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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暗包裹的阁楼中,渐渐兴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与窗外远方还未止息的愚蠢热血灭火人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狭小的空间里,唯一的那扇斜置的小窗没有打开,自然就没有月光透进来。
紫发的少女迟疑地解开腰带,她从未自行更换过衣物,更不用说在这种微妙的场合下——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那个自作主张抓住她的手带她进来的男人,正在无声但迅捷地脱掉不合身的灭火人制服,改换回平日里穿惯的青灰色衣裤。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后那个人在做这样的举动,伊织困惑地用手掌盖住自己的额头。
手掌冰凉,意味着额头滚烫。
他们刚爬进阁楼里的时候,伊织只来得及问那一句话,就被对方用一根手指挡住了嘴巴。鲤在黑暗中,眼睛也像狡黠的猫一样泛着光辉。
“估计等会就会有捕吏过来盘问,你手脚麻利一点,不要给我添麻烦。”脸上爬了一层皱纹的舞蹈女师傅用木棍之类的东西戳了戳天花板,小声地传达了警告,“还有,那个姑娘也把衣服换了吧,身上又是泥又是水,走出去看着也很不像话,鲤,你知道女孩子的衣服都放在哪里,给她找套合适的。”
鲤弯起嘴角,随后不做声地在木梁上叩了三下,示意自己了解了,在一片黑暗中,他准确无误地从身旁的衣服箱里翻出来两套衣服,统统递了过来。
“将就一下。”他在伊织耳边悄声讲了一句,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到不远处的黑暗中,自顾自地更换起服装来。
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下意识地觉得应该照着做。
将外衣褪下的时候,伊织稍微犹豫了一下,即使在黑暗中无人能看清她通红的脸,无人能听见她略微急促的心跳,她反而对她早已习惯的黑暗感到不适,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不许回头。”她无法确认身后的情况,还是无用地警告了一句。
“这么黑,看不到的。”鲤在身后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身后一时安静了起来,感觉他似乎基本打理完毕了。
是吗。伊织低头看着方才鲤递给她的麻叶纹浅色和服,撇了撇嘴:“说着看不到却能直接找到女孩子的和服呢,你一定隔三差五带女孩子过来厮混。”
鲤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声笑又轻又短促,像是一条鱼用尾巴搅碎了月夜深潭无波的水面。
“隔三差五带着女孩子厮混?这种梦一样的美好生活哪里轮得到我。”语气里竟隐隐有颇为遗憾的意味。他像是猜到了伊织还想驳两句,不慌不忙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有人来了。”
木制建筑隔音并不好,不多时,楼下就清楚地传来激烈的拍门声。
“文字春,文字春师傅!今晚顺着烟波街到钟道口,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原来那位师傅叫文字春。
听楼下文字春不紧不慢地应付捕吏的对话,两人倒像是早就熟识,只不过过场一样顺路问问,不多时,对方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像是顺着刚才说的方向,去旁边的街道查问了。
整个小巷都静了下来。在寂寂无声的黑暗里,伊织纵然还有很多想问的,却也忍耐着不发出声音。在黑暗中,总有人会因为看不见周遭,而误认为周遭也看不见他。闪过这样的念头,伊织便看到一只鲤倚靠在衣箱旁边,绷紧的眼神如同他解散的白色长发一样松懈下来,他垂着眼帘仿佛思考着什么,而后倏然间抬起了眼睛。
纵然知道对方在黑暗中确实看不到自己,伊织还是本能地移开了目光。
“好险好险……”鲤念叨着这样的话,将阁楼向外翻开的木窗掀开半截,屋外微弱的光便透进来,还有潮湿的空气与清浅的凉意。“好啦,差不多没问题了。”朝街道上来回打量了几眼,鲤熟练地将斜窗整扇掀开,灵巧地钻了出去,站在屋瓦上,对伊织笑起来:“你是等会儿从后门溜回去呢,还是陪我在屋顶上坐会儿?”
伊织没吭声,她用手扶住窗子的边缘,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迎面是凉爽的清风。
与在乌月馆二楼欣赏江户的灯火感受截然不同,这里四下空荡无人,街道与建筑共建了大片大片的阴影,对面的房檐上只有一只瘦得快脱形的三花猫盘成一团在睡觉,像是意识到有人在看它,不满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干涩的“喵”。
“喂……”鲤的声音有些怪异,伊织抬起头,能看到他脸上是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白发青年踩住一个稳固的定点,向伊织俯下身子,他的手伸向伊织的腰带。
“怎么能把衣服换得比刚才还乱……”他将打结打得乱七八糟的腰带解开,替伊织重新理顺衣领。“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啊,连穿衣服都不会。真奢侈。”鲤一贯地表现得对一切若无其事,稍微停顿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自己也不擅长整理衣物,或者说,替女孩子整理衣物。不过好歹最后的成果看起来能让这位大小姐走出房门,鲤看了看大小姐面无表情的脸,用手指了指屋檐,然后摊开手,做出在询问的样子。
伊织眼睛亮了一亮。
于是鲤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留意脚下咯。”他稳稳地把她从斜窗里搀扶出来,小心翼翼地留意这家伙不要踩落瓦片,最终让她稳妥地坐到了飞檐翘角的旁边。
“不能呆太久,等会儿大姐头会来骂的。”鲤轻松地沿着屋脊行走,手搭凉棚朝远处灭火人斗殴的现场观望,他不离身的斗笠压住他的白发,颀长的身影惬意地稳立在屋瓦上,像一尊不合时宜的高挑脊兽。
“我说,那边那场斗殴,是你引起的吧。”伊织也扬起头,淡淡地看着远方的那场热闹,轻声问了一句。她语气和表情都平淡,但是内心深处却燃起少许反叛的奇特愉悦,既是对眼下站在别家屋顶上的行径,也是对远处那场莫名而起也将莫名而终的闹剧。
“这个嘛——”鲤像跳舞一样沿着屋脊绕了一个圈,最后蹲下来,直视着伊织,“那我送你回去的路上简单给你讲讲好了。”
化野明面上是一间旅舍。
开在两个町区交界的地方,每周也时不时见有人进出,内里的房间也收拾得干净利索,标价稍高一些,但胜在地段环境好。看起来就是一间只要老板勤快点就能扎实维生的铺子,只是,要有人以为化野只是个旅舍而已,那稍微懂点行情的江户仔都会笑话你。
此地是以渡头町为中心,周遭接近两百处町区的地痞流氓俯首的中心。
用更现代一点的词汇来说,就是黑社会的洞窟。
化野的顶头上司,真名已经没几个人称呼他了,大家都叫他鬼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混黑道的家伙不给自己外号里加个鬼啊怪啊的就缺乏震慑力,但鬼吉是真的可怕,不是那类脸上有伤或者哪里有刺青之类的肤浅外观,他眼神很锐利,行事也相当狠辣,若只是狠辣,那老早就被奉行所捉去白洲法庭审问了。棘手之处就在于他猾得像菜籽油,从来不会让自己暴露于足以震动奉行所的大事件中,反过来在有些闹大的事情上还会积极和奉行所合作提供线索,于是就算他私下操作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甚至明知道他可能与不少事情有牵绊,八丁堀的大爷们大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判断形势扮猪吃虎方面,鬼吉是值得学习的前辈。
这是雪绪的真实感想。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化野二楼的一间小屋里,面前的案几上剩了半盏清茶,偌大的房间里只在她身后摆了一架花里胡哨的屏风聊做装饰,之外空无一物。而房间门口有四五名年轻男子不动声色地徘徊,装作在忙手里活计的样子,但是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仆从。
急急忙忙地让飞脚送了信过来,连资费都要这边付,鬼吉显然是打定了绝对不肯吃一丝亏的主意。但雪绪按着约定的时间赶到,对方却摆起了架子,半天不肯现身。
这实在是很讨厌的作风,但让客人等到失去耐心也是讨价还价的一部分。雪绪心里有数,十个月前就拜托化野帮忙周旋调查的事情,对方应该是掌握了实质的进展,才公然用这种态度暗示她,自己手里有宝牌。
黑道也是要做生意的。这是雪绪与鬼吉建立交情的初始节点。有时候在某些特殊货品上分享情报,或者帮忙压价抬价你来我往之类的事情,合作起来自然没有坏处。雪绪不会自作聪明地伸手掺和到无法掌控的那些事情里——所幸她对那类事亦有特别的嗅觉,不至于傻乎乎被人套了一身腥。
推门“唰”地拉开了,没有发出刺耳的声音,可见这间小屋平日收拾得不错。
身材矮小,身上披着一件棕色羽织的鬼吉终于现身,他一见到雪绪,就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大踏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生意不错嘛针屋,连乌月馆那帮有钱人才弄的盛会都请你去了。”
雪绪同样笑容满面,嘴上说着客气客气哪里哪里,却留神着对方的表情。
“不过你也真不够意思,你托我这边查办的事情,还真不得了。照之前约定的价格,那办不来啊。”
这件事情雪绪自己当然清楚。只是一个人什么也查不到,自然要用饵在前面哄着。
“之前约定的是一年内长崎送来的原料再压一成价,不足的话,鬼吉老板再加点别的?”
鬼吉斜睨着雪绪,笑了出来。
“还在装傻。我们前前后后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稍微摸到点边,一查就发现这事碰不了。能让一千石俸禄的将军直属旗本切腹,针屋啊,你挑这事给我,这生意我不愿做。”
雪绪的左手在袖子里轻轻攥紧了,脸上还是不见波澜的营业笑容:“那也无妨,鬼吉老板手上查到了什么,能把相关消息移交给我么?”
鬼吉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了。
“这事化野是要抽身事外的,但巧了,另有别人愿意揽这件事,那我就不拦着别人送死了。”鬼吉慢条斯理从怀里掏出一份书笺,身边立刻有人接过,毕恭毕敬地呈到雪绪面前。
“我们化野是最后一次跟这事扯上关系,委托我将这信交给你的人说,他能给你提供你想要的情报,只是需要你按照他的要求做。针屋下次也不必特意来我这里了,化野顶多代传个口信,放心,以后的口信不用针屋付资。”
“那我运气真是不错。也有劳您这段时间费心了。”临到这里对方突然毁约变卦,按说雪绪是吃了大亏的,但她也没说什么,将书笺抽出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当着鬼吉的面将信放入火盆中,上好的和纸在烧红的煤炭里痛快地燃成一团明亮的火焰,然后熄灭成一小撮灰烬,与煤炭分不出来。
“对了,那之前约定的那些……”雪绪起身准备离开之前,像是突然忘了什么,猛地回过身来,顿时她身后围绕的年轻男子暗不做声地拔出短刀。
“我们化野查到这事不该碰也是花了大力气的,针屋不会这么小气也要跟我讨价还价吧。”鬼吉摸了摸自己光亮的头顶,呵呵地笑起来。
“也是呢……那下次有事拜托您还请多通融了。”
就像是察觉不到身后鬼吉手下刚才本能的动作,雪绪平心静气地回过身,穿过化野的走廊。
就是刚才回身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在她身后那架屏风挡住的那扇房间的推门,刚才是打开的。隔壁房间里悠悠燃起的行灯,就跟这间屋子的灯火一样明亮。
化野这种做脏活的地界,房间的隔音非常好,如果不是有人特意要听见这场对话的话……
雪绪回想了一下那封信的内容,捏了捏自己的脸。
都到这里了,没理由退缩。
她走出化野的门,从仆从手里接过灯笼,正准备迈步,身后一路跟着她过来的鬼吉的下属沉声对她讲:“失礼了,我们老板还有句话要说,化野是不可能让您随便就盯梢查出是谁委托了那事的,针屋就不要白费劲了。”
“啊呀。”雪绪对那年轻人展颜一笑,用手将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真贴心,省得我在这里站几个时辰守着,那我就直接回去了。”
说罢,那盏灯笼捏在她手上,颤颤巍巍地照亮了雪绪回家的路。
鬼吉依然坐在那间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对着那架屏风开口。
“事情就这样推出去了,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就不提醒了。对了,不介意的话,回去的路程我来安排。”虽然说着“不介意的话”,但语气里分明没有给人介意的余地。
无人应答,半晌,对面房间的行灯熄灭了。
鬼吉脸上笑容不减,之前将针屋送到门口的年轻手下推开门,向他报告。
“我们稍微跟了一跟,针屋确实是回东町去了,但是不清楚她有没有遣人打探这里。”
“无所谓。”鬼吉挥了挥手。
“针屋是聪明人,不会这么着急,慢慢等下去总有机会的。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老板说的是。只是老板,我还是不懂,有必要对针屋这么客气么,虽说手里有些情报还算有价值,但只不过是个女人……”
“你懂个屁。”鬼吉少见地爆了粗口,正想接着说点什么的手下立刻噤声,将头深深低下。
“针屋,跟尾张的赤羽说不定是有关联的,卖她个人情,又没什么不好,有收获就是赚了,没有也不亏。你们啊,太年轻,头脑有时候又很简单。”
鬼吉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下的肩膀。
“今晚森田座有表演吧,替我安排一下,我也要放松放松。”
有句话说得好,火灾与斗殴是江户之花,这话的真理程度堪比“江户唯武士与稻荷神社多矣”。
伊织穿得别别扭扭的和服走在路上终究还是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也有人悄悄指指点点着她和一只鲤,然后发出嗤嗤的窃笑。但是伊织并不在意,她专注地拿着手里的炸豆腐慢慢吃,同时认真地聆听着走在她旁边的那个家伙讲的话。
一只鲤背着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子,在伊织旁边小声地解释起刚才的事情。
“这件事是灭火人先有错的。”
那处区域交杂在两个灭火人大队之间,本来就频繁因为分权之类的事情摩擦。当然,这事是常态,江户人没人对这事感到稀奇。但是其中第三大队上周雇一团木匠帮忙维修了架梯和龙头之后,赫然发现这团木匠往日里也一直为第四大队工作,就这么点小事不知道对方起了什么心思,就决意不付钱。
结果这事传到第四大队,第四大队竟然也不满木匠为第三大队干了活,也放下话说之前记的帐不打算给了,木匠这边急得没办法,甚至托人问了奉行所的老爷能不能帮忙调解调解,却始终就是没个下文。
“我的任务呢,就是混进去挑事而已,剩下的,另外有人帮忙去将拖欠的钱偷出来。不要这么看着我嘛,有急事的时候被这么耍实在很烦。”说着,一只鲤也用力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炸豆腐。
两边灭火人大队人数都相当可观,各自的头子虽然对自家队很熟,却未必对对面知根知底,所以鲤穿着灭火人的衣服在里面晃了一圈,制造点摩擦,喝了酒的男人们热血上头,闹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初始是怎么回事。
“比较难的部分是逃出来。就算灭火人想不出怎么回事,奉行所那帮老狐狸可是不好糊弄,你不要以为跟大姐头问话的那位就真信了大姐头说的,只不过大姐头是不好啃的硬骨头,拿不住话把也不方便直接闯进来。”
那位被鲤叫做大姐头的名为叫文字春的舞蹈师傅,是一只鲤的熟人。虽然是舞蹈师傅,但年轻时候似乎颇有义豪之名,老了却孤身一人住在几乎无人的小巷里。鲤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惹了事跑到文字春那里暂避。
“分到的钱自然有大姐头的份儿。都说了不要这么看着我了啊,我也不是白给人帮忙的。嗯,要说这事对不对,自然是不对,但是灭火人那边显然也不对吧,奉行所的大爷们查到后面就算发现起因是这个也不会多管的,一来灭火人那方理亏,二来并没有多拿,只是将拖欠的钱一并结了而已。就是因为有这个底气,我才答应入伙帮个小忙。哼哼,倒是顺路救了你呢。”一只鲤扶了一下自己的斗笠,看着伊织的脸笑起来。
伊织将头向另一个方向歪了歪,做出不想理他的样子。
“前面再拐一下就到百兽屋咯,那我就先……”不管他想说的是不是“那我就先走一步下次有缘再见”,他后半句都没能说出口。
伊织在他旁边有些迟疑地停下脚步。
离他们有十步之遥的地方,挑着灯的雪绪扬起眉毛,目光在伊织乱七八糟的和服上停了一停,然后又饶有兴趣地移到伊织身旁那位没见过的男子身上。
“那个……”被友人那样打量的感觉非常不爽,但伊织竟也一时找不出词来解释。
话说回来干嘛要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一只鲤一看对面的神色就立刻明白过来,他用拿着炸豆腐的那只手随便摆了摆,不过看表情,他似乎又很享受被误会的样子。他正准备将提在自己左手的伊织原本的和服递给伊织然后溜之大吉,拐角处的百兽屋里,猛地冲出来一个绿色的影子。
“雪绪姐!鹤见小姐!”雨花红向左看看,向右看看,来回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扑向雪绪,但是雪绪快速地后退了三步,眼看就要扑到她怀里的少女在最后的三步逐渐变得透明。
“有有有有有一个很高的人来找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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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直属家臣团中,有领地且稻米产值一万石以上的,是谱代大名,俸禄未满一万石的,就是旗本与御家人。旗本可以进城拜谒将军,御家人通常不行。当然鉴于我的剧情后面蛮扯的,如果有bug请大家装作不知道。
火灾与斗殴是江户之花以及江户唯武士与稻荷神社多矣均为确有实据的话。
我,不会穿和服,关于和服那里有什么问题,我也不知道【。
町区名称全部虚构。
森田座是江户三大歌舞伎剧团所在地之一。“江户三座”,是得到了江户町奉行所许可的三个歌舞伎剧团的总称,三座出现之前,歌舞伎的剧场很多,管理也很混乱,于是政府着手进行整顿,原本得到承认的是江户四座,后来江湖中期有一座倒闭,剩余三座就是人们常说的江户三座,江户三座为歌舞伎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御白洲是审案件的地方。
有没有捉奸当场的感觉。【棒读
有的话就太好了。
另外虽然这次写东西我很喜欢考据,但实际上我更喜欢胡说八道,所以如果文后没有附注加以说明,其余内容可参考度并不高的。
【布蘭德/♂/年齡隨故事進程而定】
1‧角色的父母是誰?角色是否由他們撫養成人?
如果不是的話是什麼原因?又是由誰撫養的?
母親是中國大家族的幺女,而父親則是英國人。因為父母離異的關係,布蘭德被母親撫養大。
2‧角色有從小時候就是死黨的好友嗎?有兄弟姐妹嗎?
他們現在在哪里?角色和他們還有聯繫嗎?還是已經分開了?
小時候有個名叫hana的華裔女孩作為朋友,對方的性格更像小男孩些。兄弟姐妹則沒有,不過也有有同父異母的親屬的可能性。
Hana已經死了。
3‧角色的童年是什?樣的?平靜寧和還是動蕩不安深受創傷? !
說不上動蕩不安,不過確實深受創傷。父母之間的關係一直僵持,在布蘭德六歲左右時,他與Hana一同被綁架,就在那時候被關在幽暗的小屋裡,空腹了三天,并親眼看著Hana被殺死。回歸家庭之後,父母以綁架為由離婚,之後被母親嚴苛地教育著長大。
4‧角色有什麼欽佩的偶像嗎?如果有,是什麼樣的?
大概是自立又嚴苛的母親吧,不過也有敬畏的成分在。
5‧在這個故事開始之前,角色是幹什麼的?是誰訓練了角色學會現在在做的工作?
故事開始時是學生,之後則是律師。……依照世界觀的不同也有大魔王/有錢人/死宅/鋼琴師/琴弦師/情報員等。
6‧角色的道德觀和宗教信仰是什麼樣的?為了維護他的信仰,他會做出多大的努力?
