起来。
说着素十七再次把护目镜放了下来,注视向了那个怪物。
“魔力计数……天,这个数值大概是我魔力储量的三十倍。”素十七感叹起来,“茜能搞定这种东西么。”
“十七,你准备大威力巫术吧,我去支援茜。”听到素十七的话,白曜立刻担心起来,所以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已经伸手抬向半空,召唤起了几只混凝土制成的石鞭。
这里是空间巨大的阶梯教室,向上通至三四层,最下面直接连接一楼,也就是说有足够的岩石量供白曜驱策。
“我尽力。”素十七有些束手束脚,因为整个房间中遍布着蛛丝与蛛网,而在这些网线当中,更潜藏着许许多多小小的猎人。
即使他们单个单个不构成威胁,但数量一多仍让人感到十分棘手。
“装弹数2,‘冰霜之力’术式,装填!”稍微思索了几秒后,素十七得出的结论是先尽量清场塑造出能够发挥的环境来。
这招冰霜之力便是从这两天研究着的冰霜巨人身上提取出来的巫术,虽然也只是常见的巫术类型,不过使用时还算方便,素十七便自己留用了。
冰霜之力瞬间蔓延开来,覆盖了素十七双手的腕甲,挥舞着满载冰霜之力的双臂,她轻易地便驱散开了害怕冰冷的蜘蛛,以及在低温下结构脆弱的蛛网。
“哼。”素十七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微笑。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装弹数8,‘黑龙的咆哮’术式,装填!”素十七将护目镜调节到了墨镜模式,然后同时使用双手,展开了这个她的最强巫术,“……最大充能……充能过载。”
这个术式原本只是使用6枚弹管的术式,不过如果无视掉对腕甲造成的损坏的话,最多可以充能至两倍的12枚,当然,真的过载到那个程度的话,大概会连自己也炸飞吧。
“嘿!兀那八脚怪!”素十七忽然玩性大发,嚷嚷了起来,“吔我大炮啦!”
光芒骤亮,白曜和茜同时脸色一肃,飞一般地退开十几步。
只剩下发现了全新威胁的巨大蜘蛛怪,冲着素十七大吼大叫起来。
然后。
Boom!
灼目的白光塞满了整片空间,而带着巨大冲击力与破坏力的魔炮则正中了那只蜘蛛怪的身躯,魔力的激突瞬间爆炸开来,掀起阵阵烟雾。
而腕甲过载几乎报废的素十七也被后坐力吹到了门口,后脑勺撞到了门沿,不省人事了。
“十七!”在她意识的最后,听到的是曜姐稍微担心的呼声。
不过,她此时想的却是:
干,丢死人了。
失控的青年屹立于停车场中央,被高出其一身的恶魔环绕着。青年所站立的地方,被恶魔清扫出了一块空地,不远处,则是刚刚连同塞尔一起被吹翻、砸得面目全非的汽车。
形态更接近于西欧神话的恶魔,忽地伸展开仅剩半边的羽翼,带起一阵飓风,将青年和“同伴”们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些。另一只、全身包裹铠甲的高大武者,将其巨剑沉沉挥向大地。顷刻间,如地震袭来,大地颤动,顶部落下几枚碎石,拦在青年和同伴之间,阻断了直接相通的空间距离。
现在,想再次回到癫狂的青年身边,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里斯站定,转身奔向塞尔,后者受过一击突袭,腹部的衣衫近乎全被染成赤红。
“塞尔,你没事吧?”
“……这家伙疯了吗!”
千钧一发之时避开了要害,塞尔的伤口已经开始自愈。他擦掉嘴角溢出的血,在里斯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望着不可理喻的青年,他攥紧了拳头。
“不,我想神知是受人控制了,我们中了红布下的陷阱。”
死魂曲澄清道。他准备再次摇动招魂铃,并盯着前方,时刻戒备着。
“精神控制巫术?政府的走狗里还有精通这种巫术的人存在?”
“谁知道呢。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拿那家伙怎么办?”
