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聲哭喊,遍體鱗傷,跪地求問,並無回音。】
海德在被長矛刺穿的那一刻他連聲音都發不出,嘴形只重複著同一句話。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
他恢復意識的時候發覺周圍的景象並沒有改變,古舊的祭壇靜謐無聲,眼前地上的石板破損了露出底下的土壤和植物,都被血液浸濕——他自己的血液。他感到身上的力氣全部被抽乾,重量便壓在刺穿他身體的十一支長矛上面。
可是他沒有死,他不會死——海德在第一次被切開的時候已經發現了,他也從那一天開始就希望自己死掉。
願望不會成真,這他也明白。
海德在原地等了一會,腳背輕抵地面,腳尖也浸在血池裡,他想自己就像這裡的祭品,就算初冬祭祀已經都移到了主要的大城市之中。他的血順著鑿刻在四周的古文字往外擴散,形成咒語一般的圖形。
真是可笑,當他後來回憶起時會這樣嘲笑,明明就是出自領主之手的東西還要被獻祭還給領主。
此時他希望領主能因此而回應他。
從海德有記憶以來他就知道自己是被領主造出的,他一次次地在尋求自己的造主,甚至走回了他來自的那扇大門,帶著自己縫起來的破碎的身體,他問的問題和現在的一模一樣: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我要受這樣的苦難。
為什麼讓我不死。
海德不明白。
他等待著習慣這痛苦,他就能想辦法讓自己脫離此地。眼前的光逐漸變成彩色,伴隨著一陣暖意,連那片有著領主身影的玻璃牆都顯得沒有那麼冰冷。太陽出來了,他告訴自己,該走了,否則會有人來。
海德閉上眼,試圖要踩在地上,卻被彷彿是從背後傳來的厲聲的指責嚇到,雙腳一滑,伴隨著身上的劇痛。
怪物。
那些人這麼叫他。
那天他在眾人面前掉了手套,露出雙手,他手上有一半的皮膚和大部分的手指都不屬於自己,海德自己並不介意,只要能用就可以——但很顯然外面的人對此很害怕。海德不是醫生,他已經用僅有的兩個指頭做到最好,可那些縫合的傷口仍舊觸目驚心。
海德再一次試圖將自己支起來,這次比上次好一點,直到他能感覺身上的縫線在斷裂,每一次都帶來一點點的焦慮。如果他站起來的時候舊傷裂開,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帶著這樣的身體回到家裡。
海德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如果回不去他會落得怎麼樣的下場。
或許自己會被發現還活著,那些人會一遍一遍地試圖殺死自己。
或許他會失去大部分的內臟——當然那些也不屬於他,而是跟手指同樣的主人,這些手指曾經無比興奮又膽怯地觸碰自己,這身體曾經與自己靠得如此之近,他能夠親吻對方的呼吸——海德不想失去這些,就算沒了他還會繼續活著,就如他現在沒有心臟。
每一次受傷,海德就越來越難說服自己是一個人類。
可是不是人類,他又是什麼?
他希望約拿在身邊,約拿會告訴他他喜歡這樣的自己,無論他是個什麼樣的生物。
約拿不在,也不會在他的旁邊,約拿死了,成為了他的一部分,他親手殺死的。就算海德不能記得約拿的臉,他也能清楚回想,在他手中裡約拿眼神裡的恐懼和欣慰兩者摻雜。
“殺死我,”約拿乞求道,“等你有機會,讓我跟你一起永遠存在。”
海德為此心碎了。
就連被自己的造主所遺棄都未曾令他心碎。
海德用盡全力站起,他不敢喊出聲,長矛的尖刮擦地面尤其刺耳,那些沉重的長干在他身體裡一沉,每一動所帶來的都足以讓他昏厥。沒關係,他安慰自己,這不是第一次了。
海德慢慢地將第一支長矛退出胸口。
沒關係,他對自己說。
清晨的阳光不紧不慢的舔舐着大地,润泽着时间的齿轮。
城郊林区的树洞里照常传来了悠扬懒散的笛声,有些许不同的是,今天的笛声似乎参杂着不安,曲子稍显浮躁。
悠低着头,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笛,
握紧,颤抖.又松开.
“...果然还是没法不在意。”悠有些泄气的用拇指反复摩擦着光滑的笛身,烦躁的掐掉了手臂长出的不听话的树枝。
今天是执行任务的日子,目标是进入上城攻下D-4区。
悠有些失神,回想起前段日子,前辈们出生入死的战斗着,而自己因为怯懦一直躲在远离城市的森林里,即使有了任务,自己也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哈...真是个没干劲的人”
自嘲的强笑了一声,悠摇摇头,转身蹲下打开了自己各种藏品的木箱,毕竟这次的任务是要进入上城,前辈们也说了很危险,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准备点什么才是。
“匕首?袖箭?”
向来讨厌选择的悠把兵器一股脑往身上搬。
“今天阳光很明媚,穿少点吧”
“嗯?这是上次无意买到的营养药剂(促进植物生长的),”但因为一打开盖子就奇臭无比,所以悠很嫌弃的随手把它丢在了箱子底。
“说...说不定有用呢。”悠眉毛颤了几颤,把药剂放好在随身的包里。
阳光斜斜的洒进树洞,是时候该走了。
和组里的伙伴商量后,决定分散行动潜入D-4区执行任务。
“唔...还是单独行动啊”
内心无疑是崩溃的,悠在桥边望了望上城那边森严的戒备和桥下湍急的河水,“看来没得选啊...这样子过桥肯定会被发现的。”
悠蹲在河边盯着自己的倒影走了神,河很宽,游泳过去明显要消耗大量的体力,体能本来就不好还是不要试着游过去了。河水缓缓的,不算急,明明很深,河底的水草却很清晰的摇摆着。
悠把玩着手里的小刀,闭着眼轻轻划过手腕,鲜红粘稠的血滑入水中,却不相融。口中默念着指令,血丝丝扣扣有灵性一样潜入水中奔向一颗茂盛的水草,
一点点。
一点点。
透进水草的枝叶中。本来安静的水草,像是受到了过度的滋补,开始膨胀,枝蔓变得越来越粗壮,脉络的纹路清晰可见。
“这样就可以了,唔...真是没想到还没到上城就要消耗一次血木的能力...一会儿一定要早点和前辈们汇合,别被单抓了。”悠有些无奈的用纱布包扎好手腕,分散执行任务,这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有魔化的水草拖拽,悠并没有废太大劲就到了河对岸,唯一让人尴尬的就是,衣服湿透了,河水滴滴答答的落着,幸好穿的比较轻便,没有增加太大的负重。眼前是一片绿化林,似乎并没有巡逻的人, 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了一遍,才轻轻的踏入丛林。
虽然尽可能的让自己动作轻一点,但是散落一地的碎树枝,轻轻一压都有清脆的“卡擦”声。
悠蹑手蹑脚的前进着,绿化带似乎很久没有人来打理,树长得随心所欲,阳光都快照不下来了,衣服还是湿答答,看来得很久才能自然风干了。
“出来。”
一口带有威严的命令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悠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糟了,居然有人在这里,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悠有些犹豫的向声音处走过去,面前是个穿着白色制服的金发男子,干净整洁的衣着可以感受到这是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子深邃的湖蓝色瞳孔与悠对视着,目光锐利的有种内心被看清的错觉,悠连忙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憋出几个字“钓...钓鱼......”
是不是太简单了他会不相信,悠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我,那个,鱼太大了,我就掉进河里了...鱼竿也被冲走了...”衣服是湿的,这样子他会信一点吧。
“请出示一下证件。”
“唉...”他果然不信啊,悠只好忐忑不安的拉开自己的腰包,事到如今只好先顺着对方,然后伺机逃跑了。
那是一只有着修长手指的手,本是来接证件的,却不知怎么抓住了悠的手腕。
为了透气让伤口好的快些,纱布绑的很松,他的指尖掠过,便如一片绒羽轻轻的浮开了,带着丝丝的血腥味。
糟糕!悠尖叫了一声,看到自己还未愈合的伤口,害怕的情绪如慢慢溢满的水,瞬间倾倒,一定会被发现的。顾不得什么解释什么借口,本能只有逃跑,离开这个让自己感觉充满了危险的人。
仓惶逃跑中,悠咬牙强忍伤口撕开的疼痛,将血撒在了沿路的藤条上,口诀有些仓促,魔化植物的时间或许有些不够,就算是比平时还弱也比没有的好,只能尽可能拖延身后越来越近的那个人影。
似乎起了作用,悠回头发现他没有追上来,心里暗自窃喜,边跑边折下刚刚能力有些失控而长出的树枝。
“卡擦!”身后突然有一阵阵树枝断裂的声音,极速的向悠逼近。
“咚!”
悠只感觉身后一重,没法抗拒的被压倒在地。
是他!那个男的他居然追上来了,在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
悠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骑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想要挣脱,却发现无论是身子,还是手,都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再过一会儿就好了,再拖延一小会儿,刚刚魔化的植物就在不远处,马上就可以赶到的。悠有些焦急的在心里催促着。
来了,就是现在。树根“突”的从身下的泥土里冲出来,显然把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被控制住的身子得到了片刻的松懈,她连忙摸出自己的匕首,想要反抗。可惜,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并没有因为植物的干扰而转移视线,那只是呼吸的一瞬,并不知道何时掷出的军刀就快要抵达自己的喉咙。
悠惊的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四肢已经没有力气去做出反应。
这次逃不掉了......她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抱着头蜷缩起了身子。
“噌!”
耳畔是金属碰撞刺耳的翁鸣,回荡在脑子里让人有些眩晕,无法思考。脖子曾有一瞬的冰凉,暖流渗出。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刚刚都不是错觉,悠用手轻轻触碰了下刚刚有奇怪感受的脖子,指尖是鲜红的,是血。
说不害怕是假的,悠轻轻吞了下口水,动作幅度很小的用纱布包扎好了脖子,幸好伤口不深,如果流血太多,木化了可真就任人宰割了,不过以现在的出血量来看情况很糟糕。
“你没事吧!”是组里的援军布伦。
悠望着布伦的背影,应声示意。
布伦警惕的盯着同样强大的对手,把悠护在身后,低声道“你伤的不轻,先离开这里,我会拦住他。”
“可……”
有些担心,但是相信队友才是正确的决断,布伦很强。悠没有过多的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身跑离了战场。
运动促进了循环,没有愈合的伤口都蠢蠢欲动的含着血。很疼,仿佛随时要裂开。必须得找个地方疗伤。悠跑向了河边,因为自己的异能,水能加快伤口的愈合,在没有疗伤药的情况下是唯一的去向了。身体有部分开始木化,不禁苦笑,第一次遇上敌人就如此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里突然有了一股温和的暖流,丝丝入扣的滋养着身体每一处受损的细胞。有些困难的睁开眼睛,是流歌。
看着她一脸着急和心疼,悠努力保持自己声音不颤抖的安慰道“我没事的,流歌。”
“你先别说话。”
体内又是一阵舒服的暖流,
“我去帮布伦,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听的出她心里的着急,似乎知道对手很不简单。今天遇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悠神志还是有些模糊,虽然有很多不解,但此刻已经无法去辨别,不再挣扎,悠沉沉的睡了………
1、
赫西亚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对方正站在一株将近二十米高的悬铃木下面,拾起地上小小的圆形球果扔进池塘里。
那时的天气也像现在一样,每一天都在变冷,海洋上吹来的风逐渐带上寒意,雨水也常常造访。但那一天,却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晴朗日子。
这座岛屿面积只有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走遍岛上的每一处。然而这里景色的变化却十分丰富,有为浪花冲击的陡峭海岬,有岩石洞穴和白色沙滩,有繁茂的树林、起伏的山丘,以及一小片一小片散落在岩石与草地之间的整齐建筑。
从教堂所在的全岛至高点往西走一小段路,是一片地势平缓的坡地。路边有张长椅,坐在那里可以俯瞰远处生长多年、像半月形一样,环绕着一片小池塘的树木,以及坡下没有修剪过,肆意生长的高羊茅和黑麦草。
假如阳光充足,从清晨到黄昏,金色的光线和山坡以及树林的深色阴影,会逐渐在那些没过成年人腰部高度的草叶上移动,这幅景象,简直就像看见具象化的“时间”在身边缓缓前进一样。
可是,岛上的空气又是那么悠闲恬静,仿佛有无形的障壁将这座岛屿与外界的环境隔离,岛的时间是自行运转的。外面世界的喧嚣传不到岛上来,外面的出生、战争、游行、抗议、婚礼和葬礼,都像遥远地方发生的,高速移动的画面一样,不会对这个地方造成什么影响。
赫西亚很喜欢这种感觉。离开养育他的那个脏污、吵杂、喧嚣,有时又充满危险的地方带来的是短暂的不习惯,而不是感伤,只有与家人和朋友离别的遗憾被深深埋在心底。“岛”的秩序和稳定,以及对种种不同的包容与接收,让他觉得非常舒适。该怎么形容呢?大概,这是能让生活变得规整的地方。
虽然要做的事情、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闲暇时,他可以静静地坐在这里待上整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池水中蔚蓝澄净的天空变成深暗的宝石与闪亮的星星。
就这样,枫树、杨树和鼠李染上红色和黄色,地上堆积起色泽艳丽的地毯,飞舞的树叶落在池塘里的景象,重复出现第四次的时候,协调的宁静风景里出现了活动的东西。
那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柔顺的金发垂在肩膀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他在做什么?
像被勾起好奇心的动物一样,赫西亚从长椅上站起来,分开变得金黄的草叶向前跑去。
脚下和身体两侧有种阻碍,好像在浅水中跋涉一样,随着眼前景物的接近,“抗拒”和“不稳定”的感觉,穿过四散飞舞的枯叶从那个人所在的位置向自己的方向传过来。
——“羊”……似乎没见过……“黑羊”吗?最近才登记的吗?
赫西亚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站在不会引起对方注意的地方,悄悄地窥视着池塘边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现在可以看清他的脸了。
那个年轻人衣着整洁,皮肤白皙,有着纤细而知性的容貌。如果不是因为收紧的嘴角和过于频繁的眨眼频率,让他的脸显得有点紧张刻薄,这幅面容很适合用“美丽”来形容。
但是,与外表的自我约束不同,赫西亚感到,他身上还有种“什么”。
仿佛一张庞大而精细的拼图,完整、细致、严谨地咬合在一起,构成的图像是一部巨大的机械,齿轮、铰链、管道与仪表正在飞速地、有条不紊地运转,而其中接合的缝隙之间却冒出蒸汽、喷出火星。那是种非常强大、非常复杂,让人难以理解的力量,其中却隐藏着“不安定”,每一个零件、每一种步骤都不是安全无虞的,而是蕴含着“失败”、“错误”、“崩溃”,这种力量正在以一种走在钢索上的人一样摇摇欲坠的危险感觉保持着平衡,似乎一个环节发生问题,所有的一切就会开始爆炸、碎裂,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那个人又拾起了一枚圆形的果实,球果外皮粗糙,颜色是棕色的,其中还有没消退的青绿。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把它放在左手掌心里,接着用右手食指触摸它。
果实渐渐变成了烧焦一般的黑色,接着破碎成一小片一小片,像一摊沙土一样散开了。哔哔剥剥的声音清晰可闻。
——热量操作?重力操作?还是……
赫西亚看着那个人重复了四次同样的动作,直到第五次,那个小小的圆形球体,才没有变成黧黑脆弱的一团,而是成为形状像压扁之后又干燥的口香糖,看起来很坚硬的灰色物体。
他用三个手指捏着它,凝视了一会儿。一瞬间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流露出非常疲倦困乏,但明显感到解脱和满足的表情。
他抬手横着抛出了那枚球果,原先轻巧的干枯果实竟然变成了打水漂使用的石子,在池塘中跳跃起来,留下一连串涟漪。
接着,像天空飘过的云朵把阴影投到人们身上一样,阴郁和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那个年轻人低头看了看袖子下面的腕表,匆匆踏上树林中间的小路,向山坡另一边走去。
那幅图景像被吸进了一道缝隙,从赫西亚面前消失了。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是怎么做到的?那个看似无意义的微小动作中,为什么蕴含着强烈的,无以名状的,让人想要探究的力量呢?
——然后,又是什么,让那道紧紧关闭的门扉后面,偶尔露出了一丝光芒呢?
2、
岛上的人并不多,如果留意的话,甚至可以记住全部的面孔和身份。但是,自从赫西亚拜托牧羊人,辗转查到那个名字之后,那个叫“文森特”的年轻人,好像从岛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
就这样,虽然感到有些惋惜,这件事情还是被赫西亚暂时放在了一边。日子一天天忙碌起来,为未成年人准备的课程早早地结束了,工厂的工作也妥善地做了收尾,接踵而来的是有关机械、枪支、生物、药理、心理、语言、各国的历史、宗教、社会的学习,以及高强度的新人训练,他拼命吸收着这些原本大概一生都没有机会接触到的知识和经验,向着一直以来的目标全力奔跑,想要成为那个保护和引导“羊”的机构的一员。
“羊”身上的“恩典”既不是纯粹的祝福,也不是宝贵的财富,而是一把双刃剑,赫西亚以及岛上许许多多的人都曾因此遭逢不幸。但是,选择加入典狱长一手建立的机构,并不是出于制裁或复仇的目的。
——这是因为我们生来为人,需要按人的法则生活在这世界上,就像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白天与黑夜,风沙与雨水,贫瘠与富饶,混乱和宁静一样,“他”也从未许诺过我们只靠祈求就能得到的幸福,倘若他给予我们非人的力量,必然也会加之以严苛的约束,倘若那力量让人遭受痛苦折磨,什么地方一定也掩藏着化解灾厄的方法。
作为“约束”和“方法”的一部分降生,来到这座岛屿,“第三种能力”就是他的恩典,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也是他必须背负的十字架,假如能变得更明智、更坚强、更有力,能更好地传达自己的想法,过去发生的惨剧,在将来或许可以减少一些吧。
年轻的“牧羊犬”这样想。
在他领到制服和配枪、搬进新公寓的那一天,在走廊上听到了这样的议论。
“有‘黑羊’以医生的身份加入研究所了。”
“哈?”
