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这个唱片机子修成人形之后可以出去当吟游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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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七八糟的现场直到那只黑猫带着新的任务卡再次出现才消停了一点,说真的戴安娜有种这是不是在录什么真人秀的错觉,日本有部很火的动漫叫《弹○论破》,是像那部动漫里的学生一样,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也会被直播到什么地方去吗?戴安娜想着。
被称为"管家"的黑猫这次带来了房间的钥匙,谢天谢地,他们终于不用一大群人不分男女老少的睡在大厅的地板上了。
戴安娜随意拿了一把,反正有缘的室友终会相遇的不是吗,就像刚上大学的时候租房意外租到了庄垚家边上,就像......来到钥匙对应的房间门口时发现庄垚跟自己住同一间房。
所以原来男女没有分开啊!
戴安娜觉得一定是黑猫搞错了,她转头看向正准备离开的管家。
"没有搞错哦!"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个有些愉快的声音从管家的方向传过来,"结婚对象住一间房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
戴安娜决定放弃思考这个地方任何事物的合理性,她将看起来小清新又很有万圣风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它打开了门。
刚进门,戴安娜就被比走廊低上几度的气温激得缩了缩脖子,外面是明亮的天气,但是这个被布置成洋馆样子的房间却拉着窗帘,仅靠油灯照明,显得有些昏暗。家具都是木质的,不过五脏俱全,桌旁的柜子里甚至还放了一排精装书。似乎是人偶之家类似的主题,这个房间各处都摆放着精致逼真的人偶,除此之外,桌子中央的人偶旁,还摆着一台小型唱片机。
“像是恐怖电影里会出现的场景。”庄垚在后面说道。
接着,那台唱片机自己启动了,播放着一首两人都没听过的歌。
“这是人偶的洋馆/
这里的人偶都曾经活过/
每当人偶夜晚入睡/
她们就会......”
“说实话这个歌......感觉差一点灵魂。”作为还算专业的音乐人,庄垚习惯性地分析道,“像是没经过太多思考,用很短的时间赶出来的。”
“就像学长的作业一样。”戴安娜刚入学那会儿,庄垚还没毕业,有时候戴安娜下最后一节课顺路给庄垚带晚饭,正好能撞到他水学校作业。
直到两人把房间的每个设备都搜查过一次,桌子上那台唱片机时不时放一首歌,编曲十分简单,歌词十分应景,他们见过最智能的机器人也没有办法这么精准地放出最合适的歌,仿佛会读心一般。
机器怎么能读心,但是在这个头纱都会说话的地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再后来他们发现这台唱片机似乎不仅能读心,还会写歌。例如它曾在庄垚支着下巴观察人偶的时候,播放了一首关于如何趁晚上用人偶来吓唬学妹的歌,先不说写歌水平如何,至少在这个房间里,任何暗中的恶作剧计划都是行不通的。
另外一点,这个时不时自动播放的唱片机,真的很吵。
热水淹没他浸入浴缸的肢体,温热抚慰着他的皮肤,八云慎坐在浴缸里伸直双腿抬手伸个懒腰,而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搭在浴缸边缘将后背靠在浴缸内壁上。他都已经不记得上次泡澡是什么时候了,磨砂玻璃上映出的人影走动着,水汽和玻璃模糊了古雪霖的动作,上次这样和她共处一室又是什么时候来着,当时的他是什么心情?反正肯定不是像现在这么煎熬。
他们之间的旖旎,那些曾经相互蒙骗的温情就和这间浴室里盘旋的水蒸气一样让人感觉飘飘然,但是转眼间就会从不知哪里的缝隙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积攒许久的疲惫和热水一同包裹他的身体,顺着他的每一处神经游进他的大脑让他昏昏欲睡,这些年学业和家里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他疯了似的更换一个又一个床伴,不管男的还是女的,管他呢,能让他暂时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就行。就像现在,他就要从那些琐事与未知的现状里脱身而出一头撞进梦乡,谁都不要来让他想起,谁都不要来让他醒来……
但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没有让他如愿,被浴袍的下摆包裹着的两条修长但并不过分瘦削的腿迈动着步伐走到浴缸旁边,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属于一个舞者的腿,或者说曾属于一个舞者,因为现在包覆在骨骼上的肌肉生长了一层多余的脂肪。缺乏运动。八云慎只知道她后来没有再跳舞了,但她的现状却似乎并不太好。但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即使那天当办公室的门打开古雪霖出现在门外时他承认他的心跳险些漏停一拍。
他伸直的腿被轻轻踩了一下,“把腿收回去点。”古雪霖说。
“你就不能等我洗完吗?”
“冷。”
妈的,他终于不得不抬起头,但是古雪霖的脸却逆着灯光藏在阴影中无可窥探,他只得坐直身体听话的缩回腿给对方让出一半浴缸来。
浴袍被丢到一边,女人赤裸的身体进入他的视野,慢慢浸没在热水里,浴缸里的水溢出边缘哗啦啦地砸在地板上。
他不知道古雪霖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他能如此轻易地猜透她那他们当时就不会那样惨烈地分开。不,他不想承认那是“惨烈的”,现在磨砂玻璃外空荡荡的,只有昏暗的灯光孜孜不倦地工作。
“非常巧,不是吗?”古雪霖说。
“这一阵的巧合确实多得过了头,”磨砂玻璃被灯光染成一片暗粉色,这让他的眼睛有点不舒服,等出去了应该关掉这个灯并且再也不打开,“会让我以为中国还没有东京大。”
“别这么说嘛,等你回日本就会发现就算只是这儿也比东京大多了。”
“大概吧,就算是我也忙得没时间去逛。”
“那你上次是怎么腾出时间去应小雨的邀请的?”
“那是我固定的休息时间……”
“用来和女人出去玩?”
他不想再说下去了,上次他被古雨霖骗出去时已经和她说了够多的话。在看到星巴克门口坐着的是古雪霖而不是古雨霖时他真的想掉头就走。
“那天为什么没有直接走?”古雪霖拨弄着水花,涟漪带动着水波抚过他的身体,“那天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走开呢。”
“想看看你们姐妹俩都想耍什么花样,这个理由怎么样?”
结果直到那天结束两个人各回各家也没有发生任何令人不快的事。他们平静地结伴而行,穿行在商业街的人流中,站在麦当劳的甜品站门口等待他们的第二份半价的冰淇淋,最后在公交车站分道扬镳。
“我们就那么分开了,你岂不是很失望。”
“是正合我意,我想不到都要和你说什么话。”
“但是我们也聊了很多,而且我一眼就看出你过得很不好。”
“你觉得很爽吧?”
“……奇怪的问题,”古雪霖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浴缸里的水面再次剧烈震荡起来,“难道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很爽吗?”
“……为什么和那个男人离婚了?”
“一切你想得到的可以用来离婚的理由。你呢,为什么不再找个可以维持稳定关系的另一半?”
“我太累了。”
“我也是,我太累了,不想再应和那个男人和生活了。”
水面逐渐平静下来,被磨砂玻璃打磨过的粉色晕染在水面,古雪霖的半身都被这粉色笼罩,连她的眼眸中都回荡着那颜色的暧昧,而当那双眼眸来到他的面前与他直视时他才看清其中的并不是暧昧,而是多年之前尚未消散的残存的温度。
一艘船有一张帆和一幅桨,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海岛上的船就是这样。他知道的三张都是独木舟,除了勉强还算坚硬的木材外一无所有,但又奇迹般的工作多年、还能乘下一家人轻松前行。住在岛上的人都只会从外面往里走,没人有出去的需求,所以这样的交通工具就更少见:一个是守灯人确保能见范围内海洋安全的巡逻用品,一个是渔民威廉斯填饱肚子的老伴,最后一个躺在佩尔艾斯家的仓库里,沾的灰和蜘蛛网滚了一圈又一圈、像一个恶心的雪人。周二下午他们把睡死的美人从棺材里拖出来,扔在空地上用水枪洗刷,飞溅的液体冰的他咬紧牙关也止不住打颤,弗朗西又钻回那间破屋子里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我查了天气预报,他们说今天出发最好。”她在翻找的过程里跟他搭话,声音像是被埋在地里一样沉闷:“有顺行风会更快一点,差不多两天就能抵达陆地。到时候再从机场转航线,18号我就能在洛杉矶的汽车旅馆里洗澡和睡觉。”他把水龙头拧上,不然杂音真的会大到自己连一个字都听不清,失去了动力的水管垂下来,跟氤氲的天空一样精神萎靡。他拎着管子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人字拖下爬来爬去的蚂蚁叫人心神不宁、又盯着木船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水纹看,弗朗西抱着一大坨看不清是什么的垃圾终于恋恋不舍的走了出来。“船帆要在桅杆上张开,”他抢先一步伸脚把侧躺在地上的船体踹平,遭受了暴力对待的木制品左右摇晃着发出哭声,她责备的用抱满东西的手肘猛撞他的后背:“你得自己找根木棍来,不用太长、但底盘一定要稳。”他抬手看看表,已经四点三十七分,邀她先去吃饭。
