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员不足,企划主线将延期到12月25日开始,期间会进行2宣,抱歉给大家造成不便
庆祝森狼满员
借了一下痛痛补完尼娅的设定(
感觉有ooc我好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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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赛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稍微后退一步看了看面前女孩精致的发辫满意的点了点头“只可惜要是有梳子就更好了。”不过那些研究人员才不会在意到这些细节,好在女孩的发丝柔软顺滑即使用手指也很好梳理。
“谢谢~头发太长了我想自己整理很麻烦呢”一手轻轻碰了碰被编起的秀发,虽然看不见具体的样子尼娅也十分高兴“要是能快点从这里出去就好了。”而且、说不定离家出走的哥哥就在元素学院里。
“应该很快了,出去了之后尼娅打算怎么做?”又上前帮尼娅理了理蝴蝶结的位置。
“唔…总之是要先买一把梳子吧?不能总是麻烦别人帮忙理头发呀”一边乖乖的站在原地让赛因做最后的整理一边说着“然后就是要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哈哈,还真是贪吃。”轻拍了两下她的头示意已经可以动了“不过就算买不到梳子来拜托我也没关系,尼娅的头发很漂亮手感也不错,能帮你梳头我也挺高兴的。”
“这么夸我会害羞的。”尼娅嘻嘻的笑着“果然是金色最漂亮了对吧?”
“咦?”虽然有些不明白话题的跳跃性,但看着面前带着期待看着他的金发碧眼的少女顿时找不到不附和的理由“的确很漂亮呢。”赛因说着笑了笑,尼娅虽然是带上了询问但语气中的笃定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金色。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听着就很欢快的声音传来,只见司月空挥了挥手走过来“也带哥哥我一起玩嘛。”故意搞怪装成怨念的语调让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呐,空哥哥喜欢金色吗?”尼娅亲昵的抱住空的胳膊半撒娇的问他,可能是因为国籍上是邻居的原因?原本谁都不理的尼娅却被空简单的开导了变成现在的可爱小女孩并十分依赖空的样子。
“当然喜欢啦”空笑着无视了赛因喊的[发型!]揉了揉尼娅的头“我的恋人就是金发哦。”
任劳任怨的赛因拉过尼娅解开有些乱了的发辫重新帮她绑回双马尾“没想到空会有恋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大概是脾气特别好或者和空一样活波的人吧,看着一点都不正经的空赛因这么想。
“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哦。”不知道为什么空非常得意的说“虽然性格有些迷糊但就是这点超可爱!”
“哇!那和我的哥哥一样呢!”尼娅也激动了起来“哥哥也很可爱哦,比如嘴上总是不说但其实特别关心人,这就是傲娇吗?”
“对对,这点也很可爱。”司月空赞同的点着头“不如说他哪点都很可爱!”
“特别是那漂亮的金发!”
“那水蓝色的眼睛也是!”
两人突然交流起了关于金发碧眼之人的可爱之处,无法插入话题之中的赛因只觉得“你们真的不是在说同一个人吗。”然而陷入了奇妙世界的两人好像都没有听见,无奈的赛因只能听着两人说着不同身份却是一个性格的陌生人的话题。
然而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有些微妙的地方。
尼娅……不也是金发碧眼吗?
之后稍微有点在意的问了一下,而她的反应却“对了,我现在是金发呢…”看到突然情绪变低的少女赛因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个不好的问题,虽然很明显的能猜出来染发但那个原因果然是别问比较好吗?
“没关系哦。”好像是看出了赛因的担忧尼娅笑着捻起落在肩边的金发把玩着“我这是在模仿哥哥,虽然是仿造品……但果然还是金色好看对吧。”
虽然是同样的问题但这次应该继续承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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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日:到了呢!
bear:啊?!真快啊……
三月十五日:你一——直在发呆对吧?
bear: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所以说就是……喔,这个,超大的蘑菇啊?!
三月十五日:哈啊,bear你这样下去的话,被拐卖都不知道嘛。
bear:(我觉得现在已经和被拐卖差不多了。)
三月十五日:我们现在要进皇宫了,你要不要整理一下衣服呀?
bear:……?!一下到了这么厉害的地方吗?!喂、等等……我衣服并不奇怪吧……你、你衣服上全是血啊!!
三月十五日:哎?(拉着裙子转了一个圈)啊呀——这个就不要管了嘛!
bear:……心中涌现出的无力感。
三月十五日:啊嗯!好了,我们来吧。
(两人走近巨大的蘑菇。)
兔A:站住!
三月十五日:喔!
兔B:来者何人?
三月十五日:每次都是这两句!
bear:(和电影里的那种一模一样的发言呢。)
兔A:三月三十日大人今天不想见任何人。
三月十五日:啊是吗是吗——那没关系,我又不是人嘛!
bear:(无法反驳啊。)
兔A&兔B:……?!
三月十五日:你去跟姐姐说,三月十五日回来啦。
兔A:啊!
兔B:是三月十五日大人!
兔A:请、请进来!
三月十五日:嘛,就是这样嘛。
bear:打扰了……
bear:(有人开后门就是好啊。)
(bear跟随着三月十五日走进巨大的蘑菇中。)
bear:喔——
(蘑菇里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
bear:这可真是——
三月十五日:这边!
(bear跟随着三月十五日。)
bear:三月三十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三月十五日:嗯——我觉得是个好人吧。
三月十五日:反正就是她不怎么喜欢兔子呢~明明那么可爱的嘛。
bear:我也看不出来你哪里喜欢兔子就是了。
三月十五日:姆姆,当然是兔子的内在了。你们这群人可真是肤浅呀……
bear:内在?内脏吧?!
三月十五日:当然外表也是我喜欢的地方,要说的话,我全部都喜欢。
bear:毛绒绒的,软绵绵的长耳朵……之类的?
三月十五日:暖洋洋的血液和内脏,淡蓝色的撒在毛绒绒的皮毛上……然后再把软绵绵的长耳朵提起来……
bear:收回前言,你是变态。
三月十五日:什么呀bear,你不觉得兔子的血很漂亮吗?
bear:嘛,这个的话倒是有一些认同感……
三月十五日:对——吧——
三月十五日:(笑)下次我们再一次唱歌吧!
bear:好啊。
bear:……不过你这样,那家伙不会生气吧。
三月十五日:嗯——其实是很温柔就对啦,不过她不喜欢承认,你说她好话她反而会生气的那种捏。
bear:……那说她坏话呢?
三月十五日:嗯……也会生气吧……
bear:(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蹭得累啊?)
三月十五日:(笑)不过你要是跟她关系好的话、挺好相处的。
bear:我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了……
(三月十五日停在一扇大门前。)
三月十五日:啊嗯!
(咚咚咚。)
?:是的。
(三月十五日推开了门。)
三月十五日:午安!
?:又是你。
三月十五日:当然又是我啦。
?:……
bear:(这个……没猜错的话……)
bear:(……是三月三十日吧……)
bear:(这个……是兔耳啊!!)
bear:(完全就是兔耳美少女了嘛!!)
三月十五日:bear,这是三月三十日喔。
三月三十日:你带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了?
三月十五日:bear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嘛,他不会把这里炸掉的,顶多只会围着蘑菇多跑两圈。
bear:(炸掉是什么奇怪的动词?)
三月三十日:不要给我添太多麻烦就好。
三月十五日:我才没有那么过分的习惯。
三月三十日:到处都是过分的习惯才对吧。距离你上次回来,兔子的数量又少了。
三月十五日:又没什么关系嘛,兔子有那——么——多,少一点点也没什么的啦。
三月三十日:别做这种增加我工作量的事情。
三月十五日:明明只要不超过平均值都没问题的!
三月三十日:大臣他们一下子就不安起来,所以还是不要再搞这种麻烦的事情出来。
三月十五日:啊呀呀,最近的话不会了啦——
bear:(话说这两姐妹,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bear:(性格也不太一样。)
bear:(三月三十日……比较沉默。)
bear:(相反的话,三月十五日完全就是脑子缺根筋的女子高中生的感觉嘛。)
bear:(……生长环境的不同吧。)
三月三十日:……你是bear,是吗?
bear:呃?……是的?
三月三十日:(沉思)……
bear:……??
bear:(小声)喂,三月,她这是咋了?
三月十五日:?
三月十五日:(小声)你在玩什么?
bear:(小声)……??什么玩什么?
三月十五日:(小声)什么侦探游戏吗?突然这样交头接耳?
bear:(怒)(小声)两个没有什么关联吧!
三月三十日:(不耐烦)我说你们,有什么事大声说出来不就好了。
三月十五日:(小声)对呀,姐姐明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bear:(尴尬)我忘了你们是兔子了。不行吗?
三月十五日:(小声)没关系,bear是笨蛋嘛,我们会理解的。
三月三十日:原来是笨蛋啊,那就算了。
三月十五日:(点头)(小声)不想和笨蛋计较呢。
三月三十日:不想和笨蛋计较啊。
bear:(……真是火大?!)
三月三十日:我总觉得你很眼熟,不过似乎没见过你。
三月三十日:那么,欢迎来到蘑菇城堡。
三月十五日:好耶!
bear:嗯……谢谢。
三月三十日: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bear:(……呜哇?)
三月十五日:诶嘿,这么快就开始赶人了吗?
三月三十日:这里可不欢迎两个浑身都是血臭味的来客。看样子就是刚从哪个屠杀场回来的模样。
三月十五日:竟然说兔子的血臭……
bear:(会怎么样?)
三月十五日:……
bear:(暴打?)
三月十五日:不过明明是凌晨的,不可能变臭的吧。
三月三十日:数量太多了所以很臭。
三月十五日:再说了、兔子的血是花一样的清香的哟?!
三月三十日:并没有这种功能。
三月十五日:真是的——
bear:……
bear:(完全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兔子啊。)
三月十五日:那,bear就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吧。
bear:啊、啊?!为什么啊那么突然的?!
三月十五日: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bear:但是、但是三月三十日不会同意的吧?!
三月三十日:随便。你和她没什么关系的话也还是重要的客人。
三月十五日: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bear:不要啊——三月——你不要我了吗——
三月十五日:什么?没有我的话,晚上一个人都不敢去上厕所吗?
bear:才没有咧!!
三月十五日:那又没什么关系嘛。
三月十五日:反正过一段时间的话,我又会回来接你的哟。
三月十五日:怎么样?
bear:但是……
bear:……我……
-【留下来】
-【不留下来】
上篇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82377/
相关机构:http://elfartworld.com/works/73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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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堂内舌战正酣,突闻小桂一声尖叫:“哎呀!我的包袱!”众人皆惊,目光纷纷聚了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贼!”只见白衣少女反应奇快,身影一掠抢出店门!
“往那边去了!”小桂慌忙指路,阿羡急急放下钱出来,和小桂追了一小段路,只是那白衣少女早已不见踪影,更别提什么贼人。
“这可怎么办啊,赏心院托我们修的几件累丝金簪全在里头!”小桂哭丧着脸: “早知我不该离手的!”
阿羡问道:“方才你看清是什么人偷包袱了吗?”
“我……我只看到一团影子,”小桂比划着:“有这么大。”
阿羡若有所思,曾听说江湖上有人擅长驱使小兽行盗窃之事,莫非是……
“呀!回来了!”小桂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了阿羡的思绪。
远远见那少女白衣持剑,飘然而回,身姿如山中白云,恣意悠然。若不是手上扣着只四爪乱刨的毛猴,此情此景当可入画。
阿羡连忙上前道谢,接过递来的小包袱,正欲请教姓名,却见白衣少女拎起吱吱乱叫的小猴子:“这些野猴子十分可恶,以前偷果子现在还偷包袱!看我不惩戒它一番!”
话音未落,不知哪冲出个小小身影,气喘吁吁的喊道“住手!放下那只小猴子!”
嗯?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冲出来的是个衣衫破旧的小丫头,看她身量瘦小,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难道是她驱使猴子偷盗?
“你是谁?哪来的?凭什么要我们放掉猴子?”小桂喝道。
“我叫银杏!”小丫头上前两步,指着白衣少女“方才就见你拿着剑追这小猴子,它有什么错你要杀它?我爹说过,就算捕猎也不能捕杀幼崽,赶尽杀绝是要遭报应的!”
她振振有词,声音又大,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过来。
阿羡失笑,今日路见不平的人可真多啊……
“那你想怎么样?”白衣少女觉得有趣,玩心大起。
自称银杏的小丫头环顾四周,见路旁停着辆运炭牛车,车主正觉有热闹可看,也伸长脖子望过来。
“就那辆车!我若能拉动,你们便把小猴子给我如何?”银杏语出惊人,登时人群哄笑起来,连车主也喊道:“丫头莫说大话,我这车上的光是炭就有七百斤哪!若你也能拉动,还要牛做甚!“
“不试试怎么知道!”银杏信心满满,车主还要推辞,人群里有好事者帮腔:“你这老儿,给她试试又怎样,还怕少了肉不成!”
“就是!就是!”
如此群情期待,车主也没奈何,就当消遣一番,卸了牛牵到一边:“丫头,不行可要趁早认输,别吹牛!”
“我才不吹牛呢!”银杏辩道,上前双手握住车辕。
此时围观者乖乖让开一条道,屏息看着这小丫头要如何拉动这七八百斤的重物。
银杏身子前倾,深吸一口气,人群不约而同的也跟着吸了口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车身极慢极慢的嘎吱了一声,银杏埋头弓身,脚奋力迈了出去!
一步,两步,车轮似极不情愿的发出阵阵嘎吱声,往前动了!
全场沉寂,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掌声!
银杏却并未停止,那车前进的速度渐渐加快了。
阿羡和白衣少女对视一眼,颇为惊讶。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银杏突然两手一松,直挺挺往前栽倒,车身倾斜之下,车上摆的炭篓纷纷滚落,白衣少女身形一展,将银杏稳稳接住,谁料另一只手上擒着的毛猴见机发难,一口咬下,趁少女吃痛甩手,借力蹿出了人群,眨眼消失在视线之中。
“没事吧!”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阿羡问的是白衣少女,白衣少女问的却是银杏。
银杏喃喃道:“对不起……我……我就是饿了,我吃饱很有力气的……”
她又看了眼白衣少女的手:“对不起……”
白衣少女倒不在乎手上的伤:“那野猴子不过是为了脱身咬的不深,以前我在家见多了,下回再逮到它看我不痛揍一顿,你没事就好!”
阿羡也松了口气:“今日多亏女侠仗义援手,小女子阿羡,乃清波门外羡归飞的掌柜,请问女侠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连忙摆手:“不敢,在下灵泉山庄舒太平,行侠仗义乃江湖人的本分,娘子不必客气!”
