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北川幸十六岁那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
她依稀记得那应该是夏季,正是最闷热的时候,空气里总是飘着一层水汽似的令人感到种乏力的热,仿佛那水汽沿着皮肤侵入进去,腐蚀了骨头似的。
自从两家定下婚约后,四十九院凉总是会时不时的过来,两家也总是持默认的态度。幸虽不喜欢这样,但每每想到这是迟早会面临的,也就同样保持缄默。
“幸,你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异常的沉默啊。”坐在她身侧的男性将头侧过来,语气柔和的总是令她想起自己的弟弟来,“是我做了些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
“……并没有。”幸垂下头,有些不自在的回答,“我只是尚未习惯……您离得太近了。”
“抱歉。”听到这话,凉立刻坐远了些,“幸是非常优秀的人……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时就在想,这样美丽强大的女性,竟然要成为我的妻子,在过去恐怕是做梦时也要笑醒过来吧。”
“您太谦虚了。”
——北川幸是个优秀的孩子。
她从童年时身边就一直充斥着这样的话语,父母也好其他的长辈也好,他们总是将她作为模板来教导她的同龄人。她也确实称得上那些赞扬,无论家世、能力或是外貌,在同龄人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只是,往往比起打扮精致的端坐在那里,她更渴望与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耍罢了。
“幸喜欢哪种花?”
“诶,我……我的话,山茶吧。”
“哦,是红色的还是白色的?”
“白色。”
“这样啊。”四十九院凉有些意外的感叹道,“本来以为幸是那种会喜欢艳丽花朵的人呢。”
“倒也不是不喜欢,是那些颜色太过于艳丽的花朵看多了,多少有些倦怠之感。况且红山茶本身虽然美丽,却也有不祥之兆。”
“是这样啊。”
凉了然的点了点头,望向院中高挺的古树,“我喜欢樱花。说来可笑……我遐想过与幸成婚时的情景,曾有一次去京都渡过一年的春日,那时就在想,倘若我与我的新娘在那春之雪中成婚,互相许下誓言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话,幸也不禁想到了曾在京都看到的樱花,各色的樱花都竞相开放,就好似话本中的花神降临了似的,而那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垂枝樱,绯红的瀑布随着风舞动,妖艳而又热烈的模样令人不住想着樱花下埋葬着尸体的传说。
“不要动。”
忽然间,她听到凉柔软却带着些不容置疑的话语,而后,他慢慢的靠过来,伸出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发间。
他们的距离近的很,潮湿的吐息仿佛都交织在了一起,她不禁屏住了呼吸,埋怨着过于炎热的夏日。
凉的手停在那片落叶上,他低着头望着自己未来的妻子,她正茫然的注视着他,长长的睫毛像蝴蝶那样来回颤动着,离得再近些,他就能听到自己不容忽视的心跳声,嗅到她身上淡雅的熏香气息,她的唇正微张着,嫩粉色的就像是刚刚绽放的樱花。
于是,他情不自禁的在靠近了些。
他见到那犹如京都瓷偶的面颊上,呈现的是与在家宴上见到的截然不同的神情,敛去了一切尖锐的菱角,少女羞涩的模样就好似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即令人怜惜,却又令人好奇她绽放时的模样。
“有叶子……落上去了。”
最终,他还是将那片叶子摘了下来。
“谢谢……”
“不要紧,”他又恢复到了仿佛刚刚的悸动都是错觉似的温柔模样,“说起来,幸还没有看过京都之外的樱花吧?”
“是的,一直繁忙于家业,没有时间到外面去。”
“那么我和幸约定好了,”他握住幸的手,轻柔的开口,“等到我足够强大的那一天……就让幸没有任何顾虑的去看看京都之外的景色。”
X月X日 晴
今天是个晴天,我喜欢晴天,通常晴天都是种好兆头。
楠的病情加重了许多,证据就是在我带她去室外晒太阳的时候她罕见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平时很少在我面前露出那样的神情,我向来都知道,她非常温柔,害怕我会担心所以总是忍耐着。
看来研究进程要加快了。
与其称之为研究,我更想将我接下来要进行的一切称作进化,未知的物质与血液究竟能让生物进化到怎样的程度,不仅是为了楠,我自己也深感好奇。
X月X日 小雨
我想实验应该是成功了吧,大概。本已经确认死亡的生物体再次具有了意识与生命现象,只是我现在需要确认的是它其中的意识究竟是它自己的,还是……用来提取血液的其它东西的。
“你还好吗?”我听到屋里面传来了楠的声音,我从地下室走出去,也许是因为阴雨天,她的脸色又青白了许多。
我抱住了她,她轻声细语的安慰我,“我不会离开你的,西蒙。”
楠会离我而去这种事,过去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而如今怀中这具散发着将死之人气息的瘦弱躯体已经让我难以说服自己了。然而……啊啊,无论是她如今苍白的脸庞,或是枯黄的发,亦或是渐渐失去活力的双眸,都是我所深爱的。
“我爱你,楠。”我亲吻她,她的嘴唇干枯皲裂,和我们热恋时柔软甜美的完全不同了。
“我也爱你……西蒙。”我听到她无比温柔的这样回应我。
X月X日 小雨
今天依旧是小雨,虽然在夏日里这样的小雨非常凉爽,但我还是更喜欢晴天,阴雨连绵的时候楠说她会觉得骨头发痛。
那东西已经渐渐的能够说出人类的语言了,我现在大概要换一种方式,称呼“它”为“她”,她是具女性的尸体,是我购买下的实验材料,听说还是位魔术师呢。说道魔术师,楠与我都是魔术师,但我们的爱好都并不在此。
“你……”她已经能够发出声音了,只是含混沙哑,难道是因为声带腐烂了?但是我并没有闻到腐臭的味道,在这之前也有做好防腐工作。
“我是西蒙。”
我尝试与她交流,她应该是具有自我意识的,只是因为发音太过含糊,我难以听清她想表达什么。
楠身上插管的数量越来越多,看来仅仅凭借医疗设备已经无法挽留她太久了,我需要快、再快。
虽然无法取证那具身体中的意识是否是她本人的,但我想如果注射了经她稀释的血液,而且是在楠还活着的时候注射的话,她就一定还会保留自我意识,她就依旧是我的楠。
X月X日 大雨
今天的雨下得比前几天都要大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屋里总是有种鱼腥味。但是楠说她并没有闻到。
她的恢复适应速度都很快,现在已经足以与我进行简单的对话。
“午安,西蒙。”
声音也恢复了,她本身的声音很柔和悦耳,就像是位祥和的长辈。
“午安,女士。”
我坐在她的对面,注视着被束缚在座椅上的她。“感觉如何?”
“哦……比起前两天要好得多。”她慢慢的回答我,我想也许这是她的声带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
“我可以确认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你吗,女士。”
“毫无疑问的,你将我从死者的国度中带回来了。”
“我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
“请便。”
我询问了她一些再简单不过的人类常识与我所调查的有关她的问题,她都回答的像是个正常人。也许我可以认为在她身体中的确实是她自己的意识了。
楠渐渐的开始嗜睡,我很怕某一天清晨我再也叫不醒她了。
X月X日 小雨
看起来今天的雨小了一些,我觉得也许今天很适合……也许,我也无法确定,但是楠的身体无法再拖下去了。
我抽取了她的血液,数量很少,我希望在这针管中的东西能够治疗楠身上的病痛,让她在我身边更久。
我将血液注射到楠的静脉中,然后回到地下室。
她还在那里……我不知道怎样去处理她。毕竟她现在是独立的生命体,但是我并不想让楠发现她,发现自己被注射了我也无法解释的东西。
“下午好啊,西蒙。”
她的语速依旧缓慢,我想这应该是她个人的习惯吧。
“下午好,女士。”
“您的爱人应该是位可爱的女士吧,”她慢慢的说,“能够让您投入这样的精力挽留她的离去。”
“是的,她是我最爱的人。”
“……能得到您的这份沉重的爱,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你在说什……”
我们的对话停止了,我听到了楠发出的凄厉的叫声。
我立即跑到屋里去,我看到楠正抽搐着,她的下半身……她的下半身正以我无法解释的姿态扭动着,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我冲过去抱住她,叫她的名字,但是她没有听到我的呼唤,只是在不停的哀叫。
这过程大概有一两个小时,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她的下半身发生了怎样的异变……只是,那东西绝不属于任何一种物质,是一种漆黑的、没有形状的东西。
楠痛的晕了过去,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地下室。
她已经死去了,是自杀,她用牙齿咬断了束缚她的皮带和自己双手的动脉,应该还有她的舌头。地下室里充斥着腥臭的味道。
我感觉自己从脚底到发梢窜过一阵寒意。
一个人究竟要痛苦到怎样的程度才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或许……不,她缓慢的语速都是为了忍耐剧烈的痛苦,那么她的忍耐为了什么呢?
我想到了,她早知道我的目的。
……我听到了,外面水流似的移动的声音,然后,啪的一声,有什么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临安行
重阳将近,唐家上下越发忙碌。
今年重阳乃唐家老太八十整寿,唐家老太掌管唐门多年,蜀中唐门富甲一方,有她偌大功劳。如今,虽早已将家中事情交由膝下几子分别打理,唐老太在唐氏一门中的地位依旧举足轻重。往年祝寿虽也有些阵仗,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此番隆重。
唐府内外油漆彩画一新,大门高搭彩棚,处处张灯结彩,净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早在头年腊月里,便有唐家子弟搜集的名贵药材、奇珍异宝等等,源源不断地从四方运至蜀中,数量众多,不得不一一记录在册,单辟出两间库房存放。其中物品,除了东海九子明珠之类的珍宝,或者波斯镶金琉璃盏之类的特殊物件,大都报备唐老太后由各房挑选一番,余下分类入库,化作常用。
近日上至官家大贾,下至武林各派,上礼贺寿来来往往,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不在少数。唐门长子唐仁在四方颇有威望,接待各路宾朋全都由出他面,每日迎来送往应顾不暇。三子唐礼常年在外打点各处生意,心思细密,只是此时尚在归途,也是指望不上。四子唐智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飘忽。一班小辈不是外出游历,就是年岁尚浅,担不起这责任。这登记寿礼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二子唐义身上。
唐义已被这差事绊住了数日,除却登记账目,还要一并核对礼品来处。林林总总,无边无际,饶是唐义钻研机巧多年,最耐得住繁杂难事,一来二去也没了耐心。他原本寻思趁此机会,一面将礼品逐一登记在册,一面从一众礼品中选出些精巧的玩意儿,再打磨雕琢,加入机巧在其中,赠与前来祝寿的亲戚贵客。最后索性将纸笔一丢,蹲在高低的货架之中,翻找把玩了起来。
他在一方精致锦盒中发现一只玲珑剔透的八角琉璃转心灯,八个角各坠有不同吉兽作点缀,每只小兽皆以红宝内嵌为眼,雕琢得栩栩如生;灯上坠了数不清的琉璃珠,颗颗晶莹剔透,只需在正中灯座中点上一根蜡,便光华夺目。唐义一时看得入了迷,待到下人掌灯,才惊觉红轮西坠,天色已暗。他暗暗自责,明明一把年纪,还贪玩误事,好在也只有自己知道,若要叫其它弟兄知道,保不住又要被打趣一番。
他将灯放回锦盒,整理妥当,在账本上添上几笔,归于一侧,转身欲离开库房。刚开来房门,手下家人唐贯便提着灯笼,一溜小跑冲了进来,两人险些撞个满怀。唐贯本以为二爷在屋中盘点,不料迎面便是,紧往一旁躲闪,慌忙间将一旁矮桌上的几只木盒全带在了地上。木盒连带着里面的物件,稀里哗啦摔了满地。这库房内近日放满了各处送来的珍贵礼物,随便挑出一样来,有个碰伤或者摔坏,都是他三辈子也赔不上的天价,好一好兴许还要了性命。唐贯吓得趴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静候处置。
唐义捡起盒子,见盒子样式古旧,上面漆也掉了几处,显是有些年头,断不会是今年送来的寿礼,想是以前有人随手放在此处。他又从地上捡起散落的物件,拿在手中翻看,只觉有些眼熟,像是只缺了胳膊的机关偶人。
唐门机巧天下间堪称一绝,除去些绝妙的机巧藏于密室中严加看管,不会轻易拿与旁人观瞧,一些稀松平常的机关随处可见,五岁稚童手持机关偶人四处游戏,在唐门中也不是什么稀罕光景。唐义翻过偶人的身子,借着灯光看去,偶人后背上似有什么花纹字迹,年头太久早已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唐贯见二爷并未立即出言训斥,仗着胆子抬起头四下观望,没在屋内见瞧见什么摔坏的贵重东西,心也由梗嗓回了腔子里。他平了平气,起身道:“二爷,长孙少爷回来了。”
唐义面上一喜,随手将偶人塞进袖中,抬头道:“哦?珏儿回来了?他这次回来的倒是快当。”
唐贯见二爷这便要走,连忙拎起地上灯笼,在旁引路:“下午晚些时候便听说长孙少爷回来了,前院热闹了好一阵。想是您忙着没听见。刚才小的帮二夫人送东西,可巧碰上长孙少爷正在您院中寻您,差小的来,说有事找您。小的怕有什么急事,不敢耽搁,赶紧过来请您……”
两人才出屋门,正说着,忽见一人拐进院门,由远及近快步而来。来人一身素白,二十岁出头,怀中抱着个长条套盒,正是唐门嫡长孙唐珏。唐珏见是唐义,叫了一声“二叔”,便要上前行礼,被唐义一把拽住。
此时天色尚未全暗,加上灯笼亮光,看得也还真切。唐义见唐珏虽眼神明亮,但观之略显疲色,想是舟车劳顿。较之几月前,眉宇间多了些许沉稳,心中看着喜欢,伸手拍拍唐珏肩头,问道:“听闻你下午回来?可去见过太夫人和你爹?”
唐珏点头:“一回来便去祖母那里问了安。虽然也想去给父亲请安,可惜他老人家一直无暇抽身,只好晚些或者明日早起再去罢。”
唐义瞧见唐珏怀中紧紧抱着个套盒,问道:“你一回来就急着见我,可是在外寻了什么稀奇的物件,怕坏怕烂,赶紧送来?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不直接拿给太夫人?”