是誰或什麼事情教會了角色接受這種道德觀念和信仰?
可以說幾乎沒什麼道德觀吧。為了維護自己的愛好和利益,倒是會傾盡全力。應該說是在成長過程中,自己慢慢領悟到的事情吧。
7‧角色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愛好或者體格特徵嗎?旁人一般對此有何反應?
雖然根據世界觀的不同會有微妙的變動,但最基本的似乎是STK感興趣的人。旁人一般不會知道。至於體格,則是普通偏纖細的男性那一類。
8‧別的角色對你的角色的態度如何?從你的角色的觀點來看,他們為何會有這種反應?
別的角色,除了小櫻和母親外,一般認為他是個彬彬有禮的年輕人吧。會有這種反應自然是因為布蘭德自己演出來的。母親那邊則認為是個好孩子,但是很害怕布蘭德走上父親一般的歧路。
9‧角色能殺人嗎?他/她為什麼會做出殺戮的行為?他/她有什麼敵人嗎?角色能殺他們嗎?
根據世界觀的不同,會有變化的問題。大部分時間是可以的,只要自己能夠脫罪,或者不需要在乎自己是不是能脫罪,應該就會下殺手。敵人的話,說不上有,不過父親倒是很討厭。布蘭德本人更傾向於對真正討厭的人讓他們生不如死吧。
10‧現在角色的人際關係如何?他/她有什麼親密的朋友嗎?
有仇敵嗎?如果有的話是誰?原因是什麼?
小櫻絕讚LOVE中。
爸爸?那是誰。
11‧角色在精神心理上有麻煩嗎?有什麼恐懼症的物件嗎?如果有的話是什麼?是什麼原因?
精神上一定程度上有點扭曲,不過說不上有心理疾病。害怕的東西是狹小的黑暗密閉空間。主要來自於童年被綁架的經歷。
12‧角色平常是怎麼對待別人的?他/她容易相信別人嗎?還是特別不容易相信別人?
對待不熟悉的人,通常是非常有禮貌。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13‧角色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他/她有什麼傷疤或是紋身嗎?如果有的話是什麼原因?
看起來是清秀、定位起來容貌的話大概是【普通的帥哥】,面貌像是五官比較柔和的白種人,輪廓更偏向亞洲人。沒有傷疤,沒有紋身。
14‧角色的日常生活是什麼樣的?如果這種規律的生活被不同的原因打斷了他會有什麼不同的反應?
最普通的ver大概就是上學,和小櫻打遊戲,回家,和母親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一語不發的吃飯,然後再打音游……規律被打斷了也沒什麼吧。
15‧角色曾經歷過這個世界上的什麼重大事件嗎?他/她的經歷對角色有何影響?
……根據世界觀的不同ry
16‧角色有任何聲名狼藉或是名聲顯赫的祖先嗎?他/她做了什麼?
當人們知道了角色有這樣的祖先後他們會有何反應?角色的行為是為了提升這種聲譽,降低聲譽,還是忽視之?
沒有呢。
母親倒是科學界有名的研究員。
17‧角色的理想或者說人生目標是什麼?
根據世界觀的改變而改變,從征服世界到和喜歡的人普通地過日子都有。
18‧他/她是怎樣追尋目標的?故事中描述的冒險經歷對完成這種夢想有何作用?
通過利用人際關係,和人類的欲求,慢慢一點點進行著目標。
19‧角色有過建立家庭的想法嗎?如果有的話,他/她心目中理想的伴侶是哪種類型的?
有啊。
理想的伴侶是被自己掌控住所有的行程,但同時自立的男性。一定是男性,因為他就是基佬(……)對女性,怎麼說呢,雖然也可以欣賞,但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性(hana和母親)留給他的印象都不是能談戀愛的印象。
20‧角色考慮過他/她死亡的可能性嗎?他/她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考慮過。不過,眼前的事情還沒做完就去想那麼後面的事,也太蠢了吧。
11月8日,天气晴,有微风。
十一月的第二个礼拜日,比起前几天的喧嚣,今天的弗罗恩岛明显安静了许多。
克制住围观唱诗班小正太们的强烈愿望,老六翘掉了礼拜日。与其去教堂根烟那帮老古董们扯皮,还不如呆在家里为难得的节日作作准备。
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没型没样地蜷着腿半蹲半坐在新院子的石凳上,一边儿哼着最近追的电视剧主题曲,一边儿挥舞着药杵子“哐哐哐”地捣着些灰白色的植物根茎。哼到喜欢的段落,还时不时地抻抻脖子,唱出几个似是而非的句子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六从大早上起来就眉飞色舞的,整个人活泼得堪比那月亮上捣年糕的兔子。
日子难得,虽然是周日,大掌柜的黎先生还是在做完礼拜后来了药房报道,开展起了他算账之外另一个重要工作——大厨。
厨房里刀光阵阵,黑发飘逸英姿飒爽的华裔青年舞着两把双立人破骨刀,哒哒哒地剁着案板上好大的一块猪肉。三分肥七分瘦五花三层的上好猪肚腩在他的刀光剑影下,不出半晌的功夫就成了半点儿风骨也无的肉糜。案板上肉末四溅,用劲儿却极是巧妙。这个生性爱装逼的青年拒绝了老六特地准备的花边围裙。生凭着刀功,将血沫肉泥完全控制在了案板上,一点儿也没沾染到他光洁挺括的真丝黑长袍。
约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勤工俭学周末骑着电瓶车挨家送货的吴小波载着一大堆的食物和药材来了。
小波把车往路边随便一靠,一手拎着土鸡蛋、奶酪等农副产品,一手抱着一大麻袋新鲜草药,踉踉跄跄地怼开了后院那个纯属摆设的小门。进了院子,预料中该出来迎接一下的主人正在院子里唱着歌捣鼓着什么,连个头都没回,丝毫没有打算帮忙的架势。小波心虚地想起前几日泡温泉时候的意外,看来老六是还没消气。他摇头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膝盖往上顶了顶那眼看就要掉下来的红薯袋子,半拖半拽着往厨房边上的储物间走去。
假装怄气其实只是在犯懒的老六早就听着了院儿里的动静。悄悄歪头撇了一眼动作扭曲着前进的小波,见今天的货量还不算太大,便放下了过去帮个忙的打算,回过头来继续捣药。他这一走神,唱跑了一个高音,强装着镇定,脸上的雀斑似是又红亮了些。
秋高气爽,欧洲百年难得一见的酷暑总算是过去了。想着七月底回岛,跑前跑后办手续的日子,还有扛着八月下火般猛烈的日头搬砖头抹洋灰盖房子的辛苦,冷不丁觉得时间过的真快。
上个月,药铺开张。托岛内留言版的福,没用多久就招到了个又能算帐又能打,还做了一手好菜的大掌柜。最难得的是,这个掌柜家里头那位羊先生貌似是个有钱的主,黎过来说是打工,其实就是闲着闷的慌出来找点事情做,顺便也满足下个人爱好。工钱要的可少,学习药材知识还特别上心。
研究所那边,虽有个药剂师的身份,空挂了那么多年的职,其实老六对这个机构压根没概念。第一天去报道时候发现同事们倒是意外的好相处。还以茶会友结识了位养了猫的知性大叔。时不时去取任务用品的维稳科大哥长得很像自家大哥,名字都差不多。借着这份亲切感,老六也跟他聊得投机,成了个酒友。
日常事务上刚稳定了些,人事处就忙不迭地给加了个体检医生的活儿,安排他给这群小羊小狗们拿中医的路子看看。岛上人大半没看过中医。更有些从小没出过岛的羔羊,连中国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进来就战战兢兢地撩衣服脱裤子,整得老六简直哭笑不得。
体检次日,老六想给自己放放假,约着手底下第一大病号的图书馆理员莱伊和试验田帮着种药草的大个青年阿什雷德一起去泡泡温泉。结果还被隔壁瞎胡闹的木星空投过来的小波砸个正着,回家生生躺了半个星期。
几天没出门,外面气温一日低似一日。本就不长的秋天一晃眼地就过去了,转眼间已经到了立冬时分。比起万圣节,感恩节这些家乡的节典,对于老六来说,反倒是这中国的二十四节气更让他觉得温暖。
小时候家里孩子太多,俩哥哥仨姐姐还有个小妹妹。二哥三岁发现是羔羊,早早地送上了岛。其他七口人全靠爸爸在岛上维稳科任职寄过来的那点儿工资勉强饿不死,但衣服总是不够穿。每每过节的时候商场有活动,大哥就带着大家出去打零工。假日工资高,穿着玩偶服卖卖萌,轻轻松松就能挣到一条新裤子或者新鞋子的钱。哪个节日有什么传统全都没概念,只记得收工回家时,家里弥漫着的苹果派的香味。
17岁考上了里洛尼亚的公费留学生,家里没钱供他,Leo只能边打工边住着年中华街小饭馆楼上的免费员工房。每到中国的节日,收工以后谢顶的胖老板钱大叔一家都会拉上他一起吃晚饭。给他讲节日的由来,教他做各种节气的特色食物。
那几年一个人在外读书,错过了哥哥被确认牧羊犬强迫带上岛的那天。也错过了三胞胎姐姐们的葬礼。只是每年圣诞节回家,家里的亲人似乎都要少上几个,妈妈生了满头的白发,家里再也闻不到苹果派的香气,只剩下一股霉味。
老六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怀疑国教的。
如果我们的主真的存在,为什么要赋予子民这种害人的能力还美其名曰恩典呢?Stanford一家里都是虔诚的信徒,平平常常的好人,为什么偏偏落到了经文中说的叛教者的下场?
随着母亲的消沉,妹妹担起了养家的责任,和他的联系也渐渐变少了。临毕业的时候,有一整个月的时间Leo没回住处,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做学位论文的大实验。一时间都没去注意已经很久没接到过家里的电话这件事。直到做完了实验,爆睡了两天以后回到中餐馆,钱老板递给他一封薄薄的信。信上的署名是弗罗恩岛教廷。
质地朴实的A4纸上,印着有如机械般冰冷的字句。叙述了一场5死一伤的“事故”。将全部的责任推给了探亲时没吃药暴走了的一个黑羊。
看完他呆了半天,最近干脆笑出了声来。弄得钱老板还以为他得了什么好消息。
他其实只是觉得主真是太特么扯淡了,搞意外搞得如此不用心。夺走了他半数亲人,父亲母亲二哥和小妹的这场恩典爆炸竟跟他家半点关系也没有,那惹事儿的黑羊家属竟然只是折了一条腿。
那天起,他就再也不想跟那个有病的岛再有任何交集。
然而这魔性的岛却没那么轻易放过他。没过多久,正在等成绩等毕业顺便找工作的Leo突然接到了大哥的来信。信封里除了两张纸,一个ID卡还有一部看起来样式很老旧的手机。信上说这回维稳科要去中国执行一个任务。之前听妹妹说Leo学了中文以后就一直想去看看,就在岛上给他谋了个研究所研究员的职位,让他去跟着当翻译兼队医,说任务不算危险,就当跟着去旅游。
他想想,去中国也好,离那个该死的教廷越远越好。
可惜,跨了半个地球,这个脑子有坑的主丧心病狂的诅咒反倒像是能力加倍了一般。任务中所有能出问题的步骤都出了问题,最关键的是因为神庭方面对目标恩典的错误评估,任务成员根本没有能力抓住这只黑羊,甚至没有足够的能力抵抗他异常强大且极度不稳定的恩典。
最后他们只能试图逃走。
事实证明这也是无谓的徒劳。Leo眼睁睁地看着离他们本来有五百米开外的目标,只一刹那间就闪到了队伍正中央。身边的大哥Lenard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Leo扔飞了出去。然后只见蓝光一闪,一个巨大的光球凭空出现,笼罩了始作俑者和维稳小分队全体四名队员。再一闪,整个山头方圆数十米的物质随着光芒的消逝泯灭在虚无之中。
还好大哥这一把刚好把他扔下了悬崖,不然光凭人力根本不可能逃脱光球的膨胀速度。
还好深山里有个破道观,观里医术高明的老道士正巧那天突发奇想,自己上山去采药材,不然就算是被别人看到,送到附近的医院也早就为时晚矣。
更侥幸那悬崖虽高,树木倒是不少,落地前卸掉了大半的冲力。所以老六仅仅是没了最后一个亲人,断了八九根肋骨,摔断了右边的锁骨,还有根树杈擦过大动脉直接穿过了他的大腿。
总好过丢掉一条小命。
从此以后,无家可归,无亲无故的三无青年Leo就在在道观住了下来。认了老道士当师父,成了个格外洋气的道教俗家弟子。这一呆就是四年多。养伤养了半年,顺便跟着师父学起了各种中医疗伤治病的手法。名字也被师兄们给叫成了乡土气息浓厚的“老六”。老六觉得一直这样也挺好。每天跟着师父晨练打打拳,练练剑。帮着给来拜道君的信徒们义诊。闲了下棋喝茶磨磨药。比起之前那糟心的日子,似乎这么活着才像个人样。
尤其是到了过节的时候,观里老老小小都聚在一起,做上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每次师父高兴了,还会拿出些大款香客送的茅台五粮液,给大伙一人分上那么几杯。老六喝多了酒就脸红,整颗脑袋着了火一般,逮哪儿睡哪儿,是不是还要叫唤几句大家都听不懂的里洛尼亚语胡话。有时候撒起酒疯,黏的像个牛皮糖一样,搂住个人就不撒手,烦得要死。弄得大家都不敢给他酒喝。
今年端午节那天,三师兄正好过阳历生日,一个没看住让老六又喝多了。这回断片儿断得厉害,第二天醒过来就是晌午了,老六排着脑子死命回忆,就是一点儿昨夜的记忆都没有。也不知怎的,师兄弟们看着他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当天下午师父把他叫到房里,递给了他一个绿布口袋。里面装着一张回国的机票,一本里洛尼亚寄过来的护照还有捆成个小卷的一千欧元,还有一些常用好歹的中医用具。
“走吧,了了尘缘再回来。”
那天到底干嘛了呢。师父的话也是莫名其妙的,全家就剩我一个了,哪儿还有什么尘缘。
想到这儿,头顶几声零星的雀鸣打断了他飘了十万八千里的思路,把注意力重新拉回这个简陋的小院里。他抬头看了看院里的那棵躯干焦黑的老苹果树,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正拿嫩黄的小喙戳着树上半红不绿的小苹果。
这棵树就是那场“事故”留下来唯一的活物。
回到岛上后,教廷把大哥那点财产转到了老六名下,还给了他一笔相当丰厚的伤亡抚恤金。由于挂着研究院的值,岛上按公务员标准能给老六分配住房。让他自己挑宿舍,要愿意自己花钱盖,也可以去挑块闲着的土地。
老六其实没怎么来过岛上,唯一去过的就是现在已经没有了的老面会处。还记得那是个二层小楼,旁边有棵挺大的苹果树。当年他来的时候还看到过有小羊站在树底下,拿能力让熟透的苹果自己掉下来。当时年少的自己还很是羡慕了一番。想着想着他决定再去看这个地方一眼,看看这个唯一熟悉,却也带走了他一半家人的故地。
从码头往北,过三个路口,看到图书馆左转,再走五百步,嗯按现在的步幅应该是二百步,然后……右转。
二层小楼已经没有了,地上斜斜向上伸着几根绣迹斑斑的钢筋。表示着地基的位置。旁边的苹果树树干焦黑,远远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走近再看,却能清楚看见枯黑的树冠上,生着几根不算粗壮的树杈,其中一根顶端还结着孤孤单单一颗又青又小的小果子。他盯着这棵树看了半晌,然后转身走回财务处,签下了这片废墟。
之后两个多月时间,老六除了去图书馆上网和研究院报道,把心思都扑在了这片土地上。借研究院同事的光,找了几个有着便利能力的羊朋友开挂,颇为迅速地环着苹果树盖起了一座四方形的平房小院。后院里挨着大黑树放上了石桌石凳,东边一个卧室,西边建个厨房,南面分别是厕所储物间中间用一到木门隔开。北面临街的那间前后都开了门,有模有样地在门框上面搞了个绿十字灯,当起了药店老板兼坐堂大夫。
小波搬完了东西,听到储物间隔壁的声响,走过去靠在在厨房门口探头往里边儿看着热闹。“黎大哥在呢,做什么好吃的呢?” 院子里头的老六停了手里的杵子,拿一口略显生涩的普通话抢着回了他:“今天立冬,黎在包饺子,小波要不也一起吃吧。”
“好啊,饺子我好几个月没吃着了,正馋这口呢。黎哥我来帮你。有白菜吗?我们家家传的白菜饺子可是一绝。”眼睛发光的青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挽起了袖子。黎伸伸手指着一盆剁的碎碎的白菜。“那盆切好的已经杀好水了,拿块屉布拧一下。”
“那就麻烦小波了,我搞点东西,一会儿来帮你们。”老六边招呼着边进了厨房,拎了个罐子又走了出去。“行啦,你弄你的。包好了叫你过来吃现成的。” 小波翻蒸笼找屉布。
前几天被小波一砸,触动了锁骨上的旧伤,之后又染上了点风寒,开始一阵一阵的头痛。几日的缠绵病榻,让一向精神的老六隐约透出点病弱的架势来,简直有了点莱伊的药罐子风范。正好前几日师父托药商跟着药材一起给捎来了几罐陈年的老酒,店里也还有不少上好的毛当归,打算泡点药酒祛祛湿寒。
临近冬日,白天短了许多。不过才五点多钟天色就擦黑了。老六紧了紧夹棉的外套,抱着混好的药酒走进了厨房。小波和黎两个人已经和好了馅,切好了剂子。黎正在擀皮,小波站在旁边包。面皮擀又快又圆,外薄内厚,堪称模范,小波虽然是个熟手,但包的还是有点跟不上手速。
看着老六走进来,黎抬头看了他一眼。“六先生,你来擀会儿皮。我去做水煮两个试试咸淡。”看着黎的成品,老六自觉水平实在有点拿不出手,自告奋勇地跑去烧水煮饺子。小锅沸了放上几个饺子,点两过凉水。白胖胖的饺子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翻着肚皮飘了起来。
老六搛起一个胡乱吹了吹,拿手虚接着送到小波面前。小波含糊的说了声谢谢,偏了个身,低头直接一整个地把热饺子叼进了嘴里。皮虽然已经凉了,内里面汤汁丰富的饺子馅还烫得很。一经咬破,滚烫的汤汁把他烫的张着嘴呼呼地哈气儿,表情精彩得像点满了颜艺技能树一般。老六举着筷子跑远了一些,看着他扭曲的蠢样笑得直不起腰。
一旁的黎默默地白了顽童老板一眼,自己拿了双筷子,夹走了自己那颗试吃品。在碗里戳开,仔细吹好后才送进嘴里。一入口,黎不由得挑了下眉毛。
家传的味道果然不错,下次按这个做给家里那两个吃好了。
廿七的下弦月散着淡淡的白色光芒,温和地照亮这个与中国太不一样南部的欧洲岛屿,照亮这间像跑错了片场一样的中式小院。
老六把卧室的方桌往门口挪了挪,搬个椅子坐在正对着门口能看到月亮的位子上,一副大爷的神态目送两个大厨进进出出地端着饺子,调料和碗筷。小波接过黎给调好的饺子醋,一偏头看见了老六手边的小酒壶和杯子,不由得一乐。
“老六真不愧是中国通,「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一把抄起小壶。“刚才烫我那下这壶酒就算还了哈。”说着拿起来悬着空往嘴里倒。没有看到倾出的酒浆不是寻常的透明,而是有点浑浊的淡灰色。这一口下去小波差点没吐出来。“你这什么酒啊,又苦又涩的。”
“药酒,未成年人,别瞎喝。”说着他自己也尝了一口。确实苦了点,之后有时间还是拿整个的当归慢慢泡,再加点红枣桂圆冰糖什么的调一下味道,甜甜的应该好卖。桌上忙了一下午的两人没功夫管脑子里正打着小算盘的老六,正对饺子发起了一波强势的进攻。小波吃的大开大合,颇为豪迈,一脸淡定斯文相的黎竟然速度上也不落下风,动作却透着风度翩翩。
“喂,你们给我留点!”放下酒壶。抄起筷子加入了饺子争夺战中。碗里的不如盘里的,盘里的不如别人的。打着筷子仗,老六突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胳膊都舞得格外得劲儿。伤啊病的全都自动消散了一般。
看来这当归酒挺有用,改天给那个药罐子送点儿过去吧。心满意足地夹着一个从小波碗里抢来的饺子,老六咧开嘴笑成了朵烂花儿。
《本草汇言》:重齿毛当归。善行血分,祛风行湿散寒之药也。民间素有当归泡酒,可益精血,补肝肾的说法。
《药学词典》云,当归因能调气养血,使气血各有所归,故名当归。一般取用干燥的根部入药,这一味中药,名唤独活。
对于老六来说,这味药的名字真是有点一语成谶。
家当归时已无家,昔人何在,但求莫独活。
周奇谭4
关键词:舔舐、黛色琉璃瓷人偶、阎罗殿
题目还没有想好……【你
和之前任何一次周奇谭相比,本文都是无限接近本编而非番外的存在,不如说其实就是本编的一(重要)部分。非常喜欢文中写到的地府判官和黑白无常(亲妈分别是ElfArtworld的「Abyss1921」太太和「貪食獸」太太,但是太太们好像退出E站了……如果有谁可以联系到的话,万望恳求告之一下联系方式!!我需要请求角色互动的授权许可QAQ),一直很想写这两位所以正好借着周奇谭的名义先把这部分吐出来了!