“原来是舒女侠,方才听说女侠不是临安人士,若有空到西湖游玩,请来店中一叙,阿羡必定备好酒菜聊表谢意。”阿羡连连道谢,又听银杏说方才是太饿导致脱力,连忙吩咐小桂买些炊饼来。
“对不起…”银杏红着小脸道:“方才是我误会你们了,我才到临安什么都不懂,反而给人惹了许多麻烦。”
阿羡好生安慰了几句,又问道:“银杏,你爹娘呢?你一个人来临安,他们怕是要担心了。”
银杏神色黯然 “我早就没有家啦,爹娘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她可怜兮兮的小脸皱成一团:“自从下山后,无论去哪里东家都嫌我年纪小又吃的多,我听说京城饭馆很多想来当伙计,可都快半个月了也没找到事做……”
阿羡同情之心大起:“银杏,不如你到我那去?我店里正缺个送货的伙计,虽然不是饭馆,但足以吃饱穿暖,工钱的话……”
话还没说完,银杏惊喜跳起来,“真的吗?娘子真是好人!”似乎完全不在意工钱的事。
正好小桂买了炊饼回来,还顺便把牛车主人也打发了。阿羡便和舒太平施礼告辞,又力邀她下次来做客。如此客气了几句,方欲离开。银杏边吃着炊饼边跟在后头,满脸喜色。
“银杏!方才我见你气力不凡,不知师承何门?”等三人走出了十来步,舒太平才想起什么似的遥遥问道。
“师父?”银杏听到后转过身来,手上还拿着半张炊饼:“我没有师父啊,力气是天生的!”
她挥挥手告别,欢欢喜喜的跟上阿羡远去了。
舒太平若有所思,是铁砂堂?不,铁砂堂练的是掌法,开山帮?好像也不对。难道是金刚门,听说其硬功极为霸道,会收女弟子吗?她摇摇头笑自己想的真多,也许就是天生力大吧,谁说人生来就得是个什么门派呢?江湖可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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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本发第三章的时候下篇已构思好,但临时发现有点点撞设定,修改一番后发现,不经意的甩了个锅?
2.关于小银杏能否拉动将近八百斤的车……原本商议半天也无定论,但看到一条八十一岁老太用牙齿拉动一吨重汽车的新闻时,我觉得就算没武功加持也会有这种怪力萝莉存在的吧……
3.让未来的武林盟主受了一点伤好心疼!!!请务必让阿羡有请客赔罪的机会……
《龙与门门子》
门罗丨西幻PARO丨逗比向
罗可·没有姓是一条龙。
之所以要在“罗可”后面加一个“·”再加一个“没有姓”是因为罗可真的没有姓,但他是龙,名字后面假装有姓会显得他很帅气。
罗可的种族在拿大顶山脉盘踞了快有两千万年以上,罗可自己也已经有九千岁了。他在族群中不是最老的也不是最小的,不是最出名的也不是最没名气的,总之,就是不上不下的这么一个地位。
当然罗可有三个特点,这让他在族群中还有那么一点知名度。
第一个是他是一条金龙。
金龙很稀少。大部分龙的鳞甲都是黑色,好一点儿的有铁红和石灰色,再就是蓝龙。而金龙,两百万年出不了一条。
罗可的爹妈把这归咎于罗可妈妈怀罗可时吞了太多金所致,他们说她吞下的金块在高热的胃中熔化,最终为尚在腹中的罗可镀上一层璀璨的金甲。
这个说法罗曼蒂克极了。罗可喜欢。
当然这个颜色太特殊还是有一点不方便。比如罗可一下山偷羊吃,村里人认出来金龙金龙!漫山遍野地喊,最后传到族长耳朵里,一下子就听出来是罗可,把罗可的爹妈叫出来点名批评,扣一个月龙晶石。回去罗可就要挨打。
再或者隔壁破落户荒漠里的凤凰来屠山的时候,事情就比较麻烦。别的小龙“枯嚓”一下钻煤堆里了要不“刺棱”一下躲石头缝里,唯独罗可一身土豪金快闪出八星八箭了,目标贼大,老鸟儿们有什么大招都先往他身上放。还是挨打。
罗可的第二个特点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能吃。
天天挨打,龙的体型又天生巨大,没有足够能量根本扛不住。于是罗可从生下来以后,龙生主要目标就是吃。
吃牛羊吃鸡鸭,吃土吃房子,天上游的水里飞的,基本都让他吃了个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族里的龙都不敢轻易放他出山,造成的破坏能比那群老凤凰还严重。
但是,罗可从不吃人。
他喜欢人,觉得他们很有趣。看上去小小一只,一指头就能干倒,却可以建造房屋,铺设大路,修筑堤坝。
而且他们还会养很多很多的羊。罗可最喜欢吃羊。
然而罗可从没近距离接触过任何一个人。
他的第三个特点,或者不能叫做特点,污点还差不多。这个污点就是,他从没成功绑架过一位公主。
公主是一种雌性的人类,地位很高,罗可以为差不多是族长老婆这种阶级。
在龙的族群里,只有成功绑架一位公主,才能算作真正成龙,才能抢山头,打凤凰,每月收取龙晶石,走上龙生巅峰。
而罗可连大活人都没咋见过,更别说公主了。
罗可的爸爸妈妈很是捉急。他们不希望儿子变成啃老族。
特别是这只儿子还这么能吃,整个山头都不够他喝一壶的。
他们天天催着罗可去找公主,找公主,找到公主才能完成任务领点数。罗可耳朵起茧两百年。他不是不想做,也不是不能做,就是懒。
月黑风高的一个夜晚,罗可觅食回来,伸伸懒腰打打嗝,打算就这么睡下了。
然后他看到了月亮。
那天晚上的月亮不大,也不是很圆,甚至都不是特别亮堂,总之没有任何一种能人看了油然而生一种“人生大事就在此夜成真”的念头的特质。
但罗可一瞬间觉得,就是它了。
人生大事就在此夜成真。
他抖抖翅膀,往远方灯火通明的人间飞去。
罗可首先落脚的是一座城市。
他停在一座大楼顶上,往下张望着。下头黑黢黢的大道上,无数奇异的小盒子四处穿梭。罗可知道那个叫“汽车”,似乎不能吃的样子。他对不能吃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于是转移了目标去看街道上行走的人。他们看上去都脆弱而娇小,但又是那么有趣。
罗可想了想,把自己也变形成一个人的样子。
一开始很不成功,他一走下楼,就把好几个过路的行人吓得哭爹喊娘。他很是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有时候尾巴没缩回去,有时候眼睛没变形占了整张脸,最后好不容易看着正常了,就赶紧扎进拥挤的人潮中去。
他没什么目标,四处走走看看,所幸之前学过人类文字,招牌广告都能认个大概。一会儿“人兽保险”,一会儿“健康修脚”,不由感叹人类生活真是谜样丰富。
光看热闹也不管用,罗可没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找公主。路上拉了几个人问,别人都用“你他妈是傻逼吗”的眼神看他,搞得他很懵逼。走着走着有点累了,拐进一个小巷想休息会儿。正好看见巷子一排垃圾桶旁边有一个花花绿绿的招牌,上头几个花体字:美少女夜总会。
什么玩意儿。他又定睛一看,下头一排小字:水兵月公主、小兔公主等任君挑选。
公主。
哇哦。
踏破铁爪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罗可想,绑架公主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难。
他高高兴兴的进了“美少女夜总会”。一进门酒味烟味呛得他一个响鼻,惊动了坐班妈妈桑。罗可惊恐地看着一个铁塔级别的女子朝这边直线移动,以为自己招惹巨怪了。
您是第一次来吧?长得真帅哦,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这里都有哦。妈妈桑皮笑肉不笑,脂粉味儿熏得罗可想吐。他不动声色屏住呼吸,说,你们这里有什么水月饼公主吗,给我来一个。
妈妈桑的皮僵住了。
您说啥?
水——月——饼——公——主。罗可字正腔圆又念了一遍,生怕她听不清楚。妈妈桑看了他一会儿:你他娘的来砸场子的吧。
罗可没辙了。这人怎么都不会好好说话的。他决定使用邻居小黑教他的办法,从兜里掏出一堆金币,哗啦啦撒到妈妈桑面前。
他原来一直以为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种生物比龙更贪财了,现在看来还真有。妈妈桑笑得张牙舞爪,嚷嚷着贵客贵客,我们这儿可有的是最好的公主!现在就给您找来!说着往后头吼了一嗓子:水兵月给老娘过来。
罗可拒不接受进去就座,想着赶紧绑架赶紧完,老子还等着回去吃宵夜,站在门廊百无聊赖等着他的公主。左等右等,从帘子里出来一个人,黑发白肤,穿着水手服。
……罗可估摸着这人快他妈有两米了:“你你你就是水月饼公主吗?”
“我是门门子,”两米水手服听见他的称呼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水兵月公主得香港脚,我来替他的班。”
“你也是公主吗?”
“这……”门门子不知如何作答,“大概……”
“那就行。”罗可放心了。心说这公主长得不错!大长腿,小白脸,回去给族长看肯定特有面子。他兴高采烈就现了原形,顺便挤塌了整个“美少女夜总会”还有旁边的“人兽保险”和“健康修脚”,在一片哭爹喊娘声中衔着门门子大摇大摆飞回去了。
罗可这一趟出去,见着了好多人类,花了金币,还绑架了公主,他觉得这一波不亏。回到窝里把门门子小心翼翼放下,对方已经快被叼得腰间盘突出了,一脸惊恐退到门口:“你是龙!”
“你这不废话吗,”罗可抬起后腿搔了搔耳朵,“今天你就待在这儿,明天跟我去族长家把任务交了就齐活了。”
“任务?什么任务?”
“绑架公主啊!我们不绑架公主不能成龙的,都是房祖名。”
门门子欲哭无泪:“我他妈不是公主!”
“骗龙!你不是那个什么水月饼公主!”
“水兵月公主得香港脚了,我替班的啊!”
“那我不管,你先帮我把任务清了。”罗可不耐烦了,鼻子里直往外喷热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不帮我我就吃掉你。”
这一招是从邻居小红那儿学的,就结果看来是卓有成效,门门子·替得香港脚的水月饼公主上班·公主立马不吭声了,找了个地儿坐着。
罗可本来打算睡觉,又想到明天就要把这个公主交给族长,现在不好好看看就没机会了,于是腆着脸又蹭过来:“你站起来让我看看呗。”
“你看我干什么。”门门子无奈问道,但还是站了起来。罗可绕着他转了几圈,拱了拱那头奇怪的黑头发,瞅瞅他细长的胳膊,又低头看自己最中意的那双大长腿。
他一蹲下就要收腹,收腹就要吐气。
一吐气,门门子水手服的超短裙就整个掀起来了。
门门子:我了个大槽!
罗可:我了个大槽!
“你是公的!”
“一直都是啊!”
罗可震惊之余又看了看他的胸前,平坦如煎饼果子。这特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少了两块,多出来一块。不知族长看见带把儿的公主会做何感想。
罗可有点愁。
他围着门门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下定决心,说,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门门子表示我他妈都被绑票了您有屁快放。罗可是个诚实的boy,一五一十把自己想法说了。
门门子:……
罗可:……
门门子:我他妈就替个班你居然要割我鸡鸡!?
谈崩了。门门子坐到罗可大床上生气,罗可只好在地板上趴着,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迷迷糊糊捱到天亮,族长那头是不能去了,他只好跟门门子说,我送你回去吧。
门门子巴不得呢,也不顾自己腰间盘突出,爬进罗可嘴里。一人一龙开始往城市行进。还没出山口,一个霹雳打过来,差点轰掉罗可半边翅膀。
老凤凰们在上空哈哈大笑。罗可气得险些给嘴里的门门子截肢。他一路乌鲁乌鲁爆着粗口想冲上去暴打那群老不死的,结果寡不敌众又不能喷火,被揍得狼狈逃窜躲到半山腰一个石洞里。
他把门门子放下来,大吼:快!快用你的香港脚熏死他们!
得香港脚的不是我是水月饼!门门子几乎吐血。罗可浑身冒白烟儿,说,那你快跑!去告诉族长他们!
好!门门子立刻点头,跑了几步又折回来。那你怎么办?
我可是齐天大龙啊,我是不会死的!
门门子撒丫子往外跑。
等到族长他们赶到,罗可已经瘫在地上叫爸爸了。老凤凰们遇到真龙完全不是个儿,屁滚尿流飞走,罗可爸爸妈妈看着地上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丢脸。
“你们别急着骂我,”等龙们都来到他身旁以后,罗可有气无力的说,“我绑架回来一位公主!”