唐珏转了转眼睛,左右看看,道:“东西确实有点稀奇,可惜并非给祖母备的寿礼。个中奇妙,恐怕唐家上下,唯有二叔您能说出。我一路心中惦记,既然到了家,自然要马上拿给您过目。”
唐义来了兴致,恨不得即刻就叫唐珏打开盒子,一看究竟。他转念一想,按捺住心中难耐,拉过唐珏的手,笑道:“侄儿多日不见,来的正好。走,陪二叔一同用膳!”说罢扭头吩咐唐贯,将今日晚膳送至书房,“我倒要看看,你这盒子里究竟装的什么稀罕宝贝。”唐义一手拉着唐珏,一手抢过唐贯手里的灯笼,急匆匆直奔自己院中书房而去。
唐门大宅依山而建,百十年来不断重修扩建,院落层层叠叠,亭台楼阁参差坐落,远看别有一番风韵和气势。前几进院子建在山脚,方便走动;私密的内宅则不少建在山上。故此内宅往来之间多有高低起伏的石阶相连,日日往来,就算一般下人也练得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唐义平日总研究些精妙机巧,不喜打扰,却又舍不下前院厨子的手艺,早年便选了座坡上的院子。一来不似山脚下人多吵闹,二来离厨房不远,若是下人腿脚麻利,饭菜端过来却也冷热正好。唐珏自小在唐门长大,大宅上下轻车熟路,即便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二人先后进了唐义的书房,不过多时唐贯便拎着食盒叩门进屋。
唐义的书房虽不及唐仁的书房考究贵气,也不如唐礼之处素雅,却也干净整洁,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房原分内外套间,里间早被唐义改造成研制技巧的所在。唐义指点门下弟子机巧功夫另有他处,平日此处只有唐义和贴身下人出入,偶有兄弟间的走动,故此内外仅用一座楠木屏风相隔。
唐贯布好酒菜,斟满两杯酒,放下酒壶退出,反手将门带上。唐义拉着唐珏入席,草草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探身问道:“珏儿,你那宝贝似的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稀奇东西?”
唐珏心中觉得有趣,这位二叔平日里宽厚温和,为人稳重,一但遇到什么新奇玩意,便像个孩童按耐不住。若不是自己在此,有晚辈在前,恐怕唐义早就跳过来,夺去盒子看个痛快。他心中有意卖个关子,故作迟疑,缓缓放下酒杯道:“二叔有所不知,侄儿此去临安,遇到一桩怪事。”他偷眼观瞧,见唐义已然急得坐立不安,就差张口出声催他。唐珏暗笑,随后神色一正,便将在临安月夜遇袭,斩断古怪傀儡手臂之事一一道来。末了,他抽开套盒,推至唐义面前,说道:“侄儿才疏学浅,并不擅长机巧之术。但多年耳濡目染,也认得此物上所用,确是唐门天机丝,断不会认错。”
唐义接过套盒细看,待看清盒中物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大变。
唐钰又道:“侄儿并无听说过我唐门有此等手段,但天下武林,又有谁家机巧之术能胜过我唐门?本想再探个究竟,那傀儡也踪迹不见。侄儿只觉此事蹊跷,二叔您可知道些什么?”
唐义不答话,神色越发古怪,额角也渗出汗来。唐珏见状倍感奇怪,正要发问,但见唐义怀抱套盒起身三两步冲进里间,留下一句“用过饭就回去早些歇息罢”,便将唐珏一人撂在桌旁,对着一桌酒菜。唐珏心中不快,只觉无趣,草草用了饭,唤来唐贯,挑灯离去了。
屋中只余唐义,他拨亮烛灯,取出盒中物托在手中,在光下细细研看,却原来是一截被斩下的人骨手臂。寻常白骨腐朽后根根散落,这半截胳膊却仍按原本位置连在一处。只见这半截傀儡手臂颜色、重量,都与人骨一般不二,表面坚硬不似常物,节节中空,关节处皆以天机丝串联,故此未失其形,精巧异常。如不细看,也就是只道是截寻常白骨手臂罢了。手臂末端被齐齐斩断,想来便是自那离奇傀儡上斩下。听唐珏描述,那傀儡身形灵动自如,出招精妙,若不是瞧见颈上白骨骷髅,真如活人一般。
唐义心中纳罕,他多年精心钻研机巧傀儡,虽不像其他兄弟时常行走江湖,却也从未断了外面消息。江湖上苦研机巧者不过数家,各家技术短长、种种路数,他通通心中有数,并无哪家可做到如此地步。何况仅由所用千机丝判断,此物便和唐门脱不了干系;何况驱使傀儡能达唐珏所说水准者,唐门中也屈指可数。两者相加,更是不知究竟何方高人,竟有如此技艺身手。思绪至此,唐义惊出一身冷汗,在屋中不住踱步。
也不知走了多少步,忽听远处更梆作响,窗外有人笑道:“我寻思二哥此时定然醒着。”话音未落,来人已至门口,推门迈步进到屋中。唐义闻声大喜,忙出来相迎,见三弟唐礼站在外屋,身后下人手托方形包裹。
“三弟你何时回来,怎一点动静也没有?”兄弟四人中,数三子唐礼与唐义关系最好,平日里往来也最为密切,只是唐礼常年在外,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唐义点手吩咐下人上茶,将唐礼拉至椅边,乐道:“何时到的?怎和先前来的消息不一样?不是说还要几日才能到?”
唐礼被他一把按在椅中,笑道:“原是还要三五日,怕误了二哥口福,快船换快马,连夜紧赶了两日,刚到。”唐礼说罢点头示意,下人上前将手中包裹放在桌上,层层拆开露出其中锦盒。锦盒一尺五寸见方,高约两尺,放在桌上占去大半桌面。唐礼伸手打开盒盖,道:“便是如此,却也再放不得,二哥趁鲜用了罢。”
唐义凑近锦盒,见盒中冒出丝丝凉气,偌大锦盒真正用来盛物,不过中间八寸见方,上下四周厚厚夹壁塞满冰块,冰着盒中一串荔枝。
此时已近重阳,便是蜀中荔枝也早过了季节,不知唐礼又是从何处弄来这一盒荔枝,大费周章一路冰了回来。唐礼见二哥面露不解,道:“此番远去云南,归来途经蜀中灵溪谷,谷中有棵老树,已有百岁年纪,不同于别处,偏偏在此时才结果。我瞧着有趣,尝着可口,便向谷主讨了些,让人备个盒子冰上,一路赶回来。”
寒气附在果皮上,闪着淋淋水光。兄弟之间本没那多礼节,若在往日,唐义早已抓起果子,剥皮尝鲜。唐义惦记内室中森森白骨,只随意与唐礼客套两句,抓起两颗荔枝嚼下去便不再动,也不知品没品出滋味。
见唐义反常,唐礼问道:“深秋熟的荔枝,可是不合二哥口味?”
唐义连连摇头道:“非也,三弟一番美意,平日我定当一颗不剩。只是我不巧心中有事牵挂不下,怕是这谜一日不解,我便一日吃不下、睡不安。”
唐礼奇道:“不知二哥所遇何事?能让二哥吃不下,想来必是难题。”
唐义拍案道:“三弟莫要此时打趣。也罢,兄弟之间,无需隐瞒。三弟你见多识广,今日也来看看,此物究竟是何来历。”说罢猛然起身,便要去屋中取那古怪的白骨傀儡。唐义心急如焚,起身过猛,袖里掉出一物,正甩在唐礼身前。唐礼弯腰拾起,对着手中缺了一臂的机关偶人一愣,问道:“这是从何处得来?”
唐义道:“恰好从库房中翻出,看着有些眼熟,顺手放在袖中。三弟你少坐片刻,我这就去把谜题取来。”说罢急急而去,直奔内室。白骨断臂早被他拆开,以便一探究竟,散满桌案。他来了性子,索性撩起衣服下摆,将所有骨头尽数划进去,抱着衣摆回了正屋。想是唐礼见他神情凝重,似有正事相商,已遣下人撤了锦盒,在外候命。
唐义近前,将衣摆抖在桌面,白骨满桌。
唐礼放下偶人,捏起一根指骨,笑道:“二哥这又是在摆弄什么?难道数月不见,对鲜果点心没了兴趣,转了性子想学戏文里的妖精,吃唐僧肉么?”
唐义推近桌上蜡灯,道:“你且仔细看看。”
唐礼心中有疑,借灯光仔细观瞧,看罢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此物从何而来?不是二哥的手笔?”
唐义将唐珏先前的那番话又细细讲了一遍,言罢口打唉声,道:“人骨薄脆,无法久用;也过于零散,不利操使。以人骨为料,做成傀儡驱使,此等荒唐事情,我是断没想过。只从此物看,此人必和唐门有极深渊源。只是放眼唐门上下,恐怕并无这样人物。三弟你久在外行走,可有什么头绪?听过什么传闻?世上竟还有如此机巧大家,我竟闻所未闻,怎能不叫我寝食难安。”
唐礼久久不语,低头沉思。半晌过去,但听远处二更梆响,唐义再也沉不住气,催道:“三弟你究竟有无头绪?”
唐礼抬头道:“我心中有一人选,若是他还在世,做出此物倒也很有可能。”
唐义怒道:“老三你又在打趣,说什么‘还在世’,你这分明是想提个死人?!就算老爷子从坟头爬出来,他做的出来,也断不会做!”
唐礼劝道:“二哥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唐礼拿起那老旧的偶人,放在唐义面前。“你可还记得这是何物?”
唐义压住气,粗声道:“我管它是何物,不就是个孩童的玩物。你莫要打岔!”
唐礼翻过偶人,手指偶人后背一团模糊的花纹字迹道:“想是二哥忘了,此乃你儿时和人打赌所制,只因输了赌,便在气头上磨掉背后签字,重重摔在地下,摔掉了一只手臂,之后便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我曾十分想要此物,后来也遍寻各处无果,故此印象深刻,一看便知。”
唐义愣道:“就算是我当年所制,和这白骨傀儡,又有何干系?”
唐礼道:“二哥可记得,你们当日因何打赌,赌的是什么?”
唐义迟疑道:“经你一说,约是打赌比拼谁的偶人更灵活。”
唐礼又道:“二哥可还记得对方赢了赌约后,说过什么?”见唐义摇头,唐礼声调忽变,学道,“‘这木傀儡虽然操控起来也算灵活,但总是觉得笨手笨脚不够精巧灵活,如若直接用人骨来做,岂不就比得上真人那版细巧了?’”唐礼不擅易容乔装,对嗓音变换也未曾下过功夫。只是他事事观察仔细,经事不忘,此时学起当年的言语语气来竟也惟妙惟肖。
唐义瞬时忆起往事,后背流下一道冷汗,颤声道:“可、可你说的那人,他不早就……”
唐礼道:“此事多年来,于唐门诸多禁忌讳,众人闭口不谈,当年事也不了了之,连对那位姨母都疏远了几分。”
唐义急道:“他当年不是被火烧死了?你就凭儿时戏言,就认为死人复生?”
唐礼道:“你可曾见过尸首?”
唐义道:“见过。”
唐礼问:“可曾辨得面目?”
唐义思索道:“焦尸一具,面目全非。只能从身型和配饰判断。”
唐礼冷哼道:“身型相似者何在少数,何来复生。”
唐义咂舌,半晌问道:“……那三弟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想,并无十足把握,也无任何证据。”唐礼起身,抖了抖衣袖道。
“看来,无论如何,需要走一遭临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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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简直写的在狂奔,不管怎么样三叔他终于要去临安了!可喜可贺。。[。
四川确实有荔枝熟的比较晚,也没有到重阳那么晚,所以荔枝这个我是胡扯的……别较真。
砍傀儡胳膊的剧情请看大侄子的漫画。
诸位,我们临安见![。
他们完事后就分开。
没有拥抱爱抚,没有旖旎留连,各自找了衣服披上。
雷明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白雾渐渐模糊了脸上的表情。阿兰用手扇了扇飘到面前的烟雾,皱着眉头埋怨:“什么憨货牌子的烟,味道这么冲?”
雷明用下垂眼瞟着他:“有兴趣,来一根?”
“才不要。”阿兰嘴上说着,却乘其不备抢过香烟吸了一口,接着万分嫌弃地塞还给他。
“哈哈,咋地,抽不惯?”
阿兰撇着嘴翻了个白眼:“老娘只抽好烟。”
雷明笑笑,没再说话。烟抽到一半之时,只听得旁边手机按键的哒哒声连接不断,偶尔还会传来阿兰几声窃笑。他不禁好奇地问:
“怎么了?”
“没啥,发个朋友圈罢了。”阿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动得飞快,“顺便预订一下明天的人。”
雷明夹着烟,调侃道:“下次寂寞的时候我可以再陪你哦。”
“是吗,”阿兰伸手撩了一下雷明的额发,“寂寞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吗?”
身边的人明显是愣住了,叼着烟头含糊地发出几声干笑。
“怎么,失恋了啊?”
“有点像……又不是。”
“那是你暗恋别人咯?”
“也有点像,但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阿兰坐不住了,“要么直接了当地说,要么干脆闭嘴滚。”
“有个人说喜欢我——后来吧,我感觉自己也慢慢地喜欢上他了。但是我不知道这个人具体是谁。”
“即使你问了也不告诉你?”
“只知道是这个医院里的。男的,比我年长,个子没我高,是个双性恋。以及……很有可能是个医生。”
“符合这种标准的医院里一抓一大把好吗,怎么找?”
“哎……”雷明叹了口气,“我拜托别人搞到了医生花名册的,翻了几天都快背下这些人的资料了。”
“有感觉像的人吗?”
“有几个。”
“是不是?”
“不是。”
“我跑去问人家,人家告诉我弄错了。”
“哈哈哈……为了这种事跑去特意问人家你是不是那个喜欢我的人,简直丢脸死了好吗?”
“老实说,要搁平时肯定会觉得没面子,但是现在好像也在乎不了这些。”
打火声响起,随后又亮起一星微醺的火光。
“他是真的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可我还是忍不住想猜他是谁。”
“这么说是你自个儿找虐呗。”
“嗯哪,现在看谁都像他,再仔细看似乎谁都不是。”
“也许他根本就是个女孩子,也许只是有人跟你开了玩笑罢了,结果你就当真。你是不是傻?”