塞尔有些不耐烦——讨论那些未知的东西对解决现在的状况没有任何帮助,何况那两只恶魔已经快逼上来了。
“——被往日的同伴埋在这里,或者……”
“反过来把他埋在这就行了吧!”
塞尔摩拳擦掌,准备冲上阵去。死魂曲先一步拦住了他,接着问里斯:“或者怎么样?”
“想办法让他恢复正常。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行……”
“还用问吗,当然是选后者。”
无视塞尔的暴动,死魂曲毅然决然地回答。里斯和他对视,点了点头。
虽然三人在刚才的战斗中多多少少有些损耗,但合力对付一个熟悉其巫术和战斗方式的队友,应该还可以保持战斗平衡,或者,看塞尔昂扬的状态,更胜一筹。
反常的青年陷入癫狂之中,在足以掩蔽身影的巨石后,他撩开遮挡住半张脸的碍事刘海,将碎发别在耳后。
“去吧,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要留!”
青年歇斯底里地喊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柔柔诺诺、轻声呓语,而是像塞尔、像死魂曲那样有时会激动,甚至狂暴起来那般,用尽全身的气力嘶吼。
强烈的言语成为更加有力的皮鞭,为两只恶魔注入同样狂暴的力量。魔神的手中聚集了闪电,劈向站在最前方的白色长发青年;趁着他跃起躲避雷击的间隙,吸血鬼如离弓之矢,朝着方才伤过自己的武神冲去。
武神肩负厚重铠甲,踏着沉重的步伐,将大地压得一颤。尽管面庞被黑色的布遮得严严实实,不需要观察表情,也可以感受到他凶煞的杀气正毫无遮掩地四散开来。他将巨剑举过头顶,正对经过下方的塞尔挥下。后者迅速一跃,闪避攻击,等到剑锋落地,便踩上巨剑,攀缘而上。武神立刻抬起巨剑,同时,塞尔借着上升力,跳到高空,俯冲下去,狠狠给了武神一拳。
有盔甲防护,攻击自然对武神的行动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但同样的疼痛传到青年身上,让他一个踉跄,支撑在地上气喘吁吁,不停颤抖咳嗽着。
“喂,你们不要打得太重,会把神知也……”
死魂曲提醒道。而塞尔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哈?你这家伙的意思是恶魔打过来我们还不能还手,只能当沙包?”
“不,魔神和武神与神知伤害相通。如果在这里同时打倒这两只恶魔,恐怕他会……”
“切。”塞尔不耐烦地咋舌,在武神将巨剑砍来的同时,姑且乖乖躲开,放弃反击。
“等下,为什么这件事从未听当事人说过?”里斯谨慎地追问,在这样的情况下,死魂曲“避免伤害”的提议多少有些不合理。不,岂止是不合理,简直要人白白送命。
“自己的弱点不好说出去?这是前天晚上和他一起对付红的时候发现的——”死魂曲想了想,叹了口气,“——或许,那家伙也可能不想让别人担心吧。”
“这种事情就算说了也没几个人担心,毕竟癌这个组织可是,你明白的。”
里斯话说到一半,看着死魂曲有些愠怒的表情,顿了顿。于是,他改口:“那么我们……”
“里斯,躲开!”