龙群骚动了。罗可·没有姓居然成功绑架了一位公主!他们交头接耳看着门门子从一堆热乎乎的大尾巴大爪子中间钻出来,已经烧得光屁股了,来到罗可旁边,看他的伤口。
“这是门门子。”罗可为大家介绍。
门门子看着他,欲言又止。过了半晌,他说,我们好像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罗可说,我叫罗可·没有姓。
门门子说,我叫门萨。
END
1、
那个吻几乎没有接触到嘴唇,好像寒冷的冬季在玻璃上呵一口气一样,非常轻,非常温暖,带着一点湿润的气息。
当时是上午十点左右,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天气非常晴朗,房间里充斥着金色的光线,白色的墙壁显得不那么冷冰冰的,消毒水的气味都变得好闻起来。
赫西亚不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这个举动只是纯粹为了缓解压力的接触,没有包含一点点亲密或好感。
“成为”牧羊犬是一个难以描述的过程,并不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而仿佛是水温逐渐升高,从温水变成滚水那样,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逐渐累积起来。
一开始,他分辨不清,这是某种神秘的力量,还是由于自己在所谓“糟糕透了”的,缺少理性,粗鲁无礼,而又可怜可鄙的人群中,锻炼出了在危险降临之前能够嗅出对方举动的,近似于本能般的能力,亦或是在试图保护手无寸铁的弱者,替他们抵挡狂风骤雨般的暴力,努力维护那一点点美好和平静的时候,积累下来的敏锐感觉。尽管不知道原因,他可以猜到所关注的对象 “现在的感受”,以及“接下来要做什么”,并尽自己所能把事情引导到想要的方向。
后来,那些对象中,有些人的形象发生了变化,他们是“特别的”——并不是因为其具有异于常人的力量,而让普通人敬而远之的那种特别,而是他们的感受、情绪,能够更加强烈地传达到自己的心里。
或许从这时开始,“牧羊犬”的身份就已经确凿无疑了。
而从进入这个岛屿之后,“羊”对“犬”的依赖也一天一天地凸显出来,尽管“羔羊”和“黑羊”对犬抱持的态度有友好、依赖也有蔑视和抗拒,“犬”对羊的安抚作用是无可替代的。他们希望接近自己,接触自己,肌肤的触碰,甚至言语、声音、动作,都可以缓解那种一触即发的态势。
最初被拥抱、长时间地握手、磨蹭脸颊和抚摸头发的时候,赫西亚觉得相当尴尬,但不久,他逐渐体会到了对方肌肤下的温度、随着心跳传递来的不安、烦躁、惊恐和慌乱。就像帮助倒地不起的病人一样,他试图帮对方厘清思绪,解除恐惧,取回对力量的控制,知道自己得到支持,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再取得稳定和平衡。
之后,他学会了威吓、震慑,以及压制无法沟通的能力者,让他们意识到“恩典”并不是可以用来挥霍的,不管掌握怎样的能力,伤害他人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
再后来,他试图引导和鼓励持有恩典的人更好地使用能力,虽然这工作更多地由富有经验的“羊”来进行,但看到“黑羊”与“羔羊”能够把恩典当做赐予而非负担,用它们来创造和保护珍爱的事物,这比什么都让他感谢自己的身份。
也许是因为这种特殊的联系与更深入的交流,让他对“羊”产生关注,他关心他们,想了解他们,希望他们能像“外面”世界的人一样,尽可能地过上健康、正常、平安的生活。或许对“羊”来说,牧羊犬是具有吸引力的,而与之相反,“羊”对于已经在岛上度过十五年的他来讲,也同样是值得重视和守护的对象。
而研究所的那个人——他似乎并不把“羊”与“犬”的身份放在心上,似乎并不特别需要谁,也不拒绝谁。他严谨、礼貌、冷淡,举止得体,那种淡漠而疏远的感觉就像是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笼罩在被埋藏得极深,令人惊叹,强大、复杂而又危险的力量之上。
然而有时,经过许多个共同的日子,许多次见面,各种接触的机会,他偶尔会显露出一种柔情,以及对别人的关切,好像打算拉近与他人的距离一样。
那种迹象转瞬即逝,每次都让赫西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他还是如此想要接近那个人,想要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执拗地,热切地,小心翼翼地,想要走入对方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种常常伴随着失望,让人紧张不安,但同时又因为微小的希望而让人满怀期待的感觉,早就超过了 “牧羊犬”的身份,所能带给他的一切。
2、
“警报”响起来了。
整个岛屿不久就陷入了混乱,各机构的“牧羊人”和“牧羊犬”都出动去安抚可能暴走的“羊”,毕竟所谓的“能力失控”发作突然范围又广,岛上有不少“羊”年龄尚小,其中很多又有着绝对不愿再回忆起来的经历,假如眼前的东西变成他们最恐惧的、最厌恶的事物,会诱发“暴走”的连锁反应也未可知。
这到底是岛内某个恩典持有者搞出的事故,还是来自外部的阴谋,这一片黑暗中会不会有心怀叵测的人混进来,甚至会有关键人物遭遇危险,“大人物”们一定在苦恼个不停……
——对,除了教廷,忙碌的还会有那些家伙们。
想到这个,周围扑面而来的热气,以及越来越强烈的反胃感觉,好像稍微好了一点。
——一楼的急诊室和住院病房马上启动了备用电源,岛上的重症监护室现在空着,已经给那个有惊吓恐惧症的小鬼服用了安眠药,记录在案的心血管疾病患者也没有问题。
——实验体的情况已经查看过了。他们是这研究院最重要的财产,周围有一大群人在照顾他们。
——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没有。
文森特艰难地拖着步子,在研究所地下一楼向前走着。
原本清洁、平整的墙壁变得起伏不平,脚下也软绵绵的,还有某种东西在起伏搏动,在通道中行走的感觉,就像走在某只巨大生物的脏器上一样。
周围干涸的黑红色血迹书写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污言秽语,仿佛他记忆中所有不应该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秘密”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众人唾弃、嘲笑、侮辱的目标,接着,有只锋利的爪子切碎了那些痕迹,只留下流出血与脓的伤口。
——真蠢啊。
——杏仁核、下丘脑……心跳加速,肌肉紧绷,对危险产生本能响应,不过是稍微低级一些的大脑结构正在正常运作而已。
——前额叶开始产生反应,判断刺激的来源以及性质,生物电流通过神经元传导到杏仁核和下丘脑,调整、控制它们,抑制它们的激活程度,知识、理性、经验将协助这一过程,截取正确的信息,替换眼前的虚像,想象、推导出空间中实际存在的事物。
——无知的人才会恐惧。
脚下的地面变得越来越柔软,搏动越来越剧烈,有波浪一样的光线从脚边向远处扩散,他感到一阵眩晕,空气变得炽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臭气味。
——不行,要出去。
周围斑驳错杂的光线和阴影让他分不清方向,又迈了两步之后,他终于保持不住平衡而倒了下去。
双手接触到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冰冷而锐利的金属物体。
自己刚刚切断患者的胸骨,心脏在搏动着,然而缠绕在一起的动脉和静脉却改换了位置,根本无法分辨。血管缠绕的肌肉像气泡一样膨胀起来,变成扭曲的肉块,慢慢向外爬行。
——你杀了他,是你的错。
血,血,血。
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血液呢,这个出血量早就超过了人类全身所能容纳的容量,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浸泡在液体里了。
接着,潮水一样聚集在一起的东西从面前那个破损的躯壳里涌出来,几乎可以听见他们半透明的外壳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成千上万,外形像孵化不久的螨一般的蛆虫。
文森特跪在地上,剧烈地呛咳起来。
3、
赫西亚清楚地记得,刚刚成为维稳科成员不久,离开岛屿,去东北部国境处理与“羊”相关的事情时发生的一切。
对方是属于国教分支教派,持有极端主义宗教信仰的“组织”,主要活跃在北部的约克以及与约克相邻的阿勒蒙德,其中也有里洛尼亚人。他们的宗旨是“清洗”,认为如今混杂了其他思想的教义已经污秽不洁,所有不按照教义行动的人都该被“净化”——而净化的方式就是用血。除了非法持有武器、纵火、爆炸袭击以外,也有迹象显示他们曾里洛尼亚寻找能力者,将其奉为“神的选民”加以利用。
当时他们冲进了一家小型商场,因为人数不多,也没有采取任何劫持或者控制的举动,当地警察只把它当做一次普通的骚动,只有教廷事先得到消息,他们之中有能制造有毒气体的能力者。
弗罗恩派遣的援助者赶到时,事件的主谋已经被封锁在顶楼的房间,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有人的上衣被染红,有人瑟缩在楼梯下和墙角后面,有人脸朝下倒着,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出乎意料地,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哭泣与呻吟,大家全被吓坏了——因为更多的人只是身体相互交叠着仰躺在地上,他们瞪着眼睛,皮肤发青,脸上出现紫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一瞬间,赫西亚联想到曾经见过的景象,许多离开水的鱼被摊在湿漉漉的金属板上,眼珠凸起,嘴巴开开合合,鳞片脱落,白色的腹部在阳光下一起一伏,鱼鳃部分流淌着血和粘液。
许多生命正在以眼睛可以看到的速度消失,就像指缝间的沙子一样,握得越用力,消失得越快。
周围回荡着无声的悲鸣,空气中的气氛让人不知所措,后面出现了跟上来的同伴,他们迈过地上的躯体向前跑了,中间似乎还踩到了什么,或许潜意识中想要早点离开这条地狱之路,赫西亚也开始向同样的方向迈步。
“喂,你昏了头吗,有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有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
“医院的人马上就到,快点帮忙开始急救。”
——可是,他们已经……
“还没有。”
他从防护服的头盔后面看着那个人的面孔,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现了近似于愤怒的神情。
“还没有。”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可闻。
那是唯一的一次没有通过语言进行的交流。或者,是唯一一次自己试图传达的意识这么快就得到了回应的交流。
“警报”追加了这次能力暴走的信息,造成混乱的能力大概是直接作用于大脑和神经,让人产生幻觉的。岛上关押犯人的“监狱”已经做好了防范措施,少年“羊群”的宿舍也增派了人手,现在该去那栋第一时间恢复照明的建筑看看了。
——那个人还平安吗?骄傲自负,不允许错误和失败,包括错误的判断和错误的放弃,不依靠任何人而一意孤行的“黑羊”,会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把自己逼进无法前行的死路吗?
4、
文森特问过其他能力者对于与“牧羊犬”接触的感受。
“就像晕船的人终于从摇晃的海面上下来,脚踩到大地,闻到了从冰里取出来的,柠檬和柑橘的味道一样。”
“就像在从又黑又冷的狭窄空间回到温暖的阳光下,开阔的草地上一样。”
“每块骨头都被捏的粉碎,四肢像被直接从身体上扯下来一样的痛感消失了。”
“从高空坠下,马上要坠落地面摔得粉碎,然后发现自己只是躺在床上做了个梦。”
——假如真的有神存在的话,这个玩笑也太恶劣了。
——自己刚刚在忍受着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反胃感……然后,像喝高了的酒鬼一样,真的吐到了谁的衣服上。
他试图道歉,但并不真的对对方感到抱歉,而是因为自己做出了一向深恶痛绝的,无法自控的举动而恼火万分。
接着他脚步不稳地站起来,感觉还有点恍惚,就在这时,就像雨刷器清理掉车窗上的污点一样,眼前可怖的景象从他的视野里消退了,对高度和空间的意识逐渐恢复,手指、手掌、手腕、脚下的感觉变得正常起来。
寒冷而凛冽的风迎面而来,他仿佛看到洁白无瑕、柔软平缓的雪地,晴朗的天空把雪丘之间的阴影染成蓝色,松树与柏树从厚厚的雪下面伸出黑色的树枝。空气中带着湿润清凉的气息,鸟儿的影子掠过雪地,清爽的,冰冷的,宁静的,广阔而有秩序的世界,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
这感觉实在太好了,以至于他在一楼门外站了一会儿,感到有点冷而决定回到二楼自己使用的临时休息室,喝了水,换掉被打碎的“药”弄脏的上衣,接着打算把这场混乱从始至终、彻头彻尾地清除出自己的记忆时,才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呆在这里。
“出去。”
“……”
对方没有出声抱怨,也没有任何疑问和抗拒地走出了房间。替代“药”的因素已经开始起作用了,虽然不愿承认,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成功完成一场十二小时的手术一样,浑身充满了倦怠感,一合眼就能进入睡眠。
——一切都很好,通知已经提示过,暴走的能力效果不会持续太久,明天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除了那句该死的……
“如果需要的话,我就在外面。”
5、
真正的夜晚不过是一段漫长无聊的时间而已。
只要在得到安抚的情况下迅速进入睡眠,那些可怖的景象就会从眼前消失,环绕周身的不适感也会为倦意所替代,尽管有时会以“做个好梦”与“羊”道别,但赫西亚第一次如此希望这一晚,大家都能度过一个无梦之夜。
——就让我们成为屏障,把那些怪异的影子与你们的意识隔离开,然后,悄无声息地,让你们迎接普通而又忙碌的早晨吧。
当天边泛起白色,月亮变成苍白稀薄的影子,晨鸟开始啁啾,太阳马上就要从海中浮起来的时候,“牧羊犬”站起来,像抖落身上的灰尘一样伸展了一下身体,深深地吁了口气,朝走廊的出口走去,走下楼梯,走过门廊,走出自动门,从这栋建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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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79346/
*强行刷好感
*随便乱写,随便扯淡
*还是没能完全用牧羊犬视角,也没有好好地参观精神病院……嗯下次有机会再让我们一起愉快地玩昆特牌吧【【【
这次互动人数太多了,简直惊吓。笔记本码字简直心塞……
希望没有ooc。
顺,最后有个小剧场,不好笑的那种【。
=====
“是你吗。”
【……Yes。】
***
藤本凉死了。
希藤雪野所拜托的事情,在知道死讯的此刻,仍毫无进展。藤本凉就像一个虚无的灵体,看得见,却无法靠近。只要稍微透漏出想要交谈的欲望,对方便会忙不及迭地逃到远处,试图躲开一切外界的纠缠。
关于此事,荒木内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她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她想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是藏着什么秘密,并被五十岚拓人这种角色抓到了把柄。
可惜,她目前最热衷的观察对象自杀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荒木内有些惋惜。
原因与所谓的同窗之情并无太大的关系,也无惊讶或惊恐之意,仅是简单的:哎呀,还来不及问问他,他到底藏着什么呢。
但有趣的事情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变故而变得无趣,少女在回想刚刚达成的约定时,步伐不禁轻快起来。
——逝去的人,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让人充满乐趣的生活。
***
自第一学期末被小野杏子邀请着参加了她关于【灾厄】的调查后,或许出于同伴意识,对方总是三不五时地让她陪同着到处查找线索。很快,他们的行迹遍布了整个夜间山市,却仍旧毫无头绪。
荒木内并不讨厌这种调查,甚至觉得有趣。
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她便了解到了夜间山市的许多事情——虽然与调查目的无关紧要就是了。
结业式开始前的半小时,在去往会场的路上,荒木内喊住了已经藏不住沮丧的小野杏子。对方似乎正因为多日来的徒劳无功而感到不安,看来藤本凉的死对她影响有些大。
抑或说,对三年三班都造成了比预期更大的冲击。
“小野同学,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待会再去一趟学校的小图书室吧?”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邀约,小野杏子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那里的话,一定能找到什么的。”
荒木内并不否认,她很兴庆自己提出了这个想法。毕竟没有这个开头的话,两日后的事件或许就轮不到她参与其中了。
——那该多么可惜。
***
“如月同学是想要见到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吗?”
静谧的空气中突然冒出的问话透着让人心慌的寒意,靠坐在书架前的如月灯吓得倒抽口冷气,往后靠去。
书柜因猛烈的撞击晃了晃,黑发少女赶忙帮着扶了一把,才避免了同班同学被书砸晕的惨状。
小图书室并不是夜见山北中学的主流阅读室,由于地理位置较为偏远,且开放时间不长,鲜少有人会来这查阅资料。
然而,据不可靠的消息称,这里可以找到【隐藏的信息】。
因此,出现在这里的人,难免给人一种想要查到什么不为人知秘密的氛围。
比如此刻正抱着一本镶着《招魂》二字的书籍,因惊吓而瘫坐在地的如月灯。及她视野中出现的,正替她扶着摇晃书架的荒木内。
“怎么了?”紧接着,另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荒木内身后。小野杏子探出头,在看到两人的现状后,连忙上前扶起如月灯,“如月同学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如月灯将书藏于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膝盖的灰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
“如月同学呢?想要见到谁吗?我正好也有这种想法呢……”抢过小野杏子的话头,荒木内并没有让如月灯如愿,紧紧扣着刚刚的话题。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咄咄逼人,适时转移了关注点,“那本书好像挺有趣的,你看完之后能借给我吗?”
沉默漫延,不明真相的小野杏子来回扫视着两人,试图读出些许信息。
“你……想见谁?”
如月灯的答非所问让荒木内勾起了嘴角,浅色的瞳孔收缩,少女一字一顿,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渴望:
“藤本凉。”
小野杏子惊愕地张开了嘴,发出无声的质疑。
——对于逝去的灵魂,你又有何他求。
***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便顺理成章了起来。
拥有同样意愿的三人约定了时间与地点,怀揣着各自暗藏的情绪,度过了让人焦躁的63小时。
***
下午三时,艳阳高照。
荒木内踏入美术室时,刚结束了与小野杏子的来电。
如月灯坐在阴影中,犹如一尊雕像。在擦觉到来人时,迅速收起眼中的抑郁,跟她打了个招呼:“只有你一个人吗?”