“也许吧,”雷明自嘲地笑道,“可我总觉得他不会骗我的。”
“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人哪。”阿兰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想也没用,可就是控制不住。”
阿兰坐起身来,直视着雷明。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每次想不开了就跑来跟我滚床单吗?”
“那样也不错啊。”雷明笑,“正好可以让大脑空白下来不去想那个人了。”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阿兰笑着勾住他的肩膀,“反正感觉跟你还蛮契合的,所以说,人根本不需要去想那么多,用最简单的方式活得快活不就行了。”
“哈哈,是啊。”他答道。
是啊。
找一个人很容易。
而找到一个人。
却很难。
一、
阿朗还记得出门前他爹交待的话——在大部分中原人眼里,偃月谷可能不是个太好的地方,能不提就尽量别提。雷焱离家二十多年了,到现在也没真告诉家里他现在在哪里落脚。亏得他年轻时候就天为铺盖地为床地走南闯北,从来就没安分过,这二十多年来又时不时地让人捎个信,所以雷家也没真的太担心他。雷焱也是小心,让人送信的时候总会多带上一两封,好时疏时密地往家里送,有时半年,有时一年,有时四五年,这么一来也不容易让人往偃月谷三年一至那规律上想。那天吃完了饭,雷掣就抓着他好一顿聊。人上了年纪话就多,从开始带着些怒气地唠叨,到最后唉声叹息的抱怨,除了数落外更多的还是亲人间的思念。阿朗歪着脑袋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陪着大伯喝上两杯,细细感受着酒里话里的那份“人情味”。
他是很想陪着大伯多聊聊的,只是他话一多,就难免漏出老家那一带的口音来,就只好傻傻地笑着,偶尔附和上一两句,看上去特别老实腼腆。
“你这小子,野那么久都不知道早点来,现在倒跟我这儿卖乖,比你爹还不是东西!”
“大伯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
明明是骂人,雷掣口气又凶的话,但阿朗这时听着不怵也不恼,干脆趴在桌上咯咯地笑起来。
二、
大概是吃多了。
也可能是太不习惯“小少爷”这个身份了,在雷家他总觉得各种不自在。原本总是很早睡下、一挨着枕头就能睡着的阿朗这天到了子时都还精神着,他也就突然想到院子里走走。
临安的夜晚自然是没有偃月谷的黑的。不过他到底不熟悉雷家,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处院子里来了。
“…么挂念着,不如建个衣冠冢了。”
“四叔你说笑呢?我建算什么名堂?”
他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就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两个人影站在院中石板上,往一个铜盆里燃着纸钱。他见识虽少,但也知道那纸钱是烧给死人用的。
是什么人呢?
“今天就随便拿点花花啊,等重阳了哥再给你烧。”
阿朗躲在院外,借着树影往里偷偷瞧着。听这人说话的声音,似是他二堂兄雷威。
那这‘四叔’莫非是这霹雳堂的四堂主?晚饭的时候倒是没见到这位四叔,听雷掣说四堂主平时一作起画来就不知日夜,繁文缛节的事也时常不放在眼里,家里人都习惯了,大部分时候也就由着他去,毕竟他作的图纸跟这些规矩比起来价值可要高得多了。
“你也早些去睡吧。明天又得忙吧?”
“忙啊,哪天不忙了?忙来忙去不知道什么意思,呵。”
“又说这种话了。”四堂主笑了笑。
“说错了?忙了再多也不是给自己忙的。……忙死也没人管。千兵易买啊,一将难求。这里谁都不是将,兵的命值钱吗?”
三、
雷威好像一直挺忙的。阿朗是搞不懂他在忙些什么,夜里的只字片语他也听不明白,所以站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平时这雷威一早就见不到人,往往是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见他回来一趟,却是连饭都不吃就又跑了出去,这一去往往得是过了亥时才会回来。看雷府上下的反应,他这样的忙活已经有些年头了。
倒是雷慈,明明是长子,反倒闲得很。他住的院子不算大,修得却极为雅致,步入其中便觉周身皆是一静——并非安静,院中那徐风拂叶、细水润石的动静都声声入耳,但偏能让人觉得此处格外悠然宁静,跟雷府整体的气氛相比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越是往雷慈的院子去,路上的家仆就越是少,阿朗也是午饭后误打误撞才跑到这里,兜兜转转一会儿就瞧见雷慈正坐在一处小亭里。他探头张望了会,雷慈也仿佛是注意到他的出现,朝着身前空着的石凳偏了下头,他也会意地走了过去。
人还没走近,一阵阵茶香就先飘了出来。阿朗好奇地看了看雷慈面前那些瓶瓶盏盏,多是些他没见过的东西。看样子大概是茶具吧,他也不多问,就径直坐下。
“当心。”
“诶?…啊、噢噢…!”阿朗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突然出声提醒的雷慈,顺着对方的眼神才看到里侧还燃着一只石釜。那东西离自己还有点距离,看起来也不太容易碰到,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谢过雷慈的好意提醒,心里暗暗想着,自己这不知冷热的身子,就算真给烫着了可能也察觉不到什么。
四、
钟礼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从那天被雷掣硬塞到他跟前的时候阿朗就觉得了。他也不太在意这种“不喜欢”,谁被甩了个包袱都不会太“喜欢”的。也不知道雷掣是为了制住他,还是为了制住钟礼,他在雷府住了没多久就跟着钟礼到了钟家,这对他倒也没多大区别,反正都是被关着,换哪里关都差不多。
不得不说有人伺候的日子还是很舒服的,不仅自己的衣食起居都有别人操心着,连那孩子都专门让人顾着了。阿朗喜欢那孩子,但他心性本来就野,原来自个儿带着的时候总得时刻注意着小孩子的吃喝拉撒,现在不用他管,逗孩子可比带孩子轻松多了。
五、
也不知道钟礼是第几次拒绝自己“出去玩”的要求,阿朗终于是有些憋不住了。跟雷家几个亲眷比起来,他对着钟礼反而比较放得开,本来的性子也就慢慢地又显了出来。白天的时候他对着钟家的大门研究了好一会儿,发现以自己的本事,想要不动声响地把它打开看起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往墙上动脑筋了。
那天夜里他特地脱了鞋,好尽可能的避免发出声音,还把那烦人的外袍给脱了,穿着一身里衣就蹑手蹑脚地往墙上爬。他轻功不好——或者说中原功夫里那些叫“轻功”的东西他使不好。要跑要蹦他也不是不行,但动静可大得很了。偃月谷里会武功的能人异士并不少,自然也有擅轻功的。有个叫方万里的,据说进谷前在中原是个数一数二的包打听,一手踏水无痕、落地无声的轻功使的出神入化。只可惜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也不能练武,所以跟这方前辈虽有几分交情,却也没能学到他的本事。他边爬着墙,边想着等以后回去了一定跟他多讨教几手,到时候随便一个筋斗就能离地老高,这种墙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大概是想的太认真了,连钟礼已经走到身后他都没能察觉。
他本来也就是偷偷摸摸地,难免悬着心吊着胆儿,被这么一吓也是惊了神,一时也忘了什么家不家乡话,随口丢下句招呼,手下一个使劲就几下刨着墙爬了出去,等回过神来早已跑出了好几条街外。
六、
徐飞白在中秋那晚一宿没睡。后半夜还不见阿朗回来,他几次想起身出去找人,又怕自己这前脚一走,万一阿朗玩够回来了,自己若是不在,岂不又剩下他和方鸣启独处?两人自上次那一场不知是切磋还是真上了火的较量后便像看不到彼此一般,但谁知道会不会又突然没来由的打起来?而且不知为何,每次一想起阿朗那天死水一般的双眼,就算是大白天他都背后一寒。可要真去思考这寒意的来由,他反而说不上是为什么了。
桌上油灯的火光渐小,他叹了口气,又添了些油进去,瞥见一旁原来供那孩子睡的小床,如今空荡荡的,倒是真的有些不习惯了。
六、
中秋后的第二天,雷掣便按先前答应的跟阿朗要了徐飞白落脚处的地址派人带话过去。两名弟子一早就出了门,却一直到快戌时一刻才回来。阿朗自是知道雷掣对这两名弟子再三交待,必须得亲口把话给带到才算是能交差,还特地向阿朗几次确认对方的特征以避免找错了人。阿朗见他们这时才回来,自然也猜到两人是在客栈等了快整整一天,更猜得到徐飞白怕也是一早就出门去寻自己和孩子的下落,也是找了整整一天。
带话的弟子见阿朗也是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向他汇报了今日的情况。他俩确实等了不少时候才等到徐公子回来,如今话已带到,对方也就安心了。对于突然被请回雷家一事他也表示理解,佳节团圆,阿朗又是第一次回家,亲眷们难免思亲情切,无暇顾及别的事也是人之常情,并无怪罪之意。
阿朗听着频频点头,嘴里轻声“嗯”着,又非要再三感谢,倒是弄的那两名弟子不好意思起来。
七、
阿朗在钟家大屋顶上坐了快一个时辰。中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盈满的月又开始缺了起来。
他本来想溜出来亲口给徐飞白报个平安,却扑了个空。刚进到那客栈,值着班的小二就一眼认出他来,还打着哈哈说他怎么连衣服都没穿整齐,莫不是刚从哪个大姑娘家里被人赶出来的。几番客套下才知道华山那一行人似是接到万贤山庄的邀请,另外给安排的住处,已经没住在这里了。他心里一阵失落,强笑着婉拒了小二奉上的热茶,又走了出去。
这偌大的临安,是生父的故乡,算起来也一样是他的老家,此刻他坐在屋顶上望着星空,却忽然念起偃月谷漆黑的夜来,心底也不禁生出些寂寥。
两年前他好不容易说服了一同出谷的长辈让自己一个人在中原闯荡闯荡,对方不知是真听信了他“爹交待的事多一时办不完”,还是对他身为雷焱儿子而放心,或是因他从小因病被限制了行动感到同情,总之最后也就真如了他的愿。
只是那些人都不知道他的病根本没有好。
他那时候同徐飞白闹别扭,并不是因为本来正在兴头上的切磋被打断,不是因为他的突然插手害自己落了个难堪的境地。
相反他根本不记得两人真的开始对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只记得眼前如果飞花一般闪过的剑气寒光,以及对方鸣启剑术打心眼儿里的佩服。他想跟他较量较量——不是斗,那是小哥哥的同门,不是来找事的坏人,他自然是没有起那种拼命的念头,反倒是认真地想跟对方比划上两招。阿朗知道对方很强,也想知道在这样的对手面前自己算是个什么水平。
但就在这个时候,仿佛睡着了似的,他一下子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脑袋睡着了,但是身子没停下来。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跟偃月谷的人分别后,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基本是走一步算一步,遇到人了就按着雷焱交待的那些地方随便挑一处问问路。要是一不小心走到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了,他也不担心,反正天大地大,路在脚下。
好像生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似的——在他发现自己有时会突然失去意识,而身体却在这种情况下依旧维持着行动,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记不起来之前,确实是什么都不怕的。
他皱着脸,抱着膝盖把脑袋深深地埋进去。是因为自己身子里的蛊虫吧,那个让自己能活到现在的东西。
该回谷去的。可好不容易有朋友了,真不想回去啊。
八、
钟礼也没想到阿朗那么快就回来了。他本来以为这小子兴许会趁机在外头野个两三天,连明天怎么应付雷老爷子的话都准备好了,倒不想小少爷只出去溜达了两个时辰便苦着脸敲开了自己书房的门。
“哎…”他叹了口气,“明天老天要是赏脸,我就带你出去玩吧,小少爷?”
九、
这带出门没多久,人就跑了。
慈哥啊慈哥,你现在还说这小子没心机?所以说同情心这种东西千万要不得啊……
“——礼哥哥!你让大伯别担心,初一前我一定回去!”
钟礼看着本来都快被逮着了的人突然就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捎了去。
这身打扮…丐帮的人啊?那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吧。
……倒是得再想套新的说法对付老爷子了,唉。
十、
后来他果然照着之前答应的,在赴宴前回了雷府。还没进门就抓着家仆打听他的宝贝小葫芦。
屁股大,头小,坐那儿晃晃悠悠,跟个葫芦似的。
至于被雷掣好一通收拾,就又是后话了。
十一、
阿朗是突然惊醒过来的。
恍如从噩梦中脱离,他大喘了一口气,却惊恐地发现周围赴宴的人都昏死在桌上。他猛地站起身看向自己的双手——手套还在,雷家给他穿上的那身繁复的华服也丝毫未乱。他稍微松了口气,又有些犹豫地抹了把自己的嘴,好在除了方才吃菜时沾上的几点油星外再无其他,才长吁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可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拼命回忆着却也想不起什么来,仿佛突然一阵困意袭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好像又跟以往不太一样……
“啊、啊!”阿朗忽然紧张地扯下右手的手套,小心地凑到钟礼身旁,颤巍巍地把手探进他领口颈侧轻轻触碰,对方温热平稳的气息立刻顺着指尖传了过来。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安心起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起来至少没有生命危险。随后他又以同样的手法试了试另外两个兄弟和同席的其他人,似乎都是一个症状。这试探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又走回钟礼边上,像是要再确定点什么似的在他脖子上这里碰碰那里捏捏,却见手下的人稍微动弹了下。他刚想靠近些再看看,就见钟礼睁开了眼。
“咦!礼哥哥你…你没事呀?那我先去看看其他人…”阿朗赶紧装作尴尬的样子打了个哈哈,转身就跑开了去。
十二、
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华山那一行人,也就稍微注意了下对方的座位,这会儿也就很轻松地找到了同样倒在桌上的徐飞白等人。他小心地盯着对方睡着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拨开盖在他领口的发丝,伸手轻轻覆上去,等确认和自己那边同席的人症状无二之后才收回手。
看样子跟会不会武功关系不大嘛…也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奇怪啊…
阿朗心想着,也稍微看了看徐飞白那几个跟自己打过照面的师兄弟,也是一样毫无差别。
“没事才好、没事才好,呼…”他一放松下来,眉眼就不自觉地弯起来。他不希望朋友出事,自然也不希望朋友的朋友出事。他本来想试着去唤唤徐飞白,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收回了手。
这其他人都睡着,只有自己一个醒着,要是把徐飞白给弄起来了,难保他不会叫醒自己的其他师兄弟。别人也就罢了…这方鸣启……
阿朗瞥了那人一眼。
疑心病那么重,要是瞧见自己好好地站着指不定又要怀疑了。上次不就是这样才打起来的嘛,要不是徐飞白及时阻止——
咦,说起来为什么那时候会听得到他喊自己名字呢?