2015.1018 20:24 新增part 2。比part 1长好多!【。顺便问问大家能看出新出场的那位正直又给力的少年鬼差是谁吗?他是个好孩子我非常爱他!=3=
至于正儿八经的本编么,由于作者的懒癌还没有产出来……【喂
总之是以后循环往复的轮回中,最终面目全非的命数,最初的模样。
2015.11.15 16:49 增加标题和part 4。这个坑就快填完了,就快了!
part 1 糖。part 2 玻璃渣。part 3 黄连糖。part 4,居然还有part 4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以下是码出来了的正文。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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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地府,惩恶司,银发的少年判官伏在案前阅读卷宗。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把书页翻得哗哗直响,游离的眼神更一步暴露了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如果您因此认为这位是个玩忽职守的主儿,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这位名叫“钟馗”的地府判官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因其超级抖S的性格在最初的岗位分配时有过被赏善司拒收的“黑历史”,然而这丝毫没有打击他的工作热情,倒不如说进入惩恶司使他如鱼得水,很快就成了该司年年的劳动模范。然而自从新上任的阎罗王开始大刀阔斧推行“鬼道主义”指导思想,鼓励对生前有错但诚心悔过的鬼魂从轻发落,能送往阳间转生就尽量送去转生以缓解地府“鬼口”膨胀问题之后,这惩恶司先进职工、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就落到了一直以严刑峻法为纲的钟馗大佬以外的人头上。然而荣誉称号的流失、年终奖的折扣和上级的“请喝茶”都未能使这位工作狂适当放宽他对人对己过于严苛的工作要求,钟馗自身出色的工作能力又使他成为惩恶司应对“非常时刻”时不可或缺的存在,上级部门便适当地对钟馗的工作内容进行了微妙的调整。于是,就出现了上述原本天天对生前为非作歹的鬼魂施行严刑拷打24小时连轴转的大忙人,如今端坐案前百无聊赖伏首故纸堆的情景。
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出现“非常时刻”呢?
没有惨叫求饶声的惩恶司可真是寂静。再这么闲散下去,他的判官笔上的鸩血可都要褪色了。
钟馗正发着呆,一阵熟悉的轻笑声划破了刑室的沉寂。少年判官原本黯然无光的浅灰色的双眸立刻像出鞘的宝刀那样闪闪发光起来。他抓起手边的缚魂索,如渔夫撒网那样熟稔地将它向声源处一掷,一收,一个黑白相间、头戴高帽的青年鬼差就被这拴在脖子上的粗绳,硬生生地拽到了这位“暴君”上司的案前。
“来得正好啊,伍拾陆。有事上报,没事的话……”
要是没有鬼魂可供施暴,暂且用这名下属作替代品也并无不可。
“就陪吾玩玩。”
少年判官扶正下属耷拉在脊背上那颗头颅所戴的高帽,欣然道。编号为伍拾陆的这位黑白无常则先将自己旋转了180度的脑袋转回来,使自己用脸而不是后脑勺朝着专政的上司,而后微微一笑,回答说:伍拾陆愿效犬马之劳。但眼下现世出了点非常状况,大人您不妨先去瞧瞧?”
“……”
钟馗望着伍拾陆手中一纸急令,眸中浮现出些微诧异,随即转化为笑意。
“伍拾陆啊伍拾陆,汝总能给吾带来好消息呢!”
少年判官收回缚魂索,提起墙边与自己一般高低的判官笔,对下属说道:“出发吧。”
“啊对了。”
刚抬脚,少年又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补充道:“汝刚刚被吾折断的脖子,可要小心接好了。要不然,下次吾再折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天下无双的绝妙手感了。”
2)
“吾就说今天惩恶司怎么这么安静,原来聒噪的家伙都跑到这里来了呀。”
尽管眼前的景况比地狱还要糟糕,少年判官仍面不改色。
“哟,那不是赏善司的蠹虫们么?怎么他们也来了?”
“如您所见,这次情况非同寻常。惩恶司人手不够,就临时从赏善司派遣了一批支援人员。”
“哼,平白无故多了一座城的死人,人手能不告急吗?”
少年说着将手中的生死簿掷在地下。一旁的伍拾陆心照不宣地将之捡起,掸去表面的浮尘,收入怀中。
然而,在这场逆天改命的浩劫面前,生死簿已经失去意义了。
“不过,就是特地请了赏善司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们来,也只是在碍手碍脚吧!”
明明连捆仙绳这样的宝物都用上了啊……
他望了望对异兽一筹莫展的众鬼差,眼中却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不过,既然能有活的异兽可供调教,今天也就姑且不计较他们的碍手碍脚了吧!
看着上司向异兽挪动步子,伍拾陆不动声色提醒道:“我们虽是公事公办,但异兽毕竟不在地府的管辖范围,若是招惹了相关部门也很麻烦,所以,还请大人注意把握分寸。”
“汝的意思是,吾平时行事没有分寸了?”
钟馗不满道。手中缚魂索早已鞭子一般地缠卷到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一圈圈殷红的印记。对上司的小心眼习以为常的无常笑道:“……?”
“哼。待吾回去再给汝适当的惩罚。当务之急是料理了这头固执的小东西。”
钟馗的目光又落在修罗场中央形似狮子的异兽身上。虽然灰白的皮毛已被血色浸染,肋上的双翼也折断了一面,狼狈地耷拉着在胁下,但那龙头、马身、麟脚,正是上古神话中的异兽貔貅,如假包换。只是,民间相传为五大瑞兽之一的貔貅,却是这场腥风血雨、人间地狱的肇事者,个中缘由,着实耐人寻味。
不过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就与他无关了。这世道开始颠三倒四、乌七八糟也非一朝一夕,而他只是一介地府判官,又不是什么救世主,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倒不是说他对旁人的生生死死漠不关心,别忘了作为一个超级抖S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他人哀号惨叫的机会。惩恶,对钟馗来说是本能一般的存在。奸邪得惩,良善便得以伸张,水到渠成。因此,虽然这位大人主观上没有“主持公道”之类冠冕堂皇的意思,客观上确实是行了惩恶扬善之实。若说惩尽天下恶,钟馗未尝不愿。只是,这世道只怕是救世主能否拯救犹未可知,更不必说区区一名地府鬼差,力有不逮,心照不宣罢了。
而作为一名地府鬼差,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自有按察司的人马负责。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带走这里的亡魂,仅此而已。虽然此间亡魂者众,但相对于鬼差的人手不足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还远远未到要劳动他出马的程度。眼下的麻烦是,这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貔貅,把这好好的人世间搅成了人间地狱不说,还死死地含着其中一个亡灵不肯松口。貔貅阳气太盛,又身负祥瑞之息,普通鬼差根本无法靠近,引魂幡之类的招魂法宝也失去了效力。就连赏善司从仙界得来的法宝“捆仙绳”,由八位无常一同出马,也敌不过对方的殊死顽抗,此刻正个个皆是满头大汗,一筹莫展。
“地府判官钟馗在此,奉命勾拿此间亡魂,缺一不可。大胆貔貅,速速将尔口中亡魂交来。”
判官凛然语道。而异兽丝毫不为所动,被捆仙绳所牵制着的身躯架起防御之势,金色的双瞳宣示着毫不掩盖的拒绝。
对此,钟馗不怒反笑,朗声道:
“伍拾陆,汝给吾看好了,眼下乃是对方拒不合作,吾等不过是秉公执法,绝非滥用私刑。”
“是,大人。”
伍拾陆应声答道。不过,他心里自是清如明镜。
所谓秉公执法,论及实质,其实不过是个滥用刑罚的幌子罢了。比起乖乖束手就擒,这位大人倒是巴不得对方拒不合作呢。
“呵!”
少年大喝一声,明净八琉璃向异兽飞去。作为审判亡者生前罪孽的工具,看似轻便灵巧,实则重量乃是于受审犯人生前的罪孽成正相关。不过,作为物主,钟馗自然也有些使其或轻或重的手腕。此刻这八颗琉璃珠分别压在异兽的天灵、后颈、脊梁、尻尾并四肢之上,宛如八座泰山从天而降。对方显然未曾料到这琉璃珠的厉害,重压之下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地喘气。不一会儿,便目眦尽裂。
见异兽已动弹不得、束手就擒,众鬼差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额手相庆之余,四处都飘扬着一片对少年判官的溢美之辞。然钟馗对这些阿谀奉承无动于衷。他推开围在身旁点头哈腰的鬼使官吏,径直走上前去,用判官笔轻叩着异兽微微耸动的鼻吻笑道:“喂,汝若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立刻张开嘴,把那个姑娘的亡魂交出来……”
正说着,不料异兽猛然发力,竟在琉璃珠的重负之下抬起一爪,又狠又疾向他拍去。
“大人!”
众鬼差皆大惊。挨了这一下,纵然是钟馗,不也难免魂飞魄散、粉身碎骨?然钟馗岂是等闲之辈,早有准备的他于凌厉爪风下一个闪身,就掠到五丈之外,竟是连一根头发也不曾伤着。倒是众鬼差,本就疲惫大意,这一惊之下,原本绑着异兽的捆仙绳中八根倒有六根脱了手,貔貅虽然偷袭钟馗不成,此刻却欲乘势一鼓作气挣脱开来。眼看异兽就要脱缰,混乱之中听得“嗖嗖”两声,几把定罪令牌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将貔貅的两爪钉在裸露的地面上。貔貅不以为意,奋力一挣,不料爪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令牌却纹丝不动。貔貅吃痛,喉中滚出几声低嚎。它还想挣扎,但随着钟馗一声令下,又几把定罪令牌飞来钉住它另外两爪,八根捆仙绳也将它的四肢锁死。
貔貅束手无策,满腔愤恨地朝定罪令牌的来源处望去,一眼便看出,这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钟馗的亲信——此刻依旧一脸悠哉游哉的黑白无常伍拾陆。
“混蛋,吾叫汝出手了吗!”
然而伍拾陆的积极配合似乎并没能取悦他“暴虐”的上司。此刻缚魂索又像马鞭一样抽上了他的脖子。周围差点被殃及的鬼差们吓得个个面色如土、屁滚尿流。倒是伍拾陆本身依旧像个没事人似的,温和地笑道:“方才情急之下,伍拾陆不自禁间画蛇添足,还请大人息怒。”
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倒是看不出几分歉意。那本该温润如玉的浅笑,由伍拾陆的俊脸笑来,更怎么看都有几分玩世不恭……不,倒不如说是乐在其中的意思。
众鬼差见状,皆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那索命的绳索就缠到自己颈项间来。沉默半晌,一个粗犷的少年音色胆大包天,打破了沉寂。
“钟馗大人,敢问这只貔貅该如此是好?”
闻声,钟馗斜眼睨去,只见出列的是一名肩扛关公大刀、皮肤青黑、面目丑恶的陌生鬼吏。
“哼。”
钟馗冷哼一声,虽仍是余怒未消,却收回了伍拾陆脖子上的缚魂索,说明道:“这业畜虽为异兽,终究是强弩之末。方才那一下亦不过是垂死挣扎。眼下吾等只需趁着它还有一口气,叫它张嘴,勾走它口中亡魂便可。”
闻言,众鬼差皆顿首如捣蒜。方才出言进谏的鬼吏正欲毛遂自荐,钟馗却瞧也不瞧他们,就旁若无人地对自己的亲信下令道:“伍拾陆,汝明白该怎么做吧?”
“了解。”
伍拾陆心领神会,恭敬地作了个揖。
由自己打头阵,撬开异兽的大口,伍拾陆乘隙勾走它藏匿其中的亡魂。——临行时上司曾如此部署。当然,说是“撬开”,会不会干脆撕烂,全看这位大佬的心情。不过……
也罢,对这位大人来说,只要不把它打死,怎样都好说。
伍拾陆暗暗想道。
经过成百上千次实战的历练,两人合击滴水不漏,亲密无隙,这次也必定万无一失。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光使伍拾陆和钟馗本人,在场的鬼吏们,没有一个不是目瞪口呆。
少年挥动着判官笔直击异兽的面门。如此,若不想脑袋开花,已被五花大绑的貔貅便别无他法,只能用血口獠牙迎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异兽竟未作任何抵抗,只用前额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额上威武的犄角表面,浮现出几道裂痕。钟馗失算,冷然笑道:“好好好,吾便看汝能顽抗到几时。”
接着判官笔便如狂风暴雨般扫来,招招都是雷霆之势。众鬼吏见状,无一不股栗脚软。就是见惯了钟馗施虐的伍拾陆,此刻亦觉怵目惊心。终于,“啪”地一声,异兽额上的犄角应声折断。异兽的面盘已是血肉模糊,只有出气,鲜有进气。然而,即便如此,它也始终不曾稍稍松开那张大嘴过。
“汝……”
判官见异兽体无完肤,眼中悲切的拒绝却丝毫未曾动摇,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终于停下手,长叹道:“吾亦知那姑娘本命不该绝,但她如今已死,汝却横竖不肯放她归吾阴曹地府,又是何苦?”
异兽不语。钟馗收敛了情绪,又厉叱道:“这一城之人,又有哪个是命该如此?!何况,使他们阳寿未尽却命丧九泉的,不正是汝吗!”
说着他瞥了一眼脚边另一头异兽的残骸。由于过于支离破碎,几乎无法辨认其正体了。但从残存的气息来看,十有八九是名副其实的凶兽。
虽然大部分大约是这家伙的错,但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兹事体大,上头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黑锅大抵只能由活着的这位倒霉鬼来背了。
“何况,眼下这女子的魂魄已不完整。汝纵是不放开那一魂二魄,又能何如?”
“吾已手下留情,汝不要不识抬举。再不松口,吾便撕烂汝这张嘴,强行夺下亡魂!若是争斗间亡魂尽碎,永世不得超生,吾就不管了!”
闻言,最是凭那张血盆大口叱咤风云的异兽貔貅,却自始至终都如哑巴一般不曾开口的这只貔貅,仰天长啸,从喉中吐出一长串凄厉的嘶鸣。这长嘶震天动地,哀怨凄绝,众人闻之,无不顿感黯然神伤,肝肠寸断。自知大势已去的异兽终于放弃了玉石俱焚的执念,缓缓张开嘴,伸出舌头,将舌尖上的少女残骸轻轻放入怀中,依依不舍地舔舐,温驯一如幼犬。已然失去光彩的金眸里流出了泪水,宛如溪流,冲刷着满面的血水,血流成河,几乎将骸骨冲散。
见状,众鬼吏无不默然。
然而,这只貔貅的悲愿……
“伍拾陆大人。”
伍拾陆正暗自慨叹,忽然被人打断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低声呼唤自己的正是之前出言向钟馗探问那个低等鬼差。
得了伍拾陆的默许,那鬼吏颤声轻问:“像那女孩子那般破碎的灵魂,还有法可救么?”
此刻,那张面目可憎的丑脸明明已是泫然欲泣,却又拼命强忍,看上去格外古怪滑稽。然而伍拾陆没有笑。
三魂六魄为异兽所嚼碎,还有何法可救?
他正要默默地摇头,忽然听到钟馗波澜不惊的冷冽话音打破了沉寂。
“汝,跟吾去地府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众鬼吏皆面面相觑。
“救这姑娘的法子,或许有,未可知。”
就连一旁随侍的伍拾陆也微微吃了一惊,不禁脱口道:“大人,此话当真?”
钟馗应声回首,一如既往地用目光狠狠剜下属一道,冷然道:“善恶轮回,岂可戏言?少说废话,速去将那姑娘的残魂余魄给吾勾来。”
“是,大人。”
虽然半信半疑,伍拾陆还是依令而行。异兽又发出了两声短促的低吼。
钟馗听闻只道:“不必谢吾。不论这姑娘如何,汝罪孽滔天,经吾审判,必遭极刑。汝记好了。”
异兽闻言,又回了一声低鸣。这声听起来,却像是比之前要释然许多。
“明白就好。走罢。”
随着钟馗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鬼吏们终于可以打道回府。然而,貔貅在八位无常的捆仙绳牵引下,摇摇晃晃地挪了几步,忽地轰然倒地,压扁了好几个来不及躲开的鬼吏。人群(鬼群)又开始喧哗起来。
“肃静,肃静!先把被压住的几个同僚救出来!”
见钟馗皱眉,伍拾陆忙代为稳定局面。待鬼吏们手忙脚乱地将被压扁的那几位从异兽身下拽出来,异兽依然纹丝不动。
——“这孽畜死了吗?”
众鬼吏便又喜又怕、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它只是晕过去啦。汝等凑得那样近,它若是突然醒来,一张大嘴,汝等就全被吞下肚啦。”
钟馗冷眼旁观,只觉得好笑。听了他的话,众鬼差却是吓得抖了三抖,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地退避三舍。
“这下可好。眼下,谁可将它拖回地府?”
众鬼吏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退却。这时,唯有一个鬼吏凛然出列,拱手道:“回禀大人,小人尚可。”
“呵。”
钟馗有些意外地望了望这名鬼吏。可巧,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斗胆将自己发问的那名面容奇丑、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鬼吏。
“还有吗?”
钟馗又问。当然不会再有第二个的毛遂了。倒是那名少年鬼吏拱手道:“回禀大人,小人一人足矣。”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哪来的野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
“一个人?不自量力。待会就等着看他出丑吧!”