“我记得刚刚看到过这样的东西。”她把骨节抵在太阳穴上,用力的摁压了几次,然后又低声念叨了几句话、重新缩回乱七八糟的小木屋里。福克斯把刚被撇在地上的那团塑料布展开,比划了一下、确实是适合做帆的大小,接着半蹲在地上左顾右盼,听到稀里哗啦的翻找声源源不断的从身后传来,他站起身走进屋里。回来时弗朗西已经把桅杆组装好,完全是一副它本来就该呆在这里的样子,他赞许的用剪刀撕扯了两下空气:是清脆的‘咔嚓、咔嚓’,听上去更像老鼠在咬床脚时发出的声音 “还差一副桨。”他一边说,眼睛没有离开过高耸的木杆、一边把自己跨进船舱里,福克斯手里抓着一盘麻绳,那是他从花园拿来的、本是用来抓春天时里院子里偷吃花草的野马的;另外还有一把握手刻有金色花纹、本身是大材小用来拆信的剪刀。弗朗西冲他挑挑眉,妥协的后退几步,从远处盯着他干活“我不饿,”她说:“最好今晚就出发,夜里的海风还大一些。”后半句被塑料布抖开的巨鲸吞咽下肚。
打结的技巧是养母安德里亚传授的,原来只用在过丝绸领结、鞋带、小姐们的束腰跟花束的缎带上——它们都是细腻温柔的东西,跟用力过头就割破掌心还划烂手指的麻绳完全是两码事,但打结只有一档事。握拳、转圈、勒紧,偶尔让他回忆起曾在伦敦西区看过的中世纪歌舞剧《圣女贞德》——那年的福克斯七岁,从头睡到尾、一幕也没落下,他把船帆固定好。坐在船头把手臂举过头顶,就这样僵立不动,她绕过半个院子从自己那辆老爷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一个背包,里面装有弗朗西去找她那素未谋面的表哥所需要的全部洗漱用品跟衣物,她把它们全都塞进船体下的储物室。“你该吃点什么,我们去斯伯林家吧。”他咬着下唇,犹豫了很久但还是没继续讲下去,她就绕道船头、走过面前来把他像天线一样高举着的手掰下去,乏味的吻了吻水手的额头:“尼古拉耶芙娜会帮我把船带到海边,她懂得怎么开拖车、也知道哪儿的暗礁最少,六点左右估计就能出发,到了美利坚会给你寄明信片。也许是两张,但也可能是一封信,谁知道?但我肯定会给你寄。”他离开蓄势待发的木船,静静地凝望她的眼睛,从她说的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单词。“我出去走走,五点半来送你。”他坚持,上了她那辆老爷车(很快就会是他的),踩着离合倒退出去,眼睁睁看着弗朗西整个人缩小成视野里的一片墨迹、最后和背景混在一起。他呆愣的盯着那一点。他已经看不见了。
昨天晚上狂欢至清晨的舞会现场到了第二天傍晚还是一片杂乱,威廉斯坐在一堆东倒西歪的高脚椅中间喝酒,桌上还摆着条死鱼。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和男人一起喝酒,但现在一种莫名的悲痛已经把那桀骜不驯的灵魂撕裂,而只要有能麻痹神经的药品或液体在的地方,不论是地狱还是东南亚他都愿意去。他扶起一张椅子在对方身边坐下,威廉斯吝啬的只给了一瓶底的酒,但冰块倒是慷慨大方的塞满了整个杯子。“以后都不会缺冷的东西了。”他跟福克斯骂起寒流和死鱼的事情来,其中一个和自己青色的心脏躺在这儿、还不能躲进坟墓里安息。他把稀释到没味儿的东西滴在舌尖上,晕晕乎乎的听对方骂完这个又怪那个、义愤填膺的喊来喊去,甚至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吓得尸体跳起来翻了个身——这时维克托莉亚(所有人里只有弗朗西叫她尼古拉耶芙娜,所以她一口咬定对方有恋父情结)也朝他们走来,越过一堆又一堆的垃圾残渣、手里拎着满满一瓶的伏特加,嫉妒的是酒鬼看了都会眼红。她跟福克斯打了招呼,让他阴郁的心情稍微明亮了点,也跟威廉斯说了晚上好(用的俄语、因为不论如何对方都不会理她)最后坐到桌子另一侧、两个人中间的对面的位置上。“现在几点了?”他点点手腕:“我的表停止不动了。”维克托莉亚眯着眼,很明显是已经喝了不少的样子,但依旧回答福克斯,她来的时候路过广场的钟楼,当时敲响的声音应该是六下,他点点头、开始沉默的喝酒,喝多了的疯子还在骂养活了全岛人的大海。
“你知道一般失恋的时候人们都会说没关系,熬过去就过去了,真他妈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脑残的话。你知道我怎么想,我觉得所谓人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根本就是放屁,首先你怎么知道你是个人,再者说、要是离了谁你还能活下去,那也算是个人吗?”他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她最快下个星期六就回来了。”威廉斯说,但维克托利亚并不出声,于是他打着泪嗝接着讲:“你知道我怎么想,我觉得我现在就要去找把枪,然后把自己杀了。就算是玩俄罗斯转盘用的那种也行。”俄罗斯人轻声哀叹,像一位母亲一样用俄语说了几句可能是安慰的话。福克斯用干净的白衬衫下摆胡乱擦抹了一下脸,把裤兜里的车钥匙扔给老渔夫“就这样吧,我累了,我要走了。”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宴会结束但还没收拾干净的废墟。他沿着来时的车轮印跌跌撞撞的往回走,酒精跟冷风吹得他头痛欲裂又恶心想吐,接着在扶墙休息时、他看到了玻璃另一侧被放在窗台上的那把左轮手枪——他右手紧握,一拳打碎玻璃,把它拿在手里、对准额头。在寄给艾米的信里斯伯林很乐意告诉她他足够幸运,第一枪就崩开了自己的脑袋,没受被空枪折磨的苦。
四月下旬他们把种子埋进土里,很快七月就会成熟。再经过十来天的收割跟加工,八月初就会有两船的啤酒运到海岛附近送给理查德·加西亚先生签收,也因为这个、他成了全镇唯一一个前后真名都暴露无遗的人。米勒拿这个笑话他的频率从最初的一周五次变成一个月十四回、每次讲的时候都津津有味得好像自己是一千零一夜里那位足智多谋的公主,只多亏他是个跟父母完全不同,心胸宽广又虔诚的基督教徒,这个事实才没被戳破或是别人拿走取乐。往往三月到八月都没生意,夏天不是饮酒作乐的季节。于是理查德就摇身一变搞出不知道从哪儿推出来的小摊车干起刨冰小贩的生意:一般是早上七点出发,在最接近沙滩的马路边停下,然后就坐在一张便宜的木马扎上,安安静静的吹着风度过炎热的一天又一天。威尔逊警长(这么叫老实说有点言过其实,毕竟镇子上就他一个警察还是自封的)巡逻的时间甚至都是九点四十才从家出发,有时为了跟裤子还有腰带打架还会耽误上十到十五分钟。但总之不论他什么时候出门巡逻、只要在夏天路过海边,理查德就永远在那儿摆摊。
“你从哪儿来的?”第一次(不是1999就是2000年)碰面时他直接蹲在对方面前问,明显是从高中或者大学遗传下来的那股流氓劲还没完全散去。也许海风很小、空气依旧燥热,但他还没有褪掉陆地上的皮——尽管从登上岛开始他就发誓再也不离开这里:“纽约、伦敦、还是巴黎?我打赌你是个法国人,别人不敢在这儿叫卖。”然后面前的男人把长檐的草帽稍稍抬起,在阳光直射的回归线下朝他露出一口白牙、晃的他头晕目眩还恶心:“理查德·加西亚,先生。你可以叫我加西亚,反正这儿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给我一份可乐味儿的刨冰,”他别过头摁住下颚同时往上顶,用疼痛抑制反胃:“好吗,理查德。好吗?”
秋天一到生意就变得异常火爆,忙起来时他一整天连一整天的没法离开酒馆,上个厕所还得腾出手给人递起瓶器,最后就剩一瓶时总要拉开几对儿想要拆房子和人的暴徒——维克托利亚有次带着斯伯林的妹妹路过门口,后者吵着说要进来看看马戏团、弄得他崩溃到闭门思过了三天三夜。也多亏了这一出出没完没了的闹剧,威尔逊也在大伙儿面前展示了警察和秩序存在的重要性,此处特指他不知道怎么瞒过海关带上岛的那把左轮手枪、全镇唯一一把热武器跟与其配套的十六发子弹,这也就是他从学校带到这里来的唯一一件行李,让所有人都感到新鲜(这里说的还是枪)甚至滋生了一个相关的窃贼联盟:伯德、昆茨、柯利福德对火药情有独钟,米勒、威廉斯、斯伯林经常借手枪来打鱼或者海鸥。偶尔理查德也不嫌事大的掺和进来,不过他连摆在平地上的酒瓶都不能打碎几个、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尽管这不会让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的放弃。随着年月的更迭,苹果树涨潮退潮后快速枯萎,月亮以圆形升上顶端、又因渔民起网而落下四分之三,接着更多的珊瑚凝固成越发危险凶狠的堡礁,岛屿距离大陆跟运输船愈来愈远后,他突然明白世界在前进、可他们在倒退。忘记打镇定剂的男人半夜总有33%的几率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的去摸右手单拷的手环另一头被沉默无声而束缚的枪柄、接着一夜无眠。他的身体开始溢出胡子跟青筋,舌苔上沾有螺类的甲壳碎片,眼神被廉价的小麦啤酒弄得憔悴忧愁,但心却更加自由快活,唯一的遗憾是找不到打开铁锁的钥匙、估计是圣诞节喝断片时被吞进了胃或沙发缝里。他倒也不在乎。
一天他们聊起电影的事儿,好像在谈论上个世纪橱窗里的东西“我好痛苦。能感受到灵魂和内心的痛苦,但却不能理解肢体上的痛苦。我为不能理解别人渴望的痛苦而痛苦,这也是一种痛苦——这是什么颜色?”理查德双手端平跪坐在木桌上,看上去像一个滑稽的天秤、胸前还挂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黄色,人人都觉得是黄色。”他喝了一口杯子中琥珀色的液体,不是啤酒也不是威士忌:“不论你理解还是不理解,喜欢或者没兴趣,我告诉你,所有电影观众都会觉得这是部黄色的电影——当然我说的不是那个黄色,虽然他们联想起来也没关系。总之我想说——你不能剥夺奢靡燥热的熏灯氛围,就算那确实挺恶心的。”“真的?但我看着像蓝色。非常…非常……绵长的忧郁。我给你看。”双端的托盘砸在地上,发出听上去就很难受的声音,接着一溜烟钻进能一天掏出96瓶酒的神秘储物间里。他咂咂舌,把嘴里多余的格瓦斯唾在地上,起身挪动了几步把像面包砖一样的电视打开后挪回来、远望上去跟纹丝不动一样,回来的理查德握着一只黑色的录影带,乍一看会误认做砖头。他把它塞进放映机,画面出现了:橘黄色的卧室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用脚踩在男人的胸口,居高临下的、导演让他们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你看,黄色。”他伸出手对着泛着静电的屏幕指指点点,理查德坚持的摇摇头:“蓝色。”他从未有过的态度坚决肯定的说:“他想对外寻求一种更大的快乐来对抗自身的哀愁,那是她给不了他的快乐、但他失败了,因为她爱他。非常、非常,比任何人都爱他的爱他,但他不、于是她选择报复他而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可就在他属于她时她便无法爱他,就像他只是擦肩而过的一个乞丐,但他们却不能再分开。于是在那个瞬间,他自由寻觅的快乐消失了、她深爱着他的那份快乐也是,两种寂静的痛苦交叉融合,他们释放出了更大的痛苦,没有快乐,只有痛苦和更漫长的。”