“听说是少年天才,刚成年就拿到医师执业资格,登上岛屿以后一边学习一边协助药品改进,现在除了作为研究者,也会进行临床治疗,据说还参加过外科手术……”
“这是岛上的医生人手不够?还是施耐德那个疯老头子的新花样?就算被打断全身的骨头,我也不想躺上那样的手术台。”
“你在说什么啊,研究所本来就是一群怪人聚集的地方,有比那还要可怕的东西在哦?”
“有什么能比腹腔被切开的时候,主刀医生突然暴走更可怕啊?”
赫西亚眨眨眼睛,听着远处飘散的对话。
岛屿上即使是普通人都早已习惯能力者的存在,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也说明他们根本毫不在乎,凭借自己对研究所的了解,完全可以一笑置之。但是,不知为什么,牧羊犬的心里,竟然有一丝忐忑不安的感觉。
3、
——那是“哈克先生”的房间吗?他的状况看起来还是不太好。那扇门一直紧紧关闭着,简直就像那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一样。
——戴头盔的孩子最近很消沉,是因为那场事故吧。
——诺夫莱依然显得很有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了让研究室的气氛活跃起来。虽然名义上是‘黑羊’,但能感觉得到……他其实……而且并不是医生啊。
——麦格里斯仍然在忙碌着,他真是恪尽职守……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只是好像有点睡眠不足。
“赫西亚,又在观察什么?”
“啊,霍斯顿先生。”
房间的门轻轻打开了,赫西亚看到灰发的男人走进来,于是仰起脸向他打招呼。
对方披着研究室的白色外褂,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稍嫌严肃,但那双玻璃镜片后面的眼睛马上眯起来,眼角出现了细小的皱纹。
“放轻松点,你是被观察的对象啊。”
“被您这么说更让人觉得紧张。”
中年男人笑得发出了声音,他停下那台机器,摘掉那些连接在人身上、包着红色与黑色胶皮的金属线,把它们收拢在一起。
“结束了。心肺功能负荷运动实验,药物实验,反应测试……一切都很好,一切正常,可以说是超出正常的完美。”
“……”
赫西亚想要对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回应些什么,但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几个小时很无聊吧,真是辛苦了。”
莫里森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透明包装纸包着的棕色方形物体,把它丢给正在四处打量实验室的受试者。
“谢谢,霍斯顿先生……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但还是很喜欢姜汁软糖。你可以走啦,多谢你的协助。”
赫西亚站起来,拿起搭在椅子背上的外套,看来这次见不到那名“黑羊”了。
“哦对了,稍等一会儿。受试之后也应该抽血看看……”
莫里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走了出去,没过几分钟,走廊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在没看到他面孔的时候,赫西亚就感觉到,“黑羊”出现了。
伴随着仪器的嗡嗡声、没有热力的白色光线和消毒剂的气味,那个档案上没有姓氏的年轻人进入了这个白色的空间。
他依然是那副仪容整洁的模样,身材长高了七八公分,颧骨变高了,眼睛也更深邃了一点,金色柔软的头发变得更长,除此之外,时间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但是,赫西亚觉得,与上次扬起枯叶四处飞舞的风中看到的,那副庞杂而不稳定的景象不同,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决定性的变化,那种紧张、略带神经质的不安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地审视周围事物的神情。
——那些复杂的运转,让人无法理解的计算和改变,那些像火山喷发前冒出的滚滚黑烟一样的东西,到哪里去了?
“文森特……先生。”
在意识到这么做是否妥当之前,“牧羊犬”轻轻说出了“黑羊”的名字。
对方似乎觉得有点惊讶,当他的视线落到赫西亚身上的时候,表情一瞬间产生了变化。
——啊,在那里。
仿佛瞥见脚下的大地裂开了一道缝,展现出一座巨大的城市一样,牧羊犬看到咆哮奔腾、纵横交错、发出轰鸣与呼啸,但有条不紊地高速运转的桥梁、道路、河流,它们连接着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直升起来,极为精巧,极为复杂,美丽得让人震撼的高大建筑。
然而这样的景象只出现了一瞬,就像全息投影仪投射出来的影像一样消失了。站在面前的仍然是那个像大理石雕像一样的青年,他盯着赫西亚的双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
“你好,‘牧羊犬’先生,还有最后一针,请再忍耐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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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太哨兵向导了一点,为了推进硬上吧【大哭
*因为感到不产出不好意思,所以跑一跑这边的线,第一次见面是11年前,第二次是6年前
*然而产出了仍然感到很不好意思
*没有怎么商量,如果OOC请戳
*正文总字数4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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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ver mind,bread crumbs will tell us the way home. ”
我捏着嗓子,用像是男孩子的语气对着身边的echo说道。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说什么呢?”echo皱了皱眉头,“又是饿死又是石头什么的。”
我叹了口气,把抱在怀里的书展示给她看——那是一本英文版的格林童话。
“不过要说起来,比起面包屑会带我们回家,我倒是觉得是那堆陷阱带我们回家呢——真是太讨厌了。”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并且摸了摸自己被烧掉了一点的发梢,“要是知道是谁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他。”
“格林童话……你怎么还看这种小孩子看的东西,怪不得——”
她拿手在我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我的胸口,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这不就是在说我的心理年龄跟外表一样像个小孩子吗。
我用力地把手中的书拍向echo的脑袋,结果她却嬉笑着躲开了。
早有预谋吗!真是讨厌!
“这本不是常见的那种格林童话啦。”我指了指封面上的original editions那行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最初版本的格林童话更像是我们平常说的黑童话——啊,那里有房子。”
“欸,房子……也就是说,到了目的地了——”
看到眼前的屋子,echo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而就算是已经在魔法界图书馆看过资料的我,也不由得赞叹起来。
童话从虚拟来到了现实。
这样的念头还是不由得冒出来。
虽然每天都接触着超自然的力量,但是每天都阅读着相信科学的人写的书,不由得还是觉得眼前的场景如在梦中——虽然echo大概只是单纯的觉得很好看而已。
饼干和棒状的糖果支撑起了这座房子,金黄色的仿佛刚刚烤好的饼干一般的墙和屋顶,栏杆和支柱则是五色的糖果。房子背后似乎还有蛋糕做成的高塔——
点心的诱惑通过光的媒介直冲大脑,连周围的空气闻起来也似乎变得甜腻了。
“Brother and sister both is really hungry,could not help but flew past,remove the house is indifferent to eat up——虽然以前觉得直接扑上去啃房子相当失礼,但是看到实物之后,突然觉得能理解 badger和koranti两兄妹的心情了呢。”
虽然我又念起了《糖果屋》的原文,但是这次echo却没有出声。
……等等,echo这家伙不会饿了吧?
我偷偷瞄了一眼她的嘴角,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光。于是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她才“啊”地一下回过神来。
“总觉得……不太对啊。”
作为一个女孩子,喜欢甜点并不是什么可以议论的缺点,而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情况。但是注意到echo的过度沉迷,我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仔细感受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圣力以某种节奏律动着,并且似乎对我们产生着影响,而最终的来源恐怕还是……
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集中精神,然后把手伸到echo的脸颊上——
然后用力拍下。
“啊!好疼!墨墨你在干什么啊!”
echo终于从迷迷糊糊的状态清醒过来,然后摸了摸自己被我拍红的脸颊,抱怨起来。
“我在让你清醒过来哦?”
我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绝对不是为了报刚才嘲笑我的一箭之仇”这样在心里补充道。
“我可是为了你好喔echo,不要怪我——”看到echo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长长的棍状物品,我连忙解释,“你看,我要是不提醒你的话,你肯定走到这里面去了。”
连法棍都拿出来了,真是好险好险。
我一边摸着胸口转过身,一边指向眼前的“草坪”。
也不知是被糖果屋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还是这个阵法的影响,又或者两者兼有,我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栋看似美好的糖果屋周围布满了尖牙利齿的捕食者。
郁郁葱葱的绿色外表下隐藏着猩红的毒液和消化液。
我立刻分辨出这种常见的肉食植物来。
达姆草。以应激性来合上具有尖锐毒刺的花萼,以此往猎物身体里面注入毒液,并且以有力的蔓藤阻碍猎物的逃跑——
是最常见,最多人使用的防卫用植物。
虽然以上都是从《魔女猎杀日记》这类不知道多久以前的教会骑士手记上看到的。不过现在也还有人养殖呢,所谓传统的才是最好的吗?
刚才要是真的像badger和koranti一样冲上去吃糖果的话,大概反而会成为这些东西的养料呢。
“echo,拜托你处理掉那片地方的植物,我去解决这个幻术魔法阵——不然会很麻烦呢。”
“不用你提醒,我也已经知道要处理那边了。”echo从腰间抽出她银光闪闪的细剑,然后低声念了几句。
烈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接着将细剑一甩。
伴随着银色弧线,火焰如同在草丛中积蓄了很久力量、准备对猎物发起致命一击一般冲出,并且引发了天灾一般的景象。
一整片食人植物都燃烧起来,伴随着噼啪的轻微炸裂声,那间糖果屋也看起来并不那么诱人了——或者说,看起来更像是我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一间了。
echo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干得好干得好……”我走到她身边想要摸摸她的头,却注意到她的鼻子微微翘起,接着也听到了吸气的声音,“……你不会在想这些植物能不能吃吧?”
“绝、绝对没有哦?”echo下意识地打开了我伸过去的手——虽然本来就从来没成功过呢,好像感受一下那头红发的触感……
“说的也是呢——现在应该防备糖果屋里的‘魔女’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一个老太婆还是跟原作一样的贵妇人——说起来,echo,其实那个植物确实是可以吃的喔?虽然它是会使用毒素的生物,但是它是注毒(Venomous)而不是带毒(Poisonous),所以经过处理确实是能吃的,跟毒蛇毒蜘蛛能吃是一个道理——虽然我不知道好不好吃……”
正当我玩心大起,准备撺掇echo来试试食人植物的味道的时候,不远处的木门传来“吱呀”的响声。
门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接着棕色的长发、白色的披肩和天蓝色的裙底也俏皮地从门的后面探出头来,接着,一个布娃娃兔子的脑袋也探了出来,好像是四个小鬼在门后打量着陌生的客人。接着女孩子黄绿色的眸子眨了眨,然后门又发出“嘭”的一声轻响关上了。
……刚才那只很可爱的生物是什么?魔女吗?
我跟echo面面相觑。
怎么样都感觉是魔女的女儿之类的从来不在童话故事里出现的角色——不过从刚才慌慌张张逃走的样子来看,说不定真的是那样呢。
还没等我们走到门口,一股力量的波动扩散开来——没有任何攻击性,那么大概是求助用的信号了。难道真的没有其他人了?那么劫持……不对,捉住一个魔法界未成年人,说不定也能问出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有用的信息呢。而且小孩子也没大人那么难对付——
这么想着,我抽出小太刀将眼前的门一刀两断。虽然没有感觉到门上有什么力量波动,但是简单粗暴的踢门还是非常好用的,不说别的,也可以避免敌人的埋伏。
再者说来,不管闹出多大动静,也不可能比刚才echo制造的那场大火还大了不是么?所以我们根本没有隐秘行动的必要嘛。
意外的是,在门板倒下的瞬间,一颗水弹就飞射过来。
怎么又是水球?
这个所谓的魔法界似乎有用水弹跟对手打招呼的奇怪爱好,我虽然觉得这是预料之中的,但是我现在却来不及回刀阻挡。正当我准备试试我的防御力的时候,橘红色的光映照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回头看去,echo正露出自满的笑容对我举起了竖着大拇指的拳头。接着先我一步冲进了房子里。
“生于黑夜,掩盖真实……”清脆的吟唱声从屋内传来,循声望去,却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女孩子拿着一截看起来像是树枝的东西低语着,“欺瞒双目,隐于其中。”
我们还未来得及打断,咒语就吟唱完毕,从那快速的念咒和熟练的手法来看,想必不是什么货真价实的幼女,那么就是用变形或者其他的手法变成这样的吧。除了让对手放松警惕,大概就是出于某人的恶趣味——说不定是某些人的?而变成这样的。
我在心里这样盘算着,这些看起来像是幼女的角色在玄幻作品中一般都是年龄数字异常巨大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婆,不过这个倒可能是例外——
这种视觉欺骗类的隐身术对于魔物来说可能有效,但是对于对力量敏感的人来说……
“你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明显啊!”
刀刃向着力量波动最为明显的位置落下,房子的地板却突然立起,化作了壁垒保护女孩子。脆弱的地板被刀锋破开,后面却是坚实的土墙。
原来如此,不愧是魔女之家,这座房子都在保护着这个女孩子——
才有鬼呢!
这大概是魔法界的资料里提到的,无声吟唱吧。先用有声的魔法咒语迷惑敌人,再用隐身术和无声咒语阴对手一把,真是好思路。
攻破这并不算坚韧的土墙之后,却发现女孩子的气息却消失在了这条走廊之中,只留下一扇打开着的窗寂寞地晃动着。
“欸。跑到外面去了?”echo愣了一下,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大概是,不想这间房子被破坏吧?”我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走廊,提出了自己的猜测,“确实这么漂亮的房子,要是坏掉了还挺可惜的,我们也出去吧?”
“你等一下,”echo扯住想要跟着从窗口翻出去的我,“有埋伏怎么办?”
“……是呢,那我们换个窗户出去吧。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答应了换场地的请求,却在那里偷袭我们不是太卑鄙了吗?”
“我说,现在可是交战状态喔?”echo的脸上似乎写着“你清醒点”四个大字,仿佛下一瞬间就会给我一巴掌让我清醒点,“对于对手不择手段不是很正常的嘛?”
“话是这么说啦,那我们刚才也可以直接烧房子把她逼出来的欸?不过那样不是太不浪漫了吗?”
“所以说,是在交战……”
也就是说,电子竞技没有浪漫……呃,我是说、战争是非常不浪漫的事情呢。
说话间,我们已经离开了身后的玄关,回到了屋子外。
女孩子也在不远处,捏着魔杖看着我们。
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赠与你白银之国的礼物,沉入永夜……”女孩举起魔杖,又一次吟唱起来,魔力的光芒在魔杖上闪烁起来。
黑暗术?还是什么别的魔法?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她用出来。
“陷落。”与吟唱同时,将小太刀刺入大地,女孩脚下的地面开始崩落开来,她慌慌张张地向后跳开,吟唱就跟她天蓝色的裙角一起飞了起来——虽然裙角最终会落下,吟唱就此终结。
这时echo已经冲到了女孩面前,剑刃与火焰同时向着女孩彰显自己的强大。
“……让其化作沙尘消散吧!”而已经做好迎击准备的女孩吟唱也已到了末尾,凛冽的风从树枝上汹涌而出,地面上被火焰蹂躏成尘土的植物也顺势向我们而来,似乎在发泄自己被焚烧的痛苦与怨恨。风能助火势,也能将火吹熄,来势汹汹的火焰还未展现自己的力量,就失去了踪迹,连剑刃都发出轻响,微微的颤抖着。
“风月寂寥,归天地以游遨。”对应的咒文几乎不需要想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风在话语的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转变了方向,像是失去了束缚一样想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自然也失去了凶猛的让人退却的力量。
怎么办呢,虽然感觉只要拖下去就能获得胜利,但是刚才的求援信号实在是令人有些担心——就在我这么想着的当口,一阵喊声帮我做出了决定:“爱丽丝?!你没事吧?!”
远远地能看到一个个子高高(至少相对在场的三位来说)的人跑了过来,我很快做出了判断:“echo,要跑咯?”