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让他给抛到了脑后,他撇了撇嘴,看着桌上那些佳肴,眼珠子一转就笑了起来。
“嘿嘿…鸣启哥长得倒是挺俏啊,我来给你添两笔。”阿朗伸出手指从一个碟子里沾了些看起来稠得很的深色酱汁,放到嘴里吮了吮,“…甜的哩,应该不碍事吧。”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笑得更欢了,手指不断地去沾那些甜酱往方鸣启脸上画,“教你怀疑我咯…诶?”
他突然瞥见趴在桌上的江雪看着自己眨了眨眼。
“…嘘——”阿朗笑着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方的大半个脸还埋在胳膊里,也看不清此时是什么表情,但似乎不是会阻止自己的样子,倒像是准备继续装睡。他也是没在意,又补了几笔后才舔了舔手,重新戴好手套。
等回到原来的地方,只见长兄雷慈如刚才一样趴伏在桌上,雷威和钟礼倒是不知道去哪儿了。阿朗也不多想,撩起衣摆坐了回去,也如方才一样乖乖趴回桌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视线,睁开眼却吓了一跳——雷慈不知何时已转过头来,此时刚好面对着自己的眼睛盯着瞧。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雷慈就冲他挑了下眉,像是也在确认他平安与否一般,眼里的漠然迅速地被关切和安心所代替。
阿朗能读到此时他眼里温和的笑意,就也跟着笑笑,又埋头下去。
十三、
徐飞白怀里抱着小葫芦,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从雷府出来以后他的脸色就不太好。
阿朗跟在他身后,隔着大概半步的距离。他看出来徐飞白心情不好了,说不定跟自己当初瞎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心里头虚,不敢离得太近;但现在他大伯总算肯放自己从雷府出去了,想到又可以跟江湖朋友在一起玩儿,他心里又高兴,不舍得离着远,可说是万分矛盾。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徐飞白感觉自己还挺摸得清阿朗的脾气的。看起来孩子气,但有时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像孩子;心情好的时候坏点子的多,想一出唱一出,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
但心里头有愧的样子特别明显,一点藏不住,这时候要是问他话,定能判个八九不离十。
徐飞白的眉头一直微微皱着,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也不是在生阿朗的气。
雷门,江南霹雳堂,在自己父亲那代人的更早几十年前就已经淡出江湖了。除了以名门世家的地位维系着一些江湖上的关系平衡,雷家大部分人都不爱主动跟江湖人扯太深的关系。
当年的雷焱是个例外。
他不仅不好这霹雳堂引以为傲的火器,玩了一手刀法,更是在小有名气后干脆投身轩辕会,交的都是江湖朋友,干的也都是江湖事。徐一杭还在世时两人铁打的关系就已经让霹雳堂那些元老长辈们看不惯了,但雷焱脾气火爆,个性又率直,随口便能说出从此跟家门一刀两断的话来,把前堂主气得不轻,又偏偏血浓于水,真说逐他出门也必定是舍不得的。可那之后雷焱却突然急流勇退,跟个路数不明的女人真来了段说走就走地归隐山林,从此行踪成迷。霹雳堂的人没法从他身上讨回这口气,难免就把火都迁怒到了徐一杭和他别的江湖朋友身上。
万万没想到二十多年后,阿朗又跟徐飞白碰上了。
徐飞白也猜到雷掣特地请自己到雷府去一次不会是领个孩子那么简单,只是实在没想到会是那么莫名其妙的栽赃和偏见。
“老夫看你那娃儿,也算是‘骨骼清奇’啊,还不愧是你们徐家的种。”
雷掣从一开始口气就不好。但到底是武林前辈,又是阿朗的大伯,礼数上他也没有落下。那些不冷不热的话徐飞白也没太往心上去,还都一一不卑不亢地应了。只是等这带着试探味道的客套话都说完了以后,雷掣讲得东西就开始让他不明白了起来。
“…你说‘我的’孩子?这…”
“怎么?不敢认?”雷掣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又是一声冷笑,“你爹当初不像话,但也算是敢作敢当,最后名声虽然败了,但节气还在!你倒好,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我…”徐飞白听他的话头牵到了自己父亲身上,心里也是不悦。暗自捏紧了拳头,眉头更深地皱起来。
但雷掣好像已经认定了什么似的,根本就没打算听他说话。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也不想跟你多说。霹雳堂本来就不想跟江湖之事过多牵扯,共生教也好华山派也好,你爱怎么样都随你。别拖着朗儿下水!徐一杭当年已经惹够多麻烦了,你没法收拾也罢,别跟着一起当祸害!”雷掣招了招手,一边的家仆走上前来,怀里正抱着那个被阿朗带回来的‘小葫芦’,“你这孩子,以后也是个祸害。你带着她也养不好,我劝你还是早些将她…”
“还给我!”徐飞白突然低声喝道。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从家仆手里一把接过孩子,“谢雷堂主教诲,飞白感激不尽。但飞白不是你雷家人,也用不着听你这些教训。就此告辞!”
雷掣说的那些话其实他有大半没听懂。但对方显然是已经先入为主地对自己做了什么判断。徐飞白也不想追问,这种时候就算问了也只会被雷掣当作装傻和“敢做不敢当”。他从之前就一直紧咬着牙,现在嘴里更是漫得满是腥味,自五岁后他就没少受这种冷眼和误解,早已经习惯了,更不愿向不相信自己的人多做什么解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何必去向世人证明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辩解有用的话父亲当年也不会……
原本他担心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收留这个孩子,也不是没考虑过能否借阿朗的关系干脆将她托付在雷家——好歹是江南大户,即使当个丫鬟以后至少是不愁吃穿。但如今雷掣的这番话让他彻底没了这个念头,既然缘分没到,哪里都容不下她,不如就自己带着了。
“你…你这小子!不识好歹!想走就走吧!”雷掣见他转身就走的样子,气得背过身去,又忍不住转过头来指着他喝道,“你自己要造孽就自己去,别带着朗儿!”
“我与阿朗萍水相逢,从未强留过他。”徐飞白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说道,“何去何从他自能判断,我管不了,你也管不了!告辞!”语毕,也不管背后雷掣的怒声,就大步流星地向外迈去。
“诶!小哥哥你出来啦!…小哥哥?小哥哥!”阿朗在外堂等了好一会儿。他多少有点怕他大伯,刚把徐飞白带进去就自个儿溜了出来。此刻看徐飞白终于走了出去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却只见他脸上满是压抑着的怒意,又听到里头传来雷掣的骂声,才知大事不妙。
徐飞白此时心里五味杂陈,又是气又是怨,兴许还有些委屈。他知道自己习惯被这样对待,也习惯这种感受了,却不知道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接受这种习惯的。此时他走得极快,阿朗紧紧追在他的身旁,一直到出了雷府大门才好容易拽着他的袖子让他停下步子。
“…小哥哥你…不高兴啊?大伯凶你了?”阿朗看着徐飞白憋着发红的脸,怯生生地问道。
“……没有。”
“你骗人。”阿朗眨眨眼,绕到他跟前,“肯定凶了,看起来很不高兴咯。”
…那你还问!
徐飞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还是不动神色。片刻后他觉得心里堵着的气好像终于下去了些,才舒了舒气,看着阿朗轻轻开口说道,“…这里是你家,你赶紧回去吧。”
阿朗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瞧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喔!小哥哥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去就来,你等等!一定别走啊!一定!”他在徐飞白胳膊上抓了几下,几次松手又很快地抓回去,生怕一放手人就跑了似的。徐飞白拿他这样子没办法,也只好点了点头,才看到他放心地往里面跑去。
他刚跟雷掣吵了一架,现在又站在雷府大门口,委实是不自在得很。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好几个雷府的家仆对着他看了又看,议论纷纷。所幸阿朗真的没让他等太久,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啪嗒啪嗒地跑了出来。
徐飞白不解地看着他怀里抱着的包裹,正打算开口,只觉阿朗一只手掌贴上了自己的后背轻推了一把。
“走吧走吧!”阿朗嘿嘿笑着示意徐飞白带路往他现在的住处去。
“……你要跟我走?”徐飞白脚下走着,却忍不住瞥向阿朗问道。
“那不然嘞?三儿还在小哥哥那里嘞!爹可把三儿当宝咯!弄丢了非得教训我的。”
三儿?徐飞白微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定是那把叫作「三尺三寸」的玄铁黑刀,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走了一阵子,等脸上生气的表情终于褪了下去,他才看了看阿朗,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叹了口气道:“你跟你大伯说这是我的孩子?”
阿朗缩着脖子、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徐飞白又叹了口气。以阿朗的性子,他猜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就算问他用意怕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来,只是不知这孩子身上到底是有什么问题,让雷掣竟能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成见…不,也许不是因为这孩子,而是因为他本身也说不定。这样想着他心里又有些不舒服起来,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你大伯不乐意你跟着我。”
“我乐意啊!”阿朗闻声立刻接口答道,却又觉得自己这会儿声音不该那么大,重新低了下去,“大伯他不乐意,又不是要他跟着的咯…”忽的,他跟想到了什么似的,往前迈了半步跟到徐飞白身侧抬头看过去,”…小哥哥,你又赶我走啊?“
“不是。我要真赶你走,不用等到现在…”徐飞白想起同样的话好像在他们初到临安那时好像也发生过,心里也不知泛起些什么味道,脸上却是淡淡地一个苦笑,“我先前没有赶你走,现在也不会赶你走。只是你大伯现在对我偏见颇深,以后怕也不会改变什么了。…我也不愿解释。”——反正也不会有人信,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跟着我,难免他之后不高兴。他是你长辈。你该顾忌着点。别因为我的关系弄的你们…”
“那小哥哥,你自己觉得嘞?”
“我就是觉得、你跟着我对你自己…”
“你不要管我会怎么样嘛小哥哥!你就讲你自己咯,你觉得我跟着你,你自己觉得好不好咯?”
“我……”徐飞白走了几步,觉得耳边阿朗的声音似乎被拉的有一点点远,才发现阿朗在问话时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定在自己身后。他回过头去看向阿朗,今天的天气不错,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些像,又刚好也在中午,阳光打在阿朗的脸上,竟是有些晃眼。
“…你自己觉得嘞?”见他不答,阿朗又问了一遍。只是他这次已不如前两次问得那么有力,像是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地讲出来。
徐飞白望了他一会儿,又转回身继续往前走。阿朗正要垂头下去,却听到他淡淡开口说道:“我又没不让你跟着。”
“诶?”
“快些走吧,再晚点孩子又该饿了。”
“…啊啊,好啊!”阿朗赶紧应到,快步追了上去,“…嘿嘿~”
十四、
“小哥哥、小哥哥!…这些天想不想我嘞?“
“那中秋那天,小哥哥有担心我不咯?”
“嘿嘿,我晓得小哥哥来找我的,那俩哥哥回来都跟我讲咯,找咯一天嘞,嘿嘿。”
“…哎、哎小哥哥你走慢点啊!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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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推时间线,顺便把很多不知道怎么塞的段子ry(其实我就是想不出连接这些段子的方法…段子也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不要太在意…!
然后光明正大的不要脸一下。
藏了一下伏笔,有空再收,…或者等飞白收~(。
啊真的变成月更了……冬天让人堕落…………
以上!仍然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TUT!非常非常感谢!