“抱歉,你来很久了吗?”荒木内将分工准备的东西从小背包里取出,随手放到一张搁着画具的课桌上,“刚刚杏子给我打电话,说很快就到了。”
如月灯点点头表示理解,来到荒木内身边,帮忙将课桌上的东西挪到了空的位置。她的情绪看起来并不高涨,话便跟着少了。
就在东西快要准备妥当时,沉默着的两人终于等来了因迟到而有些慌张的小野杏子。
碟仙是亚洲地区经常使用的占卜仪式之一,所需的道具也很简单,一张专用的图纸,及一个用红线画了箭头的干净碟子。
与简单的准备不同,美术室的气氛沉重得宛如挤满了水的海绵,让人透不过气。
一言不发的三人在图纸上写上了各自的名字。荒木内抬眼观察着身旁两名女生的表情,猜想着对方心中的念头。
不知是否其中之一便是【离开】呢。
荒木内端坐于课桌前,仔细地按照书籍的指示描绘着图纸时,美术室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抱着画具的八木凛看着因她突然的动作而或多或少表露出惊恐的三人,愣在了原地。
如果没记错的话,美术室是禁止部外人员进入的吧?
“你们……在做什么?”问句抛出的同时,她的视线便锁定在了三人围着的课桌。更准确些,是课桌上可以的摆设。
如月灯盯着手里的指导书,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想法:“招魂。”
“招魂?”如月灯冷淡的语气让八木凛有些难以置信。抬腿进入美术室,她拉上拉门,没有离开的打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三年三班的现状并不乐观。如若柴田老师母亲的离去及山本家的悲剧只是小小涟漪,那藤本凉的自杀便犹如滔天的巨浪。猛烈的冲击带来的是措手不及的震惊、疼痛,以及由内心深处挣扎着涌出的寒意,那是对死亡的抗拒。
一时间,原本还称得上是【正常】的班级变得人心惶惶起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谨慎行事。害怕自己哪怕走错一步,便引来万劫不复的结果。
而她们,每走一步便可能牵扯一切的三年三班一员,竟然秘密聚集着,进行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仪式。
料想过秘密曝光时会带来何种非议,荒木内曾要求两人务必保密。可此时此刻,见如月灯并没有掩饰的打算,她也只得大方地继续完成任务了。
“你难道不好奇吗?”哦,还抽空提出了合理的疑问。
“好奇什么?藤本同学已经……”停顿着绕过让人不安的字眼,八木凛惊觉自己被套了话,语气越发不友善,“我们应该以大局着想,不应该再……”
再什么呢?任意妄为,畏缩着度过剩余的半年吗?若当真如此,为何生命依旧逝去,毫不停留呢?
八木凛张了张嘴,却突然说不出话来,索性闭上了嘴。
“八木同学你别生气……我们只是想……”一旁的小野杏子似乎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进行。的确,连琉璃都无法理解的行为,又该奢求谁去体谅呢。
更何况,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次的冲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月灯瞟了两人一眼,仍旧冷静地按照书籍的指示调整着道具,并不准备抽空搭理八木凛的质疑。仿佛八木凛口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俨然一副早已置身事外的模样。
“藤本同学的自杀原因。”完成了图纸收尾工作的荒木内站立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向八木凛,“你难道真的不好奇吗?”
八木凛是好奇的。抑或说,【没有任何人不感到好奇】。当四人一同坐在铺着道具的桌子前时,荒木内确认了这个想法。
这并没必要感到奇怪。在【灾厄】面前,谁能够封锁好奇心,谁又能真正做到处之泰然呢。
“如果大家都准备好的话,那就开始吧。”荒木内说着,率先将食指放到了碟子边沿。
紧跟其后的,是今天格外惜字如金的如月灯。出乎意料的第三人,是在前一刻还严厉质疑的八木凛。最后放上食指的,是微微颤抖着的小野杏子。
“闭上眼睛。”在如月灯的指示下,四个人紧合双眼,虔诚请求。“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按照规定,重复三次,若碟子自行移动,便是等来了【阴阳不测谓】之物。
亦即是神,或……鬼。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美术室安静得甚至听不到呼吸。明明是社团集训的日子,却没有一丝杂音传入这个空间。连吵人的蝉鸣,也听不到丝毫。
不知道是否错觉,七月的夏日午后,空气逐渐变得阴冷,让人忍不住发抖。
“真的会出现吗?”小野杏子在沉重的静默中,轻声询问。
小野杏子提出疑问的同时,回应一般,四根食指同时抵住的碟子缓缓移动了起来。
以规则而言,参与的人是不能使用力气推动的,想来,真心参与的人是不会做些无谓的举动以愚弄他人的。因此,在碟子有动作的同时,所有人缓缓睁开眼,死死地紧盯着图纸上犹如盲头苍蝇般来回缓慢移动的碟子。
小野杏子早已脸色发白,另外两人的表情也并不好看。她们互相看了看对方,似乎在告知同伴,这与自己无关。
为了减低难度,她们在开始前曾对仪式进行了简单的修改。答案只有【YES】和【NO】两个选项,而问题也必须给出明确的指示。
这是必须谨记的规则。
“你是藤本同学吗?”荒木内咽了口口水,稍作镇定后,根据要求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请回答,Yes or No。”
剩余的,便是更为漫长的等待。
在绘画图纸时,为了不让答案混淆,两个答案被设在了遥远的纸张两岸。碟子在图纸上转悠了2圈后,缓缓移到了【YES】处,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字母的正中间。
若真要以规矩行事的话,碟仙原本是必须在晚上十点进行的,但考虑到进入学校的难度及过于认真所带来的后果,三人最终把时间定在了下午三时。
唯有地点,荒木内坚持了。毕竟:“我们想要【见到】藤本同学的话,还是在他自杀的美术室比较好吧?”
而这一刻,荒木内在内心感恩着当时的决定。若此时是深夜的校园,那么眼前的三人,会以怎样的姿态哭喊着冲出这个教室,她能够想象。
收拾残局这种事情,她并不介意,却不代表她愿意深夜一人呆在这个阴森的,刚死过人的地方把一切归位。
就在荒木内投入莫须有的思绪时,如月灯比预想中更快恢复了状态,并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是自杀吗?”
碟子再次慢悠悠地转动起来,在两个答案中来回转动了将近一分钟,却没有像第一个问题一样,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为什么他不回答?”小野杏子看看同伴,颤抖着提出了疑问。似乎害怕惊扰到对方一般,声音低得不仔细听便无法挺清楚。
“会不会是问题太复杂,所以答不了?”八木凛强忍着缩回手的冲动,分析道,“再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吧?”
“那么……灾厄是真的吗?”荒木内沉下声音,“请回答,Yes or No。”
这一次,碟子的反应很快,在转悠了一圈后,准确无误地停在了【YES】上。
意料之外,却也是预料之中的答案,让所有人有那么一瞬忘记了呼吸。这无疑昭示着,【灾厄】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命运被不知名的,许多年前残留的冤魂左右着,随时都可能坠入地狱。
此刻寄宿在手下碟子中的【藤本凉】成为了解惑的存在。所有人认真而虔诚,没有任何人对这个被召唤来的不知名的存在提出质疑,只专心于让更多的疑惑得到解答。
荒木内环顾四周,试图从因太阳的移动而渐渐昏暗的美术室中找到那个告诉她们各种【答案】的【人】。此时他或许正站在一旁,等着冷漠的双眼注视着她们,暗自在心中发出嘲笑。
血不断从被菜刀割断的大动脉中涌出,喷到身边的谁身上。只是她们看不到,也不愿看到罢了。
他就站在那,可谁也发现不了。
荒木内如此猜测,缓缓合上了眼。
“那……死者是……”隐忍许久的八木凛,在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圈后,将所有人最关心,也是整个事件最关键的问题提了出来。
啪——
碟子在问题结束前,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四人手下裂成四块。别说早已压抑许久的其余三人,连一直淡然的荒木内也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与此同时,门【刷】地被拉开了。紧绷的情绪犹如紧绷在弦的箭,一触即发。女生们不顾没有结束仪式便收回手的结果,也不管是否会得到何种惩罚,纷纷尖叫着离开了放着道具的桌子,看向被打开的教师门。
“你们在干什么?!”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少年强烈的怒意在触及桌面的东西时,猛地爆发了出来,“谁借你们胆子进行这种仪式了?”
少年将四人推出门口,刷地关上门。
“他是……”谁?
挤成一团的女生,在惊吓之余,还是忍不住八卦。
“是樱井同学吗?”如月灯皱着眉,给出了假设。
樱井夏树。
荒木内轻声安抚着真切受到惊吓的三人,垂眸掩盖情绪,在心中默念着男生的名字。是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呢。即便将几肩长发剪去,褪去几分娇丽的脸庞,多了一些阳刚,仍旧秀气。
对方是邻居璐璐比时常挂在嘴边的少年,同时也是神社长大的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女生们,似乎安心了一些,都渐渐安静下来。
【剪了头发,璐璐比估计又要念叨一段时间了。】即便不合时宜,荒木内的脑中仍旧闪过了这个念头。
时间过去不久,紧闭的门再一次被打开。面色不善的樱井夏树将仪式的道具整理好,用麻绳捆在一起,丢下一句“跟上来”后,便径自往楼梯走去。
虽然不太高兴对方的态度,但还是跟了上去。一行人经过长廊,拐过楼梯,最终进入了教室后方的小树林中。
樱井夏树将道具点燃后,让四人围站着火堆,合眼祈祷。
——神呐,你能原谅凡人的无知吗。
***
“别想太多了,说不定是有人在暗中使力呢?”当一切结束时,荒木内如此安慰大家。
可在没有任何人承认的前提下,该如何接受这个解释。而那个人又是拥有着怎样的力气,才能将这个坚实的瓷碟压裂呢。
没有人给出答案。
樱井夏树除了在闯入美术室时喝止她们的话外,再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不问,也不答。
那一天,五个人沉默着踏出校门,各自散开。似乎只要不提,过去便从未发生一般。
——自欺欺人。
***
叮咚。
荒木内掏出手机,打开短信匣子。
没有保存,却早已能熟练背出的一长串号码跳出界面,并附带了如下要求:【老地方见。】
按熄屏幕,少女站在夕阳中,绽开了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接踵而来的,是让人无法喘息,却欲罢不能的真相。
***
【喂,你所看到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
小剧场:
樱井夏树确认火不会熄灭后,回头看着少女四人,却不说话。
四人被盯得毛骨悚然,荒木内忍不住打破僵局:“樱井同学……谢谢你……我们……”
“跪下。”樱井夏树根本不介意荒木内想说什么,只是冷淡地下了指令。
“啊?”荒木内忍不住发出不礼貌的单音——不至于吧?
“你们都跪下。”樱井夏树扫视四人,再次下达指令。
“啊!?”这次除了荒木内,其余三人也单音抗议。
“你们如果不怕有什么跟着你们回……”
话还没完,为了活命的四人乖乖听命,扑通扑通地跪了下来。
樱井夏树满意地绕着四人,跳起了驱邪的神舞。
如果有人经过的话,该怎么解释比较合适呢。
——荒木内十分苦恼。
目录: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828/
一枚五元的钱币被掷入赛钱箱中,箱底明显已经有不少积累,钱币落下时发出撞击的闷响。
唯人双手合十,严肃地闭上眼睛。
作为商人,唯人最常去的是稻荷神社。童稚时期陪着父亲去稻荷神社祈求诸事顺遂,也是一板一眼诚心实意,到了自己逐步独立的如今,却少有这等真心去参拜了。毕竟商人之中,相信事在人为非神所佑者,不在少数。
四月初,鹤见屋的少当家鹤见唯人,携妻子结衣来永暗神社参拜。鹤见家雇来的轿子停在鸟居下方,沿着前不久修缮完毕的山路向下看,能看到若干个光点谨慎地向上前进,应该是正在上山准备参拜的来访者。
唯人合眼祈愿的时间比平日去稻荷神社要长。虽说永暗神社并不管辖商贸平安,还是照旧替双亲和鹤见屋祈愿,但最重要的是最后两句。
“愿家姐身体安康,万事无忧……”唯人轻声自语,站在他旁边的结发妻子在他还没说完,就已经动手摇晃了悬在箱上的铃绪。见丈夫扭过头看着她,低声说:“我许完愿了。”
“你啊……”看着说完话就转身想走的结衣,唯人一把拉住她的手。
嫁到鹤见家一年的结衣早已不是不懂规矩的新婚新娘,但做事一如既往地只遵从自己想法。她垂着头,面向下山的路,右手被唯人牢牢握住,才没有立刻走向轿子那边。
唯人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和雪白的后颈。
月光下,结衣脸上似有眼泪抑不住地往下滴落。
显然不愿被丈夫看见这样的表情,结衣用力想要挣回被唯人拉住的手。但唯人毕竟是个男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挣开的。
他温柔但坚定地将结衣拉到自己的怀里。
“吉川惟足在《神道大意注》中写道,在天云神,在人云心,神人一体,故以神为心者是为人也。这是我还能缠着姐姐的童年时期,姐姐有一次讲给我听的。她说神与人本是一体,人的心就是神灵的魂魄,所以神明本与人共生共依。这段话我记住了很多年,却从来没思考过它的含义。直到刚才参拜的时候,我才突然有所感触。我想,姐姐真是天资聪颖,如果她能自由行走外出,我一定倾尽全力也无法追上她的步伐。”
自顾自说着完全无关的话题,任由任性的妻子在怀中偷偷用巾帕拭去眼泪。唯人抬着头,静静地跟结衣讲起自己的姐姐。
“结衣,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留给我的印象深刻足以盖过姐姐的女人。”
用余光确认结衣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唯人牵着妻子的手,一同慢慢朝鸟居下方的轿子走去。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用不安。”
送妻子进入轿中之前,唯人向随从确认购置的物品。四月是大祸之月,如果未能及时做好准备,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损伤。随从向唯人展示了数枚铃铛与一奁香料,少当家轻轻点头,还未说什么,结衣突然伸手取过一枚铃铛,亲手系在唯人的腰带上。
唯人略微惊讶了一下,他低头想仔细看对方的眼睛。
“你啊……”他笑起来,又一次低声这样说了一遍,也取过一枚铃铛,同样系在结衣的腰带上。
在一旁目睹了少当家与少夫人这般举止的鹤见屋仆从,均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
坐在矮小的轿子里,唯人将被结衣打断的那句祈愿在心中默默补完。
愿我的妻子夙怨消解,此季平安。
女孩将袖子收紧,两眼放光地盯着大份食盒里盛装的东西,却装模做样地轻轻咳了一声,抬头傲慢地向雪绪点头:“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她就拈起食盒旁附的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食物来。
雪绪用一只手撑住下巴,有些没精神地观察着对方大快朵颐的样子。
她此番带来的食盒,盛了外皮轻轻煎过后又浸汤煮过的鱼块,因为长久熬煮而边缘显得圆润可爱的白萝卜,油豆皮包起的章鱼团子和四枚不同馅料的肉丸。特别是章鱼团子,晨起用鲣鱼煮高汤的时候,还给雨花红吃了一枚。对方察觉到油豆皮那种温醇朴实的味道和夏季小章鱼的柔韧生脆彼此交织,呈现出的奇特的口感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鹿又姑娘,用不着这样特别送来。”虽然没有太阳,却还是在藤椅上闲散坐着看书的巽老板巽勇马,就着旁边高挂的行灯检查着雪绪交还的书籍和两张书凭。他说话的时候,女孩已经把食盒里的东西吃得干净。
“小鬼,你不给我买东西也就算了,这可是别人主动送给我的回礼,就不要唠唠叨叨。”巽老板家的灯九十九灯里姑娘,除了会老气横秋地管巽勇马叫小鬼之外,最大的特点是脑袋上那根长长的灯芯,据说可以点着。雪绪看着少女的脸,脑袋里勾勒起她顶着火苗的样子。
“这次劳烦灯里姑娘帮忙查证线索,一点礼物是应该的。”
距离伊织大发雷霆地将书本撕碎已经过去将近十天,阴暗无光的三月悠然过去,雪绪照旧闲散地开着关东煮摊车在街道上叫卖,有时候会强拉着雨花红做她的人形广告。如果不是每晚都要认真读书到深夜才熄灯入睡,看起来就好像雪绪全不把那件事当回事。
“我读到的时候也很惊讶,两本书付印上架的时间非常近,大概差了三天左右。”几天前,巽老板收到原本应该来自藤原荞麦店那位荷兰少女手中交来的书凭时,脸上惊讶的表情也只维持了一瞬。他平静地告知雪绪应付的书费,然后主动聊起这个话题。
“题材相似并不奇怪,但是主要几篇的故事构架都基本一致,就算是仿作也太明目张胆。还以为是哪家想要跟风的小作者,仔细一看,后出的居然才是丹吹先生的书。”巽老板说这话的时候,灯里从三架书架后面露出小小的脑袋,腋下夹着四五本书。
“小鬼,你真是阅历不足。就像你说的,如果只是题材故事一致,那丹吹夜话抄袭良夜大概就盖章定论了,但是恰恰连笔风架构都维持一致,这反而说明丹吹的清白。”
被自家的灯这样抢着说了原本要说的话,巽老板露出一丝苦笑。
“正是,丹吹夜话第四本的文风结构与之前几本没有任何区别,那么,也就说明良夜也是这种风格。只是如果良夜才是正本,那么为何作者为他人的良夜,风格也与丹吹先生的文字保持一致呢。”
“嘿,谁说良夜风格与丹吹夜话保持一致,那本在改动的部分上显得相当仓促。怎么看都是匆匆赶制的作品。对了,鹿又姑娘。”灯里将腋下夹住的书递给雪绪,“那个事情暂且不论,自从发现了那两本书高度雷同的事情之后,我一时无聊比对了这个月江户出版的书,发现了些奇怪的地方。我稍微做了点记录,你愿意顺便帮忙调查一下么?”