既然有一个人到了,后续的援军大概也就不远了,要是被缠住就糟了——这么想着的我和echo往森林里做出了战略性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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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写茨格姆了!这篇算是复建——墨和echo都好久没写了好可爱啊嘿嘿嘿(
话是这么说,真正的战斗并没有多少,前面大半的篇幅都是卖萌瞎扯,虽然我是觉得完全没问题啦(喂)。但是战斗果然还是感觉有点干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写。而且合理性好像也有点问题。
还是让我死在日常卖萌里吧(……)。
虽然把爱丽丝原作者的所有图都看了一遍,然而咒语的大多数出处还是打魔王那次,实在是懒得想欸,而且总感觉想出来的蠢蠢的好耻(……)。
说起来,爱丽丝到底是怎么从纯良的小天使(虽然是个有黑卡的土豪)变成天然黑的呢,真是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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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兽屋的宁宁被雪绪评价为“元气笨蛋”。
对各种事情都很想得开,但是也说不上是真的想得开还是说,只是不明所以的随波逐流。从灯颊鲷化为人形之后,既没有太在意影祸的事情,也没有太在意寿命的事情,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让江户人体会到山中野味的美好,可能一定程度上也在向雪绪所说的口味造成的不可逾越的界限挑战,想要做出即使不合口味也让人由衷感到好吃的东西。
她大概没有特别在意的事情。雪绪这样认为。
但是她错了。
宁宁会留意熟客的食物癖好。
一个月的时光说久不久,在朝夕相处的月咏宁宁眼中,鹤见小姐,雪绪,还有新来的打工少女雨花红,在食物上的分歧一目了然。
雪绪姐自己就会下厨,对烹调的理论基础比宁宁还要扎实一些,她吃宁宁的食物时态度相当随性,有明显不合适的搭配才会指出,大部分时候都很平静,一定程度上让人感到挫败。只有在烤物上,雪绪姐才会跃跃欲试想要一尝。不过,雪绪姐不吃辣,一点点辣味都能让她眼泪唰一下掉下来。
雨花红被雪绪评价为另一种意义的笨蛋,她也绝不挑食,好吃的东西会带着好奇和满足的表情慢慢吃光,而且似乎对“吃饱了”这件事本身就缺乏感受力,非要吃到肚子撑起来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然后脸上会浮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可能因为一直挂在桂花旁边,雨花红是典型的甘党,甜味的东西相当吸引她。
至于鹤见小姐。
虽说她不习惯与人亲切地讲话,表情也一直很冷淡,但是她品尝宁宁烹制的食物时一概会露出认真的神色,那对宁宁来说,是等同于直接表达“好吃”的赞誉。
鹤见小姐不挑食,与虽然也会烹制食物但是基本不能吃辣的雪绪相比,鹤见小姐对辛辣的东西怀有强烈的兴趣。听说鹤见小姐一直体弱多病,从医者的角度考虑,一定有医嘱要求她对某些事物忌口。初始确实如此,只是有一次宁宁试制的辣味吸物被鹤见小姐品尝之后,她就打开了饮食的新大门。
这次,看到出门参加什么什么会的雪绪姐和鹤见小姐回来,似乎还带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宁宁听她们说,好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给看起来肚子饿了的鹤见小姐准备了山葵盖饭。
热乎乎的米饭上铺了一层烟熏过的山猪肉的肉松,说是肉松其实达不到那种疏松的程度,只不过是切得更细更碎而已,在红褐色的肉松上又盖了一团新鲜研磨的莺茶色的山葵,就算在烛光下也显得视觉效果很好,宁宁自己回忆着鹤见小姐的口味,用酱油和味霖调配了酱汁,沿着碗口略微浇了一圈。芥末的辛辣味感与烟熏过的山猪肉的味道混合米饭的香气,让宁宁自己端上去的时候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这样的食物一定会让鹤见小姐很高兴吧!
确实,鹤见小姐和雪绪姐凝神听那位荷兰少女讲话的时候,她也一直没有停下进食,甚至放弃了筷子,像儿童一样用勺子不断地舀起米饭和山葵与肉松拌匀,然后送进嘴巴。但是听着听着,她表情慢慢就变了,最后在接过那位荷兰少女从包裹里取出的书翻阅时,连手都开始抖动起来。
曾经有人说吃了山葵,性格也会变得辛辣火爆,宁宁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因为新鲜研磨的山葵味道清淡温柔,并不会过于呛口。
但是眼下的情景让她也目瞪口呆了。
很少有激烈情绪的鹤见小姐,在百兽屋“砰”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用力地撕坏了正在翻阅的那本书,大声地发出了也许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用力喊出的诅咒。
“去死吧!小偷!”
“诶?这位客人,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吗?”藤原荞麦店的老板娘是年近五十的江户大嫂,说话爽利又热情,一如这个年纪的其他町人一样略微发福,布满皱纹的手能看出多年来工作的辛勤。她一眼看见金发少女,赶紧拢一拢袖子赶过来问问清楚。在她身后的半开放厨房里,藤原荞麦店的主厨老板也从热气弥漫的锅灶前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没没,她不但没添麻烦,还帮了我一点小忙。想着现在百夜期间,小姑娘一个人出门有些危险,就顺便送她回来。”
听陌生的女性关心了自家的小孩,老板娘展现开心的笑容。
“那个……我想跟她讲会话,店里我先不帮忙了。”金发少女小声地跟老板娘这样请假。这时旁边又有客人喊着要加点酱菜,老板娘就用力拍了拍同雪绪一同进来的少女的肩膀,迅速地端送小菜茶水的同时还不忘响亮地吆喝一声。
“有事就招呼我!”
看了看这间小店,雪绪职业病发作,伸手摸了摸桌子。虽然擦得干干净净,边角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丝黏腻感,想来这店年代久远。此刻如果按平时作息,正是晚间的饭点,这间店的客人虽不多,但看他们言谈都很随性,可见大部分是熟客,老板与老板娘人际关系应该不错。
她回头看了看同她一路走过来的那名少女,对方笑起来,为她拉开了一条椅子,然后熟练地倒了茶水。
“刚才把你的书撕掉了,真是抱歉,我会把钱补给你。”
对方摇了摇头,和老板娘一样将袖子挽起,洗净双手,径自替雪绪拿了一屉荞麦面,也不顾她推辞,直接放到了她面前。
“先尝尝。好不容易来一趟。”
雪绪用筷子挑了一下荞麦面的韧度,瞬间确认了这家店的优良品质。
“那这份荞麦面也请给我八折优惠。”
“那当然啦。”
发出了大概是荷兰语的怪异音调表示愉快,对方最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请告诉我,关于那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日语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她脸上的表情和心里的想法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这名金发蓝眼的荷兰少女,自称藤原十五夜。
“是化名。”
在百兽屋的时候,她解下斗笠,周遭的就多了很多好奇的目光,自报了名称之后,除了雪绪,其余几人都露出了诧异表情,于是做出这样的解释。与她讲其他句子时生涩的日语相比,“藤原十五夜是化名”这句说的流利又标准,可见这些日子来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总之总之,她好像是说说她要见丹吹和夜的代理人鹿又小姐……”
“啊,我曾经见过她没错呢。”那是刚入夜不久时候的事情。
江户城的外国异人少见得很,不远处的町区有一家藤原荞麦面店,店主夫妇年近五十膝下无子,在一年前收养了因为船难流落江户的荷兰少女,这件事一时之间弄得很有名气。随着那位少女逐渐适应了在荞麦面店的生活,慢慢甚至成为招牌一样的存在。
不过,倒没想到这次她跑来是为了什么,特意指名说要找丹吹和夜的代理人……那么是关于书的事情么?
雪绪当下扫了一眼十五夜努力护住的那个包裹。
将这位少女引进店里的雨花红,不知何故一提到那位金发少女就会脸上泛起红晕,叽叽咕咕地讲了讲刚见到她时是什么样子,就逃跑一样站到门口继续担任看板娘的工作。雪绪和伊织看百兽屋里客人不多,就在角落里挑了张桌子先休息,顺便听听这位指名要见鹿又雪绪的荷兰姑娘有什么事情要说。
十五夜小姐她的日语勉强能达到与人交流的程度,但是一着急就会冒出完全听不懂的荷兰话,大家只能耐心地等她说完,然后再一点点地让她重复。讲述此行目的的时候,她的双手也用力比划,可见她心情有多激动。
伊织刚才在乌月馆没吃什么东西,在听的过程中时不时看一眼远处客人的伙食,于是本来就听不懂干脆放弃听懂的宁宁起身给她准备了一碗山葵烟熏肉松盖饭。伊织也不管十五夜在讲什么,貌似无礼地用勺子大口大口吃起饭。
“请别在意。她有在认真听,你说是关于丹吹和夜的事情,这位小姐是丹吹和夜的妹妹丹吹早久夜,所以我想让她听一下应该无妨。”
十五夜好奇地看了一眼大口吃饭的伊织,似乎也在心里暗暗揣测对方的身份地位,雪绪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桌子,她便继续讲了下去。
“丹吹先生的书我每次都会买。”她从包裹里取出几卷书,从装订线的磨损上能看出她大概反复看过很多遍,但是封面依然保存得很干净。
伊织用力地把山葵烟熏肉松盖饭拌匀。
“所以这次看到书店有进最新的一本,自然买了回来。还为了这件事向藤原老板娘借了钱。”少女比划着讲完这句话,雪绪也颇为感同身受地扬了一下嘴角。雪绪比起一般町人,手里如果有进益,那笔钱是很可观的,只是少不得很快又要花出去,是以她在买书方面也很拮据,所以很能理解十五夜这样讲的原因。江户百姓,大部分是租书阅读的。
伊织向宁宁讨了一碗味噌汤。
“但是,除了丹吹先生的书之外,我也会看别的新奇小说。有时候还会被老板娘教育……啊,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丹吹夜话第四卷,我在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内容,跟另一本书重复了。”
瞬间就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雪绪轻轻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伊织被山葵呛到了,她一面用手巾挡住不住咳嗽的嘴巴,一面用异常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那位初次见面的金发少女。
“重复了?能给我看一下吗?”
十五夜用力点了三下头,从包裹里取出放在最下面的一本书递给伊织,然后想将前不久发行的那本丹吹夜话第四卷也递了过去,伊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需要那本。”
拿在她手上的那本叫《良夜奇诡本纪》,黄色封纸,伊织从第一页开始,用大概是她最快的阅读速度读了起来。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角落里的这一桌笼罩在奇特的氛围里。
一直到最后伊织将那本隶属于藤原十五夜,不,确切说隶属于租书铺的书撕了个粉碎之后,都没有别人发出声音,雪绪用一只手支住下巴,像是在想着什么,十五夜小姐看看伊织,看看雪绪,发现自己完全阻止不了对方撕书的行为,安静地选择喝茶,宁宁用袖子挡住了嘴巴,一副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表情。
最后打破安静的是从一开始就想溜走却被伊织抓进百兽屋的一只鲤。
他拽了拽伊织的袖子,示意她坐下,还将散落在她衣服上的纸片轻轻扫掉。然后冲十五夜小姐挥了挥手里的木屐,在大家聊天这段时间,他闲着没事已经将十五夜那双木屐带断掉的木屐修理好了。
“这样就没问题啦。”他将木屐搁回到土间,像是浑然不觉刚才气氛有多糟糕,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们该不会已经忘掉我还坐在这里了吧。”
半晌,补了一句话。
伊织恨不得立刻找到那本书的作者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她的表情明白无误地传达着这种信息。
雪绪当然不会放任她,何况她压根找不到对方,总之请一只鲤送她回去。
“宁宁,也麻烦你一块陪着去。只有这家伙的话,我不放心。可以的话等会你给她重新收拾一下衣服。”鹤见别邸应该也不会放心。大小姐只不过去了一趟书豪笔斗会,就碰到狂化什么的……已经够难解释了,衣冠不整地被不认识的男性送回去这种事雪绪不想想象后果。
无视了那个叫一只鲤的家伙发出的“我可是好人诶”这样的辩解,雪绪先捡了个笤帚把扯碎一地的纸片收好。撕掉的书自然要赔偿,而且还有更多细节想问一问十五夜。打着这个主意,雪绪决定自己送荷兰少女回藤原荞麦面店。
藤原家的荞麦面口感很好,和常见的街外小摊一样,用的是两成小麦面粉和八成荞麦面粉的二八荞麦面。雪绪没有像别的客人那样要求加配菜,而是直接尝了本味素面,褐色的面条嚼起来很棒,让雪绪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吸溜吸溜的声音。
“曾经有人说,确定荞麦面的品级一定要尝一次竹屉冷面,因为汤荞麦面会因为汤头的巧妙和配菜的味道修补面本身的缺陷,而竹屉荞麦面全靠自身揉制时的手感来获得肯定,所以想要看师傅的手艺,要先试试冷面。”
说起来,讲这番话的那个人,是赤羽。
也许是因为早上书豪笔斗会亲眼目睹永暗斩杀事情的影响,也许是因为下午在鬼吉处收到那封信的事情,已经很久不会再为东谷山的事情有什么特别情绪的雪绪,在意识到这份回忆属于赤羽的瞬间,眼前就出现了首领寡言的面孔,她甚至恍惚间又一次想起赤羽在她身后拔刀出鞘的凛冽寒意。
好了好了,有的是机会缅怀过去。
雪绪将这点情绪和荞麦面一起迅速塞进肚子里。
“不过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吃东西。藤原姑娘,那本《良夜》,是在丹吹夜话第四卷发行之前就出现在书店里的,这件事情你可以确认么。”
雪绪谨慎地挑选着用词,确保对方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话。
她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之前看到过。才很惊讶。”她简洁地回应,充满感情地轻轻抚摸了自己买下的丹吹夜话的书籍封皮。
“丹吹先生,应该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可以体会被自己喜爱的作家背叛的心情,雪绪不假思索地加重了语气,向对方强调这一判断。
“他没有抄袭,这点我可以肯定。不过,我自己还没来得及看那本书,更具体的判断要等我看过之后才能下结论。既然他没有抄袭,自然是对方抄袭了他,可是这本书又在丹吹夜话刊印前就问世了,感觉有些奇怪。我想,我这边还要做更多调查才行。”
“那个,丹吹先生的妹妹,她没事吧……”
金发蓝眼却用着日本人名字的少女认真听雪绪讲完这一大段话,冷不防地问到了伊织。
“受到很大的打击就是了。”想了想临走前伊织一副这个世界就是地狱的表情,雪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知道丹吹先生对这件事会有什么想法……”
“这个嘛,应该跟他妹妹差不多。”
藤原十五夜深深地看了雪绪一眼。
“鹿又姑娘,你今天有点没精神呢。刚才也一直很容易发呆的样子。”不知为何,她笑了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眼里闪着微妙的欢欣。
“还以为你无时无刻都跟初见时一样,是无所不知对什么情报都相当了解的怪人。”她站起身,收走雪绪面前的空屉,笑容如同恶作剧成功一样非常活泼,“一直那个状态的话,给人精神压力很大啊。”
初次见面那次有显得很怪吗?完全没有吧。
雪绪晃着茶杯,抬头看向对方,蓦地伸手抱住藤原十五夜的腰。
在明明比自己年纪小,个子却比自己还要高一截的金发少女险些尖叫出声的瞬间,雪绪懒洋洋地靠着她站了起来,小声地对少女耳语。
“你真可爱。”
调戏完小姑娘,雪绪心满意足把十六文钱排在桌子上,问十五夜要了租书铺的书凭。
正好,差不多也该还书了。雪绪看着手里这份书凭,回想了一下上次借书的时间。之后的安排现在可以定下来了。
这份书凭倒是简单,正面列明了租借的图书品类名目,背面则清清楚楚写着一个字:巽。
只是。
她背对着荞麦面店的灯火,捏着那张书凭,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下午在化野烧掉的那张纸。
被人说有点没精神,有这么明显么?这样未免不太好。
在鬼吉递过来的信里,那位号称掌握了所有她想要线索的人,在那张纸上列了两个名字。只是两个名字,就打消了她怀疑对方诈欺的可能性,因为那确实是对这件事有所了解的人才会列出的线索。
浜本诚一,藤村友惠。
不要问我江户有没有新鲜山葵这种问题……【IDTK
有位美少女说想看宁宁做山葵盖饭,于是写了【
八折优惠梗见野人桑的初遇篇
关于书籍的封面,我一直没决定好到底用什么颜色,所以随便写了一个鹤见的代表色,实际上怪谈类,若按照想说百物语的印象应该是黄纸封面。
我想吃竹屉荞麦面!!!!
【死于仙境的爱丽丝】【又名幸运e的爱丽丝/爱丽丝的一百种死法】
爱丽丝,爱丽丝,金色头发的爱丽丝
爱丽丝,爱丽丝,蓝色洋装的爱丽丝
爱丽丝,爱丽丝,失去头颅的爱丽丝
爱丽丝,爱丽丝,永不回头的爱丽丝
爱丽丝随着可爱的白兔跳入如同走廊一样笔直的洞,井壁上的空罐头回响,就这样咚的一声砸成泥浆
【可怜的小爱丽丝,永远无法看到橘子酱了】说话的白兔夹克上沾满先血,蹦蹦跳跳的引诱着新的爱丽丝。
爱丽丝听随毛虫的话语,吃掉左右不同的蘑菇,变小啦——如同蚂蚁一样渺小。变大啦——如同蛇一样的曲折。可怜的爱丽丝的骨骼,扭曲成了什么样
【……】然而毛虫只是清理着他充满碎骨的蘑菇,烟雾弥漫四周。
爱丽丝随着柴郡猫的指引,来到愚蠢的茶会。疯帽匠,三月兔,睡鼠——就坐,调表,品尝甜美的茶根本。请看看茶里都有什么——指针,奶油,酒,毒药,蝙蝠骨。
【可怜的爱丽丝——】他们叹气这么说【无法品尝这无上的美味,无法品尝这无上的美味】
爱丽丝受邀来到审判的法庭,甜美的馅饼与有罪的红心武士。站起身来把万物都打碎,一英里?两英里?制止,掐死,拔掉,撵出。爱丽丝的头颅陷入馅饼中央
【砍掉她的头颅——】红心的皇后大喊着,拿着鲜红的斧子【制止这个小爱丽丝——】
爱丽丝,今天依旧陷入在梦境中。
【企划目前名【循环梦境】,暂定半日常半剧情企。语死早的背景如下写的不知道是啥…能看懂真是太好啦[哭唧唧 ↑以上有兴趣的人多就开?!?!:D。满二十人就开:D】
“什么?”别西问白发少年。
“你刚才不是在说‘真是狡猾啊’么?”