里斯迅速做出反应,下一秒,他方才站立的地方,被一劈雷击轰得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黑团附近的两人皱了皱眉,立刻摆出防御阵势。
低矮的停车场内,另一只恶魔贴近地面漂浮着,张开怪物般的利爪,扑向敌人,而另一只尚存人形的手中,聚集了数团火焰。
“拖住他,里斯。”死魂曲召唤出白色使魔,似乎准备拿出杀手锏。他向后退了几步,离开魔神的攻击范围,对面前将要成为肉盾的里斯说道。“我去想办法让神知恢复正常——抓紧时间,在他搞出更多的恶魔之前。”
“……说的到轻巧。”里斯有些不爽,但死魂曲说的在理,能用什么手段让神知恢复正常的也只有通晓灵魂巫术的他了。无奈之下,他选择妥协。
额首浮现出六芒星印记,比塞尔迟了些,他也终于投身于只可防御的艰难战斗之中。
青年的自我意识一息尚存。
不过都是些昏暗的、污浊不堪的、被血色涂满的、散发着油腻与恶臭的碎片罢了。
这些碎片绵延不绝,像江河一样不断游走。手臂自河中伸出,将青年困于泥淖。
「失败了,结果只是个残次品。」
「不过多少也有些价值……」
「“拿掉”…………会很有趣吧。」
「那么你能活多久呢,神知。」
上空回荡着高高在上的、夹杂了浓厚玩味的声音。
神知脑海中浮现出银发男子的身影,他攥紧拳头,仰头狠狠向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挥出一拳。接着,水中伸出了手臂,又将他牢牢禁锢。
“该死的…………”
他口中吐出不甘与怨恨。
“什么真祖、什么神……”
四周生出红色的光芒,映着他平日掩藏在黑发之下、猩红色的眸子,渐渐将另一边的翠绿也吞噬于血色之中。他集中魔力,向着彼岸虚幻的人影放出巫术。
那是他一直掩藏着、不为人知的,也更不是他理应掌控的巫术。
神家自古流传下「恶魔召唤」巫术,并立以“不得修习它术”的规矩。神知一直恪守家规,并跟随时代变迁,致力于将巫术精尽到极致。然而,青年时的他在异国遇上了癫狂之人,强制将这一切都打破。
中国人是讲规矩的,尤其是将忠君孝父齐家治国铭刻于心的臣子。君主不可违逆,家规不可违反,为“人”之道乃万世之戒律。
然而那个男人把一切都打破了,甚至连“做原本的自己”的权利都没有留给他。
“去死吧——”
神知朝着模糊的人影——死魂曲恶狠狠地喊道。后者敏捷地一跃,翻过断壁残垣,落在神知的视线死角。
直觉告诉他,刚才的巫术不能正面冲撞,疯狂的神知也很危险,不是嘴炮上一两句就能恢复正常的。
但是,现在的神知给他一种异样的违和感……表情,不,看不见的;气质,本身就是违和,谈不上异样……
「你最好提防一下你的朋友,他藏了些危险的秘密。」
第一夜的战斗结束后,学者这样忠告说。尽管死魂曲只是随口追问了一句,学者一副深邃严肃的表情,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危险的秘密?
死魂曲悄悄探头,神知正在石块间绕行,寻找着敌人。下一瞬间,他对上了,对方一直藏在刘海下、猩红色的眸子。
那是鲜血与吸血鬼的颜色。对方手上红色的术光,也不同于召唤恶魔时的以往。但是这些仅仅残留半分,另一边的瞳孔,另一半的术光,是一如既往的翠绿和蔚蓝。
奇怪,是受吸血鬼控制才变成这样的吗?
死魂曲狐疑着,但现状似乎不容他继续犹豫思考下去。里斯和塞尔正为他拖着两只棘手的大家伙,必须要趁这短暂的时间把他熟悉的神知拉回来。
“谲诡!”
在他的呼唤下,纯白的使魔氤氲着雾气,渐渐伸长,拐过直角,像是一抹电流,两端拉伸,最后,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黑色镰刀。
漫画里,死神常常用它斩断死者的灵魂,将其带至地狱。而身为通晓灵魂巫术的巫师,死魂曲的镰刀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然,他不会害死朋友,只是让灵魂离体,停止暴走罢了。
死魂曲跳上斜坡石块的最高点,瞄准正背对他的神知,纵身一跃。他躲不过的。紧盯着不断接近对方脖颈的镰刀尖,死魂曲算计着。没错,下一秒,这把可以斩断灵魂的镰刀就能碰到他的脖颈,除非……
“呜哇……咳……”
神知突然双脚一抖,倒了下去。而死魂曲的镰刀刚好擦过他的头顶,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神知没有理会突袭他的死魂曲,更确切的说,他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剧烈的疼痛从心脏附近传导而来,他拉下口罩,不断俯身吐出鲜血——伤害同体和魔力的大量消耗,让他的身体开始遭受侵蚀。
“喂神知,你没事吧?!”死魂曲小心翼翼地将镰刀架在他们中间,隔开一段距离后,试探性地问。接着,他又小声抱怨一句,“该死,不是和他们说过手下留情的吗……”
“魔力……残量……已经到红线了……”
神知一边咳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的语气依旧很奇怪,比起平日的小声与有气无力,此时注入了太多感情——疯狂,怨恨,以及欲望。
“不得不……补充……”
他紧紧扯着衣襟,仿佛潜意识正在抑制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也在拼命抗争,叫嚣解放。他嗓子干干的,喉咙仿佛在燃烧,全身的细胞都在催促着,他燃起一种生物本能的欲望。
神知转头,望着死魂曲,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你…………”
他轻轻开口,吐出一个字。
“神知?你恢复了吗?”