说是帮忙,灯里当时的语气可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一贯不愿插手麻烦事的巽老板,见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作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关于丹吹夜话与良夜谁是正本的猜测,别人自不用说,雪绪心里当然有所判断,在看到良夜的第一晚就大概想到了几种解释,不过,灯里提出的最近的书都有些奇怪的地方,是她意外收获到的线索,当下,便笑笑说着“乐意效劳”,要了书凭然后抱住带回家研究。
这一趟雪绪带着食盒过来,是已经理清了所有思路,特意前来致谢的。
“不过,其实这事跟丹吹的书没有关系。”
灯里的脚不安分地晃了起来,披在她膝盖上挡风的短被被她踢落,露出相比正常和服要短一大截的下摆。雪绪联想起初次见面时,灯里表现得十分不耐烦衣服这种冗赘的东西,不由弯起嘴角。
“灯里姑娘发现的那批书,都是近一个月,更具体说,是近半个月出版的,虽然名目不同,但都是非常常见,经常印刷的日常用书,比如《豆腐百珍》这样的料理书,在这类书上留有特别的记号,其实是山贼喜欢的手法。”
巽老板手拿着书卷,朝这边看了一眼。
“山贼散入城町中,不想多次聚集商讨来引人注意,往往会用类似这样的手法来传递信息。任何人只要走进租书铺就可以借阅这样的书籍,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归还即可。而且这批书内的记号留得非常隐晦,如果不是灯里同时找到了三四本书,一般人绝对不会注意到这是刻意留下的。于是拿了那几本书去见了同心大人,得知奉行所最近确实在调查一些诡异的事情,可能与那有关。似乎从三月底开始,有人在有意识地绑架萤者。”
灯里明显地不悦起来,她用鼻子发出不屑的哼声。
“真有心做这种事情,人类怎么这么蠢啊。”
要说理由其实很容易想到。对百夜的恐惧催生的行动无论是什么她都不会太惊讶,研究的目的也好,绑架来求解救的目的也好,如果雪绪一直处在无法与萤者建立友好关联的情境下,她也会适当考虑用交易之类的方式做保险,而实施绑架的人只不过跨越了线采取了更强硬的手段。不过不知为何,雪绪最后给了一个不甚理性的回答。
“这个嘛……”雪绪将黄色的发带解开,脸上是有些疲倦的笑容。
“因为黑夜太漫长了吧。”
长久见不到阳光一定会影响到人类的精神状况。对雪绪而言这点特别明显。她喜欢阴天,但是如果连续一周都是阴天,情绪就会变得很坏。中午的阳光会很热辣,傍晚的阳光会很温柔。夏日的阳光会让人喘不过气,秋日的阳光则清爽舒适。骤然中断了阳光这类存在的感触,即使第一个月还勉力觉得一切无恙,第二个月差不多也该是有异动的时候了。
人心会崩坏并不仅仅是指受到影祸的影响。
从书店归来,雪绪提着空空的食盒站在桥上,注视着桥下轻缓流动的河水。
好累。能早点结束就好了。
最近冒出有这种想法的频率开始变多了,怎么看都不是好事。是不是该跟鹤见家的大小姐好好学习一下终日生存在暗夜里的方式啊。
果不其然地想到挚友的名字,雪绪不耐地用力踢了一脚栏杆。
周遭往来走动的人,身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雪绪在自己发带上也系了一枚,不过老实说,那声音听久了稍微有点烦人。抬眼看见按照约定时间来到这里朝她挥手的夜明神,雪绪朝对方迈出脚步。
拥有蓬松毛发的夜明神稻荷,自称是狐火,他手中的灯笼的颜色也与雪绪的灯笼稍有不同,夜明神的腰间还挂了一只酒壶。
“鹿又姑娘。”他彬彬有礼地向雪绪打招呼,耳朵迅捷地抖动了一下,“给你,这是答应帮你整理的东西。要一起喝酒么?”提到喝酒时,语气明显昂扬了起来。
酒鬼狐狸什么的,人不可貌相。当初在桥头小心翼翼地吃掉油炸豆腐,说着要给丹吹先生送信的白发少年,听说丹吹先生陷入了微妙的盗版危机之后,做出义不容辞的神情,撸起袖子表示要帮忙。他不会是理解成要将哪个坏蛋揍一顿这样的帮忙了吧。几日前雪绪送他一张丹吹先生的亲笔签名,请他帮忙将雪绪自己整理出来的两本书的异同加以核对。
“大部分差异就在那几处关于狐的部分。”
夜明神爽朗地说出雪绪拜托调查的事情,他用手在交给雪绪的本子上指出自己画出来的部分,随后转身将面前热腾腾的荞麦面捞起,用力吹凉。
“跟我想的一样……这事可以结束了。”雪绪翻看着稻荷交还给她的那份小簿子,皱着眉,抽出筷子,正要下箸,才留意到送上来的荞麦面与自己点的不一样。
雪绪引领着夜明神在附近最熟悉的荞麦面店吃饭。狐火化身的夜明神理所当然地要了油炸豆腐的汤面,而雪绪照例要荞麦素面,端上来的那份却撒了海苔粉和贝柱。
“这是冰雹面,请你吃。”端着盘子穿着茶屋围裙的荷兰少女抿着嘴做出“请”的姿势。
雪绪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接受了。
她的神态变化没有逃过十五夜的眼睛。
“明明听起来事情解决了,鹿又姑娘好像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这时候店里也不忙,十五夜也不走开,就站在这一桌旁边笑着看她。这孩子年纪不大,高挑的身材却隐隐有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有么有么?是出了什么事?”后知后觉的夜明神有些狼狈地跟滚烫的荞麦面作着斗争,忙不迭地抬头看了几眼。
“本来就没有特别要解决的必要……事情本身很简单。”
雪绪含糊地解释了一下,十五夜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说起来,好像刚才看到丹吹小姐独自从这边走过去了,通常不都是鹿又姑娘陪着的么?感觉好奇怪哦。”她这几句话说的饶舌,让人能听明白却觉得有些别扭。藤原十五夜本来就不是日本人,说话会有些颠三倒四,但是这几句格外含混得让人恼火,很难说到底是不是故意这般讲话。
雪绪基本已经放弃掩饰自己心情不佳,她用筷子不断地翻转着面条,最后苦笑着看向少女,换了个话题。
“四月不安分呢,你们店里怎么打算的?”
这说的是伪影一事。
永暗贴出布告说,四月为大祸之月,有不祥之物将于每日酉时化为幻影,诱骗萤者与人类。那东西会化作万千形态,最常见的,会化作人们内心最想见到的人,诱使行人与之交谈,倘一发声,就踏上黄泉之路了。永暗神社制作了大量的祝铃贩售,这个铃铛可以用来驱赶伪影,更有钱的人家则拜请购买了可以不让伪影近身的安息香,价格高到让人咋舌。
“我们家又不是夜鹰荞麦店,用不着贪晚上那点生意,实在不行酉时之前就打烊,平时多小心就好。诶,鹿又姑娘要走了么?”见雪绪起身,十五夜连忙收住问了一句。
“钱付了哦。”随着铃铛的响声,平时一直都活力十足的少女颇有些倦意地从荞麦面店走了出去。
“果然是吵架了吧。”
十五夜抱着托盘,对着虚空自言自语起来。
“跟丹吹小姐吵架了所以才显得心情很糟糕的样子,一定是这样没错!从第一次见到丹吹小姐就觉得她和鹿又姑娘超搭的!啊,明明彼此心里都有着对方的影子却在百夜奇怪的氛围里不断发生摩擦终于到了无法回头的尴尬局面,这份绮丽的少女恋情要走向什么样的方向真是让人拭目以待……”飞速地冒出一大串旁人听不懂的模糊话语,荞麦面店的小助手显然陷入了矫治不善的狂乱妄想中无法自拔。
稻荷在她旁边专注地发出吃面条时吸溜吸溜的巨大响声。
-tbc-
冰雹面:荞麦面上铺上一层冰海苔,再洒些仙贝柱,比拟早春时节的冰雹。
断在这里稍微有点吃力的感觉,实际上想再多写两个情境来着。姑且当作过渡章看吧。
下一章应该是清明节【
啊,发现灯里的角色已经关闭了,稍微有些困扰啊【【你们就是自杀也不要随便关掉角色啊!
【3558年】
約拿從來沒有這麼期待著起床,他今天準備把這個地下室好好清理一下,昨天他已經丟出去了很多東西,比如說地上的碎指骨,從木板上刮下來的血塊,灰塵,諸如此類,海德還阻止過他,直到他跟他說爛掉的東西已經不可能再用了。
海德為此可不高興,但無論如何約拿都拒絕生活在腐肉堆裡——就算他喜歡看見死去的生物。
“早啊。”約拿走下地下室的時候很開心地打了招呼,海德從椅子上回頭,有些困惑地瞇了瞇眼。
“你是誰?”海德輕聲問道,然後思考了一會,“約拿?”
“對。”他不太喜歡海德的反應,他是這個房子裡唯一的人,況且昨天他們都還聊得很融洽。
“抱歉我不太擅長認人……”
“我發現了。”
海德動了動,但因為身上捆綁他的麻繩而無法移動太多,海德還在流血,約拿完全不知道這血從何而來——昨天他發現海德並沒有心臟,並且已經在這裡待了四年——四年!想到這裡他幾乎無法呼吸,四年!本來早該死去並且腐爛的人,還活著,還在流血,還能說話。
簡直是奇蹟。
簡直是個禮物。
約拿拿起抹布,在地下室轉了幾圈,這是個很大的地下室,大多都用作儲藏空間,有許多布料和珠飾,角落裡藏著人台,海德說他的師傅是做帽子的,約拿並不懂帽子,可是很多東西顯然超過四年沒有清理過。“我說你……”海德說,這次帶著一點哀求的意思,就跟他昨天說的第二句話一樣,“你既然還在就把我放走吧。”
“不要。”約拿回答得果斷,他同情這個人,可是又有一部分的他——邪惡的那一部分——不想將海德放走,只要海德在這裡被綁著,他就能天天看到他。
就讓命運決定吧,約拿這樣想,他知道總有一天麻繩會斷裂,或者,他自己會先死去。
海德沒有回嘴,只是失望地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嘆了口氣,卻只是很短的失落。“你在做什麼?”他問。
“打掃啊。”約拿一邊回答一邊逐個打開抽屜,揚起灰塵和各種昆蟲,他皺皺鼻子,髒亂一直都不是他所喜愛——他伸手抓了一把看起來就是垃圾的東西,扔在身後的地上,接著打開下一個抽屜。“這個地方至少十年沒有整理過了。”
“就算不打掃也沒關係的……”
“海德。”
“幹嘛?”海德應聲抬頭,約拿已經站在他面前,手裡握著些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他打開一個小袋子,聞了聞,“像薄荷。”
“啊,是黑市的貨品。”海德說,“丟掉吧,離那個東西遠一點。”
“好的。”約拿乖乖將袋子綁起來放在腳邊,然後又拿起另一樣東西,“那這個呢?”
“也是違禁的藥品。”海德看了一眼,“全部丟掉好了,反正也沒用。”
約拿繼續在地下室裡亂轉,而海德的眼神一直跟隨,他是不介意約拿這個私闖民宅又擅自決定住下來的入侵者,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人,昨天約拿問他問題他幾乎忘記要怎麼說話——雖然他更希望能夠被從這個椅子上解放,但總是向前邁了一步。他望著約拿開始刷地板,昨天約拿已經做過一遍了,甚至還拿水往他身上倒。
海德對此很感謝,真的非常感謝,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裡待多久,事實證明他並不會死去,很明顯,他也沒辦法失去理智——如果可以的話,或許他的生活會好上很多。另一方面又覺得約拿不該在這個地下室裡,就算是個被追殺的逃犯,約拿年紀仍舊很小,昨天他說他只有十七歲的時候海德幾乎不相信。
也很不忍。
“海德。”
“幹嘛?”
“我突然有一個想法。”約拿停下手中的工作,看起來比第一次走進地下室還要更加興奮,臉上泛著紅,昨日那被受傷帶來的蒼白和遭緝捕帶來的恐懼已經完全看不見,他甩掉手上的水,小跑到海德面前,用力地將雙手拍在海德肩上,將後者嚇了一跳。“你如果有一天自由了,”他說,“會不會需要新的身體啊?”
“其實如果沒有也不會有影響……”
“但是會很麻煩不是嗎?手指之類的。”
“嗯……”
海德本來想說隨便找個代替應該就可以了,可是卻被約拿打斷。“等你自由了,能不能把我殺了,然後用我的身體?”