要是有什么不明白可以的留言告诉我!(读不通的也可以ry…
由于统一战争镇压反抗军时使用了核武器,污染导致一般人天生多伴有各种残障或者畸形,而外形较为漂亮、四肢健全的多为社会上层人士*。
故介于社会中、下层的多数平民都基本上选择了用科技改善残障状况(如装有机械义肢),高度残疾、生活无法自理的公民则由联合体政府出资协助赡养,而有若合乎上述条件且具有自主决定能力的成年的合法公民则可以提出申请将自己进行改造,成为半械人,详情见后述战警一栏。
而机械义肢等辅助类器械一般仅能维持普通的日常活动,很少情况下会发挥超常的力量(战警除外)。
【*补充说明:
在联合体统一时代公民若有生育意愿时可以提交申请,批淮通过后即可开始延续后代的计划;公民亦可申请对他人遗弃的子女进行抚养。一般生育方式有自行或者使用人造子宫培养,经过基因选择和人造子宫培养出的后代在外形与智力上会比较趋于较高水平,但这种方式的所需费用也相对较高,并非一般平民可以负担得起的。
公民之间任何形式的性交易是不允许的,然而允许购买或于地底一层的合法娱乐区域租用昂贵的性爱机器人(智能水平极低)。】
阵营:
【电子基督信徒】the Church of Electronic Christ(CEC)
主要阵营之一,将电子基督的一切言论奉为真理的狂热信徒,对将意识数字化的理念有着疯狂的崇拜,认为这才是人类进化的最终形态,不支持他们看法的人应该受到惩罚,即肉体的消亡和灵魂的毁灭,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能将意识数字化的科技。
然而成为犯罪分子,你必须:
【A】进行手术强行取出芯片,但是这样你会直接被第一政权政府通缉;
【B】进行一次假死,在你的生命特征降低到一定程度之后芯片进入休眠状态,几小时后再进行一次重启,以检测你是否真的死亡,在假死过程中你可取出芯片,重启之后再探测不到生命特征芯片会断定你死亡并于数据库中更新信息,且在之后的30个工作日后删除你的一切现有监控记录数据,但20年前科学部改良了这个技术,现在只有在政府工作人员关闭了你的芯片之后才能将其安全取出,当然了,现在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带著芯片下葬;
【C】挖出自己的双眼,然后装入对芯片有干扰的电子假眼——干扰技术的研究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太多进展,所以最多只能这样;
【D】出生时未进入政府记录,即未接受手术的非法公民,但是若在各种场地进行身份确认时无身份者会被逮捕并强行植入芯片获得一个政府提供的新身份。
电子基督信徒在进行任务时请尽量穿着帽衫,且务必佩带标志袖章和能够掩盖面部特征的面具。
“精神种族不灭,电子基督万岁。”
【第一政权军】Army of the First Regime(AFR)
主要阵营之一,由于近期电子基督信徒活动增多,第一政权军由原来仅第一政权各区军队增员,普通政府警察和雇佣军也被招募,各个区域均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但本次游戏本阵营人设仅开放职业警察和雇佣军分类。
【A】雇佣军:
原为服务于私人雇主的正规武装组织。统一战争结束之后由于地方冲突减少,且镇压反动行动多使用无人机进行,故军队现已经过多次裁员,目前正规军人人数较少,服役时间也会相对较短,退役人员可以考虑转职为职业警察或者雇佣军。但由于电子基督信徒多于公共场合活动,不便使用无人机等武器,第一政权故雇佣大批雇佣兵安插在各处以应变突发情况。本分支为卡加萨城猎狗队,包括接受过非正式培训的公民、退役军人或战警,战警将于下一条中详细介绍。
【B】政府警察:
分为职业警察和义务警察⑥两种。
职业警察:包括通过培训的普通公民,和签订服务合约后被改造而成的半械人战警。
半械人战警:由于天生伴有或者遭受事故造成的肢体高度残疾、到达法定成年年龄且拥有自主决定能力的合法公民可以选择接受改造手术,但是该项手术价格昂贵,一般都只能通过社会募捐筹款才能集齐资金,故接受手术前需要签订加入军队或者警方并为其效力5年以上的协定,媒体会给改造人一定抛头露面的机会,以呼吁更多出于相同困境的年轻人投身维持治安的社会事业。
若半械人战警有反对第一政权的行为则政府有权力暂时停止半械人战警的机体运作,于审核调查后再决定是否恢复。
第一政权军成员任务将多为便衣任务,故无对着装的统一要求,但请携带四级武器以下等级武器或小杀伤性能量武器,以防伤及群众。
以上两方也均可设置卧底角色,卧底角色可以选择跟进主线与否,也可参与战斗。
【其他阵营】the Other Participants(OP)
本次企划中将不被管辖的阵营,即非上述阵营包括的其他职业角色,本世界观下的其他居民角色,且本阵营一切行为并不影响主线进程发展。
可以开启任何职业,从地下合法红灯区老板、情报贩子到房地产大亨均可开设。
2211年,世界早已不存在国家,于130年前几个核心成员国签署协定前形成联合体(the Union),并于联合体协定签署后16年通过谈判协商将世界大多数国家囊括,并在随后的40年内进行统一战争,完成了对反对军的镇压,反对国届时才全部投降,2137年全球联合体正式形成,首府位于前联合体创始国之一楚兰共和国(the Republic of Truland)的城市燕都。
企划的地点设在最后一个投降国——北非一个小岛国家格莫比亚——的前首都,现格莫比亚行政区首府卡加索(Carcaso)。
在联合体中,每个合法公民出生之后都会接受一项手术,即在脑部植入一个可以接收并传递视觉信号的芯片,此芯片可以将你的视觉信号转化为数字信号传送给政府部门作为监控记录。
2172年,(39年前)该技术在人体实验成功,此技术投入使用的政策出台之时在人权问题上遭到很多公民的质疑,但政府承诺不会出于个人意愿监视公民生活并且保证不将任何资料外露,监控记录仅用于提取证据,且这个方法确实能够有效降低犯罪率的事实让很多公民不再对此担心。现在所有合法公民的脑部均已植入该芯片。
此时仍然信仰一体化之前的宗教的已是极少部分人,由于第一政权的宣传,宗教早已被科学取代,科学成了新的信仰。
而约6年前出现了一位不知明确身份的人自称为电子基督,他将政府的科技部门新的进展曝光于众——政府研发了新一代的芯片,但现仅在实验阶段,该芯片不仅仅能将公民的视觉记忆记录并传送,并且能够记录和传送公民的一切意识活动,即意识数字化的科技已出现。
电子基督认为,既然人的意识已经能够数字化,那么为什么不将意识永远保存下来呢?他想让人类成为一个永生精神种族,而不是依赖于脆弱的肉体。支持他的人纷纷集结为一个组织,大肆宣扬电子基督的理念,想对现有的“人的意识若数字化那与机器何异”的观念提出挑战,宣称要进行圣战,将质疑他们观点的人全部清除。
*
本次游戏背景城市为格莫比亚行政区(Gomorebia Administrative Region) 的首府卡加萨市(Carcaso City)大都会。
格莫比亚行政区为非洲西北部北回归线附近的一个小岛,隶属于联合体第一政权下的北非分区,面积为96785.8平方公里,属地中海气候,全区时有地震,雨季易发泥石流等灾害,岛屿地势东高西低,西部多为平原,东部格莫利亚山脉全长约255公里,最高峰圣公山高度约为3000米,全区年降水量约为660mL。官方语言为英语、法语和阿拉伯语,将来将推行世界语为主要语言。
该区首府为岛屿东南部沿海城市、前北非民主联众国中格莫比亚国首都卡加萨。该行政区大部分在战争中被毁,于战后在废墟上重建而成,除北部个别地区污染过于严重暂时无法居住,其他城市发展皆欣欣向荣。首府卡加萨位于岛屿东南部海岸,系格莫比亚行政区最大的发达城市,该城市建有全球最大的统一战争纪念馆和前撒路教圣王之眼大教堂,以旅游业和硐石矿、美酒出名。本地也是
新星科技公司游戏开发分部的最大工作室,灯塔工作室的所在地。
卡加萨现都会人口约为98万人,当地居民基本上是战后移民,战前的原居民家庭只剩下少数,本地人口黑人占36%,白人占31%,亚裔20%,拉丁及其他少数民族占23%。
(以上皆为杜撰)
女孩好像变成了一只氢气球。
轻飘飘,轻飘飘地,飘到了云上。
她想在云上做一个云房子。她用大朵大朵的云砌出了一个大方块。因为她不是很会做手工,所以这个房子没有尖屋顶也没有圆屋顶,就是一个大方块。女孩端详了这个大方块好一阵,才发现这个大方块根本不能叫房子,因为它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房子的里面塞满了云,根本不能住人。
怎么办呢?
先做个窗子吧。
女孩想着,伸手去剥方块外面的云,但手还没有伸到,身体却先沉了下来——就像漏气一样,女孩的身体慢悠悠慢悠悠地降到了地面,云房子在她头顶五六千米高的地方悠哉悠哉地飘着,但女孩却不能再飞上去给房子做窗子了。
女孩养成了动不动就看天的习惯,她努力地伸着脖子,寻找着那朵方形的云。而那朵方形的云也给足了她面子——不论刮过多大的风,她总能看到一朵方方的云在天上飘。
不知不觉地,女孩的身体又像气球一样飘了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飘上了那朵方形的云,想把那个方块变成一座真正的房子。但她飘到云层上之后,马上就傻眼了——云房子不见了,云房子变成了一颗巨大的棉花糖!
因为女孩在地上的时候只能看到云下面的那一面,所以她并不知道云朵的方形底座上发生了什么。
有谁到她的云房子上来做了恶作剧吗?
她伸手攒了一团棉花糖塞进嘴里,棉花糖马上就化成了一滩水。
这一点也奇怪。因为云就是水做的。水做的棉花糖就像水一样,一点味道都没有,但女孩很高兴,因为她从来没有从别人那里收到过棉花糖。
她开心地吃啊吃,吃啊吃,但不管她怎么吃,她都吃不完这样一个实心房子大小棉花糖。
这个棉花糖实在太大了。就算女孩吃得直打嗝,眼前的棉花糖还是像小山一样。
这是女孩收到的第一朵棉花糖,她不想就这样丢掉。不只是浪不浪费的问题,要是让送礼物的人知道自己送的东西就这样被丢掉的话,那个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怎么办呢?
女孩想了好久,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把剩下的棉花糖做成了一只小飞象。
虽然是小飞象,但这毕竟是象,小飞象就像其他的象一样非常大,就像吃剩的棉花糖小山一样大。
女孩最喜欢小飞象了。她枕边的小飞象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要把她最喜欢的小飞象,送给那个送她棉花糖的人。
她的身体又开始缓缓下沉,就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飘回到了地面。脚跟落在地面上,重量又回到了身体,但女孩的心却挂在云上,再也回不来了。
女孩一直以为她独占着整个世界,天空也好,地面也好,全都只属于她一个人。但现在却突然有一朵棉花糖跑来告诉她,这个世界上还有别人,有人和她在同一片天空下,共享着同一片云——这十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女孩一直想着那个送她棉花糖的人。不知道她想了几天,几星期,还是几个月,总之她想着想着,她的身体又漂浮了起来。
女孩飘到天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飞象。她找啊找,找啊找,不要说小飞象,就算是像小飞象大小一样的云,她都找不到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天上的云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可以是风,可以是雨,让一朵小飞象大小的云变成碎片的方法多得数也数不清。
女孩很伤心,她钻进云的废墟里,想找找有没有小飞象的鼻子或者耳朵的残渣。
女孩找啊找,找啊找,她找啊找啊找。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漏气,所以她也不敢休息。她把云朵翻了个底朝天,但却连小飞象的尾巴也没摸到——终于,她累得翻不动了,一屁股坐倒在云堆上。
“吱——”
女孩一惊,跳了起来。
这是云上,怎么也不该有这种声音啊。
女孩小心地检查着刚刚坐过的地方,尽管知道这里除了她,大概,大概不会有别人,但她还是小心地把刚才坐的地方又仔细地翻了一遍。
一只仓鼠。
女孩居然在她刚坐下的地方找到了一只云做的仓鼠!
不会像女孩留下最喜欢的小飞象一样,那个送她棉花糖的人也留下了那个人最喜欢的动物吧。女孩把云仓鼠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开始思考这次要留下什么,坐垫猫?短耳朵兔子?绵羊球?但就在女孩还没想好,身体就先一步沉了下去。
她没有时间去留下什么东西。她抬头望向那片高头顶几十米的云,然后发现它的形状已经和自己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因为在云里翻小象的关系,云团变得又蓬又松,好多云团甚至被翻到了半空中。
好多气球——女孩这样想着——一团团小云团飘在薄薄的大云团上,除了颜色,简直和广场上飘着的气球们一模一样。
女孩回到了地面,但她很揪心。那些气球其实只是被翻到半空的小云团,没有那个人会不会喜欢那些气球呢?很想把那个人找出来问个清楚。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一只白色的气球忽悠悠忽悠悠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好意思哈,能帮我把那个气球拿过来吗,我现在手脚有点不方便,帮一下下,帮一下下就可以了。”
那个白色的气球并不是野生的气球,它是有主人的。
女孩捡起了那个气球,走到了那个浑身上下乱七八糟地缠满了气球线的主人那里。
“能帮我把那个气球系到我身上吗?虽然那个气球不太有气了,但还是帮我系上吧。”
“谢谢你啊,我跟你讲,我要用这些气球飞上天,大家都说我脑袋坏掉了,但脑袋坏掉有什么不好呢,这个世界的进步都是由脑袋坏掉的人推动的,因为只有脑袋坏掉的人才看得到天马行空的未来,而且,也只有脑袋坏掉的人才能把世界向那个未来推动。我们能有今天,全都是托那些脑袋坏掉的人的福,而我,也将成为把世界往那个未来推动的人之一!”
女孩被这气势磅礴的宣言深深地吸引了。但吸引她的不是宣言中的壮志凌云,而是那个“飞上天”。
也许这个人就是那个送自己棉花糖和云仓鼠的人?
女孩想问个清楚,但不管怎么比划,对方都是一头雾水。她想拿出云做的棉花糖,但棉花糖已经被她吃掉了;她想拿出云做的小仓鼠,但仓鼠已经在口袋里变成了一滩水;她努力地扑腾着双臂,想做成一个飞的动作,但她越是扑腾,越是觉得自己就是只大蠢鹅。
“哈哈哈,你脑袋也出问题了吗?”
女孩又羞又臊,将通红的脸别向了一边。
“抱歉抱歉,你太可爱了,所以忍不住就——你也想飞到天上去吗?”
不,我本来就能飞到天上。但毕竟这话女孩是说不出口的,而且她的手里早就被硬塞了好多气球。
“来,把这些系到身上,不够的我可以再充。”
女孩照着他的话做了。
身上的气球越系越多,终于,多到了能让女孩的身体飘起来的程度。
女孩的身体飘上天空,飘得比云还高。
她俯瞰着云做的房子,看着它慢慢消解成棉花糖、小飞象、云仓鼠和白气球,然后飘到了看不到云的高度,然后又和白色的气球一起飘到了无限高的远方。
这些都是女孩的秘密。
一般人知道的只是氢气球爆炸导致两个小朋友遇难的事。大家都在为死了两个玩氢气的熊孩子而欢呼,丝毫没有被他们一个不会说话一个不会走路的事情转移热情。
2016.01.12秋草烟生贺
——
愿你再也不会后悔的路。
找到那些你想要的,抛弃那些不需要的,在时间的大浪淘沙中留下那些被镌刻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想要帮助你的人,有想要了解你的人,有想要尝试着去爱你的人。
不要彷徨,不用迷惘,你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正确的。
你终会找到没有负担和痛苦的归宿。
——
短打,一发完结,时间设定不明
——
如同慢镜头一般,缓慢地逐渐改变。
——
时间不能抹去的事物,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
无论是爱情,友情,亲情,当时发誓会永远铭记的回忆,还是下定决心要留下的最初的自己。
时间见证我们在石碑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将白纸染成墨色,却也把它们一一消磨。
最后的最后,还会剩下什么呢?