“年轻人,想飞黄腾达想疯了吧?连那种凶险异常的业畜都敢染指……”
“你别说,这么一来,钟馗大人必定对这小子青眼有加,这小子从此就平步青云了也说不定……”
“呵,被那位钟馗大人重用?要是我宁可一辈子不与他相识……”
然而,钟馗并未如众人料想地那样询问少年的姓名和隶属。他的目光甚至并未多在少年纤瘦的身版上停留,便轻描淡写地道了两句:“把捆仙绳给他。走吧。”
对此,少年未有怨言,只是默默地接过八大无常一脸嫌恶地扔来的捆仙绳,仔仔细细地系在肩头,迈开弓步,喊一声“起”,便开始独自拖动小山一般的异兽来。
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从少年棱角分明的两颊淌下。少年的脸憋得黑里通红,眼里浮现出血丝。然八位无常都合力都拖得举步维艰的异兽,此刻却被少年一人,紧跟着队伍的步调,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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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19 1:16 本篇已完结。后半在这里:http://elfartworld.com/works/81786/
阅读大感谢!=w=
上一篇的后续
安定的Sion x Verite
依然与原作无关(;´Д`)
——
“你就为了这点屁事找我出来,找一个未成年陪你喝酒?现在时间是20点15分6秒。我要睡觉了。”
Verite看着面无表情的Tany,把头埋进手臂里。
Tany抓起桌上Verite好不容易贡献出的新鲜果汁,“说事。果汁的报酬可不低。”
现在是晚上20点15分,他们两个在实验室里,对着几个水果和榨汁机谈人生。真是没有谈人生的气氛啊。
Verite痛苦地哀嚎一声,把头抬起来看了看Tany,再次哀嚎一声又垂下头。可能找Tany来商量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他有些冲动了。他只觉得该找个靠谱一些的人商量,脑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Sora,很快就被否决了。Sora一定会微笑着默默祝他们幸福的!这种结果不是Verite需要的,他需要科学合理的分析。在想来想去之后终于选择了Tany。这是下下策。“算了,你喝吧。”Verite十分郁闷。明明是用自己的果汁拐Tany出来结果骗出来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算我送你的。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
Tany毫不客气地吸了一大口果汁。“找个人陪你?你怎么不找Sion前辈?”Tany注意到Verite身体微妙的僵硬,她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气息。她挑挑眉。“你和他发生了什么?”
“呃、并没有。”Verite干巴巴地说,一个手滑就往自己的苹果汁里倒了半瓶乙醇。“……好吧。”他视死如归地开始搅拌他的苹果乙醇。而Tany眯起眼睛盯着Verite。Verite再次意识到叫她出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别看我了。”他小声地说,不知为何感到紧张起来,还莫名其妙地脸红。
“……你和Sion前辈接吻了?”
Verite脸色迅速变白。
“哦,你提到Sion时的脑电波很活跃,与其说活跃不如说是混乱。”Tany又吸了一口果汁,一边盯着他的脸,“你的舌头的形状也有变化,还有身上的激素……”
“不!”Verite大声惨叫着打断她的话,“我不想谈这个!”“原来你们真的亲了,怪不得你不好意思跟我说。”Tany一脸计划通,“跟我在一起你就应该有被我掏空的准备,我只是把你想说又不敢说的事情说出来而已。”
的确和Tany说话的时候不用说出问题她自己也能够察觉。自己说出来的确是太尴尬了。这算得上是唯一的好处。Verite自我安慰道。而且她能够有效地计算结果和措施,也许事实上找她出来也不算太坏。“就是这样。”Verite破罐子破摔,沮丧地说。“他今天跟我玩大革命,然后我嘲笑他,他就亲我。”
Tany继续倒了一杯果汁,回味地舔舔嘴巴。“你太蠢了。我打赌你一定是嘲笑他是童贞。”她瞄了眼Verite的苹果乙醇汁,厌恶的皱起鼻子。“Sion前辈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那一类。行为、语气、身体素质,各种方面都能体现。而你——”Verite泪汪汪地看着她,“——你出生到现在可能连色情杂志都没看过。”
“我是正常的健康人。”被戳到痛处的Verite小声地嘀咕。“色情杂志有什么好看的?一群女人或者一群男人的裸体难道就能引起我的欲望吗?还不如在我的温室里多待两个小时跟我的小白鼠和番茄一起谈谈心。”
“处男。”Tany嗤笑道。
“你这讨人厌的小鬼!”
Tany有些惊讶地多看了Verite两眼。Verite一直都对她挺和蔼的,他们两的关系也很不错。这是Verite第一次叫她“讨厌的小鬼”。看样子Verite心情真的不怎么样。Tany开始正视这次谈话了。而Verite只是一个劲地抹眼睛想把眼泪都给挤光。
Verite想了想,还是喝了一口他的那杯黑暗果汁。味道恶心得难以想象。他为浪费了两个他的小苹果而感到惋惜和痛恨。他转过头看到Tany正以一种严肃的表情盯着他,他感觉一种奇特的毛骨悚然。“好吧,我刚刚说的有点过了。我现在心情不好。”为了不浪费,他还是一口一口地皱着脸继续抿着他的苹果酒。“喝吧。”
“Verite前辈,你找我出来不是给我送果汁的。”Tany看了看表,“还有时间,我今天晚点睡也没问题。你还是快点说吧。”
Verite郁闷地重述了一遍今天的经过。
“……怎么样?啊,什么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反正不是一件好事,对吧。”Verite继续搅拌着他的苹果汁,猛然惊觉地抬起头,“我怎么觉得我现在这么像那些古早的爱情小说里的女主角?”
“你有这个自觉就好。”Tany看着摸着自己的脸疑惑的某人,陷入了沉思。
“我怕前辈不理我了。”Verite沮丧地把头抵桌子上,“虽然目前是我不理他,我怕他觉得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了。”
“不得不说,你更像女主角了。”Tany随口接道。“那你就不应该不理他。”她又迅速地喝完了一杯果汁。Verite觉得有些破财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了。我怕他啊他好恐怖。”Verite有气无力地翘起椅子上晃下晃:“可是前辈不和我玩就没人和我玩了。那样我就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依赖情绪吗?”Tany嘲笑道。她的脸出现了非常复杂的表情,“不过……你们会……”她说着,突然闭口不继续说下去了。
Verite惊讶地回望她。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奇妙的说不出来的东西。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的趋势。只是趋势。”
“什么趋势?你省略了什么?”Verite变得紧张起来。直觉中这个省略的东西绝对很不正常。很关键的东西。他的总觉得眼皮开始迷信地跳了。
“你不觉得让一个6岁的小姑娘说这种话很……”她屏住呼吸很艰难地,“很……奇怪?我们换一个说法。”她语速很快地在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找找Megrez?难道就是因为他嘲笑了你?”
Verite有些焦躁:“你这时候才说自己是6岁幼女有用吗?!小Megrez我根本不想理他他对我见死不救……他可能还会把我当做小说素材写!”“他会写,下一本章鱼先生的畅销书肯定是关于一段刻骨铭心的黄昏恋,热热烈烈的夕阳无限好。”Tany语速飞快地接道。
Verite用力拍桌子一下就跳起来:“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省略了什么!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接受!”“这感觉就像一个肌肉大汉穿着女仆装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你,我不要这种形象!”Tany紧紧地盯着他说。Verite抱着头抓狂般地挠头:“这不乏是一种受欢迎的地方!肌肉大汉也可以可爱的!”
Tany仍然盯着Verite,木木地说:“你确定?”
“啊,拜托你了!别这样折磨我——”Verite上蹦下跳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他绕着实验室的桌子开始狂奔,好像这样能让他冷静下来一样。
“……那个趋势。”Tany用手比划着,“就是那个……那个趋势。”Verite灵光一闪,不寒而栗。“哪个、哪个趋势?”
“……你一定要我说吗?”Tany一口喝光了她的果汁。“你们会……嗯……这句话太不符合我天真无邪的6岁女童形象了。”Tany清了清嗓子,“Verite,你知道,不能太过相信预言和趋势,这会让你的自主意识会倾向于那个未来……你会潜意识地靠近那个未来的选择,你原本可以避开它的你却知道它的存在后,自己情不自禁地选择了那个方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计算不一定是完美的。这只是个趋势,你不用太在意它。”
“你说的我都懂,所以趋势是什么意思?!”
Tany恢复了她原本的面无表情:“好吧,你们有发生性行为的趋势。”
Verite沉默了。
Tany把两个苹果扔进榨汁机里,榨汁机嗡嗡地开始工作。
“……小Tany,”Verite有气无力地说,“谁教你这个……词的?!”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脸把头垂进大腿后,“你不纯洁了……是不是那个混蛋干的?”“我都说了我不想说的,你别怪我。不然我换成交配更好更科学吗?”Tany的声音在榨汁机的巨响中显得很微弱。“你们的动作接触,口气和对话都表明了这个趋势。你没发现Sion前辈对你进行的暗示吗?他是有准备的。”
“你太下流了!”Verite嚎叫着,“我和Sion前辈是纯纯的同事关系,Sion前辈还那么嫌弃我!”Verite开始自己挖自己伤口,他一边含着泪一边回忆自己被Sion的各种嫌弃和殴打。“Sion前辈那么讨厌我,怎么可能……跟我……那啥。为什么我会被那啥啊!”
Tany鼓起嘴轻轻“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你被那啥而不是你那啥他呢?”
Verite一愣:“有道理。前辈可以变成女孩子啊。”Tany突然笑了。“你有这个自觉真的很不错。你知道Sion前辈他不会变成女孩子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觉悟?“但是我们怎么可能……搞出这种问题来。”Verite爬起来趴回桌子,“这比……我的小火蚁或者兔子先生就是宇宙第一偶像还不靠谱。根本就是不可能事件。”
啊……真是一个漂亮的自打脸。Tany心中涌出淡淡的悲哀感,她同情地轻轻拍拍Verite的肩膀,换来Verite震惊疑惑的眼神。
“Tany,你怎么还不睡觉?”
Verite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整个人被吓得迅速从河外星系回到研究室,他虎躯一震(再次虎躯一震),伸出手灌了好几口乙醇苹果汁,看得Tany心惊胆战。
“你好,Sion前辈。”Tany慢慢地说,“Verite前辈帮我检查作业,顺便榨点果汁喝。”
开玩笑,这家伙还需要检查什么作业吗?Verite纳闷地又喝了几口。这个借口找的太烂了,真想不出竟然是Tany能想出的借口。可能是因为她太紧张导致什么脑细胞活力下降……他总觉得肚子喉咙有些火辣辣地燃烧……Verite惊心动魄地轻轻拿起刚刚的那瓶乙醇。没有贴标签。他有些生无可恋了。
“我混过的,2%。”Tany看到Verite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提醒。Verite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啊,吓死我了。”
“你们在干什么。”不知不觉中Sion已经飘到了Verite面前,他一眼就看到了Verite手里拿的那杯苹果汁。“……乙醇?你喝乙醇干什么?……喝酒?”
“呃,喝酒。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吧。”Verite小心翼翼地看着Sion的脸色。Sion拿过那杯饮料摇晃几圈:“我都忘了现在已经没什么酒了。真的酒可比这个好多了,苹果汁混乙醇……真有创意。”
看样子Sion并没有生气。不过自己也是成年人,喝酒当然并没有什么问题。
“快八点半了。你要睡觉吗?”Sion把杯子还回去,目光转向Tany。Tany目不转睛地盯着Sion,而Sion默默地回望她。在Verite眼里他们两正处于不亚于流星雨一样的超级战争。榨汁机还在不会看气氛的继续发出噪声。他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但很可惜并看不出什么苗头。于是他只好目瞪口呆地在他们中间看着他们正在进行的什么谜之对话。
看不懂。
Tany移开了视线,“我今天晚点睡。”Verite总觉得她看起来很郁闷,好像和别人抢玩具结果玩具裂了自己只得到一条腿一样的那种表情。
“好吧。”Sion淡淡地看过来,“你呢?”
“呃。就这样……喝完再说。”
Sion点点头,浮到桌子上,看样子是要走了。“那好。”
“等一下。”Verite不知道为什么力的推动下突然叫住了他。在Tany和Sion同时惊讶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有点怂了。是谁给他的勇气干这种事的,他真想一头撞晕在实验室里。他只能硬着头皮讷讷地:“那个、前辈啊,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榨汁机恰到好处地响起了一段音乐,榨完了。Tany爬上桌子又去倒了一杯。
“这问题不应该是我问你吗?”Sion看起来有点意外,“你今天看到我都绕着我走,所以我一个下午都在写数学题。”Verite只好窘迫地摸摸自己后颈。“嗯……我只是不知道说点什么。”他总觉得心情变得好了不少,大概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你不会不理我了吧……呃,我不是不想理你,我也不知道你以后理不理我……”
“这是什么问法?又是一个我应该问的问题。”Verite隐约看到Sion笑了。他回到地上一,向前走了两步,朝着Verite头伸出手——然后揉了两把。Verite总觉得像逗狗。成年的Sion比Verite高出半个头,很随便地就能用身高碾压他。“别摸了。”Verite不太高兴地抬起手拍掉了他的手,的确看起来很像逗狗。这回轮到Tany在一旁来回观望了,她无声地吸着果汁继续盯着Sion。
Sion默默地收回来:“挺软的。”想了想,似乎又想不出要说什么,于是他转过身挥挥手走了。Verite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原来Sion会走路,虽然没有什么脚步声。
“我总觉得我被当成狗了。”Verite拍拍自己的头顶。“并不软啊。”Tany小声地说:“恭喜你们,你们下一步就可以直接结婚了。然后Megrez前辈就光荣成为了你们共同的儿子,虽然我觉得本来他就是你们爱的结晶。不知道跟谁学的,如果是亲生的话还真是基因上的奇迹。”
突然Megrez从对面桌底钻出来:“我不是说你们搞情趣别把我扯进去吗?”Verite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密道的?”“乱找的。”Megrez狡黠地眨眨眼,然后又钻回去。
“所以他是来干什么的?”Tany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去删了他的稿子。”Verite把乙醇苹果汁一饮而尽,“就这样吧。20点29分了。晚安,Tany。”
【仔細想想打上個WARNING:含肉體裸露、暴力、與有點噁心的難以名狀情節(……)】
【復健,最近文風怪怪的;基本上是想到什麼就寫什麼】
一
像每一個母親一樣,朱麗葉安娜愛她剛出世的孩子——那無疑是個漂亮的嬰兒,她喜歡向她的鄰里誇耀那孩子從搖籃裡伸出來的有力小手,還有那雙和她丈夫一樣的藍眼睛。他會是個強壯的小男孩的,那些有經驗的老太太們看到那個孩子,就會這麼說道。面對這般評價,朱麗葉安娜只是咯咯地笑著,然後像是要展現出自己身為母親的慈愛那般,將那嬰兒抱了起來,輕輕哼唱起安眠的小曲;那孩子早已睡著,此刻又被他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醒,哭了起來。
朱麗葉安娜不緊不慢地拍著嬰兒的後背,推著嬰兒車離開了,引得路上的行人偶爾投射過來好奇的目光,看向這位年輕的母親和她的孩子。
朱麗葉安娜與丈夫在十八歲生日那天相識,三個月後兩人交往,再三個月後兩人結婚,之後三個月後,孩子生下了。他們搬到一個沒人知道朱麗葉安娜在婚禮那天頂著肚子穿婚紗的小地方,開始了生活。丈夫每日出去工作,朱麗葉安娜則在家中照顧孩子,孩子好像是神賜給她的一個小玩具,使她能在無聊的日子裡高興起來。看著那小東西,她便會生出一種憐愛之情來。她給他取了很多個名字,多半是王儲的,也有些時她高中時讀過的小說裡男主角的名字。
在那些名字中,她最喜歡的名字是安特;儘管她並不清楚那名字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可聽起來朗朗上口,這就足夠了。她丈夫也喜歡這個名字,所以他們在證件上也是用這個名字來稱呼他們的兒子。
“安特,安特,”她輕輕叫這個名字,推開了她與丈夫那簡陋房間的門。她將她的嬰兒放在嬰兒房的搖籃裡面,然後去客廳打開了窗,一陣從西面來的清風撩起粗糙的白紗窗簾,這位年輕的母親望向外面的景色——這座輕工業城市正在緩緩出現的灰色建築群,好像繁殖的黏菌一般越來越多,從中心不停向外擴散,土地被切割、分離,慢慢失去原本的顏色。
她,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將在這裡度過很久很久;她想起自己的家鄉,那是個美麗的海港城市,要是她的孩子能在那裡長大就好了。但不管怎麼說,事情都會變得更好,她如此堅信著,直至聽到有個尖銳刺耳的叫聲。
朱麗葉安娜順著那聲音走過去,她看到那嬰兒房的窗戶破了一半,她想著要向丈夫要些錢,在窗子上裝個防盜網,隨後她才在嬰兒的啼哭聲裡,想起她的孩子還在那兒。她喃喃地叫著那孩子的名字,想過去看看安特——
搖籃之中,是一塊難以言說其形態的肉;其看起來如同直接從豬牛身上切割下來後,又被輪胎之類的東西碾壓過幾次,完全看不出肌肉所有的紋理和流向,如果只是那樣還好,那肉塊上面長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小小的,帶著藍寶石色的色澤,緊緊盯著她看,兩片息肉似的口,在那團不規則的形狀上來回扇動,似乎是在呼吸。
朱麗葉安娜感到恐懼了,她退出房間裡面,她想起她的孩子——那孩子是被肉塊替代了嗎,是有人做了什麼事,要將一個怪物和她的孩子替換?她頓時好像明白了巴黎聖母院的修女看到漂亮的女嬰被醜陋的畸形兒替換那刻的心情。朱麗葉安娜沒明白過來她是做了什麼錯事,以至有人這麼對她。
她從廚房裡面拿了塑料袋,想讓那東西缺氧致死,半透明的塑料套在那怪物上面,隨著那東西的一次吸氣服服帖帖地緊緊纏在了上面;對方起先掙扎了片刻,隨後慢慢失去了動作,等她終於放下心來,將手拿開時,那東西又開始動起來了。那種好像昆蟲般運動的姿態使她感到恐懼。
“把我的安特還回來啊!”朱麗葉安娜舉起手邊的東西,砸向那個怪物;小小的怪物似乎被這重物砸在身上的感覺弄得生疼,趴在搖籃裡發出來刺耳沙啞的叫聲,那種聲音讓年輕女人更為難受了。她又拾起一個東西——這次是字典,仍在那東西之上。厚重的紙張在擊中了那團難以形容的肉塊之後,發出了啪的一聲。
就在這時,女人想到一個可能性——只是那可能性太過恐怖,她不願意再去多想。她跌坐在嬰兒搖籃旁邊,哼起了搖籃曲。
肉塊好像很安詳似的,睡著了。
當晚,政府機構進入了朱麗葉安娜的家,帶走了那團可怖的東西。
二
那肉塊並非沒有意識,只是雙耳無法傾聽,嘴巴無法言說,也吃不了正常的食物;另一方面,從遺傳上來講,那東西確實是人沒錯——從人類母親的腹中出生,享用著人類的母乳,然後突然有一天變成了怪物。“安特”——在它還是人的時候,母親是這麼叫它的,研究所裡的人沿用了這個稱呼,透過一層厚厚的玻璃窗,每個月用儀器來檢測它的生理活動,再之後放入溫暖的嬰兒保溫箱內。
那東西確實在慢慢地長大,其證據就是保溫箱已經漸漸容納不了它的體格;有時候照顧它的研究員會產生出想給那東西來一槍的想法,好讓它不要那麼痛苦地活著。真的,它就不該存在,它沒法和同年齡的孩子們在一起玩,也不可能學會說話寫字,唯一一個還讓他留下來的理由,就只是這東西在某種意義上還算人類,殺死它是算犯法的,所以研究所自然也不可能對其棄之不顧;能從它身上榨取的名為“能力者”的那一點價值,也已經早早消耗乾淨了。
肉塊在被研究員放入特質的巨大保溫箱後,緩緩地移動著自己的雙眼,看向實驗室潔白的墻壁。被整齊地整理過的室內,墻上貼著人體結構識圖,還有其他一些告示。它讀不懂。
八歲,理論上,應該是吸收知識最好的年紀。
肉塊慢慢地似乎也能理解了,自己與玻璃外的那些生物,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它從他們走路時的樣子,交談時張合的嘴,還有偶爾會投射過來的惡意、恐懼或是憐憫中,漸漸理解了這件事。肉塊輕輕地發出嗚咽聲來,但沒有人會理會它,冰冷的研究室什麽人都沒有。
墻上的圖案,是那些人的“內部”,就像它在這保溫箱裡一樣,那些被誇張化的鮮艷色塊,是在那群穿著白大褂的人“裏面的東西”。意識到這一點的肉塊,掙扎著扭動起自己的身子,然後從保溫箱中探出一點頭來,向外張望。過了會兒,它看到黑暗室内猛地跳出了白色的燈光,刺眼的燈光讓它一時間失去了視綫的焦點。
等肉塊再看向實驗室室内,它意識到玻璃之外多了幾個比平常所見人類要小上一些的東西,它明白過來那是小小的人類。他們在大人的教導下站成一排,然後緩緩脫下“表皮”,露出其中潔白的肉。
那是肉塊第一次見到那麼美的東西——在此之前,它甚至連美的概念都沒有,只是單單看了眼少年們褪去衣衫的肉體,就感受到了“美”,不會錯的,不會錯的,那就是美本身啊。肉塊如是想著,蠕動起自己臃腫的身軀,緩緩地,向著玻璃外的世界去了。隨後,混亂降臨,那些少年們搖動著他們潔白漂亮的軀體,驚異於肉塊本身的存在,像所有帶著惡意的孩子們一樣跑了過來。
落下的東西是雜物,拳腳,還有咒罵。
肉塊承受著來自這些美麗之物的惡意,疼痛感早已超越了感知的上限,無論是身體的哪個部分,都已經麻木不堪。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肉塊第一次產生了想要歸於群體的慾望。
若是能變成那般漂亮的模樣,怎樣都好,能和其他人類一起行走的話……肉塊視角的餘光裏,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心不在焉地制止了孩子們這種行爲,隨後帶著那些漂亮的孩子們離開了。
等等我啊,等等我啊。肉塊想著,不住地蠕動起自己的身軀,視綫已經完全模糊了,若是可以的話,真想快些趕上那些漂亮的東西,用行走的,用奔跑的,用疾馳的方式,去追上那些美麗的人類。就是在這種心境之下,肉塊恍惚間再度撇到了墻上的視圖。
和他們一樣就好了,和他們一樣的話,一定能追上他們的。肉塊混沌地想著。
不知從何時起,肉體緩緩地發生了變化。起先從無以名狀的肉中剝離出的是臉,然後是脖頸,接著是雙肩和雙臂,胸膛,腰,雙手,臀部,性器,大腿,小腿,最後是現在泥沼肉塊中的雙脚。
還差一點了,就差一點了。
“肉塊”拖動著自己的雙腳,以像狗一般爬行的姿態,向著實驗室的門口而去。隨後,他聽到一聲陌生的驚呼。
他透過實驗室的玻璃門上朦朧的倒影,看到自己的模樣。
他終于也獲得了身爲人的資格。
三
人類,一種靈長目人科人屬的直立行走動物,這是對於“人”最基本的定義。
隨著人類自身的進化,這個詞本身也被加入了更多的意義,人類社會的構成豐富了人這個字所囊括的一切,然後又成幾何倍地擴張。同時,“人”的定義模糊了。
如果一個生物在基因上是人類,在外表上卻不是人,這樣的東西直觀上對人類來說還算是人嗎?如果僅僅在思維上是人,其他的部分則不是,那又該算作是什麼?如果僅僅在外表上是人,其他東西卻完全不是的話,應該算作怎樣的存在?