少年斜着眼睛看他,他这才发现这位白发少年的眼睛颜色是有一点偏粉的绯红,斜着眼睛看人的样子大抵就有点小女生们最喜欢的邪魅猖狂的感觉了,不过只有一点点,从外表来看少年比所有一米九的大男人都要柔和——至少,别西认定他突然搭话并没有恶意。
于是他就毫无忌惮的上下打量起了对方。
“你是谁?”别西眨眨眼,问,“应该不是机甲院的新生也不是老生吧?你很面生。”
“你这么说……难道你能记住机甲院所有人的面孔吗?”白发少年站起身,反问道。他又友好的一笑,摘下自己的帽子,行了一个简略又历史悠久的礼,不知为何别西看懂了,那是表达敬意的意思……少年含着笑说:“你好,我来自布恩宁星球的卡穆•布兰卡,最近才转学过来。”
“你是外邦人?”别西盯着少年头顶上的一对白绒绒的尖耳朵,他明白卡穆为什么要戴帽子了,因为那双耳朵可爱得会让人升起瞧不起这个人的心,虽然他从未听说过布恩宁星球,不过他们这些外邦人绝对会受到联邦颜控狗的欢迎。
远在帝星的戴斯特此时并不是很开心。
其实早在半个月之前,他就随着军舰一起抵达帝星了,本来也只是想在这个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随便报个道就走,他可没忘记和别西的约定。朋友他没少交,不过失忆的朋友比较让人担忧,作为一个十佳好少年他自认为自己有帮助别西早日融入社会甚至找回记忆的必要……因为是朋友。
对,这就是戴斯特接下来的安排,不能说他没事找事,只是抵不住人家够闲啊,对于他人来说分外宝贵的时间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多大的事,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孩子的世界是很奇妙的,他们总有他们的一套理论,而戴斯特的理论则认为自己和别西一起玩比坐在帝星军事基地的最高会议厅里听人瞎扯更重要。
现实这个程咬金告诉你,通往理想的计划之路是很难走的。
戴斯特坐在高高的座椅上心不在焉的低头晃着腿,心里哀嚎好无聊却无计可施只能继续听人瞎逼逼,他不得不留在帝星一个多星期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会议,哪怕被好吃好住的伺候了一个星期也缓解不了他被限制自由的闷闷不乐……不过想到这之后就没他事了,他不禁打起精神,至少让自己面上看起来不那么敷衍。
然而等所有要员都汇聚一堂的时候,这些在联邦上拥有着崇高地位的大人物都放下他们装的逼,一脸严肃的将一个录像来回放了个十几遍,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诸位,想必都知道距今3432年前结束的AI大反叛吧?”
此事发生在某位负责人所管辖的区域,他很有担当的率先打破了沉默:“那次大动乱持续了将近一千年,无数人死在那场几乎持续了他们几辈子之多的灾难里,曾经是我们的生产力的一部分的机器人一夜反叛想要统治联邦人,那是我们最为脆弱的时刻。”
准确的说,那场被记载在联邦史书里的大灾难持续的时间是890年。从第二宇宙纪年8825开始的机器人叛乱一直到9715年才结束,联邦人手下70%左右的机器人都反叛了,所有的叛徒都是有AI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智能的。一位被称为“冈格尼尔”的AI领导着它们在全联邦各地引起混乱。现代的历史学家猜测在叛乱之前的联邦发展得空前繁盛,远超于现代水平,但以那个时代所拥有的雄厚科技力量都拿这个叫做“冈格尼尔”的AI没有办法,仿佛它就是凭空出现的,以碾压当时科学家所信仰的技术之势将反叛的瘟疫撒播整个联邦。
那个混乱的年代,联邦失去了大部分生产力还遭受过智能机器人的奴役,不仅内部一片混乱,还被趁虚而入的虫族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连被侵占去了十来个星球,知道最后联邦仅有的几位S级程序师呕心沥血、堵上生命地研发出了一直被沿用到现在的——“光脑”,来与“冈格尼尔”抗衡,但新生的光脑还远远不是老奸巨猾的冈格尼尔的对手,无法完全胜过对方。于是大家只好将目光又转移到了那些胡闹中的机器人们身上,咬着牙不惜大代价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但大扫除没有完全成功,“冈格尼尔”见手下的大军颓势渐露,竟狠心的下达了自毁的命令,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这次大反叛在一列整齐的自毁下荒谬又盛大的自毁行动下结束,每个智能机器人都像最老练的恐怖分子,在最差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结束生命来杜绝情报的泄露。联邦就此失去了大半的生产力和绝大多数的生产资料,科研水平更是一瞬间退回了一个纪年,而罪魁祸首——“冈格尼尔”这个AI,最终不知道逃到哪个角落去了,就此淡出了时代的舞台。
好歹还是靠谱又让人安心的光脑最后抢救回了一部分数据,以免让联邦就此解体,据分析,现代的机甲研发水平已经接近了反叛时代,这已经够让没有经历过那场劫难的当代统治者们大感欣慰了,只要武力够,支持联邦回到那个繁盛但没有反叛的时代并不难。
可眼看着一切正要重回正规的时候,那个令人人心惶惶的系统又回来了,“冈格尼尔”依旧表现得那么嚣张,和千年前留下的稀少影像里的它一样,虽然投影生得跟小姑娘似的,一姿一态却和手握着权与力的女皇没什么两样,明明它已经在这个不太相信智能机器人的地方找不回它的机器人大军了,它投手举足间却还是自信张狂得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让所有人都在女皇之威下难以呼吸。但好在这时联邦人已经有了升级了上百次的光脑在手,不再是无依靠的蝼蚁,AI也不再那么被人信任,他们未必没有一战的筹码。
正当大家想到这一茬,略松一口气时,戴斯特最熟悉的那位联邦首席外交官却轻咳一声,问:“可冈格尼尔现身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会议的气氛一下子又紧绷起来,过了一会儿好几个人脸色变了,连掩饰都掩饰不住,比起他们的坏脸色而言,还有少数暗暗露出欣喜神情的人就显得特别突出,不明所以的人们就打量着这部分人的脸色,不动声色。
这就是戴斯特觉得无聊的地方,这群号称全联邦最聪明的人们的会议安静得要命,只需要不断的打眼色就行了,大家都能想到的东西你自然能想到,你能想到的东西大家就未必不知道了,就算你总是把事揣在怀里,想要独自消化完其中的利益再把风险丢出来,就像小孩子吃糖衣药丸似的,吃到苦的时候就十足任性的想吐出来,但其他人就会捂住你的嘴,要么憋死要么自己吞下去好好治病,选一个吧。
最聪明的人们已经不屑于玩普通群众了,玩身边的人才是他们玩乐的主要部分,虚与委蛇是最基本的执政态度。
这让戴斯特突然有点怀念自己的母星,他出来多久了?又该花多少时间回去?
最后戴斯特还是非常乖孩子的等到了会议结束,没人问过他有什么意见,他也不太乐意参与这些事,乐得其见。散会后,外交官叫住了他,问他对三千多年前的反叛战争有什么看法。看着眼前这位神色柔和,笑容看起来有些羞涩的帅气青年,戴斯特思考了一会儿,如实告诉对方他的个人见解:“反叛时代开始的时候我又没出生,没见过联邦那时的样子,真的不太好进行评价冈格尼尔……但那个时候,我的母星也不是没有对联邦方的请求援助予以回应……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外交官挽了挽过长的酒红色鬓发,好脾气的顺着戴斯特的意思接下去,一双桃花眼金光流转。
“冈格尼尔直接把我母星的防火墙打爆了,入侵了我们的系统,使我们的母星强行踏上了远离联邦的轨道。”戴斯特笑嘻嘻的回答,说得好像打爆他母星的防火墙是件容易的事一样,“长老他们最后如何决意的我是不知道,反正结果你不是知道吗?最后没有任何援手伸到联邦星域里,想来冈格尼尔也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外交官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注意到戴斯特将冈格尼尔以“人”为称,过了一会他又垂目轻笑起来,他的睫毛又弯又长,垂眼一笑的样子看起来风情万种又有些羞涩的味道,很让人心动。可这不过是视觉上的错觉而已,可以让别人对他尽快的放松戒心——S级的外交官,即时是样貌也是他在外交、谈判时的武器之一。
“那她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女皇。”他轻叹道。
“是的,她……冈格尼尔是当之无愧的0与1的支配者。”戴斯特附和一句,但他话锋一转,“不过从她入侵到现在都过了快4000多年了,我们那边的科研家可是很不甘心就这么被打败的……本以为我没机会见识到冈格尼尔的威风了,说不定还能见一次她与我们抗衡的机会?”
青年心中一凛,笑容微敛,沉默着伸手揉了揉戴斯特的头。
“喂,对联邦的挂名上将放尊重点好么?”戴斯特拔开那只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朱莱外交官?”
“没有了,你这是准备去见朋友吗,戴斯特上将?”朱莱又笑起来,“其实你可以叫我朱莱,不用那么礼貌。”
“不用了,还是礼貌点比较好。”戴斯特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喜欢你的眼神,外交官,你也是那些聪明人里的一员。”
朱莱笑着,说,再见。
直到所有人走尽,朱莱披上他的外套回到他在帝星的居住地——仿古欧式的庄园在这个寸金难买寸地的帝星显得花哨又奢侈。朱莱路过庄园的花圃,随手折了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庄园里的仆从立马迎上去,恭敬但是神色冷漠。
手指上传来热辣麻痒的痛感,是玫瑰尖锐的刺扎破了朱莱的手,沁出一颗小小的血珠,掉在了地上晕出一点污痕。但是朱莱完全不在意这个,他是高基因者,这一点伤口一眨眼就自愈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此时他本来尝堆满笑容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漠然,他虽然是全联邦最好的外交官、谈判家,但日常生活时他却连揣测一下他人的心情都奉欠,但大多数人不知道他本性如此冷漠。
朱莱走进主卧,随意的将红玫瑰投入固定在角落里的装饰用的大花瓶里,将外套挂在立式衣架上,然后推开被制成木制雕花大衣柜外表的半自动换衣柜里去,似乎是打算换下自己这一身正装。可他在里面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推开衣柜门,目入之物已成一个空旷又明亮的房间,中央的位置有一沙发,一小桌,一能自动造冰的酒柜。朱莱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抬头正视那个如同鬼魅一样出现的白发少女,噙着达不到心底的温柔笑容说:
“那么,女皇大人是来和我谈判的吗?”
名字是什么好呢…………这个故事的很多人的名字都没想好,连设定也没想好。故事里有多少人也不确定,总之又是一个零散的状态。想画成漫画那样。
目前只想出了女主的名字,战场原喰虎。但还是不确定的。在想,是叫“战场原虎”呢还是其他的呢?可是很喜欢“战场原”这个姓。这个姓才配得上霸气女主啊……纠结
女主当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看不见女主。恩……称为守护者吧。保护主人,从主人的愿望中诞生,为主人的愿望而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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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产生的守护者有13名。与人类签订契约才能与其他守护者战斗。人类也可以选择不签订契约,只是守护者会消失而已。愿望是随机的,也就是……守护者可能会为了主人无聊、无意义的小愿望而战斗。
守护者不是人类,故只要核心不被完全破坏或是被夺走,就会无限再生。虽然难以死掉,但痛觉还是有的。
没有饥饿感,但是有味觉。没有困意。
守护者受伤,契约者不会有伤害。但是契约者受到伤害,守护者也会受到伤害。所以守护者就算是死了导致契约消失,契约者也不会有什么事,反之就不是了。
每个守护者的能力是不一样的。喰虎拥有“武器库”,随时随地都可以召唤出各种武器,命令武器,还能回收对方的武器。但是自己的武器在对方身上就无法主动回收。
有个守护者的能力是可以在自己的空间里,夺取其他守护者的能力。其他守护者就无法使用自己的能力了。但是他只能夺取一份能力。
突然想这样发展……这实际上是病危男主无聊所创造出来的一个脑内幻想游戏,13位守护者位主人的愿望战斗到最后成为王者的游戏。但是出于某种理由【理由没想好,可能是厌烦了】,打算停止这个游戏,于是自己加入了这个游戏,成为了喰虎的契约者。但是又由于冲击,所以遇到喰虎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愿望,到后面才慢慢想起。
也就是……在现实中,男主从遇到喰虎开始,就处于一种昏迷不醒的状态了。所以没有人会看得见守护者,就连里面的契约者也都是想象的。
冒昧用了大家人设,还请多指教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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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抵达日本之前,商船明月号已经游历了大半个世界,浑圆的船身里塞满精雕细造的青铜灯具,手感柔软的优质天鹅绒,在土耳其购得的奇异香料,印度风情的编织毛毯。满仓的货物把吃水线压得很低,已经能看到东京湾海岸的灯塔了,年轻的船长志得意满地在窄小的甲板上跺步,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海,长途的航行虽然风险极高,但预期的利益同样惊人。最迟在明天傍晚,明月号就会驶达长崎。
在船员们们意识到那声不详的闷响意味着什么之前,玻璃器皿就已经在剧烈的颠簸之下碎裂了。随后是嘈杂的咒骂与奔跑,咒骂转为了祷告,祷告又变成了哭号。成捆的罗纱与丝绒在海面上散开又飘到远处,胡椒与砂糖融入海水之中,毛皮与青铜器则果决地沉下去,一些人与他们一同沉到海面之下,另一些人则抓住木头多挣扎了一会。异国的海水似乎比故乡更冰冷一些。
商船明月号没有到达出岛。
明月号触礁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海难发生后的数个月里,不时会有奇异的物品被冲刷到海边。朽烂的棉麻织品,刺绣的精细花纹还依稀能分辨,原本构成船体的木材,上面爬满了海草与藤壶,擦拭之后还能熠熠生辉的金属灯台与镶嵌着宝石的短刀,附近的居民把尚能使用的物件捡回家里,余下的那些则和它们原本的主人一同被潮水带回深处。也有人捡了些别的回家,比如经营拉面店的藤原老夫妇,在那几天里从海边捡回了年轻的外邦人并留她借宿在店里,而那外邦人至今还在他们的店里帮工——这事情太过离奇,让她几乎成了店里的另一面招牌了。
“百夜就要到了。”那天结束营业后店主有些忧心地对正拆下暖帘的金发少女说,少女则回以疑惑的目光,歪着头期待更多的解释。老人不确定她能否听懂太过复杂的解释——虽然面的种类与价格说得还算流畅,但她日常交流总是磕磕绊绊,表述不清之时经常捉起纸笔乱画一通并配以夸张的手势,画技糟糕得犹如三岁幼童,然而意外地总能让观者领会精髓。明明讲着混乱的日语,却在初来不久就敲定“十五夜”作为自己的暂用名字。就算藤原夫妇向她解释“日本人通常不会用这种名字”,她也以“但我不是日本人”的理由执意用了下去。
“是连续一百天的夜晚,连续一百天没有日光的日子,在此期间会出现各类此前没见过的危险,所以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还要时时留意自己的身体情况……就算这样也未必能安全度过,世道真是艰难啊。”老人尽量浅显地解释状况,然而实际情况远要复杂得多。百夜期间的城市封锁势必引发生意萧条不说,普通的人类还有被感染狂化被斩杀的危险,即使没有狂化,也可能受到袭击而受伤死去。得到萤者的帮助会更安全一些——然而说来容易,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和初次见面的非人生物友好相处的办法呢。这些担忧没必要一一和面前的年轻人讲,因为没有避免的办法,说了也只会徒增忧虑。她只要见机行事就好了。
“你没有回家乡的办法吗?现在赶到长崎还来得及,你在这里帮忙了这么久,我们可以给你凑路费。”
得到的回答和此前毫无二致。少女摇了摇头。
“我不回去。”
百夜最初的影响是变得混乱的作息时间。虽然街上依旧有人报时,但看到午夜般的天色在油灯的微光中起床是太过让人心情不愉快的事,何况起床后也没有什么生意可做——安全起见很多人减少外出不提,入夜前河水与井水一度呈现泛起荧光的异状,即使是在熬制数小时之后,拉面乳白的汤头也有着醒目的蓝光,那场面太过惊人,以至于在水源恢复正常的现下,也有人心怀戚戚地对汤拉面敬谢不敏。
这一天,生意太过惨淡的藤原拉面店提前歇业了。
“不要太过担心,早晚会好起来的,人们总不能一直不吃饭不是?”店主笑着安慰桌旁脸色阴沉的藤原十五夜,随后转向他看起来同样丧气的妻子,“老太太,我们年轻时刚刚上京那几年,生意可比现在惨淡多了,不是也撑下来了嘛。”说着他绕过桌子走到夫人旁边,一只手搭上肩头,“你记不记得……啊!我说十五夜,你帮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公告好不好?”
藤原心领神会地跑了出去。
被无尽的油灯与蜡烛照亮的市町意外地有着震慑人心的美。她家乡的人们在脸上涂画油彩,整夜围着篝火饮酒唱歌庆祝丰收,夜晚被橙红的火焰照亮。眼前的景象竟与那时的狂欢有些相似,除了此处的行人都行色匆匆地缄默不语,低头快步走过灯火之外——连对金发蓝眼身形高大的自己投来异样眼神的人都少了很多,在妖异与怪物的传言之下,一个普通的外国人显得没那么奇怪了。虽然不合时宜,但庆典的记忆让藤原莫名心潮澎湃了起来,在鼓动之下朝着不常去的街巷走去。
并没有遇到什么被黑影笼罩的怪物,甚至连人都没见到几个——道路上行人比以往少了很多,一半的店面都与自家一样早早关门,坚持营业的那些也不再有招揽生意的热情。她正想转身回去,却听到不远处有喧闹的人声,在太过安静的长夜里异常地引人注目。藤原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百……百什么屋?