秋草烟从发间拈下一片已经枯黄的落叶,仰起头,从北方压来的积雨云已经占领了大半个天空,连带着层层叠叠的暗色一起遮蔽了光线,似乎快要下雨了。他站起身来,披上手边的大衣。
从花坛边拎起背包的时候他发现手里拿着一张学生会的表单。他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上的,这很不寻常,但近来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插曲,就像某种惯例,或者是一场暴风雨,仅仅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伞,也没有雨衣,如同一个没有武装的士兵,面对席卷而来的,铺天盖地的战争,毫无防备的还手之力。即使意识到了也无法做出任何应对。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令人感伤而又无可奈何。
秋草烟习惯称之于“时间”。支撑命运却又高于其上,是真正让这个世界像现今这样运转的统治者,支配着他的生活的唯一。
他曾经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控制他的生活,而直到今天也确实地履行着这一点。将这位年轻人的生命塑造成现今模样的那两位始祖没能做到,他的弟弟没能成为牵绊,那位耀眼得时而令人艳羡的波斯猫,或是那个美丽的人类也绝不会成行。
唯一能够凌驾于我的命运之上的,只有我自己。秋草烟静静地看着那张资金申请的表单,电影社想办一期露天电影,同时出售食物和饮料。也许他会批准,也许他不会,更大的可能是这根本轮不到他来做决定,即使他愿意开口的话猫村也不得不斟酌几分。
丝丝点点的小雨已经落下,有几滴砸在了手中的纸上,晕开不大不小的一片。秋草烟拢了拢衣领,向教学楼走去。
今天他有课要讲,不开玩笑地,受小亭和雪岛的邀请而去给他们的学生们做一次辩论的嘉宾,似乎是要从更加贴近学生们的角度分析他们的观点,然后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大概那两位老师的主旨也就是如此吧。
他面前的落叶已经像是自然而然地被扫开了,留下一条干净的道路。被雨水打湿的红叶黏在石砖地上,透出深深浅浅的印痕。
如果哪一天,我的存在被从这个世界中剥离出去,会有人发现吗?
海野立夏站在窗前,教学楼的灯还亮着,就显得外面的景色愈发的暗沉,被狂风和暴雨冲刷的夜色剥落出来,墙面和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成为了时间和空间里唯一的伙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想。
白天的战局分析上,御狐学长毫不留情面的驳斥了她的观点,并且举了好几个实例来证明她的荒谬之处。她一个也没有听说过。没有这方面的学习经历并不是借口,既然选择了这门课,那就意味着她必须知道她应该知道的那些知识。放学后她没有跟浅铃一起回家,留在了图书馆,直到闭馆之前都在查找秋草提到的几个战役。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方是异族,知识的来源本就和人类重合的少,更何况他在这方面真的可以称作学识渊博,随口举出的例子都生僻的很,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经典的案例。
踏出图书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转回教学楼去取放在柜子里的社团材料,却在二楼的走廊上看见了窗外的恶劣天气,即使有伞,这个时间公交车也要半个小时才有一班,浑身透湿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更何况她还没带伞。想要在这种风雨里冲出校门,大概需要莫大的勇气吧,海野立夏如是想到,也许浅铃会很乐意尝试一下也不一定。
并不是这些。
什么?
现在的我会在这里的理由,虽然听起来完美而又合乎逻辑,却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凝视着被雨点覆盖的玻璃窗,轻轻放下手中的纸袋。她伸手推开了它。
海野立夏推开了窗户。暴风雨的气息扑面而来,厚重而密集的雨划过她的脸颊。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在模糊的黑暗里连学校的轮廓也不能分辨清晰。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声音很熟悉,比其更熟悉的是来人的脚步声。是御狐烟。
海野很有自信自己听的出来。
学长走近了一些,她并没有关上窗户,依然保持着面对自然的姿势,不确信自己作了回答。
御狐从走廊尽头慢慢接近。他的脚步声一如既往,没有猫村那样的厚实,也不是星村那样的沉稳,只是他自己的,清浅却又不疾不徐,仿佛走来时带着自己全部的生命和过往,而走向的则是可以放下一切的未来。
但是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她从挺早之前就察觉到了异样,但今天这种违和感格外明显。
那个人的脚步声里有着某种杂音。
随着鞋底的一起一落,有着一个比他更慢的,仿佛回声一般的声音存在。
一点一点地,落在他身后。
她转过了身。
如同慢镜头一般,缓慢地逐渐改变。
秋草烟至今还记得,是海野立夏,那个被他和猫村一致评价为“美丽”的女孩子,在那个时候停下了依旧往前走着的他。她的发间的气息,柔软的怀抱,以及不带一丝杂念的,清澈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这么熟悉,简直到了令人生厌的程度。
如果说有什么是时间不能磨灭的,也许不可能是记忆。但的的确确,最后在浪里淘沙中打磨剩下的,就是那些的刻骨铭心,那些留在灵魂和躯体上的,不会长合的刻痕。
喜剧永远不会像悲剧一样令人感慨万千,即使是评价极高的作品也奉行着“笑中带泪”。
我们的故事,是那样能够至今仍历历在目的东西吗?
我真的,被人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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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Q;
1.平民的半妖需要一开始就写明吗?
如果企划发生的时间点已经有半妖化的特征就归为半妖。
如果是故事发展中预定变成半妖的写【半妖】。
但最好在简介中有一些暗示,比如双亲中有半妖或者最近身体有异样。
简而言之,除了至始至终都当人类的人写【人类】外都是【半妖】。
如果是【半妖】,需要交代一下父母情况。(可补在人设卡外的叙述上)
2.在一期沒有達到戀愛結局的半妖
就是、很自然得繼續用半妖的姿態活了30年嘛((?????
默认结局是就这么生活了。
如果不想要这种结局,也可以设定他和NPC结了婚什么的 结局自定 只要不牵扯其他PC。
如果你一期的PC和你没跑完剧情但是你想和他结婚,商议之后可以这么做。
但请一定和对方里之人商量好!!
3.制服可以改吗?
制服可以改,适度就好。比如加长变短拆袖子挽裤腿
4.在帝都生活的人受到禁术影响会从半妖变成妖异吗?
一个企划书的歧义……
如果一开始你是妖异,是变回妖异,同理变回半妖。
不存在原本是妖异,变成人之后再变成半妖的情况 。
5.一期的失踪人口可以继承存档吗?
可以。但请妥善设定剧情,有涉及PC的请和PC的里之人商量清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6:人造半妖实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实验本身是从十年前开始的,有进行过小规模的暗杀活动,十年前的半妖几乎已经「处分」或「死亡」。若要存活需要非常特殊的合理条件,
普通【侥幸】不予通过。真正大面积临床试验是从一年前的征兵开始的。
7:征兵的年龄段是?
征兵年龄段为15-25岁
这个是新兵。
如果是教官一类的可以突破限制,但此类角色会在人数上做限制。
8:改造完进入军队之后受伤不能继续作战的人造半妖和改造失败的人造半妖将如何处理?
坏掉的在征兵之前默认处分掉了,如果一定想「幸存」基本类似废人了。但一定没有军纪说「可以放过」。特殊情况按照合理来设定。
9.可以出现30岁以下的半妖于帝都平民吗?(并没受禁术影响的情况)
禁术问题之后帝都【变回半妖】的人开始多起来。如果是这个时期受到影响的,当然可以小于30岁。
但需要在人设纸注明是【原人类】。
在那之前基本存在于帝都的都是【一代留下的半妖】(大于30岁)
如果要设定30以下的半妖,那他的父母一定有一方是原半妖或原妖异通过合魂仪式变成为人,和人类生下的小孩。且半妖化是最近一年的事情 。
10.半妖如果是隐藏身份可以在种族上写人类吗?
不可以。
但简介可以说【因为隐藏身份身边人以为他是人类】。
11.【常世禊祓】对哪些半妖进行抹杀?
普通半妖:抵抗有误杀可能
人造半妖:全部抹杀
12.SPST如何招人?
有另外的考试。组织在十年前就秘密成立了,成员从那个时候开始增加,不和军队一起招募。
13.如何区分普通半妖和人造半妖?
【妖异】有办法立刻分辨。人类和半妖 不能。详细看种族设定。人类和半妖一般从常理(比如穿军服)或者肉眼判断,但如果人造半妖设定的【残障】很明显,可以通过此来推定。
14.企划书似乎说可以父母一方是半妖或妖异?
这个其实是个歧义,本身想表达的意思是【原妖异和原半妖】。也就是他们都合魂变成人类了。
15.关于民间人变回妖异或半妖的细节?
1.亲代和子代都可以。
2.变回去可以设定变化的节奏(就是一夜之间或者慢慢的),但一定是变回【本来的东西】。比如合魂变成人的妖异父亲,也变回妖异,合魂之后生下的小孩如果要【变回去】,基本只可能变回【半妖】(参考开挂而生得健康的狮虎兽们)。变不变回去不强制,是个概率事件,看玩
家意愿。
3.子代默认是合魂之后(都变成人)生下的。
半妖和半妖,妖异和人类无法生小孩。
人类和半妖生的小孩出生率低,且都早夭和身体残障。
16.关于【帝都出现半妖的奇怪现象】
给个容易懂的比喻。
禁术的使用-核能使用,奇怪现象=核泄漏
10年前军方开始研究禁术但那时候规模小,1年前开始大量制作人造半妖的时候才产生了核泄漏影响了平民老百姓。
所以产生人类(这里的人类指的是合魂后的原半妖,原妖异,或以下内容的后代:原半妖x人,原妖异x人,原半妖x原半妖)变回半妖的现象只是在最近一年间开始的。
17.关于军衔设定:
SPST的Rose为大佐军衔。
零式:
人类不得高于中佐。
人造半妖不得高于少佐,少佐人数目前饱和,不再增加。人造半妖请选择少佐以下的军衔。
请根据角色能力妥善选择军衔,一年内征得的新兵一般为二等兵。
普通军人:不得高于大佐。
Period1:见或不见
“嘿,里贝塔,怎么?”一个醉醺醺的人就这样趴在了Liberta身上,即使是在这种醉酒的时候依旧能咬字清晰的女子调侃地问到,“大花短裤又被人看见了?”
听到这话,Liberta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带儿确定了一下位置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调戏了,用着不耐烦的语气回答,同时努力地尝试把身上的那个人扒拉下来:“利蒂希亚,我带你去醒酒。”
Laetitia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披散下来,双眼半眯着,赖在他身上就是不走,双手围着他的腰。
她的唇形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只猫,一只瞄准了食物的猫,眼睛里闪着阴谋的光芒,说话时候清脆的声音总会成为一场欺诈游戏的前奏。
“我可爱的小里贝塔也马上要成年啦,姐姐都不知道准备些什么礼物才符合你‘大花裤’的名号。”当然有些时候,她说话很不好听。
他手心里攥着的是与自己相似发色的卷发,眼前的是一片星空。
星空的颜色的被灯光染成了紫色,和两人的发色相仿的紫色。
“……”回应Laetitia的仅仅是一阵沉默。
“里贝塔……” Laetitia眼里划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却被她低垂的眼帘遮住隐藏得很好,依稀能看到睫毛上粘着的细碎水滴,“要送你离开了……”
“虽然我以前总是嫌弃你拖后腿,但是……”一向活泼的女子嘴角一弯眼见着又要哭出来,Liberta感觉到了肩膀上的一丝凉意,带着不舍浸湿了他的薄衣。
那滴眼泪仿佛一下子就击穿了他所有的武装,一滴泪顺着脸颊划了下来滴在地上,承载了太多感情的这滴泪激起了一圈尘埃。
女子的头埋在少年的背上,不知何时这个肩膀也让人感到了可靠,跟在她身后出谋划策的那个孩子终是长大成人,能撑起属于他的一片天。
这样的话放手也是能放心了的。
Laetitia突然起身,发丝从Liberta的手心抽出,白色的纱质裙摆随着她的脚步飘动着。
“那么就此,再见了。”喝醉的女子在背过身离去的那一刻抹去了自己的眼泪,踏着有点不稳的脚步自行离开了,“不过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望着她的背影,Liberta只是叹息了一声,拎起自己的背包便向着反方向走去。
Period2:镜子
踏上岛的那一刻,Liberta明显不习惯这里的氛围。
全是男的。
虽然他对女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妄想,但是偶尔欣赏一下也是必要的,一下子来到了男性荷尔蒙如此浓郁的地方,他感到有点后悔了。
为什么当初没有逃掉那个体检。
被带到了岛屿上的其中一间房子的某间屋子,一路长途跋涉到了此处任体力再好也会感到疲惫,更别提这个吃不好睡不好的人。
Liberta揉了揉自己坐了一天的腰,直接扑上床。
还好,床铺看起来都是有人打扫过的,十分干净。
在床上装了十分钟尸体,Liberta就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几套衣服,一个水杯再加上钱包等必备物品就没有了。
嘲笑了自己的穷酸劲儿然后就呆愣在原地。
他现在还可以干什么?
是去逛逛这个岛还是呆在房间里等通知?