死魂曲稍稍放松神经,向神知搭话。
与他的期待相反,神知立刻露出一副捕食者的表情。他嘴角上扬,舔了舔自己沾了血的手指,昂首露出口罩下他人不曾见过的獠牙,兴奋地说:
“……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
猝不及防的,神知扑倒了他,并在他挥下镰刀之前召唤恶魔将它打到一边。青年疯狂得如同魔鬼,他扒开死魂曲的领子,将脖颈附近大片肌肤裸露出来。他贴上去,熟练地舔舐方便撕咬的地方。接着,还没等死魂曲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便十分急切、生怕别人抢走美餐一般,狂暴地扎下了獠牙。
血渗了出来,流到他的口中。品尝到甜美之后,他便不顾对方激烈的反抗,更变本加厉地贪婪索取着。
可怕的吞咽声回响在死魂曲耳畔,他试图推开对方,但不利的姿势和渐渐流失的力气让他难以如愿。最后,屈辱与恼怒之下,他攥紧拳头,直直打向神知的脸。趁着对方发愣的间隙,他踢开对方,捡回镰刀,重新拉开距离,颤抖着问道:
“你……是吸血鬼吗……”
神知捂着头,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饥饿和魔力缺失同时得到解决,他多多少少看清了现在的状况。
他所在的地方不是泥淖,而是被破坏掉的地下停车场。
他攻击的不是厌恶至极的仇人,而是他的朋友死魂曲。
他刚才似乎…………
“……对不起…………对不起………………”
他瘫倒在地上,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在癌这种地方,吸血鬼的身份可不是必须藏着掖着的东西吧?赫尔,沙提,她们都是吸血鬼啊。”
死魂曲继续质问着。
“对不起……我…………”
泪水流下来,冲淡了他残留在嘴角的血液。
“算了,既然你恢复了,那……”
“……快离开这里!”神知扶住自己想要抬起的手臂,“我……坚持不住……它……又要……”
“??”
神知向前一步,推开死魂曲。
下一刻,他迎上了武神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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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说补完总有一天补完了的好孩子
可能会有很多ooc,私敲我改吧……好久没写文一夜回到解放前
咚。
与水泥地面碰撞的金色头盔,在金属声响起后消失殆尽。伴着那清脆到刺耳的声响,随头盔一起倒下的全身护甲也分解成无数光的微粒散去,无影无踪。
“原本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现在也不过如此。”
临时结成搭档的二人中,不知是谁这么感叹了一句。
“啊啊。”
但是另一人注视着遥远的黑暗深处,眸子里却倒映出了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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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目由
【神直男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素氏科技研发中心】
【丫丫乐儿童成长牙膏 学吐槽,就用丫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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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 - O`-Lantern!”
“神知你?!”
先里斯一步发现他们要找的人的正是死魂曲。发现友人的第一时间,他便及时上前检查状况,却被神知召唤出来的南瓜恶魔差点烧了个正着。
他有点不解,若是冲上来的是里斯和塞尔烧一烧就罢了,烧他意图何在?还是说今天其实是火把节,神知原来是少数民族吗?