“哈?”海德瞇起眼,不確定自己是否聽得正確,但約拿眼裡的認真告訴海德這並不全是個玩笑。“為什麼?”他改口問道。
“這樣我就能死去但又同時活著了啊。”約拿回答,“就跟你現在一樣。”
海德大笑出聲,他可從來沒聽過一個人會求別人將自己殺死,還是求一個才剛認識一天的人,更沒有聽過這樣求死的理由。這個人真的有病,他在心裡說,稍早他還說這不是病。約拿見海德的反應有些不解,是以為海德能夠理解他的願望——但顯然不能,於是興奮便被難過代替了。
“你才幾歲,就說這樣的話好嗎?”海德說,“倒是把我先鬆綁比較合適吧……”
“但是……”
“以後再說,我或許會考慮的。”
- 拒当死线战士,从我做起
- 感谢深影陪吉吉聊天
- 对话里出现的角色就不厚脸皮关联了……流和日向下期再见【什
——
【求求您……】
磷火化身的夜明神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地迈过了那虚无之影所幻化之物身边,紧抿着唇,对自己身边传来的呼唤置若罔闻。独属于阴阳师的白色狩衣那宽大的衣袂在风中划过一个静默的弧度躲开了自黑暗中向他伸来的手指。
【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在影祸之年,像这样人迹罕至的角落理应是落单人类和萤者最应该避开的地方,江户城里的每一处阴影中都可能潜藏着不可知的危险。更别说是在这大祸之月,除了影祸本身之外,还有那在恶念与绝望交织之处幻化而出之物向每一个路过的灵魂倾吐着靡靡之音,准备在无知的猎物受其诱惑而开口的瞬间将之吞噬殆尽——好在只要记得随身带着祝铃便不会被轻易缠上。但行色匆匆的阴阳师看起来好似并没有记得去遵守这不成文的规定,也没有去向永暗神社寻求帮助的意思,只是一边沉默地躲避着那极端污秽之物向自己缠来的黑雾一边快步前进着。
【为什么,要杀死我呢……?】
像是沉迷于一个荒诞又无稽的梦境中一样,往日总是以冷静理智一面示人的夜明神正近乎可笑地试图从虚幻中取得什么无形无质的安慰——又或者是折磨也说不定。阴影处传来的声声或是质问或是哀求的声音在鬼月脑中萦绕盘旋着,不用转头也能描绘出的那副妍丽容颜一定还带着那哀伤中隐含甜蜜的表情,半掩在黑暗中,拖着或破碎或华美的身躯缓慢却执着地向他靠近。在再次同伪影拉开一段距离后,阴阳师终是转身看向了那面容已无法看清的不洁之物。他翕动着唇无声地喃喃着什么,不知是对着伪影,还是对着自己。
无法醒来。
不愿醒来。
再……一下就好。
再一下就好。
——
せつない[切ない]
——
“听说你最近同浅见家挺有缘的啊,深影。”
一边说着话,鬼月一边慢条斯理地捏起了桌上的茶点放进了口中,然后为糯米团子那有些腻人的甜味撇了撇嘴。在他身边,有着深紫长发的青年正准备将好不容易吹凉了的茶水端到嘴边,听到他这有些突然的问话后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啊啊,是说那个小巫女吗。”像是想到了好像自己一不小心吓了两次的女孩在自己身边像个小只松鼠一样捧着东西吃吃吃的可爱模样,被唤作深影的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时值大祸之月,两人正坐在藤原家的一处偏宅中。虽然并没有提前告知自己的拜访,但深影好像早已做好了在此时接待这许久不见的友人的准备,廊下小几上摆着的两人份的茶具都是鬼月熟悉的样式。庭院里盛开的紫藤承载着前两日小雨遗留下的寒气与飒然和着晚风晃荡着,花叶窸窣的摩擦声连同滚茶氤氲的香气轻缓地抚平二人了因为近日里江户城里的种种乱象所积攒起的焦灼感。作为两个经历了多次百日影祟的存在,鬼月与深影也都清楚对方并不需要自己过分的担心,但就像是有什么无须出口的约定束缚着一样,影祸之年于藤之月的相聚近千年来两人都从未错过过。
“哦?”鬼月只是从阴阳寮的日常汇报中看到了“藤原大人与浅见家的巫女有过接触”这样一笔带过的一句才顺口这么一打趣,却是没想到能看到这样意料之外的反应。多少带着点身为年长者特有的不怀好意,他挑了挑眉。“深影居然听到了逢坂关神鸟*的叫声吗,这可真是……找时间带小姑娘来见见我如何?”
然而深影好像完全没理解这问句里隐喻的含义,歪了歪头后便继续兴致勃勃地讲起了自己不久前同浅见一道的短暂赏樱,说到那人承认自己怕黑时的羞赧样子时,深影眼中快要满溢出来的兴味与浅浅宠溺成功地让一直将深影看做自家后辈的鬼月不得不微微侧头才能掩饰住自己嘴角挂起的揶揄弧度。
“……不过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同她说话啊,”细数完上个月两人一起尝遍的各式美食,深影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丝不解,“是神社事务的缘故吗?但有几次我好像在路上有碰到她但连打招呼的机会都还没有她就离开了……等等,鬼月大人,您是在笑吗?”
被抓了个现行的鬼月沉默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眼中所带的笑意,“哎呀哎呀,”他冲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深影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轻抿了一口手中温热的茶水,发出了一声对深影来说完全意味不明的感叹。
“年轻真好啊……”
“说起来,我前两日才带着千冬去拜访了一下雅。”虽然对之前的话题表现得相当钝感但多少意识到了鬼月好像是在捉弄自己的事实,深影有些生硬地转移起了话题。“那位名为流的夜明神,大人您知道些什么吗?”
鬼月举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几日前放于自己案前那写着近日藤原府上各种异事的文书连同在拜访上任祝女时听说的一些传言在脑中一闪而过,拒落人间的流星,疑为萤者的光球,主殿原因不明的大火,闯入内宅的贼人最后残缺的尸身……
这次影祟百日还未过半,被吞噬的恶念便已积攒了如此之多吗。
想到那位目盲的公主嘴角始终挂着的浅笑可能因此蒙尘,阴阳师小小地咂了下舌,“那位并不是恶人。”明明说的是近似夸赞的话语,但鬼月的眉头却完全没有舒展开的意思,“不如说,有他跟在雅的身边我也能放心许多。”
对自己以外的八卦就思维灵敏得不行的闪电夜明神看着鬼月这明显同平日那如同无波古井般的心境相去甚远、甚至隐含着焦躁的表情,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既然还是担心的话,自己再去看看如何?”
“我毕竟不是——”
“这同她的身份地位并无关系。”深影迅速地打断了鬼月还没说出口的推脱之词,“您还要保持这样到什么时候呢——雅这孩子,无论她是否是藤原家的公主,只要是那位大人的转世,您就不可能——”
那位大人。
这个有些模糊的指代从深影口中吐出时,一段过于古早的记忆骤然袭上了鬼月的脑中。
[那位大人是谁呢?]
彼时才化形不久的深影才从朝裕一时不慎的漏嘴中听到了乙姬的名字,带着点孩童特有的不屈不挠的好奇心,在朝裕那求解被拒后就直接缠到了鬼月这边来,但即便是一向好脾气的阴阳师这回也没那么好说话。不过看着深影被自己冰冷的磷火糊了好几次脸也不肯放弃的样子,鬼月最终还是拗不过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啊……
[她……是一位故人。]
他们只不过是曾经在那个连听故事的人都还未出现的年代一同度过了短短的三个春秋。从擦肩而过到秉烛夜谈,他悄悄地拉开了帷幕一角讲给她听外面世界的模样,而那蝶一样的女子每每听完他故事后的悦耳轻笑和隐带艳羡的小声叹息则总能换来他的下一次拜访。
[我们曾经十分要好。]
女子羽睫半垂遮掩下的眸子中所含的脉脉情意,纤手抚于食盒之上的颤抖中带着的恳求与不安,春花一样的唇瓣吐出的不甘呼唤。
阴阳师用目光勾画出了帘幕之后的剪影,夜深无人之时溢出嘴角的低声苦笑,落笔与和纸签上时的痛苦与彷徨。
[后来她死了。]
于是她成为了他能够取出却宁可深埋的尖刺,他哽在喉间无法吐出的阴郁秘密,那无时不刻烧灼着他灵魂的火焰,还有那让他至今看向双手都还能闻到的血腥气息。
[于是,我……]
“光大人。”
深影的突然出声让鬼月猛地回过了神,晃神时感受到的那种带着腻人甜腥的诡异粘稠感被鼻尖萦绕着安息香平和中隐约带着苦意的香气迅速地驱散,廊间祝铃也仿佛是凑巧一般随着风声发出了一声脆响。鬼月眨了眨眼,扭头看向了目光中隐含担忧的紫发青年。他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还没有说出为自己先前的突兀走神准备好的解释,闪电化身的夜明神便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了然开了口。
“您……果然还是没有带着祝铃吗。”
“——”阴阳师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想打个哈哈把话题岔开,在深影难得带着不满的凝视下还是有些心虚地转开了视线,算是默认了他的质问。然而这不加掩饰的承认并没能让深影隐隐膨胀的怒意就此消退。
“您……任由此等污秽所化之物窥探自身心境这等蠢事您居然——”
“我知道的。”鬼月打断了他责难,看向远方目光中也终是染上了一丝对于担心自己的亲近之人的歉意。他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别扭地探身揉了揉青年微微卷曲的头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别忘了,当年那首歌还是我教你的。”
逢魔之时,心所思者,黑影伪之。
“但是……再一会就好。”
他收回了手,半阖上眼,余光里庭院黑影中好像有谁的影子在影影绰绰的藤萝枝桠间一闪而过。
“再一会就好。”
[我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快要,看不见她了。
——
【……殿下。】
离开藤原府后,鬼月在路口停顿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向雅现在所驻留的偏殿走去。看在今日的逢魔之时已快要过去的份上,深影最后还是放弃了说服鬼月带上一个祝铃。不过好像屋里安息香残留的味道所带的震慑作用还在,一路上即便看到了伪影,那污秽之物也只是远远缀着没有凑上前来——虽然呼唤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得如同有人附在耳前。
【鬼月殿下。】
熟门熟路地在狭隘的小巷中穿梭着,鬼月一边加快着脚步一边皱着眉,不知道何时安息香的效用就会消失,但自己又确实想尽快赶去那人所在的地方——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时就算是他自己也不禁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之前深影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还是影响到了他,有什么兀自翻腾在他心头的复杂情绪催促着向前,而此时的他无法反抗也无心反抗。
【鬼月……殿下……】
默默在脑中勾画着自己接下来的路线,鬼月一边微微侧头确定着锁定了自己的伪影同自己的距离一边试图利用弯弯绕绕的街巷多拉开一些距离。已经快要走到主街道上了,远处已经可以隐约捕捉到独属于人群的嘈杂响声,就连身边的阴影似乎都被那热闹所驱散了一些。就快到了,这样想着的阴阳师略略送了一口气拐进了最后一小路——然后停住了脚步。
【……鬼月大人?】
“……?”
身后马上就要消失了的伪影好像在这时突然改变了声音,但那所代表的意义鬼月已经无法分心去考虑。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目光所捕捉到的光景之上——小路的尽头,有谁正歪着头冲她身前的黑雾伸出了手。
那是,雅?
而她面前的,是……
——
那犹如深渊一般,扭曲翻滚着的黑雾就在少女无神的眼前涌动着,好像对自己所面的危险一无所知一般,无法视物的公主正毫不停顿地一步步靠向死亡。
她会死去吗?
在意识到现状的下一秒,鬼月发现自己连呼吸的能力都要失去了,追逐着他的伪影是否还在,刚才是不是改变了形态这样的事情早已被他抛出脑海,灵魂轰鸣间产生的窒息感比他曾经直面影祸之时所感受到的恐惧更让他痛苦不安。他不敢,也无法想象那纯净得几乎刺目的灵魂被污秽沾染并吞噬的样子。
她会死去的。
那是作为凡间生物所无法逃离的未来,他们脆弱的肉体无论如何都会在时间的侵蚀下褪去光滑,失去水分,最后融为焦土的一部分。但……
不是现在,不应该是现在,不能够是现在。
阴阳师的身前闪起了独属于磷火的幽兰光芒。
——
连出声警示已经与伪影近在咫尺的少女都做不到,阴阳师几乎是思考结束的下一秒便召出了象征着他自己力量的火墙挡在了伪影之前,硬是在它触碰到目标之前将之抵挡了一瞬。冰蓝的火焰迅速地被黑雾吞噬殆尽,但这片刻停顿所争取到的时间也成功地让鬼月几步向前将雅揽进了自己怀里并捂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下意识的惊呼。
【鬼月殿下。】
被攻击的下一刻黑雾便再次幻化成了鬼月再熟悉不过的那女子模样。这次难得是个完整的人形,鬼月一边继续在身前筑起供伪影吞噬的火墙一边不合时宜地发散了一下思绪。或许是见得伪影化形的次数过多了些,那些有时双目流着血泪有时好像筋骨破碎而匍匐在地的扭曲身影对他来说还要更加熟悉一些。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再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虽然往日故意不带祝铃出门的举动让他同其他萤者或人类相比对伪影一物更加熟悉,但还是第一次正面与其冲突的鬼月很快便意识到祝女与永暗一再警示世人切勿接近此物的直接原因——像是其本身便是“吞噬”一事的概念化身一般,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拉开与伪影之间的距离,不如说,两者之间的距离正飞速地变小。仿佛只是在转瞬之间,阴阳师身前最后一缕幽蓝火焰也终是被吞噬殆尽。神经紧绷的空隙好像能够听到身后略远的地方有什么人向这边全速奔跑而来的声音。但太远了,太慢了。皮肤已经感受到了伪影身周隐约翻腾着的黑雾中所带的阴寒,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纯净而温热的东西顺着两者相连的气息喷薄而出。他的视野渐渐暗下,听觉在这一刻却变得奇佳,连发丝在空中划过,远处人群熙攘,怀中呼吸急促都听得一清二楚。鬼月的灰眸中闪过了一丝狠厉,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将雅往人声传来方向推开的准备。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
但那虚幻之物却没能触碰到他。
幻化出的纤细手指在距离鬼月的面庞的毫厘之处停了下来。华服女子颦着眉,像是对自己的举动也不甚明了一般,但那手却是再无法向前伸去,像是还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挡在两人之间一样,只能虚虚地沿着男子的轮廓在空气中轻缓地描画着,直到化作雾气消失在了逢魔之时的最后一息。
而在阴阳师宽大的狩衣一角,一处隐藏得极好的里衬下,绣在里层的幽绿色药粉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闪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化为了灰烬。
——
“鬼月……大人?”