藤原十五夜有点困难地努力认出店铺的门幡,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店名,也没想到百夜期间还会有人开店。而与店主本人的奇特相比,她在百夜期间开张营业的想法甚至不算什么了:与自己不同,她在暗夜中发出蓝色微光的眼睛昭示着并非人类的身份,而鱼鳍状的耳朵则可以打消对此尚有怀疑者的全部疑虑。眼前这位柔弱少女姿态的店主,显然是百夜期间才能现身,被称作萤者的那一类生物。萤者初来现世就经营起了饭店且生意比自家更好,这让藤原十五夜微微感到一些嫉妒。
“难得到江户的机会,那么多事可以做,开什么饭店嘛。”站在离店铺稍远处,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自己的怨言。
“你不也是一样,难得来到了江户,干嘛一直在拉面店当帮工。”丢向空气的怨言得到了预想之外的回应。
藤原惊异地转身。红发的少女在厚底木屐的加成之下只比自己稍矮一些,在江户人中可以归到身材高大的一类。她笑意盈盈双手抱胸看向自己,显然不是认真地对刚刚问题的发言有所不满。省去了道歉的麻烦,藤原长舒一口气——日本人礼节繁复,而她又讲不来长句子,甚至此刻也想不起来要怎么正确地表达“我只是在开玩笑”。
“我……”
自己如何来到江户又驻留此地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楚的故事,即便面前的少女看起来让人想要亲近,藤原也没什么在街上和她讲述郁金香与海水的兴致。少女笑了笑,轻轻拨动头发,藤原留意到她发尾绑了一条奇怪的黄色绸缎。是什么新流行的发饰吗?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弄脏呢。
“你的事和明月号的事我都知道的。啊,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鹿又雪绪,是个偶尔行商的关东煮贩子,和这家百兽屋的店主也颇有一些交情。今晚我刚要开始营业,机会难得,不来我这里吃点东西吗?初次惠顾,算你八折哦。”
奇诺娅对于在无名之城呆着的发生时候的混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从艾菲拉的诗歌中回到现实后,她总觉得有点无聊。她并不像唐吉诃德那样认识许多人,也并没有太大的动力和队友们交流感情——更别提一下子就走了两个。现在的队长是唐吉诃德,他并没有对人员变更表示出太多感慨,对于新加入的队友也没有太多热情。
——说的你自己就有热情一样。
奇诺娅百无聊赖地应付着玛利亚骤风暴雨一般的提问,那大都是些平常的问题,比如任务是怎样的?碎片到底怎么找?碰见过哪些稀奇事?……之类。奇诺娅抽空瞟了一眼艾德维纳,他正小心翼翼地涂着指甲油,涂完之后还往手指头上吹一两口气。
“颜色不错。”奇诺娅说。艾德维纳抬头冲她笑了笑。
真给。
等到Yves抽签时,其他的冒险者们都已经习惯了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奇诺娅(当然她是在听八卦)。
奇诺娅睁开眼睛,风沙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拉紧了身上的披肩。在她旁边,几乎赤足的玛利亚踢了一脚脚下的沙土,溅起了大片的沙尘。奇诺娅闭上眼防止扬起的尘沙进入眼睛,她听见玛利亚的咳嗽,和 “我可没听说过是来这种地方”的抱怨。
鲁诺莱亚眯起眼睛,大概也是为了防风沙,他把自己的七弦琴护在怀里,生怕风沙有损于它美丽的音色。妥善处置好七弦琴后,鲁诺莱亚打量四周: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小村庄,再远一点似乎是一片山脉。
“我有点感动。”唐吉诃德感慨。他的发言引来艾德维纳的注视,于是唐吉诃德解释道:“至少这次我们不是一开头就出现在一片树林里,还带着雾气——这次能看得清东西。”
奇诺娅是在半路加入的,她看着唐吉诃德和Yves一副不愿回想的样子,以及鲁诺莱亚深以为然的表情,感到些许兴趣。也许哪天我可以问问他们前几次的冒险经历,她想。
“这里之所以这样荒凉,是因为草都被什么啃干净了,”唐吉诃德观察四周后向队友解释,他在一旁的树根残留物上发现了啮齿动物的齿痕,“是某种鼠类生物。”
奇诺娅忍不住皱起眉毛,她并不喜欢那类生物:“那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鲁诺莱亚重复了她的动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玛利亚嫌弃地用脚尖磨蹭地上的枯树枝:“那些讨厌的东西拿这个磨牙吗?”
站在原地说话对于眼下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他们决定去村庄。
村庄并不远,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大概是风沙遮蔽了视线吧,直到站在村子里,他们才意识到村庄人数的问题——太少了。老年人坐在躺椅上愁眉苦脸,年轻人在田里毫无干劲。
奇诺娅四处张望,指望找到一些其他人存在的痕迹,突然,她意识到唐吉诃德正在看着自己。于是她回过头,刚好对上队长“你怎么还不去问话”的目光。
在这样十分有道理并没有办法反驳的目光的注视下,奇诺娅走到躺在躺椅上的老人身边,她试图搭话:“请问,您这里是遭遇什么事了吗?”
“上个月……有过鼠灾。”老人的表情有些阴沉,看起来似乎是不太愿意提这件事。
“……而我想,灾难还没过去。”鲁诺莱亚轻声说,对着队友们,“否则他们不会如此消沉。”
老人似乎注意到了鲁诺莱亚的小动作,他看向精灵诗人,又将视线转回来,打量着奇诺娅:“鼠灾已经过去了,在三天前。”
“那刚才那些被拿来磨牙的植物是什么时候啃的呢?”玛利亚站在队尾嘟囔着,好像没注意到鲁诺莱亚瞬间的尴尬。
“一个吟游诗人,”老人眯起眼睛看着队伍里的两位吟游诗人,显然注意到了鲁诺莱亚小心看护的七弦琴和奇诺娅携带的短笛,他口气有些不善,“帮我们赶走了老鼠。”
“但是他提出了过多的报酬,我们根本担负不起。”
“噢。”鲁诺莱亚低声嘟哝道,“那可是个故事。”
奇诺娅在旅行的过程中听说过很多类似的事情。语言是有力量的。被诗人蛊惑作出结果糟糕的事情,这样的事例是在不少,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又是一起类似的事件。
“本来以为是个好人,结果是个混蛋吗。”玛利亚轻蔑地哼哼。
“你们负担不起,但仍然付出了代价,那是什么?”一直旁听的唐吉诃德终于出声,他尖锐地提出问题。
“孩子们被抓走了,就在前天,”老人低下头,“而且说我们给了全部的报酬才会放回孩子们。”
“而你们无法反抗。”鲁诺莱亚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们明明可以反抗。还是说那个诗人可以……”
“他的笛声有恶魔的力量,”老人叹了口气,视线扫过奇诺娅,“只要他的笛声响起,我们都会被他迷惑,再次清醒的时候,孩子们已经不见了。”
“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鲁诺莱亚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历史上可不乏这种诗人……可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偏偏是孩子,偏偏在出现鼠灾的时候到来?”他最后的声音已接近自言自语。
老人露出个嫌恶且不耐烦的表情。
意识到在这里大概是问不出什么别的信息,在看到队长点头同意后,奇诺娅很干脆地转过身向田地走去,恰好听到玛利亚“如果是我,我会揍他”的豪言壮语。她并没有费心思去听接下来队长的应对,而是直接向正在做农活的壮年人询问:“先生,那边的田地里,空出来的地方也是老鼠造成的吗?看上去可不太像。”
田地里种着一些植物,但是不是普通的状况下那样整整齐齐的,植物缺了几块——看起来像是被人为刨掉的,而剩下的,大概就是一些主食。
“庄稼被啃过了,死了,就只好刨掉。”对方回答,声音带着深深的疲倦,像是已经对眼前的情况感到了麻木。
“真是的,对这样的村子到底提什么经济条件啊!”玛利亚气愤地说,显然没吧唐吉诃德的话听进去。
“我想,提钱本就是个幌子,”鲁诺莱亚提出另一个设想,“他的目的从来就不会是钱。”
“老鼠出现和诗人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巧合”奇诺娅接上鲁诺莱亚的话。
“这次的老鼠很凶,本来它们不敢随便吃我们的东西。但是你看,村外的草啊树啊,现在都被啃光了。”
游荡在盟约九城的吟游诗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没见过成群结队的老鼠,在她的印象里,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损害,那生物并没有闹不出什么太大的动静的能力。
“你们自己之前有想过办法吗?普通的灭鼠方法对他们没用?”游荡者问。
“老鼠吃了有毒药的东西会死,但是老鼠的数量太多了——死那么几只根本没有意义。”
“数量很多?以前没有过这么多的老鼠出现的话,那这次岂不是很异常?究竟是有以往的多少,五倍?十倍?甚至更多?”
“我不知道有多少……我数不清……”
唐吉诃德皱眉,像是很不满意对方的回答。感觉唐吉诃德再没有问话的意愿,奇诺娅接过话头:“那它们的外形和以前的有什么区别吗?”
“大了一点吧……到没有什么特别的……”村民茫然地回答。
奇诺娅深吸一口气,忍住出言不逊的冲动。那你到底有什么知道的?她忍不住想。
“那么,它们会主动攻击村民吗?”鲁诺莱亚问出关键。
“一开始它们也就啃啃外面的东西,到了最后没东西吃了,就开始吃我们的庄稼了——如果我们去阻止它们,也会被攻击。”
在听到这个回答后,鲁诺莱亚怔忪片刻:“所以,有伤……甚至……亡?”
“有人受伤,但没人因为这个死去。”
对方的回答看起来令精灵诗人放松不少。
“那个诗人是怎么办到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风元素裔好奇地提问,说完他还看了看队伍里的两名诗人,他们并没有对这件离奇的事感到惊讶,但这对于艾德维纳来说还是具有一定冲击力的。
“吹起笛子,然后老鼠就跟着他离开,接着走到河里去了。”
仍有些不可置信,艾德维纳追问:“除了孩子,受伤的村民和庄稼,你们就没有蒙受其他的损失了?”
“是的,最近连群山里面的狼嚎都听不到了,猎人们也找不到动物可以杀——大概都被鼠群赶走或者吃掉了吧。”
真是可怕的力量。奇诺娅在内心感慨,说:“那么,他有承诺过什么吗?比如一手交钱一手交孩子之类的……”
“虽然根本不会兑现。”她又小声补充。
“他承诺过只要我们交出足够的金钱他就会放回孩子们。”对方大概也同意奇诺娅的看法,露出个愤怒又无奈的表情。
“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信守诺言!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玛利亚气势汹汹地说,“我可不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壮年人露出个好笑的表情,摇着头问:“找他,然后呢?”
“当然是要回孩子啦,”玛利亚想得很单纯,“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那么你能做到吗?”
玛利亚张嘴就要应答,奇诺娅抿紧唇,伸手捂住玛利亚的嘴。
“太冲动了可不好。”急匆匆地阻止了玛利亚,奇诺娅又凭借身高优势将玛利亚往后带,几乎将牧师提起来。
“那家伙不过是个诗人。”这是玛利亚重新开口后的第一句话。
奇诺娅没去管她飘向自己的眼神。
“我看也问不出其他什么了,”唐吉诃德叹气,“总之先去河边看看吧。”
一路上没什么人说话,线索太少又太杂,唐吉诃德明显有些烦躁,鲁诺莱亚似乎还在想那个为了私利滥用力量的诗人,Yves一如往常,玛利亚气冲冲的,只有艾德维纳表情比较温和。
他们没有花太长时间就到了河边,中年人对于路该怎么走倒是很清楚,更何况他们在还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就闻到了令人不快的气味。
那是尸体腐烂的臭气。
奇诺娅扫了一眼就将视线挪向天空,等着巡林客有所发现,她已经发了一会儿呆了。
“最后还是得去找那个家伙嘛!”玛利亚撇撇嘴,转身向山脉走去。奇诺娅看着牧师的背影,又看了看队长认命的表情,她耸耸肩,跟了上去。
按照Yves 的发现,他们一路跟着脚印来到一个山洞前。就在他们进入的时候,山洞里传来一阵笛声。
“回去。”
“离开这里。”
奇诺娅扬起一边的眉毛,虽然没有想到,但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可不是来喝茶的。音乐中催促的意味越来越明显,离开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奇诺娅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迈步向前——她好歹是一个诗人。
“你们就是来讨伐我的‘勇者’吗?”黑发黑眼的诗人说,在漆黑的长衣、漆黑的斗篷的包裹下,他几乎隐没在黑暗里。
奇诺娅走上前提着裙摆行了个礼。“这可不敢当,只是散个步,顺带就走过来了。”她说,“毕竟,您的笛声如此吸引人。”
“感谢称赞。”对方也行了个礼,黑发从肩上滑下来。也许我会和这家伙合得来呢,仅就轻浮的动作而言,奇诺娅无所谓地想。
“那么,各位应该听过了,那个版本的‘故事’吧?”
“唔,听上去你真是相当称职的反派角色。我的确很好奇你的目的。”艾德维纳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像是在敷衍小孩。
“那么我就来讲讲我的视角讲述的——至少我认为是真实的故事吧。”诗人不以为意,“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一听呢?”
“您请。”奇诺娅做了个夸张且不必要的手势。
“那么就请各位进来坐吧。”说真,他转头向山洞更深处走去。
唐吉诃德带着怀疑的表情,玛利亚的蓝眼睛带着敌意,明显不相信对方。
“小姑娘,怕的话不用跟上来。”奇诺娅回头看了眼玛利亚。
玛利亚的回应是对着奇诺娅胫骨的一记猛击。
奇诺娅抽了一口气,她向前踉跄几步,等到稳住身形之后她眯起眼回头看着玛利亚,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唐吉诃德经过奇诺娅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然后他对玛利亚说:“就算是陷阱,那也得跟下去之后才知道对方的打算。”
不愧是队长。
吹笛人的居所超乎意料的朴素,这更证明鲁诺莱亚的正确。山洞内部放着几块看上去还算平缓的石头,大概能作为凳子使用;中间还有一块更大的石头,上面摆着一盏油灯,这应该就是作为桌子;在山洞的一角还有个睡袋,明显是诗人自己的。综合来看,实在是不怎么样的生活环境,至少在有机会就不介意享受的奇诺娅看来是这样。
“我最初是追寻一颗流星来到此处——在故事里,流星往往伴随着什么重大的事件。却没想到这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鼠灾。”诗人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之后开口,“这些老鼠身上有异常的力量波动——我注意到这一点,然后开始寻找力量的来源。”
“所以需要金钱的支持吗?”奇诺娅看似漫不经心地提问,没料到她的发言令诗人感到不快。
“你应该也是诗人吧?为什么不明白打断别人的叙述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呢?”他没好气地说,露出不悦的表情。
“您继续,刚刚是我的错。”奇诺娅不怎么诚恳地鞠了一躬,动作夸张。
“那是一块碎片。”诗人说着拿出了碎片——那正是他们要寻找的,“老鼠们因为它的力量而变得强大起来,繁殖能力似乎也变强了。至少就我所知,一般老鼠的繁殖力不应该漫山遍野——”
“于是我对那块碎片做了一些研究。”诗人突然皱起眉头,像是临时想起什么一样,“抱歉,我似乎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并不单纯是那些村民所说的吟游诗人,同时也是一个法师。”
“我研究的结果是,可以略微地使用里面的力量,影响这些老鼠。”
奇诺娅皱起眉头,直觉自己不会喜欢接下来的话,也不去想那个诗人——法师是经过了怎样的实验才最终成功。
“这恐怕是一块力量丰富的魔法石,也许来自广阔的星空。”
“我消灭了这些老鼠——不过在那之前,我做了一件别的事。”他似乎还有些快意,“我注意到那个村庄死了不少人,于是我准备以这块魔法石的力量影响他们的记忆。把有人死亡这件事从他们记忆中抹去。”
奇诺娅从刚刚的漫不经心进入到紧绷的状态,她并没有料到对方的能力能够有力到这一步。
“不过也许是我的能力有限,我不能一次性影响所有人。于是我只能先把孩子们带走,然后影响剩下的那些人。”诗人继续,“而孩子们,我就等待一群‘勇者’来解救他们——或者找一个机会,让他们‘杀死’我。”
“为此,需要我们配合。”唐吉诃德的表情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奇诺娅能感受到山洞里的空气绷紧了,气氛的改变不仅来自唐吉诃德,鲁诺莱亚也皱紧眉头。
“是的,我希望你们来做这个‘勇者’,救回那些孩子。”诗人似乎没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地方,他说。
“他们回去就会发现不对。”奇诺娅向后靠在山洞的石壁上,刚才被玛利亚踢中的地方还有些疼。
“你是说,什么不对呢?”诗人看起来是真的在提出问题,就像老师等着学生提问。
“邻居家的叔叔怎么没了,或者,”奇诺娅歪歪头,罕见地没什么表情,“妈妈怎么死了之类的。”
“我也修改了他们的人际关系——给每家多了一个孩子,或者他们的父母一去不复返之类的。”他甚至露出苦笑,“虽然对他们原本的家人很抱歉,但是我认为这么做是最好的。”
“您想得可真周到。”奇诺娅拍了拍手,像是在鼓掌。
“我既然决定要这么做,那么这些东西还是要考虑到的。”
“您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奇诺娅注意到唐吉诃德脸色不对,毕竟她被甩过多次眼刀,“恕我直言,您看起来可不是那么……恩,的人。”她实在是没法在短时间内相处一个不会冒犯对方的形容词,这个任务太艰巨了。
除了诗人自己,其他人都理解了奇诺娅的未尽之语。
“毕竟这样做太麻烦。”奇诺娅补充。
“出于我个人的意愿,想要帮他们走出这样的伤痛而已。”诗人回答,“我获得了这强大的魔法石,却只让他们承受它带来的负面效应,我内心还是想帮他们做些什么的。”
“但是死者复生之类的,即使借助这石头,似乎还是做不到呢。”
像是有什么吸引了玛利亚,她原本的愤怒被困扰和疑惑取代,快速陷入了某种迷茫,变得恍惚起来。
“真实无可挑剔的好理由。”奇诺娅不痛不痒地点评,她注意到玛利亚的变化。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她这样想着,伸手握住玛利亚紧攥的拳头,轻轻捏了一下表示安慰,同时将对话的主导移交给唐吉诃德。
她实在是没什么话想对对方说了。
唐吉诃德眨了眨眼睛,开口:“总结一下就是您出自己一厢情愿且伟大高尚的道德观让他们遗忘了失去亲人的伤痛,为此不惜毁坏自己形象,不遗余力的耗费您宝贵的魔力去做一件完全没有回报的事。”
“你说的没错。”对方有点茫然地点头赞同。
“你是傻逼吗。”唐吉诃德露出他那让能鲜花绽放一般的笑容,在这个笑容的衬托下,青年显得温柔又可靠,而奇诺娅拼尽全力忍下去一声喷笑。
吹笛人的脸色变得阴郁:“过我想拜托各位的并不是来抨击我的想法。”
“听你啰嗦了半天,公平起见,总得听听我的观点。”唐吉诃德温和地说,“没有人会回来,没有人能停在原地。这种虚假的保护没有任何意义。”
唐吉诃德停顿片刻,终于不再作出笑容,表情变得冷硬:“说白了就是,我拒绝帮忙。不仅拒绝,还希望您最好能交代出让他们记忆恢复的方法。”
哦,看来我们的好队长对于私自替人拿主意有着不太好的回忆,奇诺娅想着。她想到自己的母亲,那让她感到不适,至少这个诗人,至少,还是处于自以为的所谓好意,而那个女人则是沉浸在自己的妄想里,奇诺娅在她眼里还比不过一个可以随时替换的人偶娃娃。
“那么各位请回吧。我会继续用我的方法来结束这件事。”诗人摇了摇头,表明了他们并不受欢迎。
这倒是正合唐吉诃德的心意,他巴不得早点离开山洞,不看的眼前这家伙的脸,所以他十分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奇诺娅停顿一会儿,在其他人已经离开山洞最深处往外走的时候,再次对着吹笛人鞠了个躬:“请教一下,您准备怎么做?”