这是自己以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周围没有Laetitia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反而有些不习惯,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渐渐的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有点长,让他模糊了时间概念,再度醒来的时候是深夜,没有找到钟表的他只能随意猜测着时间。
Liberta向着窗外望去,夜空中点缀的星星依旧是那个样子,一如那晚他和她看到那片天空一样。
只是这片夜空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眼中倒映着的星河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随着他双眼的眨动变换着。
“……痛,头痛。”一阵痛感袭来,Liberta按着太阳穴附近却无法减轻一点。
往日头痛都会有Laetitia的按摩,现在她不在身边,那就只能让他自己来尝试一下了。努力回忆着往日姐姐的手法给自己的头顶做起了按摩。
这个时候的Liberta并没有猜到,这伴随了自己半年的头痛是因为恩典。
一时实在无法压住疼痛,他干脆从床上起身试图做其他的事情来吸引注意力,从后脑勺疼到前额叶的痛让他的衣衫半湿。
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无意间扫到了衣柜旁的镜子,迟钝了三秒才移开视线,然后就开始陷入迷茫。
我刚才,想干什么来着?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怀疑自己可能只是渴了想喝水而已,Liberta没有关注到自己已经湿了的衣服,放下水杯就躺床。
给自己盖好被子确定不会被自己踢掉以后他闭上了眼睛。
等等我是不是对着自己改了记忆……
等他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睡意再度袭来,将他拖向了千里外的不知名的地点。
那里有他熟悉的人。
-P10-
旅店的早餐也非常美味,烤鱼配着味增汤,还有简单的生鸡蛋、凉豆腐、纳豆以及一些酱菜,平时摩鲁佳与奇牙早餐不太会选择吃米饭,偶尔尝试一下,新鲜食材滋润进身体的感觉也很不错。
雪已经停了,虽然还没有放晴但是至少比较方便外出。回到房间换上日常的衣服,今天打算到旅店附近逛逛。这片区域除了自然风光外还有一些人文景观,著名的新月烧瓷器产自此地,所以附近有许多店卖着各式各样的碗盏杯碟,摩鲁佳计划去挑一些小物件,作为此行的纪念品。
主干道上的积雪不知何时已经被清扫,所以走在外面并没有任何不便,但是奇牙还是捉住了摩鲁佳的手塞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虑,另一方面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不愧是观光圣地,一大早各个店铺已经生机勃勃地准备好开业,店铺门口也摆放着一些价格便宜造型简单的新月烧,摩鲁佳与奇牙走走看看,逛进一家非常老旧的店,店内通道狭窄,却在每一个可以摆放的空间都摆满了瓷器。与其说是商店,不如说是一个新月烧博物馆来得准确。
两个人分头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摩鲁佳回头时看到奇牙正在一个拐角抬头望着一枚挂在墙上的瓷碟,她也凑了过去。那是一枚浅米底色的不规则圆形碟,只比手掌大一点,上着粗釉,碟面上画着的是雪中赤梅。古朴的做工与小巧的尺寸,最重要的是大雪中的梅花让两个人都觉得欢喜。这瓷碟价格不便宜,可还是买了下来,摩鲁佳打算将它摆在玄关入口处的柜子上,每天一回家就可以看到它。
走累的时候去吃了当地有名的点心,一种加了夏日苦橙皮的和式团子。再次上路时天空中微微地出现了一缕阳光,两个人朝着海边走去。
冬日里的海滩有一种萧瑟的感觉,那是与夏天截然不同的景色,连海浪声听上去都有一点伤感。可是摩鲁佳喜欢冬天的海,人很少,安安静静的,除了自然的声音很少能听到人世的喧嚣。她走在奇牙身侧,时不时停下来捡起一枚又一枚的贝壳,再看着把它们洒落到地上的样子。
再往前走已经可以看到旅店后门,另一边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道,他们走到山脚下才看到那里竖着一块牌子,写着小道的尽头有一个景点叫做海月居。根据介绍似乎是一座几百年前建造的建筑,外壁贴满了白色的贝壳是它的特色,从那里可以看到绝美的海景。
没有任何计划与打算的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小道,缓缓朝山上爬去。
海月居果然是在小道的尽头,只是景色比摩鲁佳想象中的更美。它被建在一个峭壁上,如果走到最深处的窗边,可以看到270度的海景,背后是山,而脚下就是海,以前到底是谁能有幸住在这样风景秀丽的地方。除了摩鲁佳与奇牙,还有其他游客在此,所以大家都排着队等着能到窗前拍照留念。
排在前面的是一对母女,摩鲁佳主动提出给她们拍合影,小女孩看着镜头笑得灿烂。然后摩鲁佳与奇牙有了他们的第二张合影,这一次她不再畏缩,而是站在奇牙身前笑得温柔。
奇牙将这张照片发给了摩鲁佳,她盯着画面上的两个人看得出了神。奇牙的手自然地搂着她的肩,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而自己微微有点靠在他身上,对他依恋无比。摩鲁佳很高兴他们有了一张很棒的合影,上次在小瀑布边上的虽然也不错可那时他们还没有像现在那么亲密。
她从照片上抬起头,眼睛追着奇牙的身影。他正在另一扇窗前看着外面,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抿起嘴朝她笑起来。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这样的想法从摩鲁佳的脑海中跳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位置突然倾斜了。明明自己站在平地上,这是为什么……下一个瞬间奇牙已经赶到了她身边,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护在胸前。这时摩鲁佳感觉到了从脚下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强烈震动。
人群中有人叫出了声,人们纷纷朝着门口跑去。
“地震了,跟紧我。”奇牙简单地发出指示,带着摩鲁佳跟着别的人一起朝出口走去。她在身边,他牢牢抓住了她,所以不会有事。奇牙在自己心中默念,他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
摩鲁佳跟着他走到门口,看到其他人已经在全速往山下走,而那条山路两端已经有了开裂。奇牙为他挡住了几个冲过来的人,接着他们也跨出了门。可是背后传来了孩子的哭叫声,摩鲁佳一回头,看到了先前的那个小女孩正跌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周围,她的母亲不在身边。
摩鲁佳拉着奇牙回到了海月居的室内,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她。他们迅速拉起小女孩躲到一角,问了她才知道地震发生时妈妈正巧不在身边,而现在不知被人群冲散到了哪里。摩鲁佳注意到女孩的脚踝有点发红,似乎是扭到了。
奇牙抱起女孩拉着摩鲁佳再次朝外走的时候,看到她的母亲大声喊着从门外冲了进来,原来事发时她由于站在门口附近所以一下子就被其他人推到了外面,努力回到这里花了不少时间。她哭着谢了奇牙与摩鲁佳,然后四个人一起朝外面走去,他们是最后剩下的人。
地面又开始震动,而唯一的下山小道在他们面前一断为二,海月居成了危险的无路可通、孤立在悬崖上的状态。妈妈拉着孩子尖叫着往后退了几步,奇牙松开摩鲁佳的手走到断面边上评估着现状。
好在这样的宽度他可以跳过去,就算带着摩鲁佳也可以做到。
他回到她身边向她说出了计划,摩鲁佳看了看那对母女,要求奇牙先带着她们过去。
“你先过去,然后我会回来接她们。”奇牙把她拉开一步轻声说,可是她在摩鲁佳眼中看到了不同的想法。
“你听我说,你带着她们先过去,我在这里等着。”看到奇牙缓缓地摇了摇头,摩鲁佳抓住他的手,“我最后的日子还没到,所以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有事。你先带她妈妈过去,我在这里守着小女孩,不然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会很害怕。”
从脚下某处传来了不详的声响,摩鲁佳推了奇牙一下,“快去!没时间了!”
确实没什么时间了。
奇牙拉着小女孩往摩鲁佳的方向一推,然后打横抱起那想去追自己孩子的母亲腾空而起。当他的脚尖一落地,他几乎是把她摔在地上,“在这里等着,我去接你的女儿。”他的时间不能浪费在那些我不能离开我的孩子之类婆婆妈妈的哭诉与解释上。
他再次回到了摩鲁佳的身边,她正拉着小女孩等着他的到来。当奇牙抱起孩子趁她越过他肩头看着母亲时,他拉过摩鲁佳深深地吻了她一下。心中的恐惧蔓延开去,这个吻给他带来些许安定的力量。
“我等着你,快去。”摩鲁佳淡淡地一笑,摸了摸他的脸,奇牙捏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然后下定决心地朝着对岸而去。
当他把小女孩放到地上并看到她全力朝母亲飞扑过去时,第二次余震到来了。背后响起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断裂声,摩鲁佳原先站立的地方以及奇牙现在所在的小道顶端经历了第二次坍塌,那些石头铺就的地面快速地往下掉落到海中,奇牙搜寻着摩鲁佳的身影,还好,她退到了室内,虽然脸上有了恐惧的表情,但至少还没事。
问题是目前两边的宽度已经不是奇牙可以跳得过去的了。他心中一阵紧张,回头要求那对母女快下山去找人来帮忙,自己则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回到对面。摩鲁佳看到奇牙并没有马上过来,马上意识到现在的距离连奇牙都无能为力,她觉得害怕,奇牙不在身边,她得一个人面对这些,想办法为自己找到活路。
头顶上的屋顶发出了恐怖的声响,摩鲁佳抬头望去的时候,有一些灰正掉落下来。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浓厚,她努力坚强起来,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吸着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当背后有吊灯掉落下来时恐惧还是突破了理智,让她在脑海中大声叫出奇牙的名字。
奇牙的心中突地一跳,他猛地看向摩鲁佳的方向,刚刚他感觉到了她的恐惧,似乎听到她在呼唤自己,视野中摩鲁佳正抓着门框蜷缩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方向,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距离让他只能看到在门口的她,其他的细节很难观察到。
然后他看到摩鲁佳扶着门框站起了身,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方向,突然,他心里的什么东西断裂了……
做在摩鲁佳身上的标记,毫无预兆地碎裂了,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有那么一瞬间奇牙害怕地以为她出了事,可她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这才明白是她自己切断了那个标记。为了在不可控制地呼唤着他时不为他带来痛苦而切断了标记。奇牙不知道不会念的她是怎么做到的,只惊恐地觉得接下来也许会发生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奇牙紧张地盯着对面,摩鲁佳在深深地看了他一会之后突然转过身去,从奇牙的距离都能看到,海月居的房顶,整个塌陷掉落下来……
摩鲁佳的头顶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她看到屋顶裂开成蛛网状,然后大大小小的碎片像雨点一般朝她砸来。
她躲在一个角落,可还是无法幸免,当她本能地抱着头蹲坐下去之后,才意识到身上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碎裂声终于停止之后,她才慢慢抬起了头,一道熟悉的蓝光围绕在身边,发出噼啪的声响守护着她,过了一会才完全消失在眼前。
这是奇牙的念。
她伸手摸到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拉出坠子时看到钻石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纹,里面幽蓝的光彩已经不见。
真的是他。摩鲁佳捏紧了破碎的坠子,眼泪不可抑止地浮上来。不管他在哪里,总是守护着自己,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温柔地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她突然好想他,非常非常想,想念他令人安心的声音,想念他柔情的眼睛,想念他温暖的手,想念他满怀爱意的吻。
可她也许要死在这里了,摩鲁佳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大概快要死了。刚刚的坍塌堵住了出口,虽然头顶上可以看到铁灰色的天空,但她身边一圈就像牢笼一般围着她。她无意识地朝着那扇有着美丽风景的窗走去,刚刚还与奇牙站在一起拍照,可她现在是一个人。
忽然有声响从背后传来,回头望去的时候,摩鲁佳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奇牙焦急的脸出现在屋顶上方,他正要越过这圈牢笼来到她身边。看到屋顶坍塌的瞬间他行动起来,弄倒了几棵长在路边的杉树硬是做了一道简单的桥。出入口已经无法使用,所以他纵身一跳想要越过墙壁去到摩鲁佳身边。
摩鲁佳不敢相信奇牙真的来了,可那确确实实是他,她扬起嘴角想朝他笑,可是背后却有什么猛地冲击过来让她跪倒在地上。
她觉得身体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触,低下头看到有一支铁管从体内刺出,鲜血快速地溢出来,抵消了金属的冰冷,之后剧烈的疼痛才传递到脑中,撕扯着神经,让她支撑不住侧躺下来。
奇牙几乎无法理解他所看到的画面,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当刺眼的红色像海水一般从摩鲁佳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时,他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终于能够作出反应,猛冲到她身边,在她完全倒在地上之前扶住了她的身躯,检查了伤口之后发现已经无法用电击帮她止血。
摩鲁佳虚弱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奇牙来了,这下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她皱着眉朝他挤出一个笑脸,却看到有泪水从奇牙的眼中掉落下来。
奇牙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哭过呢。
摩鲁佳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手却重得她不得不在半途停了下来,奇牙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不,一定还有办法,他不能在这里放弃,快想!一定可以找到什么方法救她!快想!!
奇牙开始环顾四周找寻任何一个可以帮到自己的东西或主意,可是摩鲁佳却捏了他的手一下。
“我的……时间不多了……”摩鲁佳细小的声音从她口中传来,“留在我身边…………”
摩鲁佳努力让自己不要失去意识,她知道自己正在死亡,当它降临时,她已感觉不到害怕,她唯一害怕的是最后的时间不能看着她爱的人,害怕无法将这时间全部给他。
奇牙的目光回到了摩鲁佳的身上,她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苍白,连身体都开始变得失去温度,奇牙小心地抱紧她,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吻。
“你答应过……回去α……”摩鲁佳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她的意思清晰地传达过来。她要奇牙守住他们的约定,结束这令他痛苦的循环。
但她明白他的犹豫,明白他的念想,“我不许……你喜欢上别人……”摩鲁佳苍白的脸上奇迹般地出现了一道红晕,“就算是我自己………”
-所以,让这一切结束。
“你的喜欢……要在我这里终结…………”
-这样,追逐着无数的我,那地狱一般无穷无尽的循环才能终结,你与别人的故事才能开始。
奇牙的眼眶开始变得更加酸涩,他努力压住涌上来的泪水点头说了“好”。
摩鲁佳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她的脸好像泛着光。
身体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心中的酸涩也只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便消失无形,她连自己的身体都几乎感觉不到,眼睛看不到奇牙的脸,最后唯一剩下的是他的声音。他答应了她,他说了好,她突然觉得放心,觉得很累,觉得没有办法再坚持。
奇牙怀着所有爱意吻了她,离开她的时候他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慢慢碎开,割出一道深邃的缝隙,风从这里猛烈地吹进来,这个瞬间奇牙除了凌冽空洞的风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
他突然收紧了手臂,用力地抱紧她,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会弄痛她,不用担心碰到伤口。他紧紧贴着她的脸,她的血浸湿了他的衣服,让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我爱你。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他后悔自己从来没对她说出过口。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线的她时挂在她脸上那梦幻一般的表情,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她面前因疼痛而脆弱时她担心的眼神,他想起她睡梦中习惯把手摆在脸的边上,他想起他渴望她时她温柔地回应了自己。
奇牙不明白,明明时间还没有到,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先救了别人而让她身陷危险。可这一切已经毫无意义,结果以这样一种不合理的状态摆在他的眼前。
身后传来了人声,几个勇敢的救援队人员顺着奇牙临时搭起的桥爬了过来,他们看到抱着摩鲁佳的奇牙,迅速赶到他身边,确认他没事之后从他手中接过了摩鲁佳的身体。
当他怀中的重量消失的那一刻,他差点叫出声来。
他看着他们小心地检查着摩鲁佳,心中某些黑暗的东西快速地窜了上来。他恨这个世界,他恨所有这一切,他恨可以穿梭世界线的能力。
他恨他自己。
当头顶上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当救援人员小心地把摩鲁佳安置到担架上时,奇牙心中的影子和着尖锐的喧嚣侵吞了所有理智,他终于抑制不住地朝外跑去。
他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听得到耳边隆隆的风声,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他站在天地之间孑然一身。
熟悉的混沌在他眼前铺展开来,瞬间把他吞噬。奇牙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的身体轻轻地飘荡起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着这熟悉的黑暗时,眼中已没有了光。
他木然地踏出一步,向着越来越明亮的光点走去。
———————————————————————————————
写在P11之后:
事实上,异物还存在于体内时,应该是不会造成短时间内大出血的,但是不这样写,就无法让摩鲁佳死在奇牙面前。但也有可能会因为各种身体休克造成死亡,所以这边就不对自己无法完全把握的事情做详细描述了。
不要怪摩鲁佳自己作死把活路让给了NPC,这都是我的错,即使摩鲁佳先到了对面,我依然会想办法让她在这里死去。
当初思考摩鲁佳的死因时花了不少时间,虽然奇牙的念以及身体素质在这个现实的世界线上会让他强大异常,所以在我的理解中,很多意外奇牙都能对付,于是“死因”既要合理又要让奇牙对付不了,着实有点难。但奇牙也并不是万能的,所以最后选择了自然灾害,创造了隔离开两人的环境,再找了时间差来做帮凶,才让摩鲁佳在我笔下支离破碎。
下周二的更新会放番外,冲一冲这压抑的感觉。
另外,正文并没有完。
奇牙这是去了哪里,还不知道不是吗。
阳光明媚,春日和煦。
现在是春天,校园中的樱花树也青春洋溢洋洋洒洒地开起了花来。让人看了真是赏心悦目,心猿意马哪。
我一边走向旧校舍一边感叹道。
比谁都要早来到学校的我,今天也是那么的闪耀啊。
“这也不妨是青春的一部分哪……。”
因为心情愉快得要唱起一首歌的程度,于是我一边跳一边唱起了校歌来。
毕竟我是比谁都要早来到这个学校的家伙,不会有哪个不识趣的人来打扰我啦——
……刚刚走过的猫泽老师的身影不算。
我是比谁都要早来到学校的——学生。嗯,这个说法倒是没错。
“哦哦,早上好。”
我推开了很危险的还在“嘎吱嘎吱”响的门,小心翼翼地关上……好嘞!如果坏掉的话又要修真是太麻烦了!