“抱歉呐,死魂曲,还有那边的里斯跟其他人。” 神知无奈地耸耸肩,打断了死魂曲的胡思乱想,“虽然我们过去曾经是同伴,但现在我已经侍奉新的主人了。”
“哈?”
死魂曲已经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了,不,不如说连自己是否真的听清了这句话都无法确信。他只是站在原地,面露诧异的盯着神知,期待他能给个让人信服的答案。
里斯却异常冷静,他冷笑着,问道:
“你是认真的吗,神知?”
“我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神知对着他们举起了手机,他们同样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新主人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回你们的头颅。”
“你……”
死魂曲连忙后退几步与神知拉开一段距离,他握紧手里附了魂的小刀,摆出了防御姿态。
“对不起,”神知开始了例行道歉,对南瓜妖精了发出攻击指令,“但是我必须速战速决。”
……这场战斗真的没有持续很久。
它维持了不到两分钟便宣告结束。
当然,是以南瓜妖精的落败消失和神知连续不断的道歉声: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啊,新主人——”
以及毫无感情的演技来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死魂曲和里斯的表情,比神知之前作出背叛宣言时还要精彩。毕竟癌这样相对松散的组织里,任何一个人叛变都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大事,但“已经叛变”的神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所以你……其实不是认真的吗。”
“抱歉,不过这说来话长……咳咳咳……”神知没说上几句便蜷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其实无需他解释些什么,只要感受到南瓜妖精敷衍的攻击动作,以及温度低到连小米手机发的热都不如的火焰,是个明白人就能发现神知不过是摆摆形式罢了。
“……毕竟那边我接受了条件,好歹也得装个样子。”神知又一连咳了几声。
“你还真悠闲啊,以为我们打不死你吗?”从开场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塞尔终于发话了,而且一开口就是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
“对不起……可是没办法。”神知放弃了反驳,一句连一句的道着歉,反而给人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感觉。
“算了,你回来了就好。”死魂曲叹了口气,打算扶着从刚才起就满脸痛苦的神知离开。
然而在他的手接触到神知的瞬间,神知却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更加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
嘴里开始呢喃起毫无意义的诅咒。
“杀了你们。”
“我要杀了你们!”
“喂……”
“快躲开!”
塞尔和里斯同时退后,一记重击不偏不倚打在他们先前站立的地面上,生生让平坦的地面泛起了无法消去的涟漪。
青铜剑从石坑中被拔了出来,攻击也那瞬间中止了。他们这才得以停下来仔细看清武神的真实面目——
它体型庞大,身长两米有余,待在地下停车场的狭小空间里更是显得压迫感十足。全身覆满青铜铠甲,仅有头盔上垂下一块黑色面罩遮住眼睛,看起来毫无破绽。它右手持着青铜巨剑,正立在左侧听候主人发落。
而右侧不必说,一定是神知的另一得力干将,魔神。
“杀了他们。”
“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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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们。”
“一个不留。”
武神听令,对着不远处的里斯塞尔二人再次挥动青铜剑;而身材更灵活的魔神则回过身专门对付靠近神知的死魂曲。
“哈,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和你交手。”
死魂曲对着魔神冷笑一声,连连退了几步勉强避开魔神的几次威慑性攻击。他清楚魔神之所以减弱攻击威力并不是念在曾经共同战斗过的旧情,而是担心误伤神知,所以先把他与神知分开。毕竟恶魔这种东西不管是否拥有智能——
他抛掉一天前刚送到并调试好的手机,大声喊出了使魔的名字。
——都永远不可能体会人类的感情。
“来吧,谲诡!!”