她是真的好奇,作为拉玛的信徒,她一直持有“没有未来的过去毫无意义,没有过去的未来则会轻易崩塌”这样的观点。但虚假的过去呢?虚伪的根基会导致怎样的结果,经由事件塑造得来的性格在事件被抹去后悔经历怎样的变化,作为拉玛信徒而不是诗人,奇诺娅对此产生了兴趣。
“我刚才也说过了,让这些孩子有趁我疏忽将我制服,然后逃出去的记忆就好了。”出乎意料地,诗人回答了她。她本以为诗人应该挺讨厌自己的。
“那么——”奇诺娅拖长音调,露出一个微笑,“回见。”
说完她跟随队伍离开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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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6666
感觉糖糖想肛诗人的心已经溢出屏幕2333
·第一次迷宫攻略成功!
成功救出小林言音!
·对电视世界与自己专属的Persona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与同伴们的羁绊Rank加深!
织田 千奈美
·于电视迷宫中的浓雾中失踪,现实世界里也再也无法找寻到她的身影,除了拥有Persona的同伴,再也无人记得她的存在。
黑川 さとし
·本于电视迷宫中的浓雾失踪,但被同伴们成功找到并且救回。
.11月9号至11月22号
岩高开展野外合宿,在学校附近的山林进行两天一夜的户外活动,如野炊、扎营,不怕冷的话还可以尝试游溪,请大胆地邀请同学吧!
A-131是一种非常适合新手操作的机甲型号,不论其武装力度、攻击性、速度都只能算作下下等,攻击方式更是少得可怜,然而却足够灵活,对能源的消耗力度相对没那么大,能够持久作战,更重要的是它的驾驶舱的防御力之高成为了它成为新手装的优势之一,简直堪比龟壳。如果M-101对上A-131,就算M-101把A-131机甲整个打爆,一时半会都很难撬开其驾驶舱。
所以老师们也不会因为学生之间的爱恨情仇而担忧真的出现伤亡事件,从而被领导处罚。
可以说,A-131被研制出来的作用就是给人练手的,但在战场上的作战能力几乎可以忽视,它的性能根本不平衡。据说从A-131型号被研制出来到今天,都从没有人驾驶着它上过一次战场。但谁也不会忽视A-131的价值……因为它培养出了无数个战功累累的军人和英雄。
A-131型机甲可以说是“英雄之师”也不为过。
路德维希不急不缓的登上机甲,他刚坐上驾驶席,A-131的机甲系统“以结西”就自动运行了,270°的巨大屏幕亮起,亮起的屏幕这时显得更像落地窗,让路德能把外面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
“请登入身份信息。”
平板无波的女声响起,柔和又冰冷,和真正的人声似乎没什么区别,路德维希闭着眼就能想象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会是怎样一个冰山女子。他将左臂搁在驾驶席一边的凹槽里,立马那个女声又响起来了:“登入完毕,欢迎你,路德维希•卡地亚,我是机甲标配系统「以结西」,祝您战无不胜。”
这些话都是设定好了的,路德维希已经听过好多遍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热……他从小就崇拜米迦尔,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米迦尔出生的那个星球里有一个颇具宗教性质的神话里,大天使米迦尔手持圣剑阻止了战争的发生,一人打退了军队……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人喊米迦尔“大天使”、“战场天使”的原因了,如果这位战神的名字真是取自于此,那么现在他用的机甲系统就是天使的圣剑——以结西。
用偶像的得手武器,多燃啊,哪怕偶像那个时代还没有「以结西」系统,现在这个机甲系统的名字只是纪念意义多一点而已。
路德维希已经不是第一次驾驶机甲了,他驾轻就熟的启动精神连接装置,那些蛇一样的连接器从驾驶席下伸出,根据路德维希的身体具体数据连上他大约是第一脊椎与第二脊椎的连接处。只觉得头皮一麻,路德维希的所有感知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样的突变容易给新手驾驶员莫大的不适应感和眩晕感,造成他们驱动精神力操作机甲的时候反应迟钝、动作僵硬等状况,学术一点就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初驶综合征”,通俗点讲就是“晕机甲”了……一般来说驾驶机甲个三四次就会适应。好一些新人学员就败在这里,就算在真正驾驶机甲之前进行了无数次虚拟驾驶,都不会想到有这一出,毕竟虚拟驾驶可不会有这样的负面状态可以体验,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的决定。
路德维希将双手虚放在面前的手动操作板上,这些东西理论上是很少用到的,现在大家顶多用这东西来辅助精神力操作,或者是别的一些支流作用……但机甲理论学得好的人都知道,在精神力操作行不通的情况下也可以看手动操作来救命!
此时,罗奇也准备完毕,丝毫不犹豫的操作机甲冲上前,他想趁着路德维希晕机甲的时候就占据优势,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不晕机甲的可能,路德何止不晕机甲?简直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看着几乎是几秒钟内就逼近的灰色机甲,路德维希突然挑唇一笑,他的笑容是难得的,笑容宛如冰川化为春水一般温柔,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暖意,那一刻他就如同握住了圣剑的战士,目光如电!
罗奇也在笑,他此时的笑容实在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充满洋洋得意和宣泄的快感,他已经在想着如何虐打路德维希又不让老师直接判决结束的方法了。他的目标首先是路德维希机甲的一臂,他抽出刀刃,高挥而下。可是A-131优越的灵活性突然得到了体现,路德维希操作着机甲往一旁一侧,刀尖擦着机甲的右臂表面而过,看上去很惊险,好像是路德维希运气好,侥幸躲过一样。
至少罗奇就是这么认为的。
个别旁观者却一下子眯起眼来,仔细打量起这一场看起来没有悬念的战斗来。
罗奇的A-131机械臂一折,刀刃向路德维希的机甲中段位置,他挥刀的势头非常猛,似乎要靠气势来补足机甲攻击力不足的缺点。在罗奇的眼里,对面那台灰色的A-131型机甲早已经化成了那个他一直以来最讨厌的人了……什么天赋不足靠努力来赶上,什么即使困难也要心向前方,什么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明明我们同样是三线成员,凭什么要对我指手画脚!你又算哪根葱?一副努力的乖宝宝的样子真是看了就让人作呕!
他是如此的厌恶路德维希,这份厌恶甚至让他本来只算勉强过得去的机甲操作技术发挥到了极致,出刀的方位十分刁钻,即使路德维希运气再好也躲不过去。
“铛!”
兵刃即接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声音,震耳欲聋,坐在观众席上的别西立马用手捂住耳朵,看着场中用同样型号的刀刃接住了来势汹汹的一击。虽然隔着厚重的机甲让别西看不到路德的状况,不知为何,他却可以想象出除了面无表情以外,最常出现在路德面上的一种表情——薄唇轻轻抿成一条似笑非笑的弧度,绿宝石一样漂亮的狭长凤眼一挑,略略傲慢的神色就显露了出来……他那一脸不屑又鄙视的刻薄样让很多人都敬而远之,总觉得不好相处。但别西却很喜欢那些如同上位者表情的路德,就好像有一头威武又富有攻击力的猛兽藏在他的眼神里一样。
也许路德维希生来就该是身居上位的人,不论生于泥潭,前途荆棘。
然而他此时防卫的姿态是无奈又难堪的,罗奇一次又一次连续挥刀压迫之下稳占优势,将路德维希逼退。途中路德维希未尝没有尝试过跳开来拉开距离,但罗奇立马赏了他几发小型导弹,路德维希勉强躲了一下,有两枚小型导弹在机体上炸开,机甲系统「以结西」立马在耳边告诉他损坏情况。而爆炸引发的震荡和热风被观战席前的透明防护墙挡下,大家这才恍然发现这两货都快打到面前来了,此时其他四场对战早已结束,于是这场逼人眼球的对战让大家很难不对其多注意一下。
在即使削弱了许多但依旧震耳欲聋的噪音中,捂住耳朵的别西在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情况下无来由的嘟囔了一句,被噪音盖住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谁也没有发现,坐在观众席最边缘一处的一位学生移开了视线,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坐在前排那又矮又小的背影。
战况是在路德维希真正被逼得退无可退的那一刻改变的。
正当罗奇狞笑着再次想要斩下对方A-131机甲的一臂时,双方的机甲几乎是面贴着面,路德维希的机甲根本无法施展拳脚,胜负已经一眼可见。
这一刻,罗奇可是期盼已久了!他的笑容再也无法抑制,怨毒的笑容扭曲得不成样,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突然,一层半透明的圆形薄膜从路德维希所操作的A-131机体身上以一种缓慢而坚定之势将贴得更近的罗奇机体挤开!说时慢那时快,路德维希的机甲用其能发挥到的极致速度以罗奇的机体为中心,跨足一转,凭着A-131那上不了台面的攻击力无法立即击破能量防护膜这一点,不仅逃出被动局面,更是同时完成了逆转和压制,太耗能的能量防护膜在完成压制后的那一刻就被关闭了!因为背后坚不可摧的防护墙,这次变得退无可退的是罗奇了!
精彩!
但凡有点眼力的学员看到这里都情不自禁的想要为路德维希鼓掌了——这人真能忍真能装啊!这逼装得好,我给10分!
——“啊,确实是一个狡猾的人呢。”
别西转过头来,一位看起来不怎么高大的少年坐到了他身边,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纯白到晶莹程度的白色短发从中露出,很不听话的卷曲着,看样子是天然卷。少年佝着身子,一只手撑着下巴,冲着别西笑,看起来挺高兴的。
“什么?”别西问。
这会儿,被路德维希从背后撞得一个踉跄的罗奇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局势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一时甚至忘了操作,这是对战时不该犯的大忌,当罗奇再匆匆忙忙的想要打开他遗忘已久的防护膜时,路德的刀刃已经精准的数次刺向机甲的能量模块处。
“能量模块损坏程度……60%,能量丢失严重,5.7秒后能量将完全耗尽,再次受到攻击将有40%的可能引发机体爆炸,强制进行机体脱出。”机甲系统无比冷静地对罗奇说,实际上即使不这么做,路德维希也不会继续补刀了,而爆炸也不会炸烂A-131的驾驶舱。驾驶舱内还有备用能源模板,可以在机体脱离后转身变成微型救生舱,逃离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来保全机甲师的性命。
灰色的机甲滑倒在透明防护墙上,仅仅只在防护墙激起了点点波纹,同时观战老师的个人终端收到了机体损毁情况报告,他低声骂了一句,宣判了路德维希的胜利。
罗奇楞在驾驶舱里,他看着远处路德维希操作着机甲离开这片因为导弹爆炸和能量丢失而充满放射性元素的对战区域,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年年少,他们还是好朋友,自己眼看着路德维希被当地名医看中、收为弟子的那一幕,所有人都知道路德维希即将飞黄腾达,会顺利晋升二线成员,顺理成章的过上好日子……而罗奇只能继续挣扎,那是他分享不到的,但作为好朋友,他本来是为路德维希高兴的。
可是路德维希半开玩笑半抱怨的对他说:“比起医务员,我更想成为机甲军人……我想成为「战场天使」那样的人。”
这时,罗奇出离愤怒了。
路德维希是个擅长读空气的老好人,也许他根本不知道罗奇私底下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拜名医为师而做的努力,不然他也不会说出这样刺激的话了。
原来,那种被背叛的怒气……是出自于嫉妒和面对命运的不甘。
所以他才会算计路德维希,甚至几乎让他被一线成员逼到濒死,就算成为棋子他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路德维希又回来了,那个有时会散出无形但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的少年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就那么死去呢?为什么突然就有了反击的力量了呢?
罗奇心中竟有了对路德维希的改变的恐惧感。
米迦尔是全民男神。
因为他颜正,有钱,有权,能打,机智,还屌大。尽管死了老久,大家还是都没有忘记他,依旧将他视作男神、英雄,甚至有单身狗每天都对着他的脸撸,虽然这只是少数情况。
米迦尔要是知道了,非不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吊打这些死基佬才是。
别西自从知道什么是基佬后,自诩自己很直,不弯。但米迦尔作为一代男神,深深的用脸吸引了这个小直男。
别误会了,只是别西越看米迦尔越觉得对方长得眼熟而已,而且他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不是?_(:з)∠)_
图书馆的墙壁上不仅挂着这位国民男神的相片,还有一些其他的伟大历史人物的写真,远久的有研究出第一代机甲系统的“AI之父”代文博士,近一点的有几百年前的生物研究员玛丽,这位女性研究员据说就是现在星航系统“玛利亚”AI外貌原型……当然这位女士有的也不仅是美貌,她的才干让她一度触及“上帝禁区”,研制出最适合做间谍与暗杀的人造宪兵……如此林林总总在历史上颇有影响力的大人物的肖像照几乎占满了整个图书馆大厅的墙壁,也许是校方出于鼓励的意图才这么布置的吧。
别西逛了一圈,发现自己对那些伟大的人的相片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眼熟感,虽然有关这些人的事情他在今天才知道……不排除自己以前也是一直仰慕着这些大大长大的可能,虽然无法达到大大们的高度,但是每天看看相片激励自己什么的……比如国民男神米迦尔,现在的大人小孩谁不是听着他的传奇长大的?而机甲院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神的粉。
小孩对相片失去了兴趣,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他到图书馆来的真正目的——一般只有医学院和生物院的人会在其前驻足的医学生物栏借阅板上。然而,翻阅其中的资料的结果却差强人意,也许是因为大脑方面的研究比别西想得更复杂,又也许是联邦很重视大脑这个精神力开发区,总之他没能在一楼借阅板上找到他想要的。当然,1楼以上的楼层里肯定有相关的资料,可惜别西的学院排名并不怎么乐观,每天理论课的上课时间一到,一颗安眠药就圆润的滚进了教室……你说这让别西怎么学!要不是路德发善心抽空给他补习,他的成绩可能比低空飞过合格线更惨。
于是别西只好感恩机甲院里的数理课程序课什么的只是选修课程,不然他在月级检测后就可以考虑从哪来回哪去了……联邦学院对学生们其实很好,但再好也不会容忍学生挂科这种事发生,由于没有学级的区分,挂科就意味着失去学习资格,没有留级的说法。而学员们毕业标准却各不相同,这里暂且不提。
不过怎么说……
提升自己在学院的排名还是很重要的嘛,甚至有点迫切,别西想要快点弄清自己的记忆还有没有抢救的余地。
机甲院的实战派学生在学习一个月的理论后就能去上机甲实战课了,校方考虑到这些新生们基本上已经通过模拟或者接触实物等方式驾驶过机甲了,所以第一堂实战课的内容可是相当任性的真机快打,不允许驾驶员直接攻击驾驶舱,大家都使用着最普通的新人机,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出现伤亡。既然出现了伤亡,一大套高端的医疗设备和医学院的学生正摩拳擦掌的等着你呢。
别西不是第一次看到机甲了,之前他在军舰上看到成排的M-101型军用机,相比那成排的白色冷芒和流畅的关节曲线,眼前这几部A-131型基础机可要和善多了。再和善也是由坚硬的混合金属制成的,说到底还是武器,只是沦为教学工具了而已,别西向来对争斗和机甲兴趣缺缺,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感慨,面对食物时他可能更来劲。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算是他第一次驾驶真正的机甲,那种感觉和模拟驾驶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股新鲜劲儿带来的兴奋感他多少还是有一些的,就等着老师一声令下就可以登机了。然而路德维希一个劲的瞅他,别西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假装没感觉没反应,他不明白平时早该看他看得审美疲劳了的路德看他做什么,又不会看出一朵花来。
实际上,路德维希的内心是这样的。
他非常的惊疑不定,心说卧槽不会吧,这小屁孩才几岁就真要驾驶机甲了?他连机甲操作理论都学得一知半解,只玩过几次模拟而已,这就要上机甲?老师你确定?你确定?你靠谱吗你!说好的机甲驾驶年龄限制最低是16岁的!连战神都是16岁才开始驾驶机甲的!