乖巧伏在自己胸前的少女好像感受到了伪影气息的淡去,
“……失礼了。”
鬼月深吸了几口气才好不容易压下了喉间因为消耗过大而泛起的腥甜,虽然还没搞明白最后伪影退去的原因,但确认危险已经过去后便迅速意识到了现在他们姿势所有的些许暧昧。但好歹也是积攒了几倍于普通人类经验的夜明神,在片刻的窘迫后鬼月便有礼地微微后退试图放开怀中之人——但还没能迈出一步,一声轻微得几不可闻的呼唤便制止了他的动作。
“请……再等一下。”
相比于男子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来说显得有些过于纤弱的手指带着三分试探七分不安地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袂。黑发的公主声音有些不稳,指尖也微微颤抖着,但却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动作,连低垂的脑袋也不肯抬起。
“但……再一下就好,可以保持这个样子多一会吗。”
“再一下,一下就好。”
——
连思考为什么她会在此时此地碰到独自一人出门的空隙都没有,巨大而莫名的苦痛连同着劫后余生的手足无措一道包裹住了两人。像是有什么过于锋利又过于浓烈的情感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刺穿了他的心脏,成为夜明神后好像就再也没有跳动过的心脏此时疯狂的鼓动终是打乱了鬼月的气息。阴阳师有些生硬地挪动了一下紧绷的臂膀,从之前单纯的守护变成了一个更近乎于拥抱的姿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之前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变得不太灵活的手指收拢,贴在了怀中少女的华服之上,就像拥着一个易碎的梦境,稍一用力就会消失。
“没事了,没事了。”
千岁有余的夜明神有些笨拙地抬起另一只手轻抚上了公主黑缎一般的发,少女温热的体温熨烫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所带来的阴冷。他轻叹着,放任自己将怀抱又收紧了一些。
再一下。
远处好像传来了什么悠扬而悦耳的长长鸟鸣,鬼月阖上了眼,像是不忍让那声音打搅两人这平静而温柔得近乎奢侈的拥抱一样,不着痕迹地捂住了怀中少女的耳朵。
再一下就好。
——
Fin.
下集预告(并不是)
——
“鬼月大人,现在是要去……?”
“——先去趟永暗神社吧。”
雅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鬼月低低一笑,将拉住她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一起去求个祝铃……如何?”
——
*逢坂关神鸟的说法来自古今集中一首未注明出处的和歌。原文简单易懂我就不多解释了……
戀慕復戀慕 時至今宵方得晤 逢坂關神鳥 木棉付雞聽我訴 切勿鳴啼擾春宵
*标题的[切ない]的意思在日文词典中是[悲しさや恋しさで、胸がしめつけられるようである。やりきれない。やるせない。]大致表达的是那种悲哀难过中又隐含甜蜜的感情,无法放下亦无法忘记。
短更2
白色的镰刀从左边砍了下去,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弧线。那脑袋和脖子之间吐了一道青烟。“都是囚徒。”,“这边也。”,“没想到校长也是。”海瑞拉精神地握着黑色的镰刀笑着看着他。这家伙是杀人狂吗?算了自己也差不多吧……他过了下脑子,便将手里那惊恐的脸扔了。
所有青烟都蒸发掉之后,人的头便和脖子衔接了回去,感觉脚下就是一片移动的骨肉。紫色的雾气从没有味道的傀儡沼泽里冒了上来。她说,我们该走啦。于是他便和她回去了。这栋楼被扫荡一空。全部遇难。但是再过两个小时,这些傀儡都会醒来。然后是疑惑地站在原地看着彼此,意识到又发生了新闻里的“记忆洗劫”事件,这次发生到自己头上了。
他看着海瑞拉将变长到融合进雾气里卷发甩开成一团,如脱校服一样把战袍和头发一起打了个包。“现在叫我黛静。”她冷静地说,然后将和短发一个颜色的仓鼠塞进校服兜里。“废话。”他淡淡的回应到,心里却很开心。还是这样好,他想。
青烟们在紫雾都的平流层汇聚成一条青龙的尸骨,顺着白色的雾气移走,这不归镰刀们管了,他们只负责将怀特控制人的白色的丝线砍断,而人们粘连紫色的诅咒的记忆则被神秘的组织“灰”冰封。然后黑箱间谍们会在媒体的掩护下将这些记忆贩卖回去,学生们在一个子夜才开的书店里寻找自己名字的书,老师则通过看教课辅导书教师用书里夹着的信封来恢复自己的记忆。
白天都是好端端的学生,晚上他就又要工作了。这是个地下党工作,不过他觉得还不错,是个复仇的好机会。那白色的意志将这清新的城池笼罩了谎言,还夺走了他的亲人,除了身边这个精分少女。
这次乌鸦捎来的口信是“听说他的亲人被灰保护的很好。”,并且还附了他的老朋友杰克在布朗那边的照片。啧。他仰了下嘴角。同桌黛静抱着从学校那边捡来的蓝色虎斑猫睡觉。听鸦说那是他师父,他算是服了,当初被莫名试炼的恨也消了气。
乌鸦和猫是朋友。那我们两只狐狸是继承了谁的意志?不,我是龙吧……他这样想着,一天的课便发呆过去了。倒是旁边那个白痴天才把他的那份作业也做了。
“真好。”他喃喃自语着,从黑色的深渊之梦醒来。
“放学了,来给我推荐点死摇吧!”男生A摇着他的桌子,男生B拖着篮球转。起身!走!身后的同桌默默收起来自己的书包,猫则打开了他空空的书包钻了进去。他的眼睛被晃了一下,那是黛静用镜子和他说拜拜。
这是他平凡的一天。
短更1
他将刀子从胸口中拔出来,哗啦一声血溅了一地。血变得透明然后蒸发了,他人没事,衣服的纤维迅速连接了回去。他脑子里循环着《Still Waiting》。铁索铐在手腕上,人被吊在高塔顶上,低头就是深渊。“是个练臂力的绝佳地方。”他这样想。“亲自被召见还真是一点也不奇怪,自己就是那白色的幽灵拿去消遣的傀儡。但是真是被小瞧了。”白色的烟雾凝成利刃再次刺了过去,这次是眼睛,猩红色的瞳孔。
“就这点能耐是不行的。”“可恶!你在哪儿?”左腰被剌了道大口子,接着是右肩。“你真是个双刀流啊……”他闭上眼睛想着过去的事,将身子像是蜷缩,脸仰起来,如一个体操队员一般犯了个跟头。脸上的血就这么被舔干净了。嘴里吐了个红色的火星。
“这边。”,“错了,你听声音的方向,不要听字的意思。”然后是从头顶上的锤子,心爱的耳机就这么被劈成了两半。他的眼睛冒出了火,一个拳头正中靶心地轮了过去。“好疼。”那如电子人声一般的音质说。“终于打到你了。”,“你要是能熬出来我就送你个新的!”,“那必须的!我还要好好让你吃苦头!”他笑着说。
所以接下来是胳膊和耳朵吗?他的身影在唯一的穹顶侧面的小天窗下变换着白色与阴影的交界。“精灵怎样都美,对吗?”那冰冷的男人声说道。
“倒是你对少年的身体那么执着让我感到意外啊……”他讽刺地低声说。
然后是万箭穿心。
他是死不了,但是也累了。
师傅当年没白练他,他想着,用嘴叼住手铐链接的锁链,将身子吃力地倒过来,一只手燃起火焰,将手铐烧掉,沿着那锁链爬到了锥形的穹顶处,在那唯一的小窗户上坐了下来。脸朝向外面,想着,话说今天这句话是他几年来第一句话啊……
乌鸦男仆在半空中看着他,轻轻地说:“你再忍忍吧。”
“听说你认识我师傅?”,他问。
“啊,嗯。这个不好说,以后和你慢慢说吧。”
“我恨他。”他说。
乌鸦怔了以下。
“因为耳机吗?”
他想着,你怎么知道就因为耳机?却没有说出口。
“他说他已经买了新的。”乌鸦轻轻地说着,将一桶冰水从白发少年的头顶浇了下去。“我的任务完了,回来再给你捎信,我可不想被白整死。”
“嗯。”他本来想说“哼。”的,唉算了。他已无力思考。
内心中突然有什么人喊了一声:“王!”
那声音说:“我的王啊!我在黎明等你。”
二
一束微弱的光使黑暗变得暖和了起来,好像看到了一丝丝红红的雪片。……是血管吧?嗯?我抬起一只沉重的手将它搭在额头上挡住了光,努力睁开了双眼。
我是躺在树叶堆上么?视线从大仰视的被温带树木挡得不剩多大的蓝天白云瞬间滑落到瘫软的脚前。我一屁股坐了起来。“我是摔下来了?”还是做了个梦呢?我直直地看着眼前镶嵌在巨树内的巨大蛹形试管。在那里面我隐约看到了自己的脸。如果不是白天我一定吓死了。这样想着,我单手撑地爬了起来走到试管面前将手按在了玻璃上,也可能是某种特殊组织上,我想。“哎,这么沉重吗?”我看到上面映着的自己的脸如此严肃苍白吓了一跳。但是活动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梦或者是是被施了什么咒语,从那么高的地方晕掉早就死了应该。转身我才发现自己刚刚躺着的那一片的叶子都湿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唾液……我不敢再想下去了。然而再一次环顾四周,除了树也没什么了啊,应该不会有诡异的生物……“哎,那个对着试管的树怎么有条裂缝?”,该不会吃人吧?还是说我就是从哪里掉出来的?我顿时觉得自己蠢透了。一只巴掌大的蝴蝶将我无尽诋毁自我的思绪转移了。那只深紫色的蝴蝶呼扇呼扇地从树缝里飞了出来。它围着头顶不大的天空飞了几圈又一个八字弧线停落在了我手上。大脸对小脸。
“好了,以后我有话就这么跟你说。看到这种蝴蝶它就是传话用的懂了?”从蝴蝶的振翅中传来了我自己的声音。“哦哦差点忘了,我变成你了。”,我刚想接着说下去,蝴蝶却仿佛完成任务了一身轻地飞走了。“是留言难不成?”我低头叹了口气,“这是要我独自闯出丛林吗?”
我沿着小路走着。其实这种林子我还是很熟悉的。因为家后面就有片树林,虽然规模比这个小多多了但是至少植物什么的看起来还好。不过我家那片树林里没有溪流。“如果游戏刘的话我就能顺利走出林子了吧?”我挤榨脑汁想着进水的植物,可是唯一想到的只有湿地与芦苇,这根本不顶用吧?“哎?”我似乎忘记了这里是自己的“内心世界”。被人说自己心里长了草还真没错……记得佐拉的家是挨着河的,里面有成片的木莲……可是之前看到的佐拉也不是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一样,她所在的城市的俯瞰我也没见过。俯瞰?我看了看手腕上,带的是佐拉的手链。跟自己的差不多的石头手链。哎,要是有指南针就好了。
就在我看着自己的,或者说佐拉的手腕时,那串石珠子突然发出了异样的强烈的光芒。我顺势将胳膊举了起来,这个当求助信号正好。我心想,不想那么多了豁出去走吧死不了。
“佐拉?”,“……佐拉!”这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中年,从右边传来的。然而左边的路看上去更好走,于是我原地不动又等了一会儿,一面应和道“我在这里!”,“你别动!我们知道你在哪里了把护身符放下来吧!我们马上就到!”原来是护身符。
我蹲下身子,一阵酸麻从脚跟直窜到脖子。我无意识地捡起漂亮点的石子在地上画起了“SOS”。
“哎宝贝!你别来这里了!”妇人是佐拉的母亲,也是一身科学家白大褂,我从未在故事中见过她。“您指哪里?”“茧啊!快跟妈妈走!茧的周期又到了被我们提前检测到了快乘船离开这里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妇人一面抓住我的胳膊紧紧抱住了我又松开将我拉到一边,一个长得很精神的人拍着我的肩说,“跟我走吧我带你上方舟。不得不说你真的有你爸爸的实力将来能成大就!”,“那妈妈呢?”“妈妈马上就会跟上来,她还有点需要检测的。”男人的脸突然黯淡了下来,他扶着胡渣说道,“你放心,那棵树不会再将你妈妈也吞进去了,一定不会。”然而话音未落他便拉着我加速了步伐越跑越快,一面说着,“别回头蝴蝶来了!”
“……那个蝴蝶,不是传话的?”,“怎么可能!你们小孩子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能听到动物说话,但是那蝴蝶,”他欲言又止,“总之先上船!那蝴蝶不是好征兆!”而此时我们已经跑出了林子,此刻我不禁回了下头,“天啊!大片的林子上全被蝴蝶的阴云密布的蝴蝶。”,“它们是从树洞里出来的吗?还是说它们就是茧的成虫?”,“现在还不明确!”我们一路小跑上了船。
我呼哧呼哧地双手撑膝毛腰喘着气。后背被突然被一巴掌重重地砸了下来,“谁啊?”我一转身便看到了一个黑发短刺猬头的少年,看上去少年同样是科学家。是布莱克么?我猜测。“你还是一身白啊,大褂呢?”“啊?丢了吧。”这时我才注意自己穿着的是佐拉的衣服,反应怎么这么迟钝真该死!我们一同望着远处的林子以及被“阴云”埋没的城镇,船随着海水摇荡着。这时从林子中又跑出来了一个人。“布朗!”黑发男孩子叫到,“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高个子棕色头发的带着护目镜的男孩子一个箭登上了船板。“我被他们推着出来了。”,“那我妈妈他们?”,我追问。“她,他们。”男孩子说着便将头甩开了,将眼泪擦了擦。“我真对不住你!”他双手握住我的手,“你跟布莱克创造了这么伟大的蛹程序让我们免受分离重组之害,泥俩还为此牺牲了父亲,结果这次——”“别说了。”布莱克三白眼地看了一眼他扭头便走了,“又不是你的错。”我反倒是没什么实感,然而却为佐拉从来不告诉我她父母的事情感到了心酸,她也许早就来哦到了有今天。“我们也走吧。”“嗯!”青年满面通红浑身是汗,他这才摘下护目镜又掏出了眼镜来。
分离重组?那是啥?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太多。当时是写的那个世界里的人灵魂会定期分离重组吗?该!我怎么这么后妈!可是再具体的我就记不清了,要是枕着那个装“黑历史”的箱子就好了。这个少年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但是杰克还是有的。他与佐拉给我讲的故事里的布莱克差不多。佐拉说他是个小天才,但是脾气特别不好,人倒是挺心软。他好像是与佐拉关系不错,从小没有妈妈,但是什么事都跟佐拉说。这么样的话,一会儿看看他说的话能不能让我想起来什么?不过说实在的,截止到目前为止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穿越剧里失策的玛丽苏——所有发生的事情都非所料。
我们进了船舱后,叔叔地过了些点心便坐在我们三个孩子一旁静静地看报纸了。小布莱克将一本指南递给了我“佐拉你昨天落我家的东西。这么重要竟然落在那破房子里你真行!不过你能平安回来我太开心!”说着他语气渐渐平和了。歇了片刻,布莱克直了直身说道:“布朗,我们去那个蛹舱,佐拉你跟大叔去那边的。”,“嗯!”说着我便与刚刚与我一同上来的一直沉默的叔叔离开了船舱。
“我们把蛹放在制冷装置里在下一层,你进去时无聊的话看看书什么的?我就不进去了,那些装置我们都安排孩子进去了,我们太老了你们才是希望。”,“那我还能再见到您吗?”“嗯?啊,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那时候我要是记不得你你可好好教训我!”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也笑了,但是内心却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就这样,我抱着佐拉的工作笔记与书走进了一个仓库,里面整齐地排满了像是茧一般的装置。“哎呀咱们还是慢了,你进那个写着你名字的。这里的都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最大不过30.那我走啦?”,“嗯,叔叔再见。”我真的很想说,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时间不允许,我迅速走进了佐拉研制的容器。玻璃缓缓锁上,外边的声音也听不清了。“简直像是坐飞机。”我想着打开了佐拉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方程式与解析。她的字我还是看得懂的。脑子里仿佛有着翻译本地语言的字典一般,我很轻松地看懂了——除了方程式外。我又拾起了另一本杂志随意翻了翻,但是太累了,我便闭目养神了。分离肢解那些还是下船再说吧……
“轰”得一声巨响。“哎呦!”我急的一下子将头撞到了玻璃。外面怎么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灾难来了?我眼睁睁地看到一阵巨浪将仓库门撞开将蛹们冲散了。然后我发现自己也在下沉在海水中。奇怪,船还没开就沉了?我仿佛失重了,眼前一片蓝色,晕眩感直击心头。
其实船是在上涨的吧?我发现那群紫雾竟然已经在脚下不远处,可自己还在跌落。其他人连影子都没了,不过估计与我的情况差不多。这时候,我发现那些蝴蝶开始进化了,我眼睁睁地看到一只蝴蝶游到了我脸前的玻璃上又游走了。在这过程中它竟然从一只水蝶变成了一只有角的带翅长蛇。同时它身边的水也凝聚变异出薄膜,然后薄膜又组成了细胞变成了水母。全过程眼花缭乱,也不过我在蛹舱里翻4页纸的时间。
——这就是解离重组?不只是灵魂而且连身体一起?不行!叔叔他们怎么办!啊啊啊!我无力地捶着玻璃。哎——谁较我当时写这种故事的,如果我不想也许佐拉的家也不至于这么惨。这就是我的内心世界吗?