白狐摇动着它那烟云般的大尾巴,盯着死魂曲久违的神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里终于重新填满渴望了。
那种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弄清真相的拼命劲儿终于重现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那种满载希望,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神情。
白狐笑的更开心了。
简直就像为了愚民求情牺牲的圣(愚)者(者)一样啊。
谲诡如死魂曲所愿乖乖的跳到他手里,也如他所愿变成了他想要的模样。短暂的光芒过后,死魂曲的手里握着的不是铃铛,而是一柄通体纯黑,顶端缀有白色头骨的长杆镰刀
——谲诡擅自把它命名为“圣者的骸骨”。
每五个月,街角手工艺店的老威斯特都会为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先生制作一本全新的日程规划记录本,用他那套上了岁数的钢制工具,在皮质封面的右下角精心敲出一支盛放的秋海棠。
这本精制的牛皮本会规规整整地摆在五斗柜右边的第二个抽屉里,和那些牛角雕琢的笔杆放在一起。周末的礼拜结束后,伊萨阿科维奇先生会在回家的途中将它取走。
“嘿,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克里斯托弗·朗曼第一次把他那过剩的好奇心转移到它身上的时候,研究员的心思全放在一组令人不满的实验数据上面,褐色的本子被朗曼从他口袋里一把揪了出去,五颜六色的便笺纸散落得到处都是。
“试验……报告……核对,开会……报告……试验。”他大声念道,无视研究员的厉声警告粗鲁地翻着计划本,并且把它举在头顶——这混蛋在生长期像株灌了雨水的杂草般疯长得老高,不再是扎哈尔能轻易制服的小矮妖了——“工作、工作、加班;加班、加班、工作。——嘿眼镜儿,你无聊得用一只手就能记录下来了!你需要找点儿——乐子——”
男人从夹克兜儿里掏出一只踩碎过的圆珠笔。
惊恐的扎哈尔愤怒地踩了他的脚背、踢了他的膝窝,甚至差点就尝试了膝撞和肘击,等到终于气喘吁吁地夺回宝贝本子,却悲哀地发现那上面已经用野蜂群般潦草的笔迹写下了一行大字。
卷舌音的研究员不太利落地厉声数落着大块头的不是,一边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上面写道:星期六下午五点半,诺克家庭餐厅,庆祝克里斯赚到他的第一份工资。克里斯请客。
。
尽管男人糟糕的邀约方式——当然,加上蜂群乱舞般的凄惨字迹——让伊萨阿科维奇先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耿耿于怀,诺克餐厅加足了蜂蜜的招牌果子露酒,仍让这顿晚餐留下了不算糟糕的回忆。
——但那并不能证明朗曼不是个一声不响地加入了神慈科,糟蹋了研究员好意的、没良心的混蛋。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扎哈尔想,他用麻烦把自己的生活填补得足够充实,朗曼那些无聊的“乐子”早已无关紧要,让他和那见鬼的神慈科做搭档去吧!
“麻烦”现在正跨坐在他书房办公桌对面的靠背椅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的蓝眼睛雾气腾腾;两条苍白的小腿垂在空中,踩着四分的拍子荡来晃去。
打从他把希尔·卡斯蒂安从那场祸及全岛的动乱里强硬地拎到自己的羽翼之下,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月。
研究员先生用手指揉着自己胀痛的额头,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啪地合上了眼前的文件,把表格、数字和决心加班的那个自己一并覆在了报告下面——桌对面的孩子立即精神奕奕地竖起了耳朵。
“您结束啦对吗?”他飞快地说,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雀跃,“可以继续教我唱歌了吗?我记熟歌词啦,哈尔——”
小讨厌鬼,欢快地占据了他私人加班时间的小讨厌鬼。
扎哈尔板着脸点了点头,看上去不像是甘愿从工作狂沦为男性保姆的研究员,倒像个正要发火的严厉父亲。可那小讨厌鬼浑然不觉似的欢呼起来,双手撑着桌面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几步就跑到了五层书柜和墙壁夹出的角落里,摇摇晃晃地回到桌边的时候,手里费力地拎着一个磨了边儿的黑色旧油皮皮箱。
“慢一点!”扎哈尔不太高兴地大声说——却只换来男孩的一阵嬉笑——他只好推了推眼镜,压低了声音咕哝:“小心摔着。”
不知何时起,研究员先生那张死板的臭脸对十二岁的希尔·卡斯蒂安失去了原有的威慑力,再也不能让他害怕了。
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在了男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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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半个月前前,这孩子一直表现得相当礼貌、谨慎、中规中矩,可对于扎哈尔这样信仰相悖的异乡人,他却连短暂的目光接触都不愿给予——毋用说去学那些歌了。