無解。
赤裸的少年將厚重的書籍蓋在臉上,仔細嗅著紙與油墨的香氣。他比其他同齡的孩子體型要高大上一點,黑髮,藍眼睛,和一般的里洛尼亞國民沒什麼區別。他坐在書架與書架之間,隨後聽到從遠處來的腳步聲,一個,兩個……兩個左右。
“安特……!”有人喊道,少年被叫了名字後一驚,他扔下書,拱起自己的後背,抱著書架上的另一本書跑了起來,“你在哪裡?”
“嗯,我在這兒。”少年說著,踩著圖書館的梯子,向著趕過來的神父揮手,“有什麼事?”
“你有兩節留堂,下課之後不能離開,你忘了嗎。”其中一個神父說道,少年聽到這句話後,大從梯子上跳下,赤腳在木地板上發出吱呀一聲。安特盤著腿席地而坐,視線卻還在看著趕來的神父。
“我不服從於無益的安排,先生,你要是想找人釋放一下自己是高層的快感,就去找別的學生吧,他們會很樂意聽你們的教誨。”
“你要懂得遵規守法,你以前或許不明白,但你既然已經是人了,就不能再隨心所欲;人類社會有人類社會的規矩,而我現在正要懲罰你,快跟我走,穿上衣服。”
“好啊,能追到我的話。”安特大笑著撐起身子,飛快地跑開了,那些身材臃腫的傢伙追不了他太遠,所以他並不心急。他跑入放學後早已空無一人的走廊,隨意地挑選了個房間走了進去,等待那兩個神父因陰暗的樓道放棄這場追捕。他看到房間中央坐著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就走過去打招呼。
“你好呀——你在看什麼,”安特湊過去看那少年手中書籍的封皮,對方似乎並沒有理他的打算,他逐字逐句地唸了起來,“拉——兀——克拉伏特?”
“是拉夫克拉夫特。”
“這是講什麼的,也是講某個古代人的嗎?”安特問道,對方似乎是被他這缺乏常識的話驚訝到了,隨後笑了起來。
“不,這是本小說,講的是……恐怖故事。”那素不相識的少年輕聲說道,再次翻動了紙頁,“我想教會的神父不太高興我們看這個,并會說它就像那些低俗的婚外情小說,或是那些反動的小說一樣,讓青少年的腦子裡面裝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什麼是婚外情?”安特問。
那少年似乎有些不高興了,但他仍舊做了解釋:“……老天,你是從小就在島上的那一群嗎。你知道夫妻吧,……嗯,婚外情就是指當一個人不再愛他或她的伴侶時,選擇去愛別人了。”
“那有什麼不妥嗎?”
“什麼有什麼不妥?”
“他們不再愛了啊,去愛別人不好嗎?”安特問道,窺探起對方的反應。他的同齡人得到這個回復後皺了皺眉,似乎這問題難到了這位好讀書的少年,可也只是輕輕歎了口氣,再沒有後文。安特決定將反動是什麼的疑問憋回去了。
“再講講你的書吧,你看的書,那個恐怖書。”
“嗯……這書裡面講的東西很多,我來從頭講起吧,它所構築的體系是這樣的——這世界是個瘋癲的神在混沌之中所創造的,它之下又有三個神祇,那三柱外神在這個宇宙裡……他們冷漠,對人類沒有多少同情,不會像國教的神那樣……”少年停頓了片刻後,紅著臉找了個描述,“高傲……不……應當說他們對人類來說太過龐大,人類對他們來說又太過渺小了,幾千幾億的名都如同腳下的螞蟻,那不是傲慢,只是純粹因為所有的視角不同。人類做過多少善行,做過多少惡行,都與他們無關,從不會有什麼天罰……你在聽嗎?”拿著那本封皮上印著拉夫克拉夫特的少年抬起頭來,注視著安特的雙眼,安特已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他只好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視線模糊的雙眼。
“啊,是的,是的,那就是真正的神!國教的神是偽神啊!謝謝你!我的朋友!”安特抱緊素不相識、也不知道名字的少年,好像教徒遇到了聖人似的那般激動。對方在一片愕然之中放下了書來。
“你知道國教的神是怎樣的嗎?”那少年輕聲問道,語氣裡滿是疑惑。
“我沒見過他,我只從神父的話和聖經裏知道,他虛偽,我不喜歡。”
四
唱詩班們排好隊進教堂前,有個騷動發生了。究其原因是教堂的房頂上站著個男人,大概是靠著能力上去的,這不要緊,要緊的是他衣冠不整。據眼睛好的傑羅姆所說,他似乎只穿了個兜帽衫。但不管怎麼說,禮拜還要繼續。
所以當禮拜照常進行的時候,一些閒著的牧羊人便去趕這位莫名其妙飛上教堂駐足的鳥。因為大部分人怕不上去,起先是用喊的。過了會兒,事態嚴重起來了,有個保安的頭上被扔了件深藍色的東西。人們花了一段時間去消化理解——那是教堂頂上那人的兜帽衫。
這位教堂的不速之客露出自己的上身,頗為神氣的站在那兒。
“快把這東西穿上!在教堂裏……教堂上這樣,成何體統!”有個聲音好像太監似的老神父叫出來了。
被如此質問的年輕人一人站在高台上,似乎並沒有要下來穿上衣服的意思。
“人為什麼要穿衣服?”
“啊?”
“我問你,人為什麼要穿衣服?”青年高聲質問道,似乎赤身裸體是件天經地義的事,他高高舉起右手來,隨後指向教堂下站立著的人群,“人既然誕生下來就是赤裸的,又為什麼要用人造的皮囊加於身上?”
“這太淫蕩了!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身體,會造成不良影響的!”
“我又沒勃起!”青年說出那個字眼的時候,周圍的人群發出了一聲驚呼,險些蓋過了青年的聲音,“你會覺得淫蕩,是因為你心裡想著齷齪的事,這肉體每個人都有!亮出來又有什麼不妥!”
“聖母在上——”
“去你的!教堂裡面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聖人不也僅僅用一塊白布遮著嗎!”這倒是真的,以至於那些人一時之間失去了辯駁的能力。過了會兒,有個明顯比其他人多讀過幾次聖經的男人用當時是在處刑反駁了回去,可那時候已經沒人這個問題了。那位教堂頂上的不速之客的手解開了褲子。
“別……只有這個別!”又有人慌忙間叫了起來,可已經太晚了,這次被甩在某位倒霉神父臉上的是青年的牛仔褲。人群已經從義憤填膺趨於惶恐,再不敢說些什麼了,事實是,這事情還沒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正因如此才更恐怖——因為那青年身上還留著一件內衣。人們唯恐接下來會發生更為褻神的事來。
“我的神啊,安特,安特?你下來吧,再在那上面待著,你會掉下來的,過一會兒若望就要拿梯子過來了?”有個老人高聲說道,這話似乎稍稍有些分量,讓那青年停下來看了他一眼。
“真的?”
“真的,千真萬確,別再鬧了。下來吧,安特。”
“那我更不能下來了。因為我所做的事情正確無比,應當得到宣揚,所以在他們出教堂前,我是絕不會下來的。我要讓整個島上的人都瞻仰到我的肉體。”青年說著,剝去自己身上的最後一件衣物,一些年紀大的人已經看不下去了。
隨著最後一片白色羽毛緩緩落地,安特全身赤裸著站在教堂的頂端,張開自己的雙臂,好像炫耀似的向教堂下的人們展現起自己的肉體。他倒沒完全說錯,那是具能看出肌肉線條起伏的身體。
“恬……不知恥。”半晌,有人這麼說道。教堂上的青年全然忽視了這聲音。
“如何!如何!展現這般健美的肉體有什麼錯誤嗎!將自己辛苦鍛煉過後的美傳遞給別人有什麼問題嗎!仔細看看吧!仔細看看!這是此身身為人類的證明!是只有人類能夠達成的美!好好地赤裸著,將自己的淳樸展現給別人看,我不覺得,……不,絕非是錯事!”
青年說罷,赤裸的身形即刻發生了變化,人群們愣了會兒,才從方才那演講中回過神來。
“他要逃了!”
只是那青年已經化作黑色毛皮的貓,順著教堂的房簷跳向了不知哪兒去。
3.
那个灰发的男人似乎有点不对劲。
虽然他会像往常一样来图书馆借书,脸上挂着一贯的淡泊的笑意,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但是,有什么不对劲。
有那么一两次,当莫伊拖着推车穿梭在各个书架间时,明明前一秒还没有任何人的书架前,下一秒就发现谢尔盖竟然站在那里,专注地盯着书架,仿佛之前一直在那里一样。
上周礼拜日莫伊经过教堂的时候,无意中看见谢尔盖在教堂后院栅栏外的僻静处,一动不动地抬头望天,像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像。莫伊正准备上前打声招呼,不过眨眼间,再看时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给莫伊带礼物了。
他虽然没提过,但莫伊心里清楚——
谢尔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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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在三日后的一个雨天。
小雨从夜里就开始下起,清晨骤然歇息了片刻,又淅淅沥沥地持续到了下午。图书馆的人比平日里要少了许多,最后一名借阅者走出大门的时候,莫伊正清闲过头地玩弄着鹅毛笔上的羽毛,这是谢尔盖带给他的若干纪念品中的一个,想起最近几天谢尔盖完全没有在图书馆露面,他莫名感觉有些不安。
突然间,他听到一声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比如,一本书。
他循声找去。当他快走完整条过道,马上就要来到最后一排书架时,发现地上躺着一本褐色的皮革书,正掉落在靠近过道的书架边。
然后他就看见了谢尔盖背靠书架瘫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全身浇湿,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
莫伊倒吸一口凉气,还没能等他发出任何声音,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他之前所撞见的那些不合逻辑的场景,谢尔盖的每一次消失与突然出现,顷刻间历历在目。
“天哪……”莫伊颤抖着捂住嘴,“……这是……”
他赶紧跪在地上扯了扯谢尔盖的袖口:“谢尔盖……你……没事吧?”
那个男人垂着头颅,毫无反应。
莫伊又伸手去摇晃对方的肩膀:“……你别吓我,求你了……快醒醒……”
谢尔盖脸色灰白,看上去已经停止了呼吸。莫伊战战兢兢地探指按在对方的侧颈上——皮肤冰凉,没有活人的温度。
也没有活人的脉搏。
恐惧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莫伊感觉整个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像细小的虫子一样刹那间爬满了后背。
“来人啊——”他感觉自己骤然放大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陌生,“这里有人需要帮助——有人吗?!”
他的声音在图书馆的穹顶与四壁间回荡,就像一只被围困住了的幽灵,茫然找不到方向。
窗外雨声似乎变大了。
莫伊抓起谢尔盖毫无生气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而谢尔盖本来就比他要高,加上失去意识,衣服又被雨水浸了个彻底,莫伊刚要使劲站起来,就觉得膝盖发软,砰地一声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
他咬着嘴唇,将谢尔盖的胳膊往肩上提了提,狠狠憋足了一口气,再次试图支撑起两个人的身躯——所幸这次他成功了。他能感到自己的头发乱糟糟地散落在脸庞周围,非常难受。他的双腿在剧烈地发抖,磕伤的膝头很疼……就连呼吸也变成了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太糟了。他这样想着,真是太糟糕了。
他试图迈动步伐,鞋尖却碰到了异物。他低头看去,原来是那本掉落在地的褐色涂鸦本,第一次搭话时谢尔盖给他看的,那位死去的朋友留下的遗物。虽然扛着一个人弯腰很艰难,莫伊还是把它捡起来塞进了怀里。
从未曾想过,图书馆的过道竟会是这么长,每迈出一步都似乎花费了一个小时,过道两旁的书柜仿佛化身为了一个个高大的巨人,沉默地俯视着渺小的他。鞋子一不小心在雨水濡湿的地面上打了滑,待到疼痛感与疲惫感蔓延全身时,莫伊已经摔倒在地,谢尔盖重重地压在他瘦弱的躯干上,使他一时难以呼吸。
就在这时,从压在身上的躯壳里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心跳。
莫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赶紧将耳朵紧紧贴上去,接着又听见了另一记缓慢而轻微的心跳。
莫伊顿时感觉鼻子一酸,浑身似乎又充满了力气。他重新扛起谢尔盖,咬牙迈出图书馆的大门,冲进了雨里。
雨水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水流进眼睛里,很疼。雨水加重了行走的难度:他扣住谢尔盖胳膊的几根手指一直在打滑,湿透的衣服缠在身上,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拼命把他往地上拖。
“来人啊——”莫伊几乎用尽剩余的力气,再一次大声地求救,“救命啊——有人在吗?!我们需要帮助——”
“——”
一双手把莫伊从雨地里拽了起来,他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骤然消失,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见似乎有人把谢尔盖接了过去,另外有人将胳膊环过他的腋下,支撑着他不至于再次倒下。
“……帮帮我们,”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是机械式地央求着,“……那个人需要帮助,请送他去医院……拜托了……”
事后,莫伊已经忘记前来相助的人们都说了些什么了,他只能清晰地记得坠入口腔里雨水的味道,真的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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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盖醒来的时候,莫伊坐在床边,右手轻轻覆盖在谢尔盖吊着点滴那只手的手背上。
谢尔盖忍不住开口自我调侃道:“……看样子,我这次真的有点惨是吗?”
“嗯,差点挂掉。”莫伊淡淡地回答。
“呵,我有点记不清我做了些什么了……”
“你突然出现在图书馆里,躺在地上,跟个死人一样。”
谢尔盖扬起眉毛:“这么说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嗯。”
谢尔盖这才偏头打量了一下莫伊,皱了眉头:“你怎么也穿着病号服,发生什么了?”
“我没事,医生说我只是受到了惊吓。”莫伊说,“衣服在送你来的路上淋湿了,为了避免感冒,医生叫我换身衣服罢了。”
气氛缄默了一会儿,谢尔盖开口打破了沉寂。
“抱歉,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莫伊没接腔,他从旁边拿起一个用毛巾包裹起来的东西,放在谢尔盖枕边。
“你的涂鸦本,我捡起来了。封面虽然被雨打湿,但幸好是皮革的。另外我替你检查了,内页基本没事。”
“啊……谢谢。”
“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对吧。”
谢尔盖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当然。”
“如果是朋友的话,那么为什么你遇到麻烦却什么都不跟我说?”莫伊问。
谢尔盖哑然。
“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羊。你说你是十六岁才来的岛上,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黑羊无误了。不过我想你必然是有搭档的。以至于后来你整个人不对劲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往恩典失控那方面想。”
停了两秒,莫伊接着嘟囔了一句:“反正你也从来没有告诉我你的恩典是什么……”
谢尔盖听着莫伊对他的一项项数落,哭笑不得,无奈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那次礼拜日,在教堂后院的树下,我远远看到你——前一秒还在那里,后一秒就消失无踪了。然后我在你站立过的树下,捡到了一瓶试剂。”
谢尔盖皱了皱眉。
“我以为那瓶药是你不小心遗失的。就想着下次你来图书馆的时候交还给你,谁知你却一直没有出现。”
“那是我特意丢掉的。一个月前我的老搭档退休了,之后我没有找到合适的牧羊犬。”谢尔盖轻描淡写地答道,“我不想使用掺了别人血液的东西。”
“是吗?”莫伊说,“那你现在吊着的点滴里,掺合了我的血液哪。”
谢尔盖顿时瞪大眼睛企图直起身来,然而刚抬起头又马上脱力地摔回了枕头上。他久久闭上眼睛,最终放弃般地叹了一口长气。
“……那些家伙怎么能用你的血……你那么瘦弱,不该献血的。”
“还好,”莫伊耸耸肩膀,“只抽了一点点,我没感到不适。”
谢尔盖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听到莫伊轻轻地说:“医生说,我的体质很适合安抚你的恩典的器,所以即使只用一点点,也比别人的血来的见效些。医生还说你点滴过程中,如果我能一直握着你的手,让器保持安稳的话,你会恢复得比较快……说真的,我有些生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明明我一直觉得你是可以成为朋友的那种人。”
“对不起……”
“不过,你最后支撑不住的时候,还是跑到图书馆来了……”莫伊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还是有把我当朋友的吧……”
谢尔盖笑了。
“我从不否认我很喜欢图书馆的氛围,尤其呆在你身边有种很放松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适。”
“所以你是拿我当朋友的吧?”