如果老师能听到路德维希的声音,说不定他会对路德维希说,Don't worry,大家都知道这个年龄限制,你舍友只是童颜巨矮而已,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在说他自己满16岁了。
然后路德维希就会回老师一句,放屁吧,别西的身份证是伪造的,鬼知道他到底几岁。
但是并没有这个如果。
“你……真要驾驶机甲?”最后路德维希没忍住,“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几岁?”
“竟然来问别人年龄,路德你太没礼貌了!”别西一脸警惕。
“少来!”路德维希心好累,“你是女生吗?还是omega吗?”
“omega?”无意听到一个新名词,别西做起了好奇宝宝。
“结婚后负责做下位生孩子的那个……别打岔。”路德维希含糊的解释了一下,他已经习惯当幼教了,但不代表他有兴趣带坏小孩,就算是当幼教他也是很敬业的。
“没问题的, 现在的机甲不是早就进化成精神力操作为主,手动为辅的操作模式了吗?”别西还以为路德怕他不会操纵机甲,不忘了关怀路德一句,“谢谢关心,路德你真是个好人。”
收下别西不知发给自己的第几张好人卡,路德维希臭着脸走开了,他误解了别西的意思了,16岁是联邦人精神力波动稳定下来的平均年龄,他以为别西不到年龄也有办法操作机甲……那证明别西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孩子。
说实话,路德维希不怎么喜欢那些天才们……不过别西不一样,优秀的地方固然让人羡慕,但本人却常常蠢得像没有常识的傻子一样,让路德不禁怀疑别西究竟有没有智商,光在脑子上的优越感就能完爆别西。别西是高基因者的话,自然天生注定有能力,出生是一个人无法决定的,但路德同时也有点同情这孩子……一个月的相处,让路德维希对别西有一个相对清晰的了解:这是一个又蠢又爱玩的熊孩子,看什么都新奇,还是个吃货……但是很乖巧,就算是恶作剧也只是对关系比较好的人干,轻重程度完全无伤大雅,别人眉头一皱他就立马道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你的小眼神让你连发火的兴致都没有。
比起说是出来历练的小少爷,不如说是离家出走后寄人篱下的小土鳖吧,也不晓得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虫族的知识这种正式军人才能学到的东西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是他连糖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路德第一次尝试拿糖打发别西时,别西的眼神完全茫然。
不谈利用价值这一点……在学院这种安逸的环境里,他多照顾一点这个小家伙也无可厚非吧?
失忆的别西由于没有读心能力,很遗憾他不可能知道路德维希已经把他剖开来分析了。此时老师已经分配好所有对战组合了,基本上都是老生对才来一个月的新生,大意是先教新生好好做人。
对战自然不是全部一起来把场地搅成一团乱粥,老师将场地划分为五个区域,这样就可以一次进行五场对战了……今天上课的学生还不算是最多的时候,但少说也有百来人,就算一场一分钟也得耗个近两小时的样子。别西以为这堂实战课会上很久,但他看了头两场就发现事实并不是那么回事——老生们虐新生根本花不了一分钟,快一点的四十秒就能结束比赛,除了一些在课堂外就积累了不少经验的学生,厉害的还能反杀。别西注意了一下,那都是在新生中成绩顶好的人。
别西的场次比较靠后,而路德维希的场次则是中间数。值得一提的是,路德维希的对手是罗奇,没错,就是那个在两人才入学就带人找麻烦送经验的家伙,在这一个月内也没少到路德维希面前碍眼和找茬,路德总是风轻云淡的就打脸回去了,简直喜闻乐见喜大奔普。不过路德维希本人倒是一直没有真去下死手,罗奇现在好歹是二线族员,在卡地亚这个阶级分明的家族里以下犯上是不可饶恕的,现在还不是他脱离卡地亚家族的时机。弄死罗奇就意味着被逐出家族和直至死亡的追杀,他怎么可能会犯那种傻?
再说,罗奇不过是人家的一个没脑子的棋子而已,他何必要将精力放在一个棋子身上?
可这没少给别西带来看戏的乐子。
可怜罗奇一直有吊打曾经的好朋友的心却总是惨遭吊打,实在是无能为力,今天逮到了新生第一节实战课的机会,冲着每所联邦学院都会有的惯例,这厮立马意淫起在训练场上吊打路德维希让其体验人生百态,找来老师一番交谈,老师很无所谓的遂了他这个愿望。
——罗奇比路德维希早入学一年,谁优谁劣一眼可见。
“路德你有信心吗?”别西担忧,“机甲果然很难操作……虽然你在机甲院新人中的绩点是第一,但敌方一年积攒下来的绩点高你那么一线诶。”
路德维希心说我操,你到底是在表达对人家的实力的重视呢,还是在变相嘲讽别人挣一年绩点才堪胜我这一个入学一个月的新生呢?你怎么不直接说“我跟你讲,不要怂就是干,对方特别弱”呢?
但路德维希的设定是什么?毒舌傲娇高贵冷。他又不是逗比吐槽役,这些吐槽的贱话只能憋在心里,当然他也不是总裁,会邪魅一笑引得别人虎躯一震,然后一个发胶手一抹刘海摸出个经典帅哥背头发型,说:“看我打爆他。”
他理都没理别西,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他的背脊在阳光下挺得直直的。
别西在路德维希身后嘻嘻的笑,他舍友就是这么帅啊。
路德的全名是路德维希•卡地亚。
他出身于“卡地亚”这个氏族,据说是英雄米迦尔出身的氏族,远有七千多年的历史,虽说根基不如那些继承了上万的家族,但实力却可以排上中上流……特别是出了米迦尔这个战场英雄之后,当时卡地亚的相对实力几乎是每天都在增长,一度跻身于上流。
直到天使陨落,卡地亚曾一落千丈,好在换了家主之后,卡地亚的动荡逐渐停息,局势稳固了下来。
卡地亚氏族里的人很注重基因等级的高低,以血缘关系和基因等级将族人分为三等,一等是核心,二等是基础,三等是外层,第三支族的成员甚至没有资格在卡地亚买下的星球上居住,这一点他们连外人都不如。
而路德正是在这么一个颇有一些实力但很偏心眼的氏族里长大,虽说他只是不怎么被重视的第三支族里的一员,既不会获得太多的资源,也没有被上面的人严格要求,每天和家人过得都很安稳。
作为第三支族的路德自然基因等级极低,可以说他是当代成员里基因等级最低的也说不定,谁也不把他当回事。因此一开始路德自己也没对自己有多少指望,只是因为兴趣和巧合有机会跟着别人学医,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在医术上的天赋还挺高,很有希望考上联邦学院的医疗院。
路德被人如此肯定还是人生第一次,他很高兴,又有点失落,作为卡地亚氏族的孩子,继天使现世后哪一个成员不是枕着天才机甲师的英雄传奇入睡的?比起医疗院,路德更想考上机甲院,毕竟医疗人员不需要驾驶机甲,所以医疗院的人几乎是不会有几节与机甲有接触的课。
但人总要认清事实,路德并不强求什么,毕竟基因等级很大程度决定操纵机甲的能力——直到他跪在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养父的尸体面前,耳边回响的都是好友罗奇翻脸后的冷眼恶语,才懂得了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平想要摧毁他!
只因为他无意冒犯到一位第一支族的小少爷!
大概是路德几次逃离绝境让那位第一支族的少爷恼怒了起来,本来猫捉老鼠的游戏立马变质,亲自带人对路德下死手。在命悬一刻之时,救下路德一条命是另一位第一支族的成员。倒不是因为那人心善,而是因为那人与那少爷有怨,出于想让对方不快的心理才救下路德的。
而当时已经重伤的路德抓住机会,挑衅那位少爷说在五年内就能以机甲师的身份打败对方,当时已经成为机甲师的少爷心高气傲,虽说被一介小虫挑衅让他倍感不爽,但在死对头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故作高人之姿应下了路德的挑战,转头没少给路德找麻烦。
他的骚扰持续得不长——因为路德突然渺无音讯了,好一番调查才发现这家伙偷渡去别的星球了。这少爷耻笑路德的软弱无能,只是在族内开了条悬赏就不在亲自费心于此了。
而现在,两年过去了,路德考上了恩波星球的联邦分学院,以与当年完全不一样的面目踏上了星航。
路德维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时百感交集。与养父一起生活的日子回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现在卡地亚的人谁也不欢迎他,甚至说是谁都想踩他一脚然后去领悬赏也不为过。
他要复仇,那么他需要力量。
他的处境还远远不到乐观的地步……不过既然他已经来到赴约之地,那现实就不容他后退,他最好抓紧时间想办法获得推荐入帝星总学院的名额,毕竟那里才有最好的资源。
路德维希翻身而起,看到坐在床上用终端翻看讯息的小孩儿,悄悄的挑起唇角,一个笑容一去而过。
想来投资还是挺成功的,即使知道自己被麻烦粘着也选择跟自己站在一边……该说他单纯好呢?还是善良好呢?
他打了个招呼,离开宿舍径自找学生模拟训练室了。
别西抬头看了眼合上的宿舍门,所有细微的表情从脸上褪去,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一个洋娃娃。
毫无生气。
关于别西的想法……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想。
就现在的状况来说,他自主思考的能力还不是很强,或者说自主思考的意识还没有养成。所以在路德维希对他打眼色的时候,他能立即做出令人措手不及的反击——因为他接收到了命令,什么都不用想只跟着命令做就好,这比思考要轻松多了。
他隐约的知道路德维希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出于这个目的,对方很珍惜他这个伙伴。虽然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但别西对现状很满意,那么路德维希需要他,他又何乐而不为?
正如戴斯特说的那样,失忆的他对于很多情况都无法很好的处理……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没有任何经验,同时他也没有任何背景,找到一个帮他的人很难。别西下意识的模仿、学习身边所有人的行为举止,只是因为他想快点脱离这样茫然生存的情况。
就像一个婴儿在最初开始只会一些本能的事,但后来通过学习慢慢的长大成人,当然。如果这个婴儿是被狼养大的就另当别论了,这样的婴儿即使长大了也称不上是“人”。
而别西的选择,不过是想让自己快点成为“人”而已。
校园生活其实意外的和谐——除了某些人总是不开眼的来挑衅路德维希以外。
机甲系没几个女孩子,那几个姿色一般的女生还是被班上的男生们视作国宝,可相比之下年仅十二岁的别西更加稀有。虽说一开始大家都没把这小孩当一回事,但要说系里女生最愿意亲近的对象就是别西了,毕竟年纪小看起来没什么威胁,长得也很让人生出母性,但近身搏斗课后也没人敢太小看这个能单手举起一个同班男生的小孩了。大家都觉得别西的基因等级应该比较高,可一旦交往起来发现咱们还能从别的方面找到优越感,大家说的话这小孩也乐意听,除了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熊了一些以外没什么别的不好,所以出乎意料的是别西在机甲院的人际关系还行,甩高冷到没朋友的路德维希好几条街。
说到高岭之花路德维希……可以说是机甲院新生里的一朵奇葩了。不知道怎么惹上高一届的学长而被一直打压,即使有不在乎这个的学生想要和他结交他也反应平淡,每天学习态度端正得让人看不顺眼,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偏偏他还特别高冷,还毒舌,当然交不到朋友了……不,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舍友别西。
而且路德维希好像这样的类型特别受妹子和基佬的欢迎。
路德对此嗤之以鼻,叫别西自己处理那些他代收下的情书和礼品。情书太多,电子版的一键删除,纸质的被别西叠了飞机,那天下午他坐在窗边一只只往外飞,看起来很文艺,只是聚集在他们宿舍楼下的清洁机器人很煞风景。
第二天,整个机甲院都在传路德维希是个恋童癖这个消息,大家看两个人的眼神都是这样那样的,路德维希第一次没有在休息时间去练习而是把传出消息的滚蛋挂在墙上打了一顿,全程脸色黑如锅底。
别西:“恋童癖是什么?”
路德维希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别西智商低:“别问,也别查资料。”
别西懵懂的点了点头。
这只是学院里的一点小插曲而已,多亏一个月来精彩的学院生活,别西在人数众多的环境下快速成长。
“虽说也有因为休眠舱而失忆的案例,但是果然很稀少……记载不连贯,好像没人最后恢复记忆。”
一个休息日,路德维希有事出门,别西没有跟上去,反而在宿舍里用终端为他的失忆症发愁,资料的话他很早以前就搜过了,都是一些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案例了,对解决他的失忆症没什么好处。也许是自己的权限不够?也许是因为星网上的资料不全?
“唔……好奇怪。”
别西嘟囔着,将一管营养液连带着玻璃管一起丢进嘴里,就像是往嘴里塞薯片那样轻描淡写,用牙将玻璃渣咬得吱吱作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自己的牙越来越硬了,口腔内部的粘膜的坚韧程度远超他身上的皮肤——至少他身上还是能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但当他吐出舌头用自己的手指去捏的时候,又分明的感受到了柔软湿滑的感觉。
能吃得这么豪迈也是因为多亏了路德维希不在宿舍,在有人的情况下别西根本不会吃得如此丧心病狂……据他观察,一般正常人不会在吃完菜后继续把盘子和桌子吃掉。最重要的是,即使吃掉盘子和桌子也不会饱……别西一天五顿每顿份量堪比普通人一天的食量也完全没感觉到“饱”的充实感过,由于他从未吃饱过,他严重怀疑自己这样要饿不饿的感觉就叫做“吃饱了”。
那他是为什么如此屌?如此利牙铁胃?
别西不禁越发好奇自己的身份,不管是大家认为的高基因等级者还是怎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恢复记忆这方面保持积极态度……如果可以的话还想接触一些高基因等级者,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这么屌。
扯远了。
别西今天想去一趟之前从没有去过的图书馆,在那里可能又更多关于医学病例的资料给他做参考,这让他对图书馆有了一些期待。
图书馆内部很宽阔,除了摆放了不少舒适的桌椅的大厅以外,还有独立的小房间,而且还能继续往上走——图书馆一共有四层,不过想到楼上去需要学生在本系内的个人排名够高才行,别西只能待在一楼那么路德维希能去第三楼。
对,路德维希就是那么屌那么酷,只有实战课成绩稍微好一点的别西只能哭着先从小学课本补起。
路德维希才是作者亲生的吧……这么想的人真是胡扯。
路德维希可是作者理想型男票。
咳。
然而,图书馆里并没有一本纸质书,大厅里有的是排成整齐的一排的触摸式立型电脑平板,上面挤满了书名,集齐了好几页目录。每一台电脑平板里都是同一类型的书籍文献,如果学生想看就点开书名后用个人终端扫描就可以了。如果想要将这些电子书带出图书馆就需要登记,不然你一踏出图书馆大门,终端内的文档就会消失。
此时,图书馆一楼大厅已经有了不少人坐在椅子上看书了。别西踏进图书馆内,先是发现图书馆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全是书架和纸质书时莫名失落,随后又对自己会觉得图书馆应该是有书架和纸质书的想法感到奇怪。接着他又在图书馆的墙上看到了照片——米伽尔•卡地亚的肖像照。
“朋友”是什么……?
直到坐上去往联邦分学院的悬浮车,别西都在浑浑噩噩的思考这个问题。
原谅他不明白“朋友”究竟是个什么定义,失忆儿童烦恼多,至今为止他也就在救生艇里那会儿撒了个娇,现在都是小心翼翼的过活着,空出来的时间都去查阅常识,一些抽象的概念他反而忽视了。
再说记忆里可没有他交朋友的体验,戴斯特算是别西第一个明明确确的朋友,让失忆儿童特别稀奇。
别西认认真真的嚼着路德递给他的泡泡糖,然后吞了下去。
路德臭着脸扣下剩下几块泡泡糖,换成奶糖递给别西。
嘴里很甜,奶糖在舌间打了个转儿,被别西咬碎,甜得发腻。
“呐,路德,你是我的朋友吗?”
作为一个闷骚蹭的累,路德说是他就得ooc了。
然后别西就这个问题,一直缠路德缠到了目的地,路德被烦得不要不要的,恍恍惚惚间就点了点头。
别西开心的扑到路德身上——这是跟戴斯特学的——然后被路德一脸嫌弃的甩开。好在别西心(lian)智(pi)早超过同龄人的程度,不至于被路德做在表面的高冷骗到,就着路德温柔的本质不要脸的开始调戏……熊孩子这一点和同龄人没多少差别。
“别西……下车。”路德沉下声来警告别西,“别跟我太亲近,我觉得我们并不是很熟,跟小孩子混在一起也很丢脸。”
“路德好过分……”别西捂着被敲痛的额头泪眼汪汪。
“作,继续作。”路德头也不回,徒留高冷的背影。
不得不说,联邦综合学院不愧是全联邦帝国最大的学校,即使只是一个三线星球的分学院,排场做的也十分充足。
“他是谁?”