希尔·卡斯蒂安的生活一度被经祷、颂咏和莫名其妙的苦修塞得满满登登,看上去并没给这个多彩的世界预留出恰当的位置——就像他在学生宿舍里住过的那间寝室,总是寂寥清冷。
扎哈尔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够养育出希尔这样的孩子。他才只有十二岁,人生的旅途几乎刚刚开始,可却已经站在了自己限定的狭小圈子里,像个执拗又顽固的老人,宁可被压得透不过气,也不肯放下那些强加在他身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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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哈尔把桌面打理得整整齐齐,这才把黑皮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正中。黄铜制的锁扣样式相当老旧,被岁月磨拭得锃明瓦亮;那光影落在男孩的眼瞳中,像是在雾气腾腾的蓝色湖面上亮起了一盏灯。扎哈尔推开箱盖——希尔忍不住深深地抽了口气,奶牛花色的尾巴啪嗒啪嗒地甩打在身后的椅背上。一架黑色的手风琴安静地坐在箱子里,优雅得令人心醉。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温柔,他把她轻轻放在膝头,熟稔地拉动风箱,手指轻巧地跳跃在键盘间——动人的曲调便如一条蜿蜒的河流,在他指间流淌荡漾。
男孩合着异域的曲调,低声哼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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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先生曾对这样和平的光景毫不期冀。
那天傍晚,他也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搅合了化学试剂刺鼻味道的疲惫回到住处——灯亮着,屋里空荡荡的。
至少不是变作别人的样子在危险的暗夜里游荡。他想,对于男孩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觉得相当习惯。
白色的外套被随手搭在高背餐椅的靠背上,扎哈尔为接下来彻夜的额外工作倒满了一整杯伏特加,暗自取笑自己像个借着酒精和加班熬生活的落魄父亲——可那火热的液体刚刚灌进喉咙,一股微弱的力量就捉住了他的衣摆。
“伊萨阿科维奇——先生。”一个孩子特有的柔软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扎哈尔把喉咙里的火龙吞进肚子。他转过头,与生俱来的严肃神情让希尔瑟缩了一下——却仍然紧捉着他的衬衫。
“我喜欢您上次唱给我的歌……”男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壮着胆子说。“您能……教我那样的歌儿吗,先生……?”
扎哈尔惊愕地挑高了眉毛。
“那是我故乡的歌。”他在心底回想起那首狂风暴雨之夜的摇篮曲,不太确定地说:“不是里洛尼亚人喜欢的调子——也不称颂你们的神。”
希尔的声音足够甜美,可总归唱的都是些颂神的曲调,孩子的情感禁锢在宗教气息浓郁的圣歌里,苍白而单调。里洛尼亚式的主神崇拜总让异乡人伊萨阿科维奇先生与希尔·卡斯蒂安的世界格格不入。
那只小手离开了研究员的衣摆,慢慢缩回了背带裤后面。
他真的很喜欢那首歌。研究员先生难过地想,看着希尔像株被夺走了水分的幼苗,迅速枯萎干瘪了。他想安慰地摸摸孩子的头,却怕希尔像往常一样警醒地躲开他的手,只好改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他抓起外套,打算逃到书房去继续未完成的研究报告。
“所以……不能学……吗?”
男人停下脚步。
希尔还站在原地,双手不知所措地攥紧了背带短裤的裤脚,像是觉得自己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可怕罪行:“因为……不是我该学的歌……所以,我不能学,对吗……?我、我只能唱德莱尔神父准许的……”他咬住了嘴唇。孩子低着头,目光垂下来,灰蓝色的眼瞳紧盯着雪白的袜子尖儿。
扎哈尔一把将男孩揽进了怀里。
“我希望你能学更多的歌,希尔。”他斩钉截铁地说,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平缓——不论他急着学歌唱给谁去听,谢天谢地,研究员先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该学一学。”他鼓励地揉着希尔的头。那身体细致又柔软,带着种淡淡的奶香味儿。
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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