“嗯,毫无疑问。”
谢尔盖感觉覆盖在手背上的莫伊的手忽地稍稍加重了力道,像是对方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接着他听到莫伊说:“抢救过程中,医生说有项事物对你的器的稳定度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每次提到那个名字时,你身体的各项指标数值就会发生严重的波动。”
“——你在昏迷中,也反复念叨着那个名字好多次。”
莫伊坐直身体,直视着谢尔盖的眼睛。
“亚伯。”
谢尔盖的瞳孔不可控制地收缩了。
“谢尔盖。”莫伊一字一句地认真问道,“亚伯,是谁?”
【家庭背景】
家里开了家小餐馆,父亲曾取名为“清茶屋”,经营一段时间后发现被别人误会成了茶馆,才改名为“清风食客屋”。
以前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外交官,后来因为某些政治原因而被迫下台,具体的原因黎梦连现在都不知道。
母亲以前则是一名模特,现在是一名演员,拥有精湛的演技,但黎梦却没有一点被遗传到。
不久前黎梦收留了躺在路边的机器人UZ0号试验机,取名为黎茶。
【具体性格】
有着孩子般的调皮和少女般的细腻,还是个天然呆。
经常会为一些小事情而苦恼,不过到写作文的时候简直是行云流水。
不太善于做家务,这个好像是遗传的母亲(哦卡桑光荣躺枪)。
喜欢在家里尝试各种各样的甜点,曾经跟父亲提议开甜点屋,但被父亲以“我不会做甜品啊”的理由婉拒了。黎梦的甜品是很好吃的。
最讨厌写作业,尤其是假期的作业,太多了。
最讨厌菠菜、香菜和豆腐,都不怎么好吃嘛!
代表物为电子琴。
加瓦尼视角
字数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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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瓦尼紧紧地闭着眼睛,直到脚下切实地感受到地面的硬度才敢睁开。
果然,眼前的是和闭上眼睛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色,两旁街道的风格朴实而简洁,房屋刷着纯白的漆。
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空气灌入了肺里。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停了停,又走了一步,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了坎加。
这里是,自由的吗?
她抬起头,瞬间撞入了那片嵌满星星的蓝黑色天空,整个穹顶俯身欺下一般的压迫感把她震撼得后退了一步。
这和她在画册上所见过的天空很像,却又完全不一样,她定神地看着,几乎忘记了时间和空间。
陡然间,沉闷的响声从脚下传来,在大脑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大地颤抖了。她惶恐地挪动着脚步靠近墙边,却被猛然翘起的地面弹飞出去,滚了两圈摔进了小巷的深处。
她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瑟缩成一团躲在墙角。
怎么回事?
这里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呢?有没有其他人?
她会死吗?刚刚离开坎加就死掉?
她来这里……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她把脸靠在膝盖上,用黑暗将自己与外界隔离。
“危险——”喊声在她耳边炸起。
身处的地面迅速地下陷,她还没来得及踩稳起跳,一双温暖的手阻止了她的下落。
一个“女孩子”一把拉住她向旁边跑去,背光使她看不清“她”的样子,光线模糊了“她”的轮廓。那个“女孩”,看起来像在发光。
她回头,看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已经裂成了两块。
好危险……
拉着她走到安全地带之后,那个“女孩子”笑着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看她呆呆的样子,又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说了些什么,转身走了。
加瓦尼一个字也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刚才“她”转过头时自己所看到的长相上。
那如同树木枝干一样深棕色的皮肤,穹顶一样湛蓝的眼睛,尖尖的、却不像精灵那样长的耳朵,那只比她略高一点的身高……还有语言!“她”所讲的通用语里夹杂着对她而言陌生的口音!
就如同她曾经听说的那样。
就如同她以幻术加身之前在镜子里所看到的那样……
她咽了咽口水,从巨大的震撼中拉回思绪。
那个“女孩”是一个侏儒!!!!
她平生第一次见到了除自己以外的侏儒!!!!!
而且、而且!那个“女孩子”笑得那么自然,看起来温柔又活泼,和自己完完全全不一样,“她”一定是来自与坎加不同的世界!!
那陌生的口音是侏儒语言的口音吗?
加瓦尼激动地迈出步子想要追上去打招呼,却像触电一样马上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侏儒远去的背影。
傍晚,她像以往那样在一个小巷的旮旯里半躺下休息,然而各种各样的记忆漂浮于她的脑海,整整一个晚上紧闭着眼睛都没有睡着。
她想起她需要加入一个队伍,可是她应该怎么做?
已经组成队伍的那些人看起来都彼此熟悉,她没有走过去打招呼的勇气。
太阳不知不觉钻出了云层,爬到了天空的顶端,又不知不觉地落了下去。
这座无名之城很大,也或者是加瓦尼太小了。她走了很久才看到三三两两的冒险者,有些看起来很疲惫,有些却神采奕奕。
其中没有看到去坎加大闹的那队人,也许他们在她还没走到的城市另一边。
有几个队伍走到了城市中心的广场上,加瓦尼注意到这里的地上有许多泛着白光的碎片漂浮在地面附近。每个队伍里都有一个人向着地上的碎片伸出手,白光瞬间扩展开来包裹住了整个队伍,当光再次消失的时候,整个广场上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哎?哎哎哎哎??不见了??
加瓦尼惊慌地左右张望着,然后想起来他们应该是被传送到别的世界去了。
同时,非常可惜地,因为没有找到队伍,她被留在了无名之城。
兜兜转转又是几日过去,冒险者们又回到了无名之城。
加瓦尼拼命给自己打气。
首先你要加入一个队伍,才能踏上拯救世界的旅途,所以无论如何,去加入一个队伍吧。
胆怯也好,害怕也罢。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总之先要先努力往前行走……
她念念叨叨地在无名之城里转悠,看到了一个精灵德鲁伊。
既然有精灵在……这个队伍一定非常非常厉害吧!她心情复杂地想着。
悄悄地靠近之后,她发现这支队伍的成员似乎是刚刚来到无名之城,目前还只有两个人。除了精灵之外还有个个子矮矮、长着长胡子的人。
难道说,是传说中的矮人吗?
她又走近了一点,想看得更清楚。
她还在那个队伍的附近踌躇着,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精灵德鲁伊所饲养的大黑熊在吃了德鲁伊递给它的食物之后,突然失控般地在空地附近疯跑起来。加瓦尼赶紧向一旁躲避,没想到那头黑熊却像发现了追逐的目标一样,径直向着她冲了过来。
那可是两米多高的黑熊啊!!!
加瓦尼的身高连一米都还没到,简直随随便便就能被踩死。
而且因为是肉食生物,就算使用幻术也会被闻到气味,她赶紧转身狂奔起来,在街道间左右穿行,好几次都感觉到带着腥臭味的爪子就在她的背后挥过。
那个德鲁伊会追上来安抚他的熊吗?加瓦尼边跑边想着。
然而随着体力的流逝,她的速度也在肉眼可见地变慢,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大概,不该抱有希望的。
在街道的最后一个路口右拐,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路就被地面上的钢管绊倒,“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她匆匆忙忙地爬起,然后站起来准备继续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黑影向着她笼罩下来,吼声从她的耳边响起——那只黑熊就在她的咫尺之后。
救命……
求求你、神啊……有没有谁能救她……!!!
她的身体被无形的枷锁箍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黑熊的爪子离她越来越近,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
几秒钟过去,她以为会将她撕裂的攻击却并没有落下来。
加瓦尼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铠甲、高大宽厚的人类战士的背影。就好像神明听到了她的祈祷一样,有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黑熊似乎受到了攻击,它蜷缩起那巨大的身体,然后咆哮一声又冲过来。人类没有犹豫,迅速地动了起来。银色的光芒破空而过,未出鞘的长剑狠狠劈向了黑熊的脑袋。
黑熊轰然倒地,沉重的肉体把周围的杂物撞散了一地。
……得救了……
救了她的人类转身面向她,那是一个红发灼眼的人类战士,有着让人异常安心的坚定眼神。他向加瓦尼伸出手:“已经没事了。我是即将拯救这个世界的勇者,你不需要害怕。”
加瓦尼有些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自称勇者的人类战士的手非常暖和,他只用了一点点力气,就把瘦小的加瓦尼提溜着站了起来。
“嘿!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街道后面传了过来。
面对那个精灵德鲁伊质问,人类勇者却完全没有退却,反而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这才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动物伙伴失去理智!为什么任由它肆意袭击他人!你还是一个合格的德鲁伊吗!你还是一个有着拯救世界志向的冒险者吗!回答我!”
精灵德鲁伊没有想到会遭到义正辞严的驳斥,一下子失去了气焰,毫不犹豫地把错误甩给了加瓦尼。
“那个臭丫头给我的动物伙伴喂了药!”
什么……她根本没有接近过那头熊啊?哪里知道什么药?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她只是一个假装成精灵的臭侏儒!”
加瓦尼仿若被当头棒喝。
……被发现了?怎么会?她明明应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才对啊?
她惶恐地抬头看着人类勇者,害怕他会因为受到了欺骗而生气。
他确实生气了。“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此刻的卑劣吗!”他以绝对不容置疑的语气愤怒地说道,加瓦尼颤抖了一下才意识到,那话语所指的对象并非自己,而是在喝止那个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德鲁伊。
她被保护了……
在稍许放下心来感到感激的同时,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浮现出来。
【欺骗是错误的行为,欺瞒别人却觉得安心是卑劣的行径。】
【你就那么害怕被人知道你是侏儒吗?你觉得身为侏儒是那么糟糕的事情吗?】
她心中一紧。
人类勇者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出言不逊的德鲁伊和他的矮人队友,加瓦尼小心地瞄着那个德鲁伊的神情,他并没有盯着加瓦尼看,大概刚才的话只不过是不小心戳中了真相的猜想而已。
很快地,德鲁伊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被他的队友灰溜溜地拖走了,人类勇者收剑回鞘,动作干净利索。
“谢谢你,勇者大人!”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嗫嚅着说道,“我可以提出一个无理的请求吗……”
她看到人类勇者的身上有着她所追求的事物,那是坚定自我、能够挥刀斩尽一切阻碍的勇气所迸发出的光芒。如果可以跟随着他,也许她也能够学到勇气的真谛,可是,她有资格成为勇者大人队伍里的一员吗?
“请说吧,无需紧张。”他单膝跪下来,低着头与她平视。
人类勇者所拥有的,果然是坚定不移的平静目光,加瓦尼一瞬间更加紧张起来:“这个……那个……”
勇者身边的队伍,果然应该是更加厉害的人吧。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你要往前行走。
尝试一下吧。
“请让我和你一起冒险,一起拯救世界吧!勇者大人!!”她抬起头,第一次大声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人类勇者似乎是带着点期待地问道:“你想拯救世界吗?”
“想!”
“你愿意为了拯救世界而冒险,甚至以身犯险吗!”
“愿意!”
“你愿意为此严格要求自己,在刻苦的锻炼中日益精进吗!”
“愿意!”
他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响,加瓦尼也跟着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最后变成了大声地喊出来。她以前从未那么大声地说过话,似乎连胸口的沉郁也被洗涤一空。
人类勇者露出了些许笑容:“拯救世界的勇者队伍——希望之光,欢迎你的加入。”
那之后,他们的队伍又迎来了一位撑着伞的卓尔精灵少女和一位个子小小的狗妖精。
加瓦尼看那个狗妖精小小只软绵绵的超级可爱,有点想去戳一戳揉一揉,又觉得这样似乎不礼貌而踌躇着。卓尔少女薇塔塔倒全然不觉,抱起狗妖精就揉捏起来。
一开始加瓦尼对薇塔塔也是敬畏异常,毕竟那是一位纯血精灵啊!不过薇塔塔性格非常随性,慢慢地相处下来,加瓦尼也稍微不那么毕恭毕敬了一点,不过还是会被捉弄得团团转。
傍晚的训练过后,大家满身大汗地回到了队伍据点——一座小型兵舍。人类战士亚修严肃地指出了每个人的不足之处,比如薇塔塔体力不足、加瓦尼力量和战斗意识都有所欠缺、狗妖精阿泽拉对危险的警觉性不够,同时也夸奖了薇塔塔的战斗意识、加瓦尼的敏捷性和阿泽拉的对职业技能的熟练度。
加瓦尼支支吾吾地询问道:“力量对于正面武斗类的职业是不是很重要?”
亚修沉吟片刻,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
“你目前体型小、力量弱,如果想转职战士的话确实比较困难,如果你决定要向这方面转职,我推荐武僧。据我所知,相比起战士,武僧更重视敏捷性,而且武僧的修行可以慢慢地增强你的体魄。不过,武僧技巧的苦修也比普通的战士修行更加辛苦。”
武僧吗?
加瓦尼想起来涅鲁特起火当日从灼灼烈火中破空而出的黑发人类。
“如果你最终决定要转职武僧的话,我会将我所知的一切武僧技巧以及和武僧战斗过的经验传授与你。想要进行更系统的学习的话,去寻找一位武僧请求指导也并无不可。不过,无论你想转职什么职业,我这里的训练也是不会松懈的。”
入夜,加瓦尼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凝视着窗外的漫天繁星。在她的旁边的床上,阿泽拉把脑袋枕在大白熊厚实的肚子上睡觉,白色毛茸茸的头发使她的身体快要和大白熊融为一体,薇塔塔躺在另一张床上自由地伸展着肢体,亚修在她们隔壁的房间。
要不要转职武僧呢?修行……她想她应该是能够承受的,她擅长忍受。
今天的训练让她十分疲惫了,不过精神上却有些雀跃,白天听到亚修的话时一瞬间产生的些许自我怀疑被压到了心底,她满心期待起接下来的旅程。
她想,她来到这里一定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在慢慢地往前走,路上遇到了同样前行的伙伴,他们结伴而行,是否会加快通往终点的速度呢,在终点又会有什么样的答案在等着她呢。
她这样想着,慢慢地入睡了。
朦胧间他下意识的抬眼,然后在那瞬间惊醒。
“日,睡过站了。”
水原郁郁闷的挠挠头,看着站牌边“请注意首末班车的时间,以免耽误您的出行”的温馨提示,又一次遗憾的确认了自己坐的确实是末班车这一事实。
啊...真麻烦啊。他把手机塞回口袋,一点电都没有的手机和一块烂铁没什么区别。一毛钱都没有的钱包和一片破布也没什么区别。
晃悠出站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末秋的凌晨空气里是连肺叶都刺痛的冷感。水原搓搓手后赶紧往手心哈了口气,可惜不管是摩擦生热还是热传递带来的温暖都是转瞬即逝,最后还是剩下身边一片寒瑟。
真是冷啊,今天……
水原把手插进空空如也的口袋,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想了什么,回忆起来却只剩一片空白。他缩着身子抬起头,夜空一片晦涩,连一缕可以做伴的星光都不存在。
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神木,水原低下头,缩成一团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
不知为什么就想起那个要找他的时候哪都不见,不想看见他的时候却无处不在的人。
……这种时候想到这种没用的货有毛线用啊,水原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倒不是真的相信他所谓的“不论你在哪只要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噢★”那种屁话,咳,反正这也没人,疯一把就疯一把呗。
他再次转转脑袋确认了一下四周,安静的屁都没有一个,好,叫完这一声明天就去嘲讽那货果然还没从中二毕业。
“咳咳,”水原清了清嗓子。
“神——木——蠢——货——货……卧槽!”
嗯,结果如我们所见,水原被一团巨大的高速飞行物击倒在地,心疼极了。
一下砸的水原有点两眼发黑,好久才缓过来,妈的怎么突然飞过来一床被子?哦,还带个枕头……而且都是自己的。
呸,就算带个枕头而且东西都是自己的也不正常啊!
“嘿水原君,这种时候看到我是不是有种特别的亲切感?”
从车窗里探出来的那个脑袋笑的怎么这么欠扁,水原默默的抱起砸了自己一身的枕被,车门应声而开。
车里并没有开暖气,于是水原坐进去后十分顺手的把被子裹在了身上。
一时沉默。
然后还是水原先开了口,“我先睡会,随便去哪,到了叫我。”
“噗,你啊。”对方裹成蚕宝宝的样子从后视镜看的很清楚,神木关上车窗,“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也不夸我说话果然算话。”
“哼……”水原的声音有点软有点闷,“肯定是嫂子打的电话,被子都送过来了,我哥不知道又往家里招了什么客人,再这么下去我的生活还有什么隐私……啊麻烦死了,别说话我要睡觉……”
“啊等下你家住哪呢,出来的急我小本子都没带,喂……”
轻浅均匀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的扫在神木身后。
……嘛算了,就这样吧。
————————————————————————————————
神木大大说已经熟了可以吃了,所以就码出了这样很迷的互动……算了没时间了就这样吧,水原郁在熟人面前肆无忌惮的样子啊……不知道为什么写的这么像撒娇,好麻烦,大概是我的错觉,嗯,一定是错觉。
顺便说一下嫂子就是星野青空那个狗我的家伙,妈的……因为是同班同学所以看看日常觉得水原和神木很熟就在这种大半夜的时候一点没不好意思的跟人说小郁把自己丢在外面了,你去接一下吧谢谢啊。这种亲哥亲嫂,没法玩了。
“发现尸体了!发现尸体了!稍后将进行学级裁判!”
尸体发现广播的声音响彻全船,就算是这个被封闭的房间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广播的声音之后——
滴滴、叮!
——是门锁传来的提示声。
看样子是房间门已经解锁,外面的海风通过微微开启的门缝钻进室内。
黑神归凛起身,推门走到室外。
走廊上奔跑着因为刚刚的广播而吵闹的同学,有人还未搞清楚状况一直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则是大喊着催促众人赶紧到二楼的剧场。
不用说,是又发生杀人事件了。
黑神闭上眼睛,在脑中回忆着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经历过的种种。
她试图运用自己的死神才能,利用已知的事项计算出和这次死亡事件有关的信息:死者是谁?怎么死的?凶手又是什么人?
以个人的立场来说,黑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然而黑羊却说她依旧有义务参加学级裁判,在裁判上失败的话依旧会被处刑。
虽然黑神觉得黑羊拿这番话来吓唬自己的意味更大一些,但也无法排除黑羊真的会照此执行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黑神可不敢疏忽大意。
如果自己在这里死掉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看不到……”
根据已知的事项,看不到任何跟这次事件有关联的死亡。
也就是说,这次的死亡是由于未知的事项引起的。
是在黑神被监禁期间发生过什么吗?