一
“到了?”
“还差一点。”
我坐在像是威尼斯的刚朵拉的船上面。划船的人一直低着头,他背对着我回答道。我们四周是各种白色的烟雾。他们围绕着一种看上去黏黏的丝悬浮着并不靠近我们,但是前方的路被它们当得依旧看不清。
“哎,如果我是你就好了。能创造这么多神奇的事物。”那天晚上,我闭眼冥想着。“要不咱们换换?”我对着自己冥想出的另一个我的幻影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坐在船上的原因。另一个我对我说她的世界要乘船穿过才能进入。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依旧在白色的迷雾中……
自打有记忆以来,我的心中便住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自称是个科学家。那时候的我一直很羡慕她,觉得她好厉害什么都行。
记得那时候上小学二年级,老师教孩子们做体操。我盯着自己的影子想,“如果穿透这个影子就能看到佐拉的话,她一定能做的很好。”就是凭着这种心态,整套操我学的极快,做的也很标准。只是,我因为逞能做的比别人快。这倒还能接受,比起下边我要说的。因为一直看着“佐拉”,整套操下来我都是低着头的。站才一旁的学姐监督员无奈地盯着我。这记忆我一直记得,“那时候因为自卑而逞能真是太可爱了。”我这样想。佐拉——住在心里的万能的科学家,这家伙到底还是自己脑内的幻想吧?
直到昨天我还这么想着,虽然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很可能是疯了。
那时候,我把这里称作“茧”,对吧?我自言自语着心里边想,“船夫也许并不知道我在说啥,万一我去的真的是另一个世界那我这样问不是很蠢么。”然而船夫却点了点头,“是叫茧。”
茧是这样的世界:被一层层茧丝隔离成无数同心圆,如同洋葱一般凝聚在一起的虫茧一样的漂浮世界。它的最内心是它的心脏,而且不断向外喷丝膨胀。最外层的茧丝有的因为引力不足就脱去了。
记得初一的时候是这么写在本子上的好像……
但是这个茧要是成型了不就化蝶飞走了?那住在里面的人呢?比起意识流的黑历史笔记,我现在更关心自己能否回到现实了。但是那些被封箱底的纸上并没有可以参考的答案。
可是好想知道曾经自己的设定到底有多少在这里是真实存在的啊……我尴尬得背对着船夫不想把自己激动害羞的表情让船上唯二的人察觉到。当然,船夫在我扭过身子之际也依旧是帽子压着脸低头的样子的。
现在的我也依旧把佐拉当做自己的知心朋友,但是我却对于她的存在产生了更强烈的疑惑。“住在心里的小人”这一比喻自古以来就有了,原则上就是指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自律的与放纵的比喻成两个小人互相打架用来形容自己的矛盾心理。这精神层面的“小人们”与有血有肉的躯体本应该是同一人发出的啊?而我与佐拉,感觉怎么都像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如果你是寄宿在我体内的名为佐拉的科学家,那可以说你是寄生在我身体里的了?那万一你取代了我我不是很危险……?……虽然我很羡慕你但是并不想成为强大的你的附属品啊!”小时候这么问过佐拉,我一度觉得恐慌,后来又有一阵子觉得很傻,不过现在我感到了更多的困惑。“我要之即宇宙核心了啊——”我心里这样想。“佐拉会不会是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上生存的另一个我?那吾心便是宇宙就是真的了?”
我似乎听到了船夫的笑声“……不是真的吧?这也能听到?”我情不自禁转过身子想看清楚船夫怎么了。说实话我之前也没听出船夫的声音是怎么样子,他的声音一直像是耳语,即使梳着长长的冷紫灰色马尾我也不敢肯定就是个女的——作为美术生这与佐拉的蓝灰色头发还是有色差的。
“你别猜了我就是。”这时船夫把帽檐提了一下,露出那双看上去像是瞳孔套瞳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下巴快掉了的我。不得不说确实是这个声音。我叹了口气,“我们的意识难道是同步的?不对,我听不到你的哎刚才。”,“嗯,我刚才什么都没想。”,“不是吧……?”佐拉微微笑着继续说,“不过,马上就会失去联系了。”“哎?不是说好的不是去联系?”船夫,不,是科学家佐拉向着远处的迷雾望去,“快到了。一会儿你下船就行了。”,她微微咳嗽了下,“等你想回去我们自然就会换回来,我能听得到。但是就像是我住在这里对你喊话一样你声音还是现实中那么小的话我可听不到啊。”“嗯……”
“往下看!”我顺着佐拉的手指像脚下的水看去。……城市?!“嗯。这就是我住的小镇了,之前你看不到真是太遗憾了。”,“这里也分信号好不好么?”我半嘲讽地说,一面后悔刚刚说出去的不是“你家怎么这么美,太梦幻了!”。“其实……这与电影中走马灯船夫送亡灵去地狱的感觉好像啊……渡船四周写满了死者的记忆之城什么的。难不成是去往前世的道路么?”,“不知道。”船夫佐拉如此回答。我是不是被讨厌了?我这么想。
一会儿该不会是把我从船上直接踢下去吧……?我再次环顾四周,茧丝变得高了,仿佛教堂的圆形穹顶般十分美丽,不再有倒胃感了。“我们是到了茧的其中一个顶部?……在最外层?”我不自觉地摸着下巴问道。“嗯!这里比较结实下去也稳。”,“等等那不是距离地面也最远吗!”,“你到底是不是想来这里啊……?”我只得把头扭过去,“这次豁出去了吧?”我用对自己呢喃的声音说道。
这次虽然是第一次来到佐拉的世界,但事实上据我许愿时早就过了好几年。事实上我已经过了那个憧憬着刺激的年龄,但是不知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机会来了。记得是上周的某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失眠了么?要不试试看能不能像以前那种半夜神游?问问佐拉看看能不能进入那种过电影的模式,那样好熬过这晚上。其实很久没能力幻想自己几年坚持着的“创作”我已经忘记上次的佐拉的故事讲到了哪里。我之前试了很久佐拉都没之声,有两年没理我了?我一边想着,佐拉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抱歉之前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对了,其实我也一直很羡慕能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变成现实,但是我住在你的思想中这点办不到的。再强大有什么用呢?要不咱们换换?”
……“确定不是提前录音吗?这对话是接着哪个开始的啊!……小学?”
反正也没事做,我便一口答应了。随后我像往常那样幻想着一些曾经故事中的朋友们的日常,一边想着就睡着了。奇怪的是幻想并没有停止,过了一阵无意识的黑暗,我便发觉自己在做梦,对,在这个船上。不过现在我已经从船上走了下来,踩在了感觉上比防弹玻璃还要结实但看上去仿佛没有的蛹的壳上。
“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化蝶了。”佐拉的侧脸迎着从层层茧丝投过来的不知哪里的光,她微侧着脸说道,“这是无法阻止的事,只有你能解决了我也无能为力。”庄周化蝶……?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这个词。“告诉你太多也没时间。不过去了就会知道了。等你醒来的时候会发现变成了我。不过别怕,我们只是换了位置现实生活中的你你依旧感知得到而且死不了的你放心!”
印象中,我好想确实在一座茧丝组成的小教堂里。这座教堂看上去更像是被炸过的只剩下基础结构的高迪设计风格的室内。我从一侧的旋梯走了下去,风与水雾般的云朵迎面扑来,接着我就失去了重心。意识一片漆黑,这就是“睡着了吧?”
人物設定這裡【http://elfartworld.com/works/82381/】懶得建角色【
因為那孩子是個很膽小的人,所以我知道她一定會在警報響起後躲在那裡。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那孩子無私的愛比常人要更多,也因此那孩子的恐懼要比常人更多——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縮在能放得下整個人的儲物櫃裡瑟瑟發抖。
啊,她的眼淚流出來了。
看到我來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一邊用手背擦拭著眼淚,一邊抓著我的手,幾乎是以跌出來的方式從櫃子中走出來的。她出來的時候頭髮有些蓬亂,懷中還抱著奇怪的書本,我瞇起眼睛看了下,發現那並非是我喜歡的題材,也就沒有問她。
“朋友啊,謝謝你將我從那裡救出來。”
“不謝,是應該的嘛。”
對了,這孩子雖然叫著別人“朋友”兩個字,卻根本就不在乎對方是不是真的是朋友,這點讓我很討厭;其他的部分,像是雖然叫著朋友卻分不大出來別人的臉,這一點也很讓人不快;問起她來,那孩子也只會答:“因為都是朋友,所以要一視同仁。”
她就是那樣的傢伙。
“我說啊,你也稍稍給我投入社會一點吧,老是那種飄在圈外的氣場——”
“嗯,哎?是這樣嗎?我並沒有覺得我脫離大家呀……”那孩子——白鳥凜抱著那本封皮古怪的厚重的書,好像看著我,又好像沒在看我似的沖我笑了一下,“我啊,覺得大家都是非常棒的人,每一個都想做朋友,這樣不好嗎?是的,我並沒有被排除在那之外。”她重複說了一次,大概是說給自己聽的。
撒謊。這傢伙在撒謊。
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傻的人啊。
根本就是在瞎說嘛。
警報聲還在想,習慣之後,不知為何覺得不再刺耳了。白鳥凜抱著那本書,在樓道中旋轉舞蹈,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朋友啊,你知道嗎,佛陀的前世之一,有位叫做屍毗王的國王。”
“嗯。”我支應了一聲,白鳥好像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繼續講了下去。
“為考驗他,帝釋天化作鷹、毗首羯摩天化作鴿飛到屍毗王面前,毗首羯摩天化成的鴿子尋求屍毗王的庇護,屍毗王便將其藏在腋下。”
這種沒來由的任性隨意,也是我討厭她的地方之一。
“鷹見屍毗王護住鴿子,便說道:‘我與鴿子皆為生靈,為何你救他卻要看著我餓死。’屍毗王聞言覺得有理,便將自己的肉割予鷹。”
啊啊,這傢伙瞎說話的壞習慣又來了。
“但是,無論是割去左手,還是砍去右臂,鷹都不曾飽腹,最終,屍毗王將自己的肉身奉上。帝釋天受到感動,便將屍毗王的肉身全數歸還。這就是佛祖前世的故事。正因為佛祖前世曾累計善行,日後才能徹悟。”
白鳥凜停在樓道的盡頭,我看著她捲動著自己栗色的直髮,過了會兒,她踏著好像跳華爾茲的步子,在走廊的中央跳了起來。
“我想成為那樣的人。”
騙子。這傢伙絕對是騙子。
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那麼蠢的人。
我終於忍無可忍了,那種愚蠢讓我感到不快,我再也受不了這傢伙了,這樣的傢伙,這樣的傢伙,這種傢伙叫我怎麼接受啊。這與其說是心理上厭惡,倒不如說是生理上無法接受吧。
“所以呢?”我將我全部的惡意放在那三個字裡,等著對方的答復,對方聽到這個問題,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沒明白過來我想說些什麼,“那你要幹什麼?”
“啊……啊……”
“究竟要做什麼?”我再度質問道。大概是因為語氣過於嚴肅,導致她嚇得後退了幾步,“就算是熊警報來了的時候也要做出這幅聖人的樣子嗎,那種事情——”我注視起她蜜柑色的雙眼,“為什麼要那麼做啊——”
看到她眼底那東西的時候,我突然明白過來了。
我已經被這傢伙徹底看透了,好像衣物被奪走的幼童一般,赤身裸體地站在她面前。就是這樣的我,卻還在剛才自信滿滿地質問她,想用語言的惡意來擊潰她。
她輕輕地哭了出來,那完全是出於恐懼而來的哭泣,這一點我是清楚的。過了會兒,她試著平息下自己的抽噎,但已經停不下來了:“我……我,那個啊……我啊……”
我清楚無誤地明白過來我有罪這個事實。
“如果要是……要是熊來了的話,因為餓了而吃人的話,我……會給她們吃……如果她們吃掉我的左手的話,我……我就把右手給她們吃,如果他們要吃掉我的雙手的話,我……就把雙腿給她們吃……這樣也還不夠的話,就只好……全部……全部奉上啦……”那少女抽噎著,用手背擦拭著眼淚。我呆呆地看著她,方才的厭惡之情跑得一乾二淨。
啊,我有罪。
這傢伙一定是在弄虛作假,我是清楚的。
因為世界上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就算是隨便說說,那樣的事情也,更何況——
對十六歲的少女來說,就算是能放得下幾個拖把的儲物櫃也太過狹小;雖然不明顯,但能看到手臂上的烏青,被書本遮住的雙手上則能看到泛紅的指甲印;凌亂的頭髮也好,氤氳的雙眼也好,都不是在警報響起後才出現的。這個人她就是處在這樣的立場上,卻在和我說這種話。
說是濫好人都已經形容不了。
白鳥凜是個聖人這一點,我從一開始就該清楚。如果說有什麼能阻擋她成為一個宗教的象征的話,大概就是其太過軟弱這點吧。
暮地,我為自己未能得到拯救而哭了出來。白鳥看到我的臉,慌里慌張地想做些什麼,但她身上的手帕已經在之前就用過了。
“朋友啊,請不要哭。”
她柔聲說著,踮起腳來擁抱了我,我則控制不了自己,哭得像個孩子。
二十四小時後,白鳥凜在斷絕之墻附近遭遇熊襲,遇害身亡。
老師在講話的時候我已經聽不下去,只祈禱著集會快點結束,能聽到旁邊有人小小的議論聲,再過幾天,白鳥凜這個人曾經存在過這回事,就會被人遺忘吧。
她在最後一定是很害怕吧,即使如此,還是將自己餵給了飢餓的熊類。
畢竟世界上就是有那樣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