失忆儿童站在作为机甲系临时报名处的机甲院政教科大厅里,抬头望向墙壁上装饰用的裱装相片,那是一个青年的肖像照。大大的一张相片中,青年身着整齐而又庄重的军士礼服,金色点缀黑色样式的礼服将青年衬得肃穆,但他蓝宝石一般的双眼里透露着放松的慵懒。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变得不那么生分,叫人想要亲近。
青年生得很好看,即使连什么是审美观都不懂的别西都觉得青年长得特别顺眼。亮金色的柔顺长发被挽到脑后扎成马尾,淡蓝的眸里流光沉凝,玉白的皮肤……连放在胸前的手都是骨节分明的,没有哪一处不是顺眼的。
顺眼得仿佛这人是被上天眷顾的天使。
路德看了一眼墙上的肖像照,一直习惯性遮掩自己真正情绪的他,幽绿的眼底绽出向往和迷茫的神采。这神采很快隐去,他在别西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冷眼:“别闹,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联邦帝国的人。”
从刚才就完美诠释土鳖入城是什么意思的别西这才发现他被报名处的其他人给围观了,摸了摸鼻子就跟上前去扫描个人信息的路德,小声说:“其实我失忆了。”
“果然三流狗血小说看多了会脑残。”
“……所以那到底是谁啊?”
路德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下去:“那是……‘大天使’米迦尓。”
“大天使……?”又是一个新名词。
“几百年前的战场之神,人类机甲师之中的天才……我们私底下喊他‘大天使’。”路德淡淡的介绍道,“联邦万年难得的英雄人物。”
别西记住这个名号,决定一会儿好好查查。
报名的速度很快,因为只需要扫描一下个人终端,档案就算是落在恩波联邦分学院内了——前提是你已经考上这个学校了,不然怎么扫描都是没有意义的。扫描后,课程表和相应的课件以及训练程序一起被发送到学生的个人终端里,如果个人终端丢失或者损坏,拿着新终端再来扫一下就好,非常方便。
顺便一提,机甲系的学科囊括操作机甲到制作机甲,学生有需要的话可以每节课都去听,毕竟现在正是机甲时代,只要是和机甲挨上关系的工作都挺受欢迎的。即使当不了机甲工匠,当个机甲护理师照样可以赚联邦点。
学生们自然也可以选择专攻一个方向,比如力图成为机甲师的学生会专攻机甲操纵、战斗训练、机甲理论云云,有自信的学生随时都可以去申请入军考核,成为军人不仅会获得特权,更是一种荣誉。
至于训练程序,可以通过虚拟头盔来运行,学生可以在睡梦里通过各种情态的模拟而获得训练。虽然学院里公共虚拟头盔有限,自己购买虚拟头盔也得花不少钱,但好学生们还是很推崇这东西。
“拿到宿舍号了吗?”
“b202!”
“……靠。”这究竟是哪门子的孽缘。
住宿舍可要比外租要便宜多了,况且宿舍条件也不差,一房两人制,路德和别西很幸运的被分在了一块儿。
两人带着各自不多的行李(实际上路德的行李比别西多,别西除开一些衣物后就真的是两手空空了)在偌大的校园里找宿舍,结果别西跟着路德转悠转悠着就转到一处僻静处了。
路德突然停下来,面无表情的盯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三个人,拎着他的黑匣子的手悄悄收紧。
“你们有什么事吗?”
光明正大的跟上来的三个青年面面相觑,大概是沉默的气氛让他们觉得丢了份儿,其中一个高个儿率先开了口。
“哈……路德维希,你还真敢来啊?”一出口就是极具有敌意的语气。
“还和个小鬼关系挺好?”他鄙夷的看了一眼站在路德那边的别西,“看来是同类相吸吧。”
路德连表情都没带变:“你大可以说他是傻逼,但不要带上我。”
别西:……喂!
来者当然不是为了和路德达成“别西超傻逼吔”的共同意识,对方明显被路德毫不在乎的轻松态度激怒了,皱起眉来怒骂:“少歪曲老子的意思了!路德维希!第三支族的废物想凭什么在三年内通过军人考核!”
那个赌约么……路德终于有了些表情,但在他脸上的笑容此时显得极为讽刺:“你害怕了?但是你害怕又有什么用……你也没有那个身份去争夺那个地位。”
地位……那个他出生的氏族的家主。
高个子脸上表情猛的一变,表情因为愤怒和隐隐的恐惧而扭曲,吓得在这件路德的私事里边缘化的别西一愣,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表情比在星航上那些尸体、虫子还要可怖。高个子提起拳直接往路德脸上招呼,他的行动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呵。”
可是冷笑声擦着他的耳边掠过,他的瞳孔因为震惊猛缩,想要强行转向退开,但是来不及,腹部被重重的击中——路德只是在他冲上来时斜跨一步,身形一转就躲过了他的一拳,快准狠的用膝撞到高个子的肚子,几乎将对方的内脏都强行顶出来。
“你的基因等级也没高到哪里去……”
路德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躲过高个子带来的一位打手的偷袭,转手就“咔嘣”的一下卸了打手的一只手臂。他以游刃有余的姿态一下子转到这位打手的背后,以躲开高个子持着合金匕首的愤怒一击,而作为盾牌的打手一下子被划出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鲜红的热液一下子喷了出来,溅在彼此的身上。
“你连基因等级最低的废物都比不过,那你是什么呢,嗯?”
路德用手拭去挂在脸上的血,蹭出一抹模糊的红,他的神情冷静得很,说出恶魔一般的话语去挑拨敌人的情绪。
大概是听到路德这句侮辱至极的话,高个子反而突然停了下来,用憎恨的目光瞪视着路德。
气氛几乎凝固。
“那个,打扰一下,路德,我被抓到了!”
打破僵持的是仍然稚气未脱的少年音,只是内容不太美妙。别西被高个子带来的另一个打手勒住脖子,并不是很用力就是了,不然他怎么有机会报告路德。
那话里还含着一丝兴奋是怎么着?路德瞥了一眼被抓住的别西,轻蹙眉头。
作,继续作!
“咳、哈哈……虽然这个方法挺卑鄙的,不过怎样都好!”高个子用染上血的合金匕首指着路德,完全没有理被伤到的打手一号,“喂,路德维希,你即使靠自己锻炼得比我厉害又如何呢……基因等级那么低,还不是会被赶出家门!”
路德揉了揉眉头,他甚至连自己的黑匣子都没有放下过。
“你自己作死惹上第一支族的少爷……即使被废掉被杀也是必然的……”
路德面无表情的看着高个子,看着这位曾经的朋友。
“知道吗……我真的很希望你快点死掉。”
“够了。”路德打断对方的碎碎念,“够了罗奇,我对你怎么想我已经无所谓了。”
罗奇看着路德,他的憎恨渐渐压下,他想起那个少爷许下的好处,笑得阴冷。
真是莫名奇妙的自信。
不管外表看起来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路德内心多少还是有些苦涩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对面完全没有当人质的自觉的小孩使了个眼色。
罗奇也注意到路德的小动作,他以为这是路德救人前的警示,全心全意防备着路德。
别西抬眼看向路德,想起路德塞给他的奶糖,虽然近些天已经开始习惯每天半饥半饱的感觉了,但是没有那些零嘴儿的话舌头会寂寞的。
那还是不要看路德的笑话了。
他抚上后来改勒为以刀威胁的打手二号的手臂——持刀的那只手臂。
“别动…唔啊!”
别西捏住那只已经没法拿住刀的手臂,轻轻一扭就直接让对方的手臂呈诡异的扭曲状,另只手挡住了对方本能反击,为了防止对方再挣扎,在军舰上学了几招的别西直接把高他一圈的男人摔了出去。
说时慢那时快,从捏断男人臂骨到将其摔出去全程不到15秒,这也是多亏罗奇仓促找来的打手并不专业,不然作为一个半吊子的别西即使有着骇人的怪力也讨不了好。
作为小孩子而非常容易被小看的别西本身就是一张奇牌,特别是还在军舰上时路德偶然发现别西强悍的怪力……虽说唯一让路德疑惑的是,别西的怪力貌似是在逃离星航之后出现的……再准确一点就是应该说是杀死嗜血猎虫之后吧。
别西的沉思并没有持续太久,一阵铃声让他从那种奇怪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他反应有些迟钝的先咽下了嘴里的玻璃渣,不知所措的看着桌子上所剩不多的空试管。
他他他他他刚才吃了什么???绝对是要吃出问题吧?!
虽说没有吃饱但是饥饿感已经缓下去很多了……为什么他会无意识干出这种事!玻璃管好像不是能吃的东西啊!
就在别西自顾自的抱头蹲下慢慢混乱时,铃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来的人十分着急一样。
好在对方按穿触摸屏前,别西顶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同样金发蓝瞳的小男孩,不过头发比别西短,干练的短发让对方看起来比别西精神多了。对方比别西高一些,露出一个颇有神采的笑容,打了个招呼:“我是戴斯特,你是别西对吧?”
别西呆呆的看着戴斯特那张完全陌生的脸,点了点头。
“因为我听佩泽拉说幸存者里还有一个小孩子,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戴斯特直接说明了来意,“反正时间还多着,要不要一起玩?”
别西看向戴斯特伸过来的手,那只白净、还没长开的手看起来……看起来挺好吃的(ˉ『ˉ)
等等!人能吃吗?!自己还没到饥不择食的程度吧!
别西被自己的想法震了一下,本来看到陌生人有些回笼的理智又混乱起来了,吃玻璃的经历让他很是动摇,他下意识觉得不对……但仔细去考虑又觉得吃玻璃也没什么,因此看到别的东西也有了别的想法。胡思乱想的他完全忽视了戴斯特的手,对方等了一会儿也就没那个耐心了,完全不觉得尴尬的直接抓住别西的手臂。
“诶?”
“不要害羞啦,我又不可怕!”戴斯特意外的有点力气,不过别西也没想挣开他。见别西一脸茫然,戴斯特随意的问了句:“难道你刚才没在听吗?”
至今为止,接触到的人几乎个个都是高冷,戴斯特的自来熟和热情反而让别西措手不及,他随着戴斯特走,对方柔软的手心肉贴在他的手臂上,暖暖的。
同龄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别西沉默了好一会,试探着说,“不如说……你没给我反应的机会。”
“是吗?你反射弧好长啊……”戴斯特突然停下来,让跟在他后边的人差点撞到他身上去,他回过头去看别西,“抱歉啦,突然扯住你……我还以为你默认了。”
戴斯特说这话时显得十分诚恳,相比别西来说,他同样也是蓝色的双眼的颜色实际上更深一些,偏向蔚蓝,理应该显得更加深沉,但他的眼神不管从什么时候来看都显得十分澄澈。
不像路德、佩泽拉他们,眼底里总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被这样坦诚的看待,其实挺让人开心的……别西不讨厌戴斯特的直率,虽说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对方是有点冒失,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想自己在救生舱里使劲拍路德的那一巴掌,别西抿唇,然后同样友好的笑了。
从这以后,负责监视戴斯特的新兵绝望的发现熊孩子他——分裂了!
正儿八经的来说,就是自从别西答应陪戴斯特玩之后,就渐渐的“学坏”了,每天和戴斯特在军舰上探险,没错,探险,他们俩完全把堂堂移动军事基地当作游乐园了!偏偏最有资格责罚戴斯特的人不动声色,别西就肆意的享受被罩得来的特权了。
熊孩子之间的友谊之情总是增长得飞快。
还好两个熊孩子虽熊,但都挺聪明,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损害军舰的事,顶多让后备人员多出一些工作量,也有不待见他们两个的人,但是……大人孩子怄气个什么劲呢?
因为和熊孩子住在一起所以对其多有关照的路德:呵呵。
终于被允许不用再监(zhao)视(gu)熊孩子的新兵:呵呵哒。
在玩闹的同时,军舰距离恩波星球越来越近。恩波星球是路德和别西的目的地,但不是戴斯特他们的目的地,恩波星球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中转站,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联邦政府总部所在的帝星。
分道扬镳的那一刻不远了。
男孩又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宇宙景观入了迷,真空环境里充斥着一望无际的黑暗,恒星的光驱不走这片浓重的黑。但冥冥间大大小小的星球、碎片反射着恒星散出的过量的光热,布成了沉浮无尽星子的长河。
从宇宙新生直到宇宙终结的大爆炸,点缀在其中的每一处风景都震撼人心。
以至于别西望着光与暗的交织竟然生出了一些眷恋。
路德一出浴室看到的就是小孩蹲在床上看着景观窗发呆,多看了几眼别西蜷缩着身子的样子就失去兴趣,坐到一边去喝了一管营养液。
路德讨厌营养液怪异的甜味,他认为那更接近药水的味道,他又小口的喝了口水洗去口腔里残留的味道,话语在舌尖绕来绕去终于是有些别扭的开口了:
“还有两个宇宙日就到恩波星球了,到时候你有什么打算?”
男孩将视线移开,他已经在军舰上待了快十天了,一时有点记不起最初得知的行程,他思考的一会儿,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回答:“我……我大概会去恩波星球的联邦分学院报道吧?”
联邦分学院……路德眼皮一跳,僵硬的转头看他,有些干涩的问:“你考上联邦分学院了……?”不会这么巧吧……不要这么巧好不好……
“嗯,机甲系。”别西漫不经心的说。
“……”妈的这一定是孽缘!机甲系干嘛要收这么小的家伙当学生!
望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脸色晴转阴的路德离去的身影,别西吐吐舌头,没把路德的阴晴不定当回事,照常例到公共餐厅外等着。
戴斯特不怎么守时,人来时整个人扑了上来,别西后退一步,用手臂抵住对方的身体以免被对方的热情直接扑倒。不在意别西对此是如何反应的,戴斯特笑嘻嘻的拉着别西就走,路过看热闹的军人们淡淡的收回目光。
“要不要这么热情啊……”别西小声抱怨,“要是被你直接压倒,磕在地上可是很痛的!”
“别在意别在意,反正你每次都接住我了。”虽然有时候不能说是接,戴斯特任性的给全部归到一起。他向后一倒,靠在技术人员休息室里的椅子靠背上,斜着眼看别西,提起:“对了,你是要在恩波星球下……下舰吧?”本来他打算说“下车”,临时改成了“下舰”,很怪的叫法。
别西眼睛盯着在休息室里忙碌着将他们弄的新玩意展示给其他同事看的技术人员,他们一旦投入起来就直接把他们两个忘了,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小男孩听到玩伴的说法一下子笑了出来,捂着嘴干脆的回答:“嗯,没错,到时候就要说再见了。”
“你看起来不会是不舍得我的那种类型。”戴斯特撇撇嘴,“不过我挺喜欢你的。”
这里指朋友意义的喜欢。
大概是觉得“喜欢”这个词有点微妙,缺少常识如别西根本分不出戴斯特所说的“喜欢”是几个意思,他斟酌了一下,觉得戴斯特这么说他还是觉得自己挺开心的,于是毫不吝啬的回了戴斯特一个灿烂的笑容。
“恩波星球啊……我倒是没有去过,回头可以去逛逛……”戴斯特边想边说,这会他的口吻像极了自言自语,随后下定决心,“我去过帝星后会来恩波星球的,到时候我再联系你可以吗?”
别西无所谓的耸耸肩。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帝星离恩波星球很远的吧,感觉要费很长的时间诶。”
“相信我……”戴斯特弯起唇,“不会花太久的时间。”
直到很后来,别西回想起这事的时候,才明白戴斯特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原来是带有一定炫耀意味的,当然,更多是……自信。
现在别西可不了解内情,一脸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我观察你这么几天……”戴斯特话锋一转,轻快的语气却不变:“你真的是个奇怪的家伙。”
……?
“因为啊,你不是一直都在观察别人然后学习别人的行为吗?”戴斯特转过头来,用他一如既往透彻的眼神看着别西的侧脸,“你在学习如何做一个‘人’。”
是肯定的口气。别西一下子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看向戴斯特,天蓝对蔚蓝。
“被我说中了?”男孩一点都不紧张,伸手摸了摸别西的头,将对方的呆毛压在手下,触感柔软顺滑,令男孩心情愉快。
别西盯着戴斯特许久,似是审视,又似是警惕,实际上只是大脑思考得太慢。他起身,主动拉着戴斯特离开了这个颇有一些人数的休息室,让暗中盯着他们俩防止他们捣蛋的技术人员松了一口气。
别西松开手,看着戴斯特手腕上的红印一愣,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有点紧张。”
戴斯特揉了揉被捏疼的地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失忆了。”别西最后还是坦白了,这种不靠谱的说法配上他此时因为紧张而失去的表情,倍有违和感。
“哈?”
“我失忆了,但是大家都觉得我应该有一个身份,但我不知道。”这话说出来其实有点讽刺,但别西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不懂讽刺是什么,“只有少数的常识和身体记忆告诉我应该先保全自己。”
“简单的来说……就是装逼喽。”戴斯特嘟囔一句。
“嗯?”
“没事,你继续。”
“我有很多不会的东西,所以观察别人并且学习他们的行为。”别西歪歪头,“比如你这个同龄人……除此以外我没有什么别的目的了。”
“同龄人……”戴斯特突然笑起来,然后凑上去小声说,“虽说外貌年龄是差不多,我也确实是处于幼年,但我已经3900岁了。”
别西断定他在放屁。
直到真的要分别的时候,别西收回黏在离得极近的恩波星球上的目光,军舰很快就会通过太空检测站,穿过星球防护膜,在恩波星球降落,到时候他和路德就会离开,而军舰补充能源后就会马不停蹄的飞去帝星。
在这之前,他准备把那个困扰他两天的问题提出来。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那么相信我?”
别西认真的看着戴斯特,在他的“常识”里,不乏有能逃避检测身体仪器的扫描、控制人体的高智虫族的存在,他不认为戴斯特也会不知道。
如果他真是被虫族操控的人的话,把戴斯特带到僻静处就可以立马杀了他或者控制他。但是戴斯特毫无防备的跟上了。
“因为我相信你啊。”戴斯特笑着向别西挥挥手,“你是我的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