抑或是,她之前未曾注意到的某些事物发酵产生的结果吗?
黑神进入了二楼的剧场。
她穿过观众座位之间的过道,径直来到发现尸体的舞台上。
“葬礼吗……”
死者——六手琉璃的尸体躺在舞台两边的地板上,从旁人的交流中可以知道它被发现时正躺在水槽中的小船上。
将死者放在船上,让人联想到维京人所进行的海盗葬礼。
而众人现在所搭乘的这艘“海蛇号(Jormungandr)”,其名称亦是出自维京人所信仰的北欧神话。
这之中难不成隐藏着什么关系吗?
然而就算有,对现在也没有任何帮助,眼下最重要的是破解眼前的谜题。
黑神开始检查尸体。
她的手指触碰着已经完全没有体温的尸体。
从尸僵跟尸斑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6-9小时左右,熟悉人体的黑神有能力做出这样的判断。
不过,它一直处于水槽上方这种充满湿气的环境里,这一点是否需要考虑进去?
若是考虑这一点的话,死亡时间应该加长还是缩短?
再者,死者是一死亡就在水槽附近的吗?
死后过了多久才被放到船上?
这些过程会不会对尸体的状态有影响?
……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窜进黑神的脑中。
“……要是小针森罗还在的话……”
黑神不自觉地自语道。
她下意识地捏住了藏在衣袋里的金色哨子。
她开始觉得让小针森罗死亡是个错误的决定。
“……?”
忽然,仔细地查看着尸体的黑神注意到了某些东西。
在尸体脖子上的伤口——根据黑羊先生档案,这也是尸体上唯一的伤口——里面,似乎藏着某些东西。
黑神没有带医用手套过来,所以她决定使用别的工具来一探究竟。
她取出绑在裙底大腿上的蝴蝶刀,打开之后将刀刃探入尸体的伤口,轻轻挑出她所注意到的异物。
她将沾着血液和异物碎片的刀刃放到眼前细细观察。
“黑神……”
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声音似乎是在和自己对话,黑神回头看去……
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黑神同学……”
她注意到声音来自下方,低头一看。
站在那里的,是睦月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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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
死亡时间:从尸体的尸僵和尸斑等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为6-9小时。
倘若你记录我们的罪过,
谁人能逃脱惩罚?
——诗130:3
卡维莱克正坐在他那张舒适柔软的椅子上,用一种完全谈不上舒服的神情打量着他的来客。
这是一名给人说不上什么感觉的成年男子,有着欣长的身材和病态白皙的皮肤。他穿着深灰色条纹西服,带着礼帽,从一进门就眉眼弯弯在笑。也就是这一点令卡维莱克极其地不悦。
嬉皮笑脸的人。卡维莱克在心中下了定义。
“哇哦~这就是佛伦恩群岛最大也是唯一针对能力者建造的监狱的BOSS典狱长的办公室放眼全局景色可真不错~”
男子一口气说完后,便双手撑出两个圈,佯装望远镜架在眼前。时值深秋,本就是灰色基调为主的监狱即便是在放风的时候,也被迫增添了数分萧瑟。男子依次扫视着活动区全部的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一名有着深红色头发的犯人身上。
“锵锵~目标锁定~”
卡维莱克的双眉之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如果这个季节还有的话。
“所以,Cheshire……先生?您来这里的目的,我已经很清楚了,是为了保释那个暴脾气的深红炸弹吧?”
“深红炸弹?小阿达西尔?这里是这样称呼他的吗?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一时间我没反应上来,毕竟我比较习惯叫他Su……这个倒是无所谓的事。”
来者的身份和各项证件齐全,在拖延时间的时候卡维莱克也已经调查到对方信息的合法化。眼前的人确实是神慈科成员,而梅利尼在入狱前的身份资料上,对于他的隐蔽工作也记载的非常详尽。
卡维莱克掌握着监狱全体成员的第一手资料,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是从出生到死。他一向认为但凡有过污点的人绝对不能对其报以信任,他坚信原谅人渣是上帝的工作,而他的任务就是送他们去见上帝。可惜横在他们之间的还有法律。
想到这里,卡维莱克忍不住咋舌。
“好吧,既然你有合适的理由,又手续齐全,我想我无法阻止你——虽然我不认为给这样的人第二次机会有什么意义。我们应该做的是用法律保护弱者,帮助需要又有资格接受帮助的人,而不是这种凭借一己私欲为所欲为的混蛋。”
Cheshire偏着脑袋只字未发,只是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即他的身体开始变淡。起先卡维莱克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很快他就能透过Cheshire的身体看到对面的花瓶。
“我只是来提供相关手续的一部分,他的新搭档还在测评途中,不出意外的话,我想您很快就能与他相遇。”
消失到只剩下嘴巴的Cheshire说完这句话后,终是无影无踪了。
卡维莱克觉得不悦,同时感到各种愤慨。这世上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可怜又柔弱的人,他们才真正需要关怀,我们——你们哪来的闲工夫去管这些社会败类?让他们自生自灭都是对他们的人道主义!
站起身的卡维莱克踱步到窗台前,他也很快就发现了那抹暗红色。
阿达西尔•梅利尼,因为当街斗殴而多次关禁闭,维稳科常年榜上有名,在最后一次杀害搭档未遂后被遣送进监狱。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资格?
阿达西尔讨厌人多的地方,他也不喜欢被人盯着并且窃窃私语。这样几乎深入骨髓的厌恶感他似乎以生俱来,从小就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的日子他刻骨铭心。
然而现在不是干这些事情的时候,阿达西尔长出一口气。
冷静、冷静、再冷静。你已经因为狱内斗殴而被罚了三个月禁闭,虽然于他而言在监狱里关禁闭简直可笑,但继续这样放纵自己可不行。
“喂你,听说你小子能耐不小啊,这里这么无聊,给我们兄弟几个露一手?”
阿达西尔抬起头,包围过来的人墙遮住了难得可贵的光线。
想想你的未来,想想你的过去,想想你还在岛外的母亲。你不是很想回家见她一面吗,那就好好表现,争取提前释放。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达西尔作势要走,却被一名身宽体胖的光头用身体挡住了去路。他转身想离去,紧接着就发现各个方向都围满了人。
“别走啊,多扫兴,”半张身子笼罩在刺青下的男人狞笑,“听说你很会放烟花,白天也炸得很响,放出来当做大家的余兴节目嘛!”
别生气,别被激怒,深呼吸,来,深呼吸。
想想莱安,他那样期待与你的相聚,你忍心再一次拒绝他吗?想想亚摩——
“我想回去了,请你让开。”
强行离去的阿达西尔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人群开始起哄。
“打了人就想跑?哪条道上都没这样的规矩吧?还是其实你什么都不清楚,需要哥哥我再教教你?”
稳住,阿达西尔,你一定要稳住。静下心,别被这群无耻之徒挑逗起来。你不是那样的人,要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有人吹了声口哨,剩下的人发出意味不明的隐晦的笑。
想想你的人生,你还有漫长的路要走。想想那个人,被你伤害的那个人,难道你不该去道歉?找到他,对他说对不起,去赎罪,然后和好吧。像往常一样,就算做不成搭档。
“不如你今晚来我的牢房吧,我会好好教你做人的乐♂趣。”
想想亚摩斯——
“你他妈的说什么屁话!”
阿达西尔原本束着的头发被炸开,并因为静电而直立,人群中发出小声惊呼,有人开始逃跑,早就发现此事的个别狱警嬉笑着加大了押注的筹码。
“你才见鬼的装什么英雄!”
光头男人如同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却被惯于擅长近身搏斗的阿达西尔轻易闪过。后者凭借敏捷的身手在对方重点部位落下数拳,最后又在胃部给予重击后,绕到其身后放倒了男子。
阿达西尔一脚踩着对方的后背,一手反方向扭着对方的胳膊。之前围观的人群早已作鸟兽状散去,已经得到结果的狱警掂着警棍,说说笑笑地向对方怀里塞了一把钱后,向这个方向走来。
“不许你们——不许你们再说侮辱我的话——”
“那女人是个娼妇,养了一个不识好歹的小狼崽子,嘘,小声点,那小鬼瞪着我们呢。”
“不许你——再瞧不起我!!”
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充斥着男人的胳膊,并游走于他的全身。他的胳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他惊恐地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阿达西尔大爷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您教我做人,您教我!”
“你应该忘记那些悲痛,它们始终会刺痛你。你要化解那些被伤害,因为他们终将成为你的力量。”
“你不说出来的话,我怎么会懂?!”
如果非要说出来才能明白的话,那你究竟理解我什么?
放开男人手臂的阿达西尔彻底安静下来,之前迎风飞舞的火色长发也顺服地贴在他的肩上。
他再也不看地上依旧哀嚎的男人一眼,转身朝着狱警走去。
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可是为什么你们还不理解?
这样的人,这么些人是邪恶而危险的。
他们存在的每一秒都是对我们的巨大危害。
应该尽早铲除。
目睹了一切的典狱长从鼻腔内发出冷哼,一把拉上了窗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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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的更新,我还以为马上就和柯尔特见面了呢,结果又整了这一出……写阿西被欺负的时候无比顺畅,一定是因为我是亲妈的缘故【
车轮缓缓滚过,在雪地上压出两条长长的轨迹。
开车的年轻人手很稳,技术也相当好,在乡间的路面上依旧平稳得很,让后座的人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米奈亚斜靠在座位上,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开的很好啊。”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肩膀一僵,显然是没有料到会被搭话,有些局促地望向后座。
“这世上他能看得上眼的可真没多少东西,要知道连我都没被他肯定过几次,还不快谢谢教皇大人?”米莱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替他解了围。
对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米莱依先生就别取笑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米奈亚一愣,本能地觉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旁边米莱依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摊手,“这可是我的御用驾驶员好吗?我那边存着的试验品都是先给他试用的,要是这家伙的水准你都看不上眼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给你找开车的人了。”
“没那回事。”米奈亚淡淡道。“我既然没办法亲力亲为,受人恩惠,总是感激的。”
米莱依闻言,看了一眼他靠在窗边的姿势,不觉轻叹了一声。
“这种事情,何来恩惠一说?”
没想到说话的会是那位年轻人,米奈亚稍稍有些意外,“你愿意助我,自然是有恩于我的。”
“此次出发之前,我只当是看在米莱依先生的份上还他一份人情,未曾想到他要护送的贵客竟然是您。”对方的口气缓了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尊敬,“大教皇先生于我全家都有救命之恩,科伊今生只怕是难以为报,哪里敢将一次行车视作恩惠于您。您若是需要,何时何地都在所不辞。”
米奈亚一震,忽然明白这位是谁了。他为何会对我这个态度?米莱依又怎么认识他的?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的疑惑,他语气认真,“米奈亚不敢。”
科伊笑笑,却是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您若是需要,何时何地都在所不辞。”米奈亚沉默地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哎,看前头,要进廊桥了。”
米莱依急忙插进来转移话题,“前面我们下来自己走吧,开进去不好。”说着,他用手肘捅了一下米奈亚,冲他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似是默认了。
“你们二位小心。”科伊把车停在歪歪斜斜的路牌下,“可能要走远一些了,我不能进城,抱歉。”
“没事,我们理解。”米莱依动作麻利地钻下了车,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喷嚏,“把我的披风给我!”
“自己过来拿。”米奈亚端坐在车上,把那团布料推过去。米莱依一把扯过扔在座位上的绒毛披风,胡乱裹在身上,小跑过去给他开门。对方已经穿戴整齐,裹着朴素的茶色外套向他伸出手。米莱依熟练地把他扶下车,看着米奈亚紧了紧领口,对自己点了点头。“走吧。”
“您老慢着点。”米莱依跟在旁边,冲他笑了笑。
——
“廊桥虽远在境北,却也是一处热闹之地,归根结底的原因就在这一方廊桥之上。桥在,人在,桥长,人的故事也长。”说到这里,米奈亚偏过头去,“这个传说你总该听说过吧?”
米莱依点了点头。“若是常人上了这廊桥,哪怕是走到地老天荒也找不到尽头。只有在这个世界上无处可去的人,虔诚信奉着圣米纳亚,才能在水面正中看见桥的断口。往那断口上踏出一步,心诚者便能见神,心不诚或有杂念者便只能坠入万丈湖底。若是到那时才想起来退缩的话,这人一生都不会再受到圣米纳亚的庇护,都因为他拒绝了神恩。”
“对。”米奈亚点点头。“你看这周围之所以如此热闹,都是因为这一个传说。全国各处的人都愿意来这里参观,甚至举家定居在这境北之地,这‘离神最近的地方’。”
“说了这么多也不过如此。大冬天的这么冷,也没见他们怎么被眷顾,多降些温暖啊?”米莱依说着缩了缩脖子,引来米奈亚不满的瞪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已经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四季变迁都是神的恩赐,不去感激体会,还不餍足地抱怨?”
米莱依吓了一跳,转头去寻找声音的主人。没想到对方接着道,“这样也算侍奉神之人吗?”这话就有些尖锐了,米奈亚蹙眉,左脚迈出一步挡在米莱依身前。“这位是我的朋友,并非三院所属,说话多有不妥之处,我先替他担下了。”
阳光在四处的白雪上反射出炫目的光彩,米莱依眯起左眼,总算是看清了说话之人的长相。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形瘦小,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红色斗篷。与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同,那双湖蓝的眼睛无比坚定地看向这边,干净,执着,毫无一丝杂质。身旁米奈亚正与那个孩子对视,漆黑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
过了半晌,他突然拂手,行了一个大礼。
“米……”米莱依抬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挡下了。米奈亚只给了他一个眼神,眼底满是深重的叹息。
他说,王,我们来接你了。
这句话出来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运转,凝固在一个诡异的角度。米莱依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现在,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面前的少年在阳光下露出一个笑容,哀伤,孤独,凄凉,又带着解脱的放松,仿佛一切都已是身外之物。这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难以形容的笑颜了。
这一幕,无论是他或是米奈亚,大概都永生难忘吧。
米莱依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叹息。
圣米纳亚,为何会是这么悲伤的世界呢?
他伸出手抚上遮住右半边脸的面具,指尖在镜片前划过,最终还是收到了披风里,摇了摇头,跟上已经迈开步子的两人。
圣历453年,12月31日,新社廊桥。
昨夜又降了一场大雪。廊桥本就境北,正是天寒地冻之时,许多人家门口的积雪都堆了半人高,若是站在稍高些的山头往下望,入眼尽是一片苍茫。
冬日的早晨总是比往常来得懒散些,此时天刚微微亮,小镇还沉浸在编织的梦里,寂静得一声鸟鸣也无。漫漫白雪中,唯有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身影分外显眼。瘦小的少年拿着一把比自己还高出一点的铁铲,正在奋力清扫门前的道路。
一时间,只有铲底接触雪堆的细碎声音和他的喘息声,仿佛成了这清晨的第一曲乐谱。被扬起的雪花尚还蓬松,晶莹剔透地在风中流转,煞是好看。
拉文特从小就比较怕冷,又比同龄人瘦弱不少,这一会儿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冻得通红,只能撑着铲柄勉强站着,胸腔在薄薄的衣衫下不断起伏,连喘气都很辛苦。稍微休息一阵,待到气息逐渐平缓,少年搓搓几乎没了知觉的双手,重又拿起了铲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缕阳光照到了他的脚下。拉文特停下手中的动作,撑着铲子,眯起眼睛试图确认光线的来源。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哥哥!”
八岁的小男孩裹着厚厚的冬衣出现在门前的台阶上,摇摇晃晃地想要走下来。眼见他脚下不稳,拉文特扔下铲子就冲了过去。“别动!”
预见被他这么一惊,“啊”了一声,直接跌坐在了台阶上。拉文特匆匆赶到,伸手想要抱他起来,却被怀里的人甩开,他一愣。“预见……”
“哥哥是大坏蛋!”男孩眼睛红红的,伸手去揉扭到的脚踝,“不是说过不要再出来扫雪了吗?要是又生病了怎么办……爸爸又不能……”他越说越委屈,眼看着就要流出眼泪,拉文特赶忙把他拢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
“没关系的。预见,回房里去好吗?”
“不要!”男孩倒是倔强的很。
拉文特只得柔声安慰他。“好预见,别生气,哥哥只是想再多为家里做一点事而已。”
听到这里,预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出小手去打拉文特。“哥哥你是不是今天要走了……不要我们了……怎么会没关系……”哇的一声,竟是直接哭了出来。拉文特见状一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打横抱起,往房里走去。预见扯着他的斗篷,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不要走……哥哥……
拉文特听得心痛,又无话可说,只得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些。
好不容易回到客厅里。他先把预见在沙发上安置好,无奈看着小小的男孩不放心,又去给他找了条毯子盖上,跑到壁炉前添了几根柴火,才转身钻进了厨房里。预见往毛毯里缩了缩,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鼻子,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水杯。拉文特正好端着一杯热水出来,见状,不假思索的把手上这杯换给了还在微微抽泣的预见。“喝点热的,对身体好。”
“谢谢哥哥。”男孩极其小心地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吹了吹气,啜了一口,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哥哥最好了。”
拉文特见他似乎不再赌气,心情也好了起来,随手把水杯放在一边,起身去拉开窗帘。
“今天似乎会是个好天气呢。”
窝在沙发上的男孩子捧着温热的水杯,目光追随着最喜欢的哥哥瘦削却坚定的背影,看着他为了这个家而忙碌,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嗯!”
——
“这就是廊桥吗。”
米奈亚指尖敲击着窗沿,看着窗外大片的雪原被抛在身后,不禁有些感慨万分。身旁坐着的人原本正盖着本书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放下书,转头看过来,“我记得你是来自北方的吧,没来过?”
“没有。”米奈亚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故乡是在北方,不是境北。”说着他不禁看向米莱依,“我以为你会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
对方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地理害得我险些没能进联校,没区别啦。”
“好吧,我都是满分。”米奈亚默默看着自己这位严重偏科的好友,“你该补补这方面的知识了。”
“我只要知道该知道的东西就行啦。”
米莱依摆弄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戒指,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招牌笑容,“别的不归我管。”
“不管不问不痛不痒,你还真是轻松啊。”米奈亚也放松了表情,不再看窗外的雪景。对方听到他这么评价,嘿嘿一笑,反问道,“羡慕吗?”
“羡慕。”
出乎预料地,米奈亚给出了诚恳的答案。米莱依先是一愣,而后笑得更开心了。“米奈亚先生,你给自己找的事儿太多了,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的。”
“你是最近第二个对我说这个话的人。”米奈亚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思考了起来。
“哦?那第一个是谁?”米莱依很感兴趣地凑过去,“让我猜猜,影师?”
米奈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艾德里安?诺亚?斯温老师?”对方倒是锲而不舍,“天青?”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米奈亚眼皮一跳。“别跟我提他。”
见状,米莱依很没良心地“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他又怎么你了?”
“其实,要说也没怎么。”米奈亚叹了口气,用指节摁了摁太阳穴,做出简短的总结,“我们政见不合。”
这四个字一出,米莱依瞬间无语了。他还记得上一次米奈亚千言万语汇成这个词的时候,那两人是如何在王城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当时米奈亚新官上任,正准备在大教皇的位置上大展一番拳脚,却是被天青凉凉几句话否决了大半。最后两人就老一派的去留争论到三月节的仪式开销,处处针锋相对,米奈亚据理力争,天青角度刁钻,谁也没办法说服谁。到后来三院的人几乎都来全了,在门后听着他俩根本停不下来的辩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最后还是影师无视屋内的低气压径直推门而入,顶着两人杀人般的视线悠悠说了一句:天黑熄灯了,不等他们发话,拉掉灯就兀自出了房间,众人才皆大欢喜地作鸟兽散。
米奈亚看见对方这个表情,也知道他大概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自己也无奈地笑了。“我还有信用吗?”