所以说为什么我会来F班这种混蛋班级呢?可真是够可恶的。
教室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我说的吧。
因为昨晚不小心把闹钟提前调了45分钟,导致今早我就差点失去了它,捡回一条命真是太好了呢!闹钟!但因为我是天才,所以我还是爬起来快快乐乐地来到了学校,来到离学校不远处的游戏厅。
当然发现游戏厅没有开门,好险,差点就要翘课一整天了。
游戏厅果然很温柔啊,为了我这般着想。
不过,空荡荡的教室的确很不错……
“这不就好像在说,我已经制霸了F班一样了吗。”
我如此得意洋洋地想道。
“五月雨大魔王!征服了世界!”
中的一部分。
……呜恶恶恶恶。感觉征服了F班也并不是什么好骄傲的事情吧……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征服F班啊。”
我忍不住喃喃地说。
这样腐烂到已经直接被分解然后直接沉淀已经沉淀到变成岩浆程度的破烂地方,没人会想征服吧。就算是亚历山大大帝也会嫌弃到看都不想看的吧。
我叹了一口气。
其实来这么早的目的是有的,虽然是刚刚想起来的就是啦。
说实话,我对我的“试兽召唤”的动作不是很满意。
因为在家里练习的话,会被老爸老妈大骂“你太吵了!这个笨蛋!”所以一直没能够想好。
召唤这种严肃的事情简直就像最终绝招一样,没有一个威风帅气的姿势根本就没有魄力嘛。总之,要在气势上先胜过对方,这是基本对吧?
趁现在一个人也没有,赶紧试一下才对。
“试兽召唤!”
首先我做出了自己原先的动作,只是普通地把手伸出来而已。
当然,没有老师的许可,我是召唤不出来的。所以可以放心的练习。
呃,那先试试看偶像的感觉好了。
“试兽召唤~☆”
翘起一条腿插着腰比出了剪刀的手势。
怎么说,虽然很可爱但是不适合我呢。
“试兽~召唤~☆”
换做星间飞行也一样!
偶像果然不是我能够驾驭得过来的啊。
我似乎又能听到老爸和老妈的“吵死了!你这个笨蛋!”的骂声了。可恶。
那就黑社会风格。
“试兽召唤。”
我用着冷酷的男性声线假装推了推架在眼睛前不存在的墨镜。
……这个一开始就不成立啊!我又没有墨镜!也不会去戴好吗!
用力地把假想出来的墨镜砸碎了。
“试兽召唤。”
依然是冷酷的帅哥声线,我慢慢地做出了拿着枪的手势。……嗯,P230的手感。
可是我没有P230啊!而且为什么帅哥还要用这样的温柔的枪,至少也是FN57吧!
难道……我是柔弱的帅哥吗……
用力地把假想出来的P230砸碎了。……结果还是P230啊?!
看来黑社会也不适合我,我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试了好几个,魔法少女的,体操运动员的,恶心的帅哥的,但不管哪个都觉得怪怪的。
果然剩下的只有——
“嘎吱嘎吱嘎吱。”
“啊。”
一个白色的脑袋出现在破烂的门后。
“猫泽老师。”
“早上好。砂糖同学。”
猫泽老师瞄了瞄教室。
什、什么啊。
我紧张地盯着他。
“我刚刚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所以来看一下。”
“诶?什么都没有哦?”
“嗯……是吗?我听错了呢。”
他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嘎吱嘎吱嘎吱。”
我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我都忘了猫泽老师在了……失策啊。
如果被他看到了的话,我宁愿直接跳下楼去死了算了。
再三确认后,我还是放下心来。
总之还是安静地进行最后一个姿势的测试……
(“试兽召唤!”)
因为害怕他再来我只好做着口型。
没错、最后一个就是——
“嘎吱嘎吱嘎吱。”
啊。
“……”
“……”
窗外的鸟儿,正快乐地唱着歌。真是,清脆的歌声呢。
我想去死。
江古田同学睁大着眼睛,满脸通红,张开了嘴巴——
“哈——”
我拼了全身的力气把他给踹飞出去。
“什、什么、哈哈哈哈哈——”
他无法停止的笑声回荡在走廊。
“去死吧啊呀呀呀呀呀呀呀——”
“呜哦!小、小砂糖!用不着把我丢下楼——”
“去死吧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
我喘着气站在走廊,冷漠地看着窗口。
“什么?天上竟然掉下来人了?”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接。”
“哈!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啊……怎么是你?!”
“啊啊,原来是你啊。早知道我就不救了,你继续你的蹦极游戏(无牵引绳)好了。要是还活着的话,告诉我一下全身骨折的感想给我做素材吧。”
“你这家伙——”
无视了窗边传来的吵骂声,准备转过身走进教室的时候。
看到了浑身颤抖的猫泽老师。
“猫、猫泽老师?”
“不……那个……没什么。”
他也一样满脸通红,而且肩膀一直在抖。
感冒了吗?
我和他点了点头,有些狼狈地推开了教室门。
“嘎吱嘎吱嘎吱。”
我抬起头。
“……”
“……”
“呀,小砂糖。”
我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何能够倒挂在窗边微笑着的MAL前辈,和他手上的录像机。
……慢慢地抱着头跪下来。
“前、前辈……你什么都没看脸吧?”
“从'试兽召唤~☆'到无声的JOJO立我都一直在看哦。”
绝望了。
我觉得我要哭了。
还是让我去死吧。
“别这么生无可恋的一张脸嘛。”
“我已经除了生无可恋以外没有别的想法了。”
“只是你的JOJO立,看上去有点傻而已嘛。”
“别、别说了。”
对了。
“前辈。”
“嗯?”
MAL前辈听到我的呼声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在录像机里调着什么?!
“我要把这个消息买断。”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100亿。”
“为什么我的JOJO立那么贵?”
“美元。”
“就算是日元也做不到啊!”
“因为这个很有趣嘛。”
“你们这群把快乐建立在他人身上的恶魔!”
“'试兽~召唤~☆'”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最终在我的死缠烂打下,以500日元买断了2个小时时间的罪恶的录像带。
——————
私心敲了目前的F班(带上一个老师和三年级)……!
某一天突然的脑(挠头)很在意这个姿势啊!
人物大概是自己的理解可能有一些地方有点ooc对不起!!
模仿了原作风所以显得很烦(而且还没学成功)
结局:
1最终砂糖也没有决定好姿势
2最终情报也还是没有买断
4最终砂糖也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他们会来那么早
擅自互动了很对不起……!(。)
因为本企划的艺人都是自由选择剧本/活动参加的!经纪人实际上是管理组的职业!
负责发放和编辑剧本大纲/活动大纲的!所以每个公司我们只配备管理组一个经纪人!!超级抱歉!!
没想到还是有人投递了经纪人职业!!【给大家道歉了这是企划组的失误!!!【土下座
其他的公司职业都是可以的!日常职业也是可以的!
【企划组跪穿了地板】
请大家注意核对自己的角色是否被统计正确,不对的地方及时敲院长修改
(QQ和E站私信请勿重复留言)
即时起不再受理卡池、性别、性向的修改
主卡池:84人
副卡池:60人
小提示:善用ctrl+f功能搜索自己的名字( ´ ▽ ` )ノ
——————★•这里是主卡池(正常玩家)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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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51 近森响也
35736 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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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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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空姐姐是如何被我骗去检验科的……
-给空姐姐的互动
-备忘录体(有这种体嘛= =?)
-苏乐山 与 天羽空
如果备忘录是发给自己的短信。
《 备忘录
2015年X月X日 9:00
听说我们医院新来了一个护士。
我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会议室。那时候院长摆出和尚式的招牌爱心介绍她。
她穿着球鞋,却和我一般高矮。身形也很结实,像是有些身手的姑娘。
眼神里没有彷徨和迟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说实话看着很容易让人安心。
不过看别的科室的医生竭力推荐自己科室的样子。
……
的确别的科室比较需要她吧……
《 备忘录
2015年X月X日 13:00
虽然竞争的很激烈,但是似乎什么科室都没有赢。
会议结果是当事人潇洒的绑起一头长发,“既然你们都缺人,那我就都去帮忙吧!”
挽起袖子,带上胸卡,去骨科帮忙了。
几乎所有科室招呼她,她都会立刻赶到。十分热心而且非常迅捷。
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干脆利落。
《 备忘录
2015年X月Y日 01:00 夜班
处理完下午休息时的工作,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夜里很静,以至于听得见机器中行走的电流声。
走廊间急促的脚步对我来说足以赶走我的瞌睡虫,来人送来了急症那儿的样本,随后就会转身快步离开。
这一整夜,数次反复。
《 备忘录
2015年X月Y日 05:00
我们医院新来了一个护士。
不说她在五点就来了,而且还站在我的面前。
“有什么要搭把手的就说。”我抬头看她,因为一夜未睡有点恍惚。
“苏医生?”
“啊,哦……”
“医生!?你是不是嫌弃我?”她见我久久没开口,有些不悦。
“啊!不是不是……”我连忙解释,“我……我从来没什么帮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我现在脑子比较乱,说实话我一开始不知道你会来我科室……你让我想一想……我再告诉你。”
“苏医生……”
“啊?”我有些慌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没什么……”她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 备忘录
2015年X月Y日 07:00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一直没有和她说话也没有安排她做什么事。
她也只是在一旁,将我用过的东西收拾好放回原位。
“乐山……”注意到的时候是她这么叫我。
“啊!?”。
她指了指我的胸牌,“你全名叫苏乐山?”
我点点头,吓了一跳。
“到点了,你可以去休息了。”她如是说。
“哦……我把这些单子交给各个科室之后,再把试管发出去,再把棉球和针管点清发好,最后……”
“你需要休息!还有什么事就交给我!”她严肃的盯着我的眼睛,像是长辈那样命令道。
……
于是破天荒的,我终于有一天准时下班了。
《 备忘录
2015年X月Y日20:00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冲进了我的实验室。
说实话,如果不是Y日那天夜间急症太多,我不可能把实验室就交给一个新来的护士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应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实验室不管。
竟然还睡了这么久……我这是怎么了……
但是回到实验室的一瞬间,一切担心全部烟消云散。
所有的东西都井然有序,连试管上的标签都非常规矩。
“这儿的所有东西都有备份和记录,只要看一下前面的日志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护士扎着高马尾出现了,看我的眼神中有着不满和嘲笑意味。是在怪我不信任她吧。
“你今天不该值夜班吧?”依旧是命令的口吻。在自己的科室,被人赶走,对我来说还是第一回。
“既然来都来了,让我把这些样本做完吧。”我指了指试管架上密密麻麻的试管。毕竟,专业上的事情是没有帮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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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X月A日 01:00
录音.WAV
苏:“那个……天羽小姐……”
空:“恩?”
苏:“我想我有些事情要解释一下。”深吸一口气,“那天早上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我这人一碰仪器就陷进去完全不知道周遭发生什么。我以前也从来没让人做下手或者帮忙什么,都是一个人来的……我……我并不是嫌弃你或者觉得你不好,真的……我……我这个人……我……”
空:“你一直一个人在这儿吧?”
苏:“额……恩……”
空:“只有你,和这些机器?”
苏:“恩。”
空:“面对流水的病人?”
苏:“恩……”
空:“不觉得孤单么?一个人的时候。”
苏:“……”
苏:“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然应该自己承担。”叹气,“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做好了一个人面对孤独的准备。”
苏:“总要有人去做医生的眼睛,医生的耳朵。除了这满屋子的小家伙之外,”指了指机器,“谁还会去想做眼睛和耳朵的伴友?”
苏:“我这个人,也从没和别人说过这么多话。”*笑*“我这个人……很笨吧。”
苏:“说起来,你应该每个科室都去过了吧。”*递维他奶*,“大家虽然看上去不是很靠谱,但都不是什么坏人。”
苏:“这里很孤单,很寂寞,很枯燥。我知道这不该是束缚你的地方。”
苏:“谢谢你陪我,你去哪里,如果有需要,我都会帮忙的。”
2015年X月C日 09:00
天羽 空小姐在会议室里一手指就指向在角落戳手机的我,“我要去检验科。但是其他科室,我都会去帮忙的!”
吓得我被院长请去喝茶,“你竟然在开会的时候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