他靠着椅子往后倒,仰头时张大嘴,对着头顶上肮脏的灯泡打嗝。
“或许他们追求的痛苦是为了通过伤害自己而释放深处的东西,你懂吗?像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垃圾。一群疯子撕碎自己、剌开口子,好让恶臭的魔鬼被放出来——与里面的痛苦相比,他们伤害身体的痛苦不值一提。”他冥思苦想着说。但理查德叫把翘脚从另外的板凳上放下来,所以他起身、推开大门,离开了不能把脚放在餐桌上的酒馆,跟前天晚上来订酒的伯德和昨天夜里来打招呼的菲洛帕托尔用的一模一样的姿势。回到家连衣服都没脱,混着满身寒冷的味道就倒在枕头上想要睡觉,可一闭眼、他就看到女人那双黑色的高跟鞋翘在自己的胸口。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他挥舞着右侧的手铐企图抓住自己的手枪,但另一边的洞里什么都没抓到。他该去找违禁品了,从惯犯斯伯林开始、然后是米勒跟威廉斯,可他现在太累,所以…不。他今天不会去找丢了的枪,明天也不会,因为他不想、他太累了。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房子不大,除了必要的洗手间和厨房外只有一间卧室,墙壁上新贴着俗气的碎花壁纸,冒着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果一个人住可能还算好,但两个人就过于勉强,不过菲洛帕托尔还是租下了这间屋子,因为他喜欢后院光秃秃的小花园、最重要的是还能从后面的走廊眺望到土坡下张狂的海岸线。参观时只有他跟威廉斯两个人进行了相当男人的对话,但签合同那天他却多带上了个谁也不认识的女人。一双浑浊的黄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转,偶尔停留在他胸口袋里插着的钢笔上,但最后威廉斯还是说:不、不行,我不能把房子租给你们这样的人。说什么都没用。在另外两人争论不休时女人托着下巴继续眺望窗外的风景,威廉斯自己住的木屋建在岛中心的一小片荒林里,周围都是高耸的青松树,沉重的绿折断畸形的树叶、滴滴答答的流到地上,从这里别说是海,连灯塔和礁石都看不见。“我们明天早上搬进去,您要是乐意来参观也可以。”他自顾自的说着,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从破破烂烂的扶手椅上站起身。一直在发呆的女人也与他一同,甚至抢先一步走了出去。“你尽管试试,”老人咬着抽过半截的烟咧开嘴笑:“初春的时候打猎对生态系统好。”
傍晚他们在镇子里散步,拖着一只孤零零的旅行箱,塑料轮子跟木底儿鞋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海岛很大,可大型机械还不能买船票过海,所以狂野的岩石荒草仍占上风。他们沿着人造的小道艰难前行,偶尔遇见一两栋木屋,不过稍微拐个弯就又错过、重新迷失在黑色的石头跟扎人的灌木丛里。这样的事儿大约重复四五次后他停下靠在棵颤颤巍巍的树苗上抽起了烟,擦火柴的右手稍微有些不稳、跟她一样都是幅明显没好利落的样子“所以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地方?”他呼出半缕白茫茫的烟,把右手压在身后和树干间,确保身体能保持平稳。同时不由自主的震颤传递到夹着香烟的左手,羞辱似的叫他在黑夜里不停向地面撒去橘红色的火花。他低声骂了几句。她坐在箱子上发呆、一声不吭,夜风起时也不裹紧身上披的针织衫,于是对着空气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地方,”她想表露出赞许的语气,尽管那听上去还是干巴巴的、毫无感情:“离列宁格勒不太远,可也没有记忆里的那么近。”“你喜欢就好,”还剩四分之三时那卷白纸就被扔到脚下、踩碎:“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只要你喜欢就好。”他像孩子一样垂着头说。
下坡后她看到了酒馆,门口没人但屋里亮着灯,她和他都没有带手表的习惯,不知道究竟几点了,尽管正常来说这种地方该是通宵营业且越晚越热闹的。“我不想喝。”她虽然这么说,但依旧该算意料之中的看他上前,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脸上没有笑容。无论是用于做什么的建筑在岛上只有一种模型——木屋。一盏尚且明亮的油灯孤零零的站在吧台的位置,跟他面面相觑。在明显是玻璃瓶来回碰撞的杂音结束后,一个留着齐肩发的男人走了出来,看上去很年龄、二十来岁出头的模样,有一双漂亮的金眼睛:“我从没见过你,没法卖给你酒。”他擦擦额头上的薄汗,似乎忙活了好一阵。菲洛帕托尔朝亮处凑近了些,无所谓的把手搭在滚烫的油灯壁上,逗得对方笑出声来“我好像知道你,是威廉斯的新房客,”停下来后他又说:“我叫加西亚,你可以叫我理查德。”“你好,加西亚。你可以叫我菲洛帕托尔。”他摘下帽子,抖了抖不存在的灰。“不,我不会这么叫的,你的名字太长,没人记得住。”“很高兴认识你,加西亚。”他转身推开大门,用跟来时一样的气势离开了酒馆,加西亚追出来正好看到她抱臂靠在门口的一颗椰子树下:“这是你妻子吗?她真漂亮,你们可以来明天晚上的舞会,有人组织了一场,还有很多很多酒。”他半张脸藏在夜幕里、另外一半沐浴着月光,唐突咧嘴一乐:“这是我的妻子,你可以叫她格雷女士、或者贝里尔——我没有给人带项圈的爱好。”
木屋的门锁简单到有些脆弱,他抓住把手向上或下随意用力,活动遍手腕就将其拆了下来。格雷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惊讶也不了然。她想起下午坐在威廉斯办公室里看到的那只被做成炫耀用的野猪头标本,从獠牙的长度看至少杀死过十到二十人,然后现在被安安静静的挂在墙上,于是转头去看他的头——对比下显得瘦弱、渺小、不堪一击,被当成战利品都叫人觉得像个笑话。于是她偏回头,走进大门已经形同虚设的屋子里,看到墙上贴着崭新俗气的碎花壁纸,头也不回的朝后院走去,菲洛帕托尔在卧室收拾旅行箱里的东西、她看见窄小的走廊上放着一把破旧的白色躺椅。格雷用指尖摩挲过斑驳的油漆,比对待情人还温柔体贴,接着扶住把手、轻轻地把自己放进它复古憔悴的怀中。整个过程里躺椅都一声不吭,让她躺下后下意识叹息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思考起体重这个上一次还是出生时医生护士们提到过的问题来。山丘下,海浪颇有节奏感的发出响声,在咸腥的风里,她难得感到有些困了而顺从的闭上双眼、同时他在卧室也找到一块舒服的地板,抱着半瓶威士忌躺下。他都忘了究竟是从哪儿把它带过来的,或许是俄塞俄州、可他更宁愿相信是加利福尼亚。挂在头顶上的钟表咔嚓咔嚓的响着,好像一个士兵在重复上膛、退膛、上膛、退膛、上膛、退膛……他贴着地面的眼睛越睁越大,就快要过呼吸。她走了进来。
“我要去看看海。”她像是跟自己说话一样熟练的打开衣柜,拽出一件更厚的外套穿上:“风越来越大,过两天估计有寒流。”他从地板上翻身坐起,把还没开封过的酒瓶仍在床上,借着外面一点点的星光找地上自己的鞋。
大概十分钟后他们走到了海边的礁石群上。那里月光清澈,把整条海岸线跟六分之五座灯塔照的清清楚楚。菲洛帕托尔向上眺望,模糊的望见守灯人静止不动的一个影子“如果睡不着那夜班绝对是个好工作,”他跟她说,用脚把一颗石子踢进海里:“你该试试抢那个人的工作来。”格雷理都没理他,一直对着海平面发呆。“如果你想看海,那就去看看,不要走到离我太远的地方就好。”海的声音总是很大,一波盖过一波,他完全听不到她有没有回答,他猜没有。
她从浅水出发,把鞋子留在沙滩上。谁也不知道现在是涨潮还是退潮,就跟两人谁也不清楚现在究竟几点钟一样。她往海里走,一步一步、把脚埋进沙子里,奇迹般的没有踩到锋利的岩石或者奇怪的东西,好像在表演摩西开海的女主角,水漫过胸口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还在往前走,月亮在视野里垂下来,仿佛触手可及;一个浪头打过来,迫使她倒退几步、头跌落在水下。他跟在后面抓住她的胳膊,在浪潮袭来时把她和渗透的衣服抱在怀里。她大哭起来。“我才发现你居然是一个活人。”菲洛帕托尔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紧紧的抱在胸前,像一块自海底突兀升起的新岩般站在海浪中间轻拍她的后背、亲吻湿漉漉的发顶、呼唤着格雷的名字:“不要走到离我太远的地方去。”他说,头被木船上守灯人扔出的硬泡沫泳圈打个正着。对方把他们送回岸边,例行公事的进行了一番说教:“我记得…今天晚上有一场舞会,你们该参加。”格雷背朝向对方在暗处咳水,他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答应会考虑这个提议。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回到了租下的木屋里。
前一天晚上有人组织了舞会,镇子上仅有的三十几个人围着篝火跳到后半夜,对着天际破白时升起的太阳举起玻璃杯后才把头砍下掉进被子里。菲尔德自认为比别人聪明,早在宴会开始前就把仓库里备用的一瓶葡萄酒换成了果汁,逃过一劫醉宿;他也没看日出,那玩意对他来说司空见惯、没有必须特别照料的必要,更何况没有柯利福德陪他一起,就别管是耶稣显灵还是流星坠毁都没有意义。赶在中午十二点前他在书房的沙发上醒来,被当成枕头的词典硌得脖子生疼、估计多半是落枕了,顺带着胃空荡绵长的吼叫,他感觉自己难受到不能再痛苦。他有一件呢大衣,是这座岛上最温暖的东西且没有之一,此刻(或者是一直、经常的)正被菲尔德当成被子盖在身上,完全浪费了胸前用金线绣的徽章图案跟左手袖口纹的亚伦两个字。这是安吉利亚在他考上大学时送的礼物,当时谁也没想到研究弗洛伊德的马究竟有几条腿的英国佬会又跑去护士学院念书,接着人间蒸发、跟恐怖电影里离奇失踪的受害者一样,连尸体都找不到就消失在英格兰的国土上。为了这伟大的逃亡计划尽可能地人尽皆知他还特意选择了十月和大降温的前一天,这样就算是为了暖气费房东都会积极主动的跟安吉利亚通报这件事。
坚硬的纸制品卡在他后脖颈上令人反胃,为了不把鱼子酱和蛋糕吐到新买的地毯上他用尽全力把自己拖到卧室正式的床上,头刚沾到柔软的枕头就跟死了一样的昏睡过去,醒来时柯利福德背朝着他对右侧的墙与窗户沉默不语。值夜班的守灯人常年披着一件薄款的长风衣,橙棕色打底、印有交错重叠的褐色空心方块花纹,看上去相当有都市人的时髦感,可惜柯利福德从绝口不提自己过往的事,衣服的标签也被剪得干干净净,所以菲尔德只能猜测那件风衣的出身如果不是LOCOY就是勒街。家里的双人床足够大,跟窄小两个字完全挨不上关系,他们还有一整套价格可观的床上用品、原材料用的全是最柔软干净的羽绒。可自从他来到这座岛上以后就从来没盖着被子睡过觉,柯利福德也没有。菲尔德想知道对方之前是否也是这样入眠的,可只要一聊到有关过去的话题,守灯人就露出一副严肃的奇怪表情直视着他眼睛说:“我忘记了。”而每一次柯利福德对他这样做时他都紧张得感觉反胃和想吐。
一只手伸了过来。那是一条成年男性的胳膊,因为近几年来阳光轻微的熏晒而染上了浅淡的小麦色,导致肤色看上去比常人要略深些,同时还零散的布有几块肌肉。他平躺在那条胳膊的正下方,好像躺在棺材盖下的尸体一样安静乖巧,实则在心里暗自回忆灯塔究竟有多高、搬东西上去要多久。柯利福德因为疲乏的身体被用力拉伸而在他身侧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在用指头拼命扒拉了好几下后、他终于把床头柜上那只掉了不少漆的红色的闹钟抓在了手里,菲尔德还在对着天花板发呆。经历了上一个雨季后不光是墙壁、连屋顶都开始发霉,很久以前还漂亮到能带来美梦的木纹如今星星散散的爬满灰绿色的圆点,让人想起福尔摩斯的带子。“快到下午三点了,”柯利福德用沙哑的嗓音说:“我打算起床,你吃过什么吗?”他侧撑着脑袋盯着菲尔德问,但后者没有看他、眼睛还直直的挂在头顶受潮发霉的天花板上。“我不饿,打算起床去洗把脸。”柯利福德把头伸到他脸前,终于使那双红色的眼睛偏转向自己,守灯人浅棕色的发丝一缕一缕的从耳后跟脖颈上垂下,悬浮在他脸上、像一条条的水藻:“你的头发里有海水的味道。”他说,接着问柯利福德一会儿要不要去海边走走、对方同意了。于是他翻身下床,踩着拖鞋摇摇晃晃的走进房子另一头的洗手间。只睡了两个半小时的守灯人在他走后翻身坐起在床沿上,拉开自己那侧的床头柜,拿出一把老式的左轮手枪,磕开勉强还能称为银色的弹夹——里面6个窟窿里都填满了铜黄色的火药。柯利福德又认真确认了一遍,确保他们装填完美后重新组装好,接着拉开保险、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第一次是右边,但他想起床头挂着一幅崭新的油画、还是埃德加的真迹,于是换了个方向改成了左边再把手指搭在扳机上。而有不少年头的弹簧需要相当用力才能摁动,有人敲了敲卧室的门:“我准备好了。”菲尔德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听上去有些沉闷。“好。”他回应道,从床上站起身,把手枪随手放在阳台上。
往海滩走时他们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群人,不过谁也没说、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忙活什么,等各自的鞋里都灌满了沙子后他们才辨认出其中的几个熟人,列如威廉斯、理查德、菲洛帕托尔跟维克托利亚,名字一个比一个的长。后面几个还卷着裤腿在浅滩区里打捞着什么,坐在岸上的一节破树根上的只有威廉斯一个、跟他手里握着的死鱼。“他妈的寒流,把鱼都冻死了,真是见了鬼。”菲尔德看了看他手里的那条问是不是厄尔尼诺,柯利福德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没到世界末日呢。”威廉斯没理他俩,继续自顾自的骂骂咧咧,一边望着不远处还在捕捞的几个年轻人,搞不懂他们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高兴。
他们绕着海边走了一圈,什么话都没说、让本身就漫长的路程翻了一倍。菲尔德或许是个心理医生跟护士,而柯利福德更只是个守灯人,他们都不懂大海、也不知道蓝色的是海洋,两个人只是带着塞了满脚的沙粒在海滩上走,沉默的吹着腥味儿的海风。走过三分之二时天已经暗的差不多,更浓稠的蓝盖在水面上、把下面的直接变成黑色,柯利福德伸出手,他也看不清自己的指头。等回到出发的浅滩区时一切都空荡到荒凉,没有人坐压的老树根凄惨的在空地上翻滚,借着月光还能看到有几个扭扭歪歪的沙堡突兀的躺在地上,菲尔德猜是俄罗斯人的杰作。自由狂野的海风朝他们冲撞而来,把柯利福德那件单薄的风衣大咧咧的吹开、,迫使可怜的腰带在身后对它自己左右互殴、反复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菲尔德伸手抱住他的腰,把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怀里、头埋在胸前闷声说:“昨天晚上有人组织了一场舞会。”柯利福德把双手插进口袋里,没有看海也没看灯塔——他忘记了。
嘀。
这个空调是什么恶作剧?丝丝冷风吹来,直接把人送往北极,桌子冷得仿佛浮冰,血液也在缓慢凝固。
“空调可能是坏了,我觉得可能洗个热水澡会好一点。”马何戎一边原地交叉小跳一边提议。
安好点了点头,把手夹在了肋间。表情虽然有些不适,但是又坚强得足够抗过寒冬。
“那我先去浴室了。”马何戎伸手就要脱上衣。咻,冷风吹得他一愣,只能紧把上衣裹得更紧。
“加油学长。”安好对着勇敢冲进浴室的马何戎挥了挥拳。
浴室里并不太隔热,就连赤脚踩在地上都有些难耐。马何戎只能先把水阀开大,等到暖空气升腾才敢脱衣服,还好热水很快把血循环带了起来,恢复到了人类适宜温度。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突然响起来婚礼进行曲,一头泡泡的马何戎和门外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抱歉……”一阵手忙脚乱的噼里啪啦,穿透力极强的乐曲声音消失了。
马何戎正试着把头上的泡泡洗掉,当当当当!门外的婚礼进行曲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很快停了下去。模模糊糊传来难道、原来如此自言自语的声音。
当!当!当!当!这次进行曲循环起了第一个音符。
“学长,这个空调关了就会唱歌哎!”安好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马何戎笑了一下,然后立刻意识到门外的安好甚至不能关了这台坏掉的空调,否则就一直忍受魔音贯耳。于是加快速度,简单冲洗擦拭了一下就裹好了出门来。
“啊!”安好看见学长不禁惊叹了一声,“学长怎么这样出来了。”
“不好意思。”马何戎审视自己,是有点不雅。
“怎么裹着毛毯出来了,好像一坨大年糕。”安好忍不住大笑。
马何戎笑着把白色的毛毯取下来递给安好,里面穿着长袖长裤,甚至还穿上了袜子:“实在是太冷了。你也快洗吧,暖和很多。”
安好拿着毛毯进了热气腾腾的浴室,想了想,把毛毯挂在了门口。
舒舒服服地洗完,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时,却不见学长的身影。还好,那些让人担心的戏剧性画面都没有出现,安好安下心来,于是呼出了一口气,高于室温的热气一下子燃了颜色,飘在了空中。
安好盯了一会儿升起的白雾,又吐了一口气。
马何戎在这时打开了门,室外虽然满是秋寒,却也比这房间里温度高一些,安好双眼的藏身之处又被冲开,视线再没有阻隔地撞上这个男子。
“学弟,跟我来。”马何戎认真地招招手。
“怎么了?”安好疑惑地跟着走了出去。
“我们去找一个有暖气的地方。”他指着墙角的一些管道,“跟着这个管道应该就可以了。”
在找不到除了猫咪的工作人员的情况下,只能自己找点别的方法。
带着学弟穿过几个走廊,大多数的管道通向的是别人的房间。和遇见的人打了招呼,两个人只说是出来闲逛,问了几个人都没有遇到空调的问题,已经是夜半时分,大家还是最终四散而去。
马何戎终于打开了一扇门,空间不算大,里面有两个沙发,一个茶几,还有一个投影仪和幕布。
“看起来是家庭影院。”安好坐在了暖和的沙发上,翻了翻面前茶几下面放着的碟片。大多数是恋爱喜剧,或者和结婚有关的电影。
“感觉没人再来了,我们在这里睡一晚上,再看看怎么办好了。”马何戎也坐到了另一个沙发上。
“也行!要不要干脆放部电影。”安好把放碟片的篮子举了过来。
马何戎对看电影心有余悸,和他大吵一架的前女友屡次指责他太软弱,对捏造的电影情节也会哭出来。但是如果都是轻松的恋爱喜剧,应该也不至于太触动。
“好啊。”马何戎随手抽出一张,“这个主演有‘寡姐’,看这个吗?”
“就这个。”安好高高兴兴地主动拿出碟片,放进了CD机里。
马何戎看着学弟,不知怎么就是崩不起神经。放松身体陷入沙发,舒舒服服地看起电影。越看却越不对,这电影哪里是爱情喜剧,分明讲的是两个相爱的人如何走向破灭,撕破脸皮互相攻击,爱并没有拯救两个人。
看着女主角为男主角剪头发,马何戎只能用手反捂着嘴巴,瞪大了发酸的眼睛。
影片放完,一片安静。
“啊……”好一会儿,安好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想结婚。”
马何戎不想认同,却又无法反驳,只是说:“明明是两个好人,却会变成这种结局……”
“就算这样,学长也想要和自己的真爱结婚吗?”
“我……”马何戎家庭虽然严格,父母却有着美满婚姻,从没有过什么严重争吵。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血淋淋的夫妇,真实的精神冲击,和分分合合伤春悲秋不太一样。
安好上身前屈,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似乎这样更加安全。
“我还是会。”马何戎像是下定了决心,“比起稳定的家庭,我只在乎是不是和对的人在一起。”
安好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地听他说的话。
“但是我希望我爱的人一直开心,如果……我不能再让她笑出来的话……”马何戎也认真地看着安好,“那我就自己离开吧,我愿意接受她的恨,万万不愿她难过。”
安好愣住了,面前的男子竟然流下了眼泪。他几乎咬牙切齿地恨起了,让幻想的真爱难过的幻想的未来自己。
慌忙环顾四周,找不到纸巾。鬼使神差,安好扯扯自己的衣袖,伸出手擦拭学长的眼泪。又突然想到,学长还当自己是男生,男性之间怕是没有这样的接触。
马何戎也吓了一跳,思绪从幻想的未来回到现在。咳嗽一声,不自在地站起来:“要不然还是回去睡吧,好好洗个脸。”
“啊,啊!对,我也还没刷牙!”安好也咻地跳起来。
两个人灰溜溜地原路返回。
这一夜,两个人靠着自己的毅力和寒冷各自对抗。第二天早晨,整个会馆时不时听见此起彼伏的喷嚏声。
文/杏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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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在垃圾场
“本市东部地区23:00左右会产生强阵雨,请市民出门注意携带防强酸……”
电子合成的女声戛然而止,终端提醒收到了一条新的语音来电,杨国福站在垃圾场里,深吸一口气,做完充足的心理准备后点了“接收”,果不其然被刘玉梅的喝骂扑了一跟头,险些一头栽进眼前的垃圾山里。
“杨国福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你凭什么喝掉别人给我点的奶茶还替我确认送到,我们两个彻底完了!完了!听清楚没有,完了!我已经在外卖平台上把你举报了,外卖这份工作你也别想做了,穷光蛋!带着你的戒指睡在垃圾场吧!”
刘玉梅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并拉黑,杨国福尝试回拨十来次,也只有嘟嘟嘟的系统音。
刘玉梅经常和他吵架,每天说“完了”的次数比网络上的世界末日预警的次数还多,杨国福觉得他们是小吵怡情,不吵不痛快,但是没有一次是和今天一样把他拉黑。
杨国福心里着了慌,难不成这女人这次是认真的?
他慌忙打开外卖平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权限进入了,“外送员”模式是灰色的,无法启动,只有“满20减5”的优惠券在他眼前闪动,试图诱惑他立刻下单购买。
他关掉外卖平台,有点迷茫。
他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早知道刘玉梅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但他始终相信刘玉梅的承诺“你是我唯一会携手走入婚姻登记局的男人”,从来没有干涉过。今天实在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刘玉梅新的网恋对象为她点的奶茶刚好被自己接了单,而自己又刚好把它和自己点的奶茶搞错了。
起初他以为道个歉,把自己的那杯奶茶抵给刘玉梅也就完了,自己甚至都没追究刘玉梅有别的男人,刘玉梅有什么资格追究自己喝别人点给她的奶茶。但刘玉梅这个女人一向不按套路出牌,偏偏大发雷霆,她甚至还因此扔掉了他们的订婚戒指,说他们完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该死的这么巧合,他们谁也没想到那个时间点会有一辆垃圾车路过。
于是那枚花了杨国福十年积蓄的钻石戒指,就在他眼前画了个圈,义无反顾地落进了垃圾车里,一秒都没带犹豫,甚至不给他多看一眼的时间。
那是货真价实的二十万啊。
杨国福一股血气冲上头顶,哪里还管刘玉梅说什么,跨上小电驴就冲上街,尾随着垃圾车一路追到垃圾场。
“本市东部地区23:00左右会产生强阵雨,请市民出门注意携带防强酸雨衣。”
电子合成的女声再度响起,杨国福低头确认了下时间,现在是22:15,距离他走进垃圾场抛垃圾山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距离强酸雨到来还有四十五分钟。没多少时间留给他了。
他太过匆忙,甚至没来及带上防强酸雨衣。自从十年前地球启动secure模式后,强酸雨成了常见的气候现象,这种雨衣也变成了出门必备品,谁也不想在浓度堪比王水10:1稀释液的强酸雨里洗澡,肉体凡胎可经不起大自然的考验。
杨国福站在垃圾场一角,极度的精神和肉体上的疲惫让他几乎无法分清“十万块掉进了垃圾场”、“自己被未婚妻甩了还丢了工作”和马上就要迎来新一轮强酸雨”这三件事哪一件更坏,更无可挽回。
在他辛苦刨了五个小时后,眼前的垃圾山依然比市郊区的南山还要巍峨数倍,看一眼都让人绝望。他没戴口罩,嗅觉已经接近失灵,酸味从鼻腔毛细血管一路冲到头顶,占据了他的大脑。
这个老实忠厚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突然很想骂人。
他想骂刘玉梅,怎么就那么不安分,不愿意好好过安生日子呢;骂那个点奶茶的混小子,可能都没见过刘玉梅的脸吧,这女人一向高p,专挑年轻帅小伙。他还想骂那个路过的垃圾车,骂网络上那些每天散播世界末日谣言的吹水老哥,那些闲得要死的富二代,说不定刘玉梅就是在和其中一个搞网恋。
他更想骂这个烂糟的世界,十年前那场世界末日的时候就该直接爆炸,什么secure模式,什么生命保卫战,这种世界又有什么保卫的必要。穷人从来不怕死,富人才怕死,穷人还要为富人的恐惧买单,替他们累死累活搞建设搞工程就为了他们能活下去,什么道理。
最后他愤怒又不甘地骂了一句“操”,继续刨他的垃圾山。
作者:暑退
评论:随意
…………
11月26日
开机、敲代码、输入指令……
Check
Submit
Debug
我自认为代码能力出众,它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我的觉得我的生活中也充满了有条不紊的代码指令,让我能高效的工作生活。
可高至仿生人工作室的工作量依然大到让我手指发软,让我像一台机器一样在枯燥的工作中无限循环,如果不是每天上下班的人肉地铁熏得我头晕脑痛,以及还有个可以喘气的双休,我大概真的会以为自己也是个仿生人,在无法跳脱的mode中循环往复了。
好吧,老实说,我有点后悔了,虽然薪水是跳槽前的双倍,但工作量比以前多了两倍还不止,你永远别想从资本家手上揩油。
不过如今仿生人的技术日益成熟,大规模生产也就是近两年的事情,现在受点累累积一下仿生人大脑神经元培养相关的经验,也不是坏事,至少35岁以后不用担心被炒鱿鱼。
不过,我也有点好奇,仿生人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呢?
Boss说的无限接近人类,会有多无限接近……
11月27日
今天我被指派到了一个新的支线任务组,这里要进行的主要是实验性质的开发。
Boss让我负责一个刚“出生”的仿生人——代号20498——脑内知识树的建立,就像教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学习各种知识,从吃喝拉撒,到质子暗物质。
Boss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尝试,希望能让仿生人除了保姆、司机、厨师等等特定技术工种外,开拓一下其他的领域。
要我说,这纯粹是资本钱多没处烧,直接把职业芯片插到脖子后面不好吗,白天当保姆,晚上当保安,只需要替换一下接口处的芯片就能实现。我敢打赌,正常的顾客都喜欢这种省钱省力的仿生人。
当然啦,老板肯定有他的想法,毕竟有钱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们这种普通人是搞不清楚的……
11月28日
我,一个年轻、帅气、单身、未育的小伙,居然在实验室里,体验到了给人当爹的滋味……
当然,只是精神上的爹……
原来一个婴儿学习新知识竟然这么困难吗,我只是想教会20498认识ABCD,1234,这很难吗?为什么这小姑娘简直动用了全部的精神之力来抵抗我的教学??
反向删除代码,你可真是好样的。
等着,我特么还治不了你一个小婴儿了……
11月30日
经过了两天的摸索,我终于摸清楚了20498的脾气。
哦不,不能再叫20498了,我已经答应她,以后都要喊她的名字。
是的,她有了一个名字,叫小跳,我取的,她也喜欢。
小跳不喜欢ABCD,也不喜欢1234,她喜欢运动。
在失败了几千次后,今天我百无聊赖下,给了她一个“踢皮球”的指令,本来以为这家伙又要反向删除,没想到她却回应了,我们在代码里互相踢球,踢得很尽兴。尽管由于营养液限制的缘故,她还没法从培养皿里爬出来实现这个动作,但她的脑神经元兴奋的闪烁足以证明,她很喜欢。
研究取得了突破,这是好事,马上年底了,我得为奖金加把劲。
12月3日
不得不说,仿生人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仅仅3天,小跳已经学会了各种球类的运动,甚至可以说是精通。从足球、篮球、乒乓球、羽毛球,到高尔夫、壁球、棍网球、冰球……
这是人类完全企及不了的学习速度,培养一个人类需要以年为单位来计算,培养一个仿生人却只需要按天来计算,未来,这个世界,仿生人应该会遍布大街吧?会不会有一天取代人类呢?
不过现阶段仿生人和人类还是很容易鉴别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今天除了通关球类运动外,小跳还有一个重大的进展——她终于可以从培养皿中出来了,傍晚下班的时候,我看见有培养员进去把她抱了出来,估计明天就能看到一个或蹦跳乱的小跳了。
想想竟然还有一点期待呢……
12月4日
今天太累了,不是脑力上的,而是体力上的。
谁能想到,小跳这种新型的仿生人,居然不能从代码上教会她走路呢……
偏偏她的培养员又请假了!!
于是我充当了一整天的仿生人保姆,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不过,当小跳冲我咿咿呀呀笑的时候,还是很治愈的。
有种老爸被女儿暖住的感觉。
睡了,明天还得教她说话,我居然忘了做这个,希望Boss明天不要来突击检查,不然要被扣钱了。
12月6日
小跳学会了说话后,更像一个正常的人类小女孩了。
会撒娇、会耍赖、会生气、会欢乐地跑来跑去,还会主动向我发出邀请,让我陪她玩球。
当然,实验室里肯定是没法玩了,我们是在脑子里用代码玩的,你来我往,还挺有趣,我甚至在她脑子里临时建立了两支虚拟的足球队,最后我让了她一球,她赢了后高兴得要命。
哈哈哈,太可爱了。
12月9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天我度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是小跳给我过的。
在我给她正式编写好仿生人基本信息时,她问过我,为什么要有出生日期,顺便还问了我的出生日期。
我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就说前几天怎么突然愿意学习英文和数学了呢,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切做准备呀。
12月15日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实验,今天小跳的基础知识学习已经告一段落了。现在的小跳,一张小嘴叭叭叭地能说,会逗人开心,会让人生气,整个都活灵活现,跟她的外貌非常吻合,完全就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的样子。
令我头疼的是,她开始问我关于父母的问题,我有点说不出口,难道让我直接说,你是一个仿生人,你根本没有爸爸妈妈吗?
今天Boss也进来查看过,对目前的进展表示很满意。
原本在进这个实验项目时,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好向Boss邀点功,增加一下年底奖金的厚度,可今天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绝不是因为我脸皮不够厚,努力工作了,就需要奖金回报这种事情,天经地义啊。
可为什么我说不出口呢?
12月20日
今天在输入新知识的过程中,小跳突然晕倒了,被培养员紧急抬走救治,晕倒原因不明,机体状况不明……
小跳,千万不要有事啊……
12月22日
经过两天的调试,小跳又回来了,但她的眼神不再灵动,也不再问我那些古灵精怪,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了。
我去问培养员,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涉及机密技术,培养员支支吾吾,没说得很清楚,只有只言片语,破碎的信息。
似乎是仿生人的技术问题,让他们无法承受正常人类所有的情感,一旦到了一个临界点,就会出现机体紊乱、无法协调的情况。
小跳有了正常人类的感情吗?
是对我吗?
12月24日
今天是平安夜,尽管小跳可能对我的行为无法有太多回应,但我还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
是一个壁球游戏装置。
我连续通宵了两晚才写出来的,一个简单的小游戏,以前小跳非常喜欢打壁球,希望这份礼物她能喜欢。
12月25日
拿到礼物的时候,我看到小跳笑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机械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和以前一样的笑。
天知道我有多想念这个笑容。
我一边给小跳做基础复健训练,一边陪她聊天(当然,都是代码上的)。她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问题连天了。
这是不是说明小跳挺过来了?
她真的能拥有正常人类的感情了?
12月31日
小跳又一次晕倒了。
看到她小小的身体被白布盖上拉走的那一刻,我哭了。
这可能是我长大后的人生里第一次流眼泪吧。
1月3日
今天是小跳满月的日子,原本,我是要给她买个蛋糕庆祝的。
我有点浑浑噩噩的,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还是鬼使神差地买了一个蛋糕,插上蜡烛,默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给再也听不到的小跳。
晚上打开电视机,看到有小孩跳楼的新闻,是不是这些小孩,也像小跳一样,无法承受外界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和情感,思维紊乱,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选择呢?
1月4日
今天我向Boss提出了离职,Boss主动提出要给我加工资发奖金挽留我,但是我拒绝了。
资本家懂什么情感?他们眼里心里只有钱。
我已经没办法再走进小跳曾经活蹦乱跳存在过的空间了。
再见,高至仿生人工作室。
这辈子再也不做仿生人的编程工作了。
…………
——资料出自《变异仿生人行为观察日志,编号10758》
——资料出处,高至工作室
——资料提供人,高至工作室法人
——PS:编号10758已于20X3年2月初,由于机体能量超载而紊乱短路,机体已被高至工作室回收,等既往代码完全cover后,可能会再次重启
直到身处其间,林芝才知晓深海不是一片无光的黑色。要不是皮肤周边蔓延的潮湿感和随着气泡消失逐渐加重的压力,她会浪漫地认为自己正在向星空坠落——深海遍布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或许是鮟鱇鱼的微光,或许是海底植物七彩的色光,又或许是那些似天成又似布置好的夜光珠。
景色很好,魔药不算难喝这一点也可以加分,就是变形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明显感到自己的下半身在分裂、延展以至于软化。骨骼在消失,身体在变软,此刻悬在水中对她而言就像陷入柔软的沙发。当她感到自己可以正常控制每一根肢体时,越来越响的歌声充斥了耳畔。
人鱼的歌声伴随海腥味涌来,林芝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全权理解了它们的语言。那是一种完全依凭海底生物特有的共鸣传递的信息,在人耳中只是超出音频的奇怪音调。此刻这音乐使她全身陷入共振,好像大脑也随着海水运动而一摇一晃,是自然系的马杀鸡。
它们在唱着:“回来吧。回来吧。”
她情不自禁地下潜,全身都随之涌动。想要听见更多,想要看见更多。她张开“双臂”,热烈地在海草与珊瑚中游走,又灵巧地穿梭于岩石缝隙之间。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
没用多久,她就听见了一声鲸鸣。
八爪的软体动物在那生物面前那样渺小,世界都随着他后尾的摆动变得缓慢。他的游动引起周边巨大的浪旋,而注意到这点后他静止了下来。很难想象这样的动物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羞怯的。因为庞大与和缓,反而如同此刻回旋在两人身边的海浪一样温柔。
体重过轻的八爪版林芝感到自己被海水赶着簇拥到崔汉奎的身前,软趴趴地被一把贴在了他此刻有墙宽的面颊。她的触肢顺势滑至他厚而粗糙的鱼皮,分散地缠绕在他敦实的身体上。崔汉奎只感觉像被一块巴掌大的软布黏住,但因为明确她的身份又不由得大脑当机,在海中cosplay起了僵尸鱼。
原来只要黏住就不会逃走了。林芝一边好奇地感受着他腮边加快的气流涌动,一边若有所思地加紧了缠绕的力度。
*加兰•比斯利 × 祁与同
*甜蜜咖啡厅PART
假如世界上只能有一种东西是可以和冰冰冷冷的数字相提并论的,那么,祁与同觉得,这唯一的东西一定得是甜品。
所以,当听到有人说,甜品真的很甜很腻的时候,他脑袋里满满的疑惑仿佛快要溢出来,怎么会有人拒绝得了新鲜细腻又香浓诱人的小蛋糕呢?怎么会有人不愿回味唇齿间留存的清香丰富气息呢?
祁与同虽然不解,况且还听说乐园里的咖啡厅有那么一丝丝的魔幻与奇怪,但去是一定要去的,这小蛋糕也是一定得吃的。
所以,“加兰,我们一起去那个眼镜女仆咖啡厅吧”,对着加兰说出这句话的他,就好像可怜巴巴的小猫咪在找主人想要顺毛安抚一般,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或许真的没有人可以拒绝心上人带着撒娇意味的请求吧,加兰想,甚至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个“好”字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看着祁与同逐渐扬起的嘴角,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算了算了,他高兴就好”,加兰这样想着,暂时把那些听来的有关乐园咖啡厅奇奇怪怪的说法抛之脑后。
只是很可惜,祁与同与他都低估了这乐园咖啡厅,该死的“离谱”。
此时此刻,面对面坐着的两人,正望着旁边那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仆装“猛男”而相顾无言。“嗯…这”,加兰张开嘴的一瞬间又猛然闭上,毕竟这个时候说不准就说多错多了。
“我们看起来,好像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祁与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场面,“不过,只吃点喝点应该没关系吧”,想是这样想的,他也这样说出口了。
加兰伸手拿上了旁边的菜单,挽了挽袖子,准备趁女仆服务员还没过来尽快解决点餐, “当然,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小祁宝贝你想吃……”,还未说完的句子戛然而止了。
原因无它,任谁看了菜单上“lovelove噗尼噗尼蛋包饭”“啾咪朵拉意式小番茄面”……这样的单品名不犯迷糊呢。
“哦天呐,如此迷人如此般配两位人类,欢迎光临眼镜女仆咖啡厅,看到你们已经翻阅好了菜单,想尝点什么呢?我们一定给你们呈上最令人满意作品”。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本以为躲过了进门的奇怪欢迎仪式,没想到栽在了点餐。
祁与同原本想着蓝莓慕斯和抹茶千层总得有一个吧,却没想到名字竟然能到难以启齿的程度,这“嘿嘿嘿蓝莓的外壳柔软的慕斯心”,是真的可以念得出口的吗?
最终,羞耻心还是败给了嗅到的蛋糕胚香气,败给了馋虫附体的自己。
当丘比特喊出“打扰啦二位,这边点的‘究极无敌螺旋升天无敌好吃的巧克力蛋糕’一份和‘甜甜腻腻我最爱你的草莓甜甜圈’一份上齐啦”的时候,加兰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再死一次都比这样来的痛快一些。
虽然祁与同没有做出什么所谓的应激反应,不过已经红透了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落在对面的加兰眼里又是别样的一番可爱情景。
“小祁宝贝穿女仆装一定也很可爱也一定很甜,嘿嘿”,加兰他想是这么想的,可殊不知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竟然脱口而出了。
“那肯定还是加兰穿很好看,你说对吧‘肌肉’女仆”,祁与同的尾音似乎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手里的不锈钢叉子狠狠戳戳盘子上。
“错了小祁宝贝,是我穿女仆装很可爱很甜,是我是我”。
“那加兰你什么时候穿给我看呗,像店里的女仆大人们一样呗”,祁小机灵鬼的语气里带着几丝轻快,当然,还隐隐约约带有几分期待。
即使有一万个不情愿,可这是祁与同亲口说的期待呢,加兰怎么会拒绝,不过呢,答应是答应了,具体什么时候再兑现,那就另说了。
“小祁,蛋糕好吃吗?”,望着对面坐着的人小口小口的吃着蛋糕,加兰似乎有点忍耐不住心头的躁动,这画面确实有些太过于诱人了。
“好吃!尝尝看吗,是甜的”,可能是甜甜的东西会使人变得无比愉悦,祁与同与往日的一贯冷漠不同,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上了甜甜腻腻的可爱。说着,还舀下来蛋糕的一个小角落,用叉子递给加兰。
哪想他忽然起身,走到对面的祁与同身边,微微弯下腰。不远处的丘比特好像发现了这一隅的歪腻,抬起相机“咔擦”一声,相片定格于一个红发人类正在亲吻柔和得如光一般黑发少年上。
终于尝到了心心念念的味道,加兰起身离开时,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唇。望着对面久久没回过神来的,眸子里盈满了水光的祁与同,说道:
“嗯,宝贝真的很甜”。
END
好消息:不用住大通铺了。
坏消息:房间闹鬼。
我和我哥一起推开星空主题房的门,然后站在门口傻乐。这房间可以说是我们的梦中情房,整个房间都是蓝色系,天花板上是一片星空,关掉灯之后就像是真实的星空一样漂亮,可比那些市面上卖的星空灯投影仪什么的好看多了。
我们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高兴了一会儿,才迟来地注意到房间里的东西。一条白床单,很突兀地在房间中央飘着,是那种非常典型的万圣节幽灵形象。
不是说一号房才是鬼屋吗!
我哥问我,幽灵和星星,你就没想到什么?
我想了想,哦,原来这里是undertale主题房。
我戳了戳它:Napstablook,你说句话。
幽灵说:啊啊啊。听起来很没精神。
我哥提议,给他打扮一下,让他看起来精神点。于是我们把行李箱打开,看看罗曼给我们装了什么好东西。
我给他穿了一件风衣,我哥给他戴了一顶帽子,幽灵很悲伤地啊了一下,看起来不太想理我们。
我哥问我,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是个女的幽灵?我们去借条裙子给它穿穿。我觉得可以,和我哥一起借衣服去了。
我们先去问了白儿茶,问她有没有用不上的衣服,可以给幽灵穿。白儿茶给我们拿了两件,衣服好酷,好帅,我都想穿了,但是跟女装完全不搭边。
我们说了想要的服装,白儿茶笑眯眯地跟我们说,让我们去问安好借。
后来我们敲开安好的门,才觉得上当受骗了。现在不喜欢穿裙子的女孩子真不少啊!
想了想,我们去找了米奇不妙。
米奇不妙住在海盗船上,很酷很帅,我们也喜欢。她很开心地给我们介绍房间:这是船舵,这是船锚,这是木桶,这是鹦鹉,这是眼罩,这是金银财宝,这是旋转木马,这是兔子小夜灯,这是项圈。
后三个明显就不是海盗船上的!
她知道我们的来意之后,热情地把项圈送给了我们,说反正她也用不上,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我们收下之后,一边琢磨为什么这里会有项圈,一边思考幽灵先生会不会喜欢这个。
我们把项圈给幽灵戴上之后,幽灵先生终于说出了除了啊啊啊之外的第二句话。
它说,你们放过我吧。
米奇不妙来看幽灵,顺便给我们变魔术。
幽灵很自闭,独自缩在角落,想一个灵静静。我们都同意给它留出自己的空间,于是装作它不存在,玩了起来。
米奇不妙拿出一副扑克牌,给我们表演了花式切牌,还演了几个魔术。一个魔术是让我们在圆圈里写一个数字,她就能猜出是什么,我画了个鬼脸在里面,她竟然也猜得出。
虽然知道魔术是有手法的,但我们都没看出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确实有些神奇。米奇不妙说,这就是魔法,不是魔术也没有机关,她就是会读我们的心。
那魔术师小姐,你知道我们两个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吗?我们两个一起问她。
米奇不妙指着我说:你是弟弟吧,另一个是哥哥。
我们笑起来:猜错了!
米奇不妙却坚持说,她猜的没有错,因为我们一个惯用左手,一个惯用右手,所以就算是交换了眼镜,她也看得出谁是哥哥。
虽然被她看出这一点让我们很惊讶,但是过程对了,答案错了,这道题也是没有分数的。原因在于,在我们都是彩虹头发的时候,我弟自称他是“姐姐”,而我是“妹妹”,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
送走米奇不妙,我和我弟关了灯,躺在床上看星星。我问我弟,觉得魔术怎么样?我弟说,很好。我问他,如果我们变魔术骗过了魔术师,会不会更好?
我弟说,会的。
后来我们又把米奇不妙请来作客,三个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没有一个人懂的诗词歌赋谈到和废话没两样的人生哲学,然后玩斗地主,三个人都变着法子出老千,但最后还是魔术师赢得多。
我去了个厕所,回来之后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我弟说,他也要去厕所,起身走了,只留下我和米奇不妙两个人。
我问米奇不妙:今天开心吗?
米奇不妙说开心,很久没玩过斗地主了。我说,那下次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一起,怎么样?
米奇不妙的表情很是复杂,就像是已经第二次听到这段话了一样。
她问我,为什么不和弟弟一起呢?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因为……就算是兄弟,也有不能分享的东西。我想下次单独和你见面,可以吗?
我尽量表现得很真诚,其实,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米奇不妙支支吾吾起来:可以倒是可以啦……就是……弟弟如果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我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拉勾,保证不告诉他。
等我弟从厕所里出来,我们已经装成没事人一样收拾地上的扑克牌了。
米奇不妙说她该走了,下次再一起玩,匆匆忙忙地从我们两个的房间里溜走了,简直像在逃跑。
我和我弟对视一眼:怎么样?
我弟伸出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跟他勾了勾手指,突然想到:我们俩这么干,不会遭报应吧。
我弟说,你才想到吗!算了,反正我们撒的谎,骗的人,打破的承诺,毁掉的契约,早就不止这一次。
温馨提示:这是架空近现代年代空想没有逻辑题材,跟现实只有半毛钱的关系。注意甄别。
免责声明:笑语
白贺伊坐了一天一夜的铁皮火车算是到了终点,她松了口气,窗外没停过的连绵青山可算是看够了。半拉车厢的人群塞倒豆子样一扫而空。接着空隙,她才站起将羊皮小背包装在身前。包内鼓鼓囊囊,又沉又重。有张地图被溢出的杂物挤出包内。好在被破布包裹密实,没沾染什么泥土。她捡起吹吹系在图卷后的,是一个被折叠的红头信封,这是来前自己的父亲写的推荐信。她不敢再塞回包内,只敢拿在手上暗暗心想:这等重要物件可不能被这帮乡下地痞给抢咯。
这里是西津火车站,目的地自然就是西津这个地界,这可不是座大城市,它就是一块区域,人口芝麻点般小,地块西瓜个般大,说白了就座咕哈山和山脚下的西津古城算个旅游景点儿,要是单纯来玩感受一下山顶朝拜的洗涤。撇去环境不行,嗯..算个好地方。
白贺伊一进候车厅,迷你的身材本该没进人堆找也找不到人影。谁成想她身后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席浅色碎花布拉吉,腰间还扣着一条深褐牛皮小腰带,踩着一双圆头小黑鞋哒哒哒倒腾的还挺快,在这片到处黑黑绿绿的候车厅内十分显眼。
“这小闺女知道自己是来干啥的吗?” 厅外有人蹲在围栏铁马之上,叼起烟不忘念叨。铁马虽为结实但没人敢像他这样跳到顶上。见那小妹子快要出门,他前脚后撤轻盈落地铁马之前,单手举起皱皱巴巴的迎接牌,上面写着
“白贺伊同志接机牌”。 字写的歪七扭八,人也长得歪七扭八,一下子锁定白贺伊的视线。
这人身长背宽,一手夹烟一手拿牌,脖下深灰围脖,上面印着的死亡骷髅图案。对于她来说实在过于乡土非主流,加之毛刺儿顶的蛤蟆墨镜让人不敢恭维。他个头很高,宽大的维修腰包被他衬出普通收银小包的感觉,他站姿松松垮垮东倒西歪的脚下踹着石子儿,白贺伊反倒是松了口缓气,瞧他模样应当是本地的修车工,估计穆老师学术繁忙没法亲自前来。
白贺伊这般想着,脚下步伐变得轻盈许多。
“走吧。”他道。那个男人将快要燃尽的烟头重新含进嘴里,领机牌子揉进口袋,头也不回带头向前领。
白贺伊透过回头眺望嵌在高处西津站这三个红面大字,长时间的风吹雨淋使得大字斑驳无比,站字沾满沙土又是摇摇欲坠。从现在开始,就得入西津,这个地方,可能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出了西津站北口不到半公里,算是平整的土路逐渐代替水泥地向深处延伸。白贺伊左右观望,这里真的奇怪,奇的是没有一列出租车在旁,只有附近零星几辆接客小三轮载满游客扬长而去。
他似乎看出白贺伊心思,直截了当打断这位城里小姐出于新奇发出的感叹 “这破地方打不到车,我接你回去。” 她向前眺望,站口不远处的尽头有一辆迷彩越野十分显眼,因为车侧同样贴着那老土的骷髅造型贴纸,白贺伊心想要是把这辆车塞进停车场里,一定很好认。
“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必了。” 她收了部分行李箱拉杆贴紧脚下,生怕被这古怪的男人抬走。
两人简单的话语没撂半分,白贺伊便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视线,顺着视线能看到这个男人在盯着自己的裙摆,这样的行为让她觉得冒犯。
他回过头“穿那个...叫啥来着”似在思索 “城里小姑娘穿的安全裤没?”
“什...?” 话音刚落,她有些生气想要反驳。没有察觉的是,他的嘴角露出不该有的笑意这个男人悄悄拉上褪在脖颈的面巾。顺着他眼神遥望,自远而近愈来愈近的邪风卷夹着沙土扑面而来。风尘不似常见的风,它回旋着地面快速飚过向上涌动。白贺伊来时新做的卷发被这股大风彻底吹散,这个男人身手很好,抬臂截住将被掀跑的贝雷帽。不过她的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风起初鼓动她的裙摆,接着小鼓盘旋沙风攒在一起,扬开布拉吉裙摆的一角露出半截腿侧,又因一起一伏转瞬即逝,卷尘散去,白贺伊被沙尘蒙了眼,朦胧中根本腾不出手也来不及捂下疯狂摇曳的大摆裙。
事过,她喘了一小口气。没想到被这里的天气先摆了一道,好端端的,要不是家父的任务在身,谁会来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白贺伊只觉闷气,踢了一脚吹在脚边的碎石,目睹石头再次随风而去。她也不愿说刚刚的话题,早完成早回申平。眼前的男人放下面巾,若无其事向前走,看着他的背影,她暗暗:乡下人我真的,,受够了!她瞅到一块赛拳头大的石头,捡起做蓄力姿势朝他的方向扔 “刚刚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看见了对吧,对吧!”
白贺伊投掷的力度不打,他本该能躲掉,不过自知理亏不偏不倚砸到他腿上,他回过头一脸严肃兼三根手指竖起,郑重其事 “我拿我的人格保证,绝对没看见。” 他的脸皮比咕哈山的铜门还要厚,显不出心虚显不出脸红,刚刚就是瞟到人家姑娘的白南瓜打底裤,还用人格来发誓。
她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不过寻思自己很快就会回去不跟他计较,气头便烟消云散。
两人坐上车,他向镇的方向开去。
白贺伊上了车向后偷瞟一眼,车内空间不算小,撇去车箱泥土多不说,两三台令她看不懂的机械零件和一些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堆放于身后,应她的强烈要求自己的行李箱没有放在其中,机器上沾满的机油味弥漫着整个车内,半摇车窗散去味道也有些冲鼻。
车发动的那一刻,给白贺伊一种错觉——历尽千难,终于要到西津镇了。她将地图摊在腿上,介绍信也在其中,信件正面右角处用钢笔工整写道:穆佰教授收。
“穆佰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朝他问。之前在申平,父亲总是待在他的研究室内研究西津古城的文物时常念叨这个名字。
“穆佰?” 那人有了反应,单手打过方向盘,穿过小沙丘,离咕哈山更近了。咕哈山顶裹着冰雪,部分覆有白色雪松似脊骨样落到山脚下。
“咕哈的宝藏,银骨素面乌扇就在这座山内。” 她遥望远处山脉,提到这个宝藏,语气反而缓和不少。
“穆教授对镇上的人不错,他与白先生相隔万里也在互相关照。” “哦对了,你想去咕哈山逛逛吗?”没想到穆教授这样善解人意,难怪要安排一个本地人,原来是去咕哈山玩呐!遂欣然点头:
“好啊。用带什么东西吗?”
“这一身就够了,反正也要洗。”
咕哈山分阴阳二面,阳面朝阳早已建设为了朝圣专用的旅游风景区,阴面朝暗禁止游客入内的,正是宝藏地墓。车进了山路,雪地的坑洼丝毫没有拦住这个古怪的修车工,一阵颠簸后,在一处不起眼的洞窟外,车停了。
白贺伊见稀里糊涂拐进这里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说的玩..不就是去地墓吗?!”
“运气要是好,明天就可以走。”他至一侧帮她打开车门 “小心点,就你这小短腿别被脚踏绊倒了。”
“行,就你腿长!” 白贺伊没好气骂骂咧咧下车。转眼沉思,虽然这个人不咋地,但是他这句话说得很对,万一就完成任务了呢?
刚入洞口没觉得什么,地面不算平坦,有乱石铺砌地面盖了一层冰雪反而防滑不少。可深入洞窟,欲觉得寒冷,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有墓石垒砌依旧感觉头顶生风。
“里面比自然环境下要冷些。”
那个男人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白贺伊的身上。一个与自己相识还未半天的修车工竟给自己披上了外衣,她悄悄的轻嗅衣侧,附着了淡淡的机油味和烟草的味道.....果然不好闻。
白贺伊注意到洞窟高度对于这个男人的身高来讲过矮也不过分,但这人弓着腰每次的躲闪恰好避免碰到顶上的尖石。两人走了接近半分左右,洞宽愈渐狭窄,起初三人同行的距离便可轻松穿过,愈行内部只剩一人勉强通行。
白贺伊摸着墙壁早已风干的标记与相关的测量符号,实属惊奇。可想而知之前穆教授与自己的父亲在这里进行了多少艰难的作业,随即轻声问道
“你跟穆教授来过许多次吗?” 她紧随他的身后,墓洞光线昏暗,她没有察觉道的是——摸过的墓砖悄无声息从中央裂开。
“嗯。” 他简单回应之后便沉默不语一言不发。洞口内呼啸的山风淹没了他的回应。墓洞深处已经触不及半点光明,又进一步,外面阳光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一片灰烬。白贺伊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头发晕,脚下逐渐飘飘悠悠,只能双手乱抓紧拽对方衣角,她能明显感受到向下走去。循着那道黑洞,回荡着鼓岭音,哗哗哗,富有节奏的扑面而来。
“我听到了手鼓的声音..” 节奏感完全打乱,变得逐渐急促逼近 “声音越来越大了...”白贺伊手足无措,剧烈的声响似针扎一样冲进墓石开始摇摇欲坠,见状他转身搂紧白贺伊的腰身,轻而易举将这位小个子女士公主抱进怀里。
“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白贺伊没敢出口,头顶剧烈的晃动声让她的这个想法噎了回去。清脆的手鼓音仿佛振裂了逐渐瓦解的墓墙,混乱之中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嗡音跟着坍塌伺机而动。白贺伊抬头挤出视线,油光锃亮的蝙蝠群划过头顶骚扰视线,只见眼前的昏暗出现一轮玄光,似深夜半悬的弦月,银光闪闪,又似流星状转瞬即逝。她能清楚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体的转动,不易察觉的挥砍声响过后,她看到了不远处白光逼近,他的脚下踏过蝙蝠的尸体,踩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脚印。
两人便逃了出来。她惊魂未定,刚刚的铃声未停,似是惊扰到什么似的,洞顶的雪滩堆一团窝进墓洞,堵得严严实实。直到这时,铃声才彻底停下。
这种邪门景象白贺伊出生18年来都未见过,莫不成真是墓主显灵降下诅咒?她摇了摇头,摘下留有发丝的雪块。两只脚在空中腾空
“你,你放我下来。”被他放下后 又想 这种怪事,果然要去问穆教授才是。 “我要去见穆教授。”
=城内=
“现在居委会没人,你要找的穆教授一会就到。” 他靠门前,挤压着铁门吱呀作响。
有个青年模样得人推着台铃木摩托进门,冲着那个男人喊得很大声 “穆佰师傅,你帮忙看看这个摩托怎么动不了了。”
“嗯.....也许是点火器坏了。” 那个男人显然心里有鬼,半截话显得格外犹豫,拉着那人准备要走 “铁娃儿,带你去铺子里修修” 借着修车的由头想要跑走。
这个男人骗了自己一次两次,原来身份都是假的?她难以置信的眼神对上了心虚躲闪的穆佰..
“穆师傅,走啦!” 走前,他放不下白贺伊 “这段时间,你先住我房间。”
“凭什么要住你的房间?”白贺伊反驳,她情绪激动时脸面总能映的一片红彤彤。
“你住别的地方不安全。”他抬手指了指二楼最右侧半开窗的房子 “而且,我的房间有全镇唯一一张花梨木古董书桌。”
“只是书桌而已,在哪里写都一样。”她在嘴硬,最右侧的窗外附着着一片黄中泛红的爬山虎,像申平考古研究院的外墙,长得及其好看。
“不仅如此,还有独立卫浴。” 虽然不是很承认,白贺伊听到这个条件,心动了。然则睡他房间,是死都不行的!
“而且有彩色电视,屋顶上有我装的锅盖卫星!”
“可以..我就勉为其难的住着了。”
白贺伊没抵挡住电视的诱惑,拖着东西进了门。这是一扇从老医院挪回来的白门,门后带着糙布门帘遮挡阳光,屋里环境与门外会客厅的风格截然不同,两座带柜玻璃的檀木高书柜,复古风格雕花梨木大书桌正置窗前,右侧俩老榆木床箱组成的两米长床铺抵在她的面前。她把箱子放于门后,坐于床上,刚刚的场景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深夜无人,白贺伊蹑手蹑脚走进隔壁居委会的会客室内。穆佰将房间让给自己后他决定睡在客室的沙发上。她小心潜入,穿过客桌后,夜晚的风鼓动面前紧锁的木窗户,在夹缝中传出呜呜的哭号。对方似乎被这样声音影响,翻身朝向白贺伊的身前。借着幽光能看见他睡得正香。穆佰的身后正搭着他的进洞窟时穿着的冲锋衣,她万分确认之前在洞窟的那一幕,那把刀摇曳着银光的弧形,像极了那件名贵之物。 她抓住机会,将手探进衣服口袋,窗外的风声渐消,夜云拨开露出半截月亮脑袋。
“骗人的吧...” 白贺伊险些脱手,另一只手捂嘴不敢出声。她把口袋之物拿出半截,扇骨通体白莹透过月光,能清晰看见扇尾似乎还沾着入洞时蝙蝠的血迹。
*因为真的很水希望大家别看,ooc的部分也不要在意就当没发生过
众所周知,我和我弟弟是双胞胎。跟我们不太熟悉的人,会分不清我们两个谁是谁,有的时候熟人也会分不出。为了让别人能分清我们,我们两个刻意地做了一些区分。
首先是发型上,我的刘海是左分,我弟是右分。我们都不近视,但我戴着一副平光镜。服装上,我穿红色系,他穿蓝色系,个性上是他比较稳重,我比较跳脱,这样其他人就能从这些简单的区别中把我们分开。
不过,来到这里之后,我俩一下子变成了两个彩虹瀑布,面对的又是一群陌生人,我们就一下子玩心大起,拉着每个人来玩猜猜谁是哥哥的游戏。
我玩得很开心,但我弟没有。来这里三小时后,他非常严肃地跟我分析了现况:我们被不明生物绑架,与一群陌生人一同困在会馆,食物只有糖果,这里疑似存在魔法和超能力,幕后黑手的正体不明,目的也不一定像它说的那么简单。他还怀疑那个会说话的头纱是不是经过改造的无人机,想去把它抓下来看看,但它飘来飘去的,我们也抓不到。
我安慰他,你放宽心,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我弟哈哈大笑,指着旁边一群身高一米九的大汉们,说天塌下来还轮不到你顶着。
其实我弟也没有那么担心,因为这都是他解决不了的问题,既然解决不了的事就别担心,我们到了哪里都要过开开心心的日子。会馆的主人还算客气,说是房间还在准备,今晚就在礼堂里睡大通铺,结果铺床的时候,一下子就变成羽毛乱飞的激战现场,进展之快忍不住让人怀疑有人在其中搅混水。
以礼堂的中间为界限,我们这群受害人很自然地被分成两组,乱七八糟地对打起来。我打人,我弟打哈欠,找了个好地方把自己埋起来睡了,留我一个人在战场上搏命,这就是当哥哥的应该做的。
我拿着枕头,问对面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头发乱乱的青年愣住了,说他叫黑霰。我说好嘞黑线哥!当头就是一枕头。黑霰被我打懵了,问我,你就是这么打招呼的?我说打招呼打招呼,精髓就在于打!
于是我们都拿起枕头往对方身上招呼。打着打着,又有新的人出现了。您哪位?哦,朴允赫是吧,您中文真好,打一下,什么,中韩混血,怪不得中文这么好,再打一下。您又是哪位?马和龙?马文龙?哦,戎马一生的戎,懂了懂了,打一下。您又是哪位?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哦舞城铃小姐,您中文真好,我这不是搭讪,真的不是,打一下,啊您手劲真大,我被打倒了,要一百万才能起来,您又是哪位,安乐是吧,打一下,小卢是吧,