“你得对自己好一点。”
米莱依重新打开手中的书本,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对方倒像是听懂了,叹了口气,视线转回窗外。半晌,米莱依听到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然而还是被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说,这句话,也是第二次听到了。
“十个小奴隶啊小奴隶,长途被卖体劳顿,累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剩九。”
安度因站在这座城市首富的居所对面的一栋高楼里,嘴里哼唱着无名的歌谣,手里则是一个正在滴答滴答旋转着的金色怀表,当晚上六点时针和分针呈直线的那一瞬间,城市远端,距离他所在的位置相当远的某处,爆炸产生的巨响和巨大的烟尘柱夹杂着如同夕阳残红一样的光芒在瞬间熄灭了的灯光里成为了这个城市最明亮的最耀眼最刺耳的音符。
“嘻嘻。”安度因轻轻撩动了一下遮住半张脸的金色刘海。同样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前方的大宅院,然后转身消失在阴影里,如同潜入黑暗丛林,准备觅食的猎豹。
“你说什么?变电站被炸了?”
警署负责人一口咖啡噎在嗓子眼里差点没让他直接升天,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不过他此时一脸的震惊——自从老署长将这个凳子交给他坐以来,这么十几年以来还头一次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
现在署长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件事是自己的年终奖估计没了,另一件。。。。。。
“混蛋!那里怎么可能会爆炸!立刻派人给我去查!不然就给老子卷铺盖卷滚蛋吧!”
一瞬间,整个警局都跟没头苍蝇的苍蝇窝一样嘈杂起来。
“九个小奴隶啊小奴隶,深夜无眠真困乏,倒头一睡睡死啦,九个剩八。”
安度因轻快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像跳格子一样一个一个的往下跳着,嘴里嘻嘻哈哈的笑着,安静的空间里只回荡着他的笑声,像幽灵的惨嚎,然而伴随着笑声的,是远处再次腾起的烟柱和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残红更盛。
“你再说一遍?为什么市供水中心也会爆炸?什么时候的事?哦对了刚刚。”一股难以置信的感觉,涌上署长心头。
阴谋!人为!
两个词滚屏在署长脑袋里面播放了几百遍,“立刻启动应急方案!让所有还有休假的警员结束休假,进入二级事态处置级别!”
二级紧急事态,代表着城市正在受到恐怖主义威胁,现在署长有绝对的把握这座城市学要这个——要是只有变电站炸了还好说,也许是偶发事故,但是没过三分钟,自己泡的面还没好自来水厂又炸了,但凡这位署长在贪污之余还有点办公的脑子他就绝对会发警报。
“八个小奴隶啊小奴隶,训练场上动刀枪,刀枪无眼透心凉,八个剩七。”
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安度因有一次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吧?”
声音很沙哑,就像生吞过石灰一样。声音也缺乏生气,就像墓穴里出出来的死风。
当怀表分针转过代表着五分钟的哪个刻度的时候,第三个烟柱在距离安度因所在的大楼很近的位置爆炸了——说是很近,其实隔着几条街,那里是一处交通枢纽,现在正是交通流量高峰,那里被引爆,后果可想而知。
“嘿咻。”安顿因从台阶上蹦下来,看着已经出现的三处烟柱和惊慌失措的吃瓜群众,一边笑着,一遍紧了紧自己土黄色的袍子,混进了人群。
“该死的,这次又是哪里炸了?”署长此时正在整理他的制服,现在他准备亲自去指挥现场,第三次爆炸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头顶的灯,那玩意闪了闪,刚刚这里才启动备用发电机恢复电力,显然爆炸影响了它的工作效率。
“第四大道,头。”他的助手递过署长的配枪,“那里是交通枢纽,现在还不知道损伤情况怎么样但是可以肯定这些爆炸是有联系的。”
“我当然知道有联系,而且很明显这些爆炸都是在为一件事情做铺垫。”署长紧了紧腰带,将枪套别了上去,“现实变电站断掉我们的电力,然后是自来水站,断掉我们的消防栓,然后是制造交通混乱,影响我们去案发现场的速度,哼。”
“通知所有人,就是跑着也要给老子跑过去!”
“七个小奴隶啊小奴隶,训练测试不合格,教官残忍一刀劈,七个剩六。”
第四声爆炸当安度因咬了一口苹果后发生了,这一次爆炸并没有像前三次一样炸的惊心动魄心惊胆战声势浩大。相较那三次,这次反而就像个没发育的小苹果,青涩,不声不响,甚至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这里是这座城市有名的富人区,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而安度因正站在其中一栋别墅的跟前——刚刚的爆炸,他用液态炸药解决了这座门的门禁和金属锁,现在这座庭院的大门已经对他不设防了。
因为所有的自动设备全都在刚才的第一次爆炸所造成的停电之后报销了。
而且这里没有备用发电机,安顿因笑着推开门,像这种流传了好几百年的老房子,为了保护它的完整性、美观以及历史价值,户主通常是不会加装那种大型发电机的,而小型发电机又难以供给足够电量,所以现在里面。
应该只有保镖了吧?
“快!优先抢救伤员!医生都哪里去了!消防员呢!”警察署长站在变电站废墟前面,身先士卒的他虽然想冲到火场里救人,但是显然,漫天大火和高达数千度的高温,里面已经不可能存在活人了。
一名满脸黑污的消防员提着一根水管过来,“先生,我们发现这里没有足够的水可以让我们用来救火!我们需要从其他城区调集水车过来,请立刻疏通第四大道!我的人被卡在哪了!”
“啧。”署长皱着眉头,第四大道的情况他自然知道,那里现在没变成人间炼狱就已经不错了,从何谈起维持交通秩序。听刚刚的汇报,第四大道两座高架桥被摧毁了三分之一,当时署长差点以虚假情报为名一鞋底子抽飞了那个警员——说出来他到现在都不相信,三天前那座大桥刚刚整修完毕验收合格,怎么可能会被炸掉呢?后来他一想,估计就是那次整修,让人混进去按了炸弹吧。
署长一方面让人通知第四大道方面的警察,让他们立刻疏导出一条紧急通道让送水车辆通过;另一方面,即便眼前熊熊大火烧得正旺,额角汗如雨下,他的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现在他只能祈祷这些恐怖袭击是由一个大组织做的,而且这个组织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像人一样活得更久一点。
“六个小奴隶啊小奴隶,受伤生病没钱治,感冒发烧太痛苦,六个剩五。”
刚刚踹开大门,安度因立刻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闪身躲到水泥立柱后面,紧接着就是一阵连绵不绝的枪声,密集如盛夏暴雨一般猛烈,水泥块,砖块,泥土被扫射的漫天飞舞,显然里面的人早就准备好迎接破门而入的安度因了。
“呵。”安度因躲在门外,这里很安全,厚实的水泥墙在当初踩点的时候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玩意出费用穿甲弹或者用高爆火药实施光面爆破,否则就算是堆上重量与自己体重一样的炸药都未必能炸开个口子,不过这东西现在反而成了安度因最好的掩体。
安度因在自己的袍子里面摸了摸,掏出四个十五厘米高,直径五厘米的圆柱形炸弹——典型的烟雾弹,主要成分是白磷,这玩意爆炸点燃后遇到空气不断产生白色烟雾,在无风环境里持续时间相当长。
拔掉保险,看着已经微微冒出的白烟,安度因反手顺着高墙将四枚烟雾弹逐个扔了进去,院子并不大,根据资料显示院子长十五米,宽十米,正好能用四颗烟雾弹完全覆盖。紧接着安度因又掏出两枚石榴大小的铁球——这玩意也是炸弹,而且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是安度因师傅研制出来之后给它起的,叫‘豆荚’。
名字还不赖,但是这玩意的威力是真真正正的无节操。这是一种典型的防御性手雷,超薄的铝制外壳不提供任何的破片伤害,但是却足够轻足够薄,在爆炸的时候基本上不会阻碍手雷内部的那些自重不到零点二克的钢珠向四周飞溅,大大增强了范围杀伤力,而且这里只有安度因一个人躲在足够安全的掩体后面,两颗‘豆荚’手雷爆炸产生的飞溅的钢珠足够把院子里的守卫一个个全都打成筛子。
在院子里面不断传来保安们嘈杂的骂街声的时候,安度因将两颗‘豆荚’丢了进去,五秒以后院子里安静了。
“署,署长!不好了!出大事了!”一名警员慌慌张张的抱着一个显示器,上面还有一些画面,署长用袖子擦了把脏汗,“怎么了?”
“犯罪留言!是犯罪留言!署长!”警员紧张的将显示器递过去,然后点开了上面的开始键。
“哈喽!每个人!啊哈哈哈哈!”顿时一个嚣张的怪笑传了出来,配合画面上那张带着只通了两颗窟窿让眼睛露出来的纸口袋,署长觉得自己可能要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画面里的面具男夸张的大笑着,“哈,首先呢,当你看到这段录像呢,就说明我找的那个人很信守承诺啊哈哈哈!不过他想不遵守也不行,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给他身上绑了好多炸弹!要是他不这么做我就炸死他啊哈哈哈!好了扯远了,我让那个人在三次爆炸之后就去找你,啊你不用管他怎么找到你的。”
画面里的人搓了搓手,打了个响指吗,“好吧好吧说点正事,额我就是来通知你,要是不想接下来在发生更多爆炸,就给我往这四张银行卡里各存一千万,对就是一千万!觉得很多吗?其实一点也不多,因为我想你听了我接下来的安排你甚至会觉得我要价低了!”
“半个小时以内我要是看不到钱,那么按照顺序,我就引爆第一个炸弹!我现在给你第一个炸弹位置线索,我在这座城市的某一做政府大楼里安装了某种炸弹,爆炸效果你可以猜一下嘿嘿嘿,不过我猜你一定不想知道那玩意爆炸会造成什么后果!然后,要是我在四十分钟后没见到钱,我就再引爆第二枚炸弹,我把它藏在某一处,一处,额,我藏在哪里来着?哈算了等它炸了你就知道了!以此类推十分钟,我要是还没见到钱。。。。。。好吧事不过三不是吗,我没耐心等你了,我将引爆最后剩下的所有炸弹!对所有!所有!所有!你给我听清楚是所有!医院,学校,政府大楼,公共福利院,电影院,交通站,甚至你家的马桶!哪里会有炸弹呢?哪里有没有炸弹呢?记住你只有半个小时的安全时间,给了钱我就给你正确坐标和止爆密码,不然就等着这座城市里同时死掉几百万人吧!嘎哈哈哈哈!”
“哦对了,不要试图掩盖这条信息,我控制了一个电视台的小伙伴,她现在应该已经把剪辑过的这条消息发出去了,要不要看看电视?恩?哈哈哈哈跑起来小伙伴!是时候让你们这群渣滓尝尝制裁的了!努力找吧你们这群长在平民身上的吸血虫,为了生命!哈哈哈哈!”
“五个小奴隶阿小奴隶,天寒地冻冷风吹,冰天雪地冻死了,五个剩四。”
安度因手里提着一把霰弹枪,刚刚从地上的血泊里捡的,他将这把枪抵在一个还没死透的保安脑袋上,抬头看着远处屋檐下的一个还在转动的摄像头,“果然还在看啊,没人性的垃圾们。”
砰。
安度因给霰弹枪补充了子弹,然后大步朝着大屋里走去,身后一地满身小洞的尸体。
大屋里很安静,安度因知道,这错庭院里常年只有三十名保安作为武装力量,刚刚外面倒着二十五名,还有五名保安,说不定他们正藏在某个房间里等着暗算自己呢。
不过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在外面都打出脑浆子的情况下,安度因就不信任务情报里写的那个胆小怕死的肥猪有胆留在外面而没有去那个保险屋。
按照早已背熟的地图,安顿因轻车熟路的找到那件伪装成书房的房间。门后有个靠墙的书架,书架后面就是任务目标所在的安全屋了。
屋里肯定有人。
安度因从袍子里摸出一个灰色的手雷,这玩意叫‘恩赐解脱’,典型的进攻性手雷,硬塑料的外壳,里面填装了满满当当的高爆炸药,这玩意扔出去七秒后爆炸,杀伤力有限但是产生的爆炸冲击波能在五米内把一个人掀翻出去好几米,而且造成的内伤远比外伤更狠。
拔出保险默数三秒扔进去,安顿因默默地为里面的人默哀了一下,这屋子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一个‘恩赐解脱’下去,啧啧,里面的人往最好了估计也已经脑淤血了吧?
推开门进去,果然看到三个倒霉蛋倒在各自构建的简易掩体后面,显然被‘恩赐解脱’正面击中,已经没了生命。
安顿因拆开伪装用的书架和木板,看到后面的金属大门,敲了敲,“豪斯先生?豪斯先生?开开门呗,咱俩好好谈谈?”
警察署长已经快疯了,这个带着面具的疯子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正被那疯子架在剑冢之上,一个不留神就要掉下去被扎死。
“疏散情况怎么样了?”
“很糟糕,五分钟前大多数市民都看到了那条犯罪宣言,现在城市里已经乱掉了,外围城区的疏散还好,但是中心城区。。。。。”警员摇了摇头,“因为交通枢纽被威胁安装炸弹已经被封锁,而其他辅路难以承担晚高峰的交通压力,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而且还有医院,学校,公共福利院等等地方都要疏散。。。。。。”
“来得及么?”署长坐在马路牙子上,叹了口气。
“来不及。绝对来不及。”
“那么,通知军队吧,我们管不了了,然后让银行准备好钱吧。”
“好的。”
“四个小奴隶阿小奴隶,肚子饿的呱呱叫,饿死一个真凄惨,四个剩三。”
“你到底是什么人?”
躲在安全屋里的豪斯还算镇定,透过外接摄像头传来的无线信号打量着眼前这个带着纸口袋面具的家伙,听声音应该是男人,不对,太沙哑了也许是一个用了变声器的女人,身高并不高,但是很难想象他的破袍子里面还有什么炸弹。
不过有什么也没用,就算他掏出核弹,这座按照放核爆掩体要求建造的安全屋绝对安全。
“豪斯先生,人终有一死,何必把生命看得那么重呢?何况您还是一位大奴隶商人,想想那些死在您手里的可怜虫,他们和您在变成尸体以后没有太大区别,对不?放弃抵抗从这屋子里出来吧,让我杀了你咱俩都高兴嘿嘿嘿。”
安顿因对着那个摄像头壁咚了,将脸贴得很近,然而豪斯并没有在意,“是有人让你来杀我的吗?”
“问题真多,”安度因踢了一脚安全屋的外壁,“真硬,好吧我告诉你有人想杀了你哦,不然你以为我那些关于你这屋子的情报是怎么来的?”
“豪斯先生,您现在真的很安全哈,能够硬抗核弹爆炸的安全掩体,内置小型发电机,空气循环系统和饮用水循环系统,搭上在有足够的食物储备,安安全全的生活半年多应该没问题,再加上你能随时和外边通信,我估计警察们已经在路上了吧?”
“你很聪明,所以我认为你选错了对手,”豪斯冷笑着,手里的高脚杯晃动着,深红色的葡萄酒随着他手的运动而晃动着,“再有半个小时,警察就到了,小子,现在滚蛋还来得及,你的任务在我进这个屋子的一瞬间就失败了。”
安度因耸了耸肩,从袍子里掏出一块长条状物体,像揉泥巴一样将它揉成一团,“我还是像是看看能不能炸掉你这乌龟壳。”
城市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市民们放弃了已经毫无用途的车辆,带上身边的贵重物品,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在一切能穿梭的缝隙里四散逃跑,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自己的家,而且要远离那些公共场所。
这座城市毕竟民风淳朴,警员们都在努力疏导人群,避免发生踩踏事件;所有警犬已经就位,地毯式拉网搜查每一个可能存在炸弹的角落;拆弹专家和爆炸物专家已经穿好防爆服,就等着警犬们找到隐藏的炸弹然后一拥而上把那邪恶的玩意拆掉;军队也已经加入了警员们的队伍,相较于警员,他们更有威慑力,效率更高,然而即便如此也并没有什么用。
“三个小奴隶啊小奴隶,执行任务结伴行,落入陷阱被包围,三个剩俩。”
“好吧豪斯先生,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得见,”站在已经被炸的黑不溜秋却没有发生丝毫形变的安全屋门前,安度因泄气的敲了敲,“我放弃了,好吧我放弃了,我放弃在今天杀了你了,真结实,有种你就别出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出来,我的任务就没有结束!早晚你会死在我手上!我会完成我的复仇!”
半个小时时间到了,并没有一分钱送到安度因的银行卡里,这让他很伤心,难道现在的人都这么不遵守信用了吗?还是以为他在骗人?
于是,安度因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圆棍,圆棍上有黑白灰三个小摁扭,在顶端还有一个画着笑脸骷髅头的红色摁扭,“你们不遵守游戏规则,那就只好让我来会为规则了。”
白,白,白,红。
奴隶交易大楼爆炸,承载着大楼主体重量的二十四跟立柱中西侧的九根瞬间被炸成碎片,立刻大楼就因为重量分布不均开始向西侧倾斜,十几秒以后,在围观群众目瞪口呆的围观下,这栋十层建筑轰然倒地,碎成一地渣滓,顺带手还解决了边上的加油站,引发了二次爆炸。
“妈的。。。。。。他说的是真的,他玩真的!”警察署长直到手指被烟头烫伤才回过喂来。
“两个小奴隶啊小奴隶,反目成仇私下斗,弄假成真受重伤,两个剩一。”
“豪斯先生?豪斯先生?哦我的天。”
一小队警员冲进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书房,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经烧焦的三具尸体,看得出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次大爆炸,高温将那三具尸体脱水风干烧成渣滓,现在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三具尸体而不是三块木炭。
“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先看看这里还有没有藏着那混蛋!”安全屋里豪斯先生已经开始输密码了,看到警员他比谁都高兴,自己的安全重于有保障了。
“豪斯先生,请放心,这里很安全,”一名看起来像是小队长的警员指挥着手底下的警员保护现场,看看待会能不能找到什么,然后亲自扶着这位大富豪从安全屋里出来,“豪斯先生,您受惊了,这都是我们的失误。”
“那还用说!你们这群废物!”豪斯此时又恢复了平日里颐指气使的模样,要不是自己现在还打算用这些警员保护自己安全,他已经一巴掌抽上去了。
突然豪斯身边一声电话铃响起,吓了所有人一条,一名警员接起电话,听了听,“豪斯先生,找你的。”
一股子诡异的感觉在豪斯接起电话的那一刻突然从他心底冒了出来,“这个时候谁会给我打电话?”
“哈哈哈哈,豪斯先生,还记得我刚刚说过什么吗?你出来,我就杀了你。”
电话只传来这一句话,然后豪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颗燃烧手雷,一颗‘恩赐解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绽放出夺人性命的罪恶之花——他们刚刚藏在那三具尸体上,因为要保护现场,没人去反动那些尸体,这反而成了豪斯最后的催命符。
钱到账了,整整四千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而安度因也按照游戏规则把所有炸弹的位置和质保密码发了过去。
游戏结束,胜利者,安度因。
“一个小奴隶啊小奴隶,逃出生天得新生,,得新生,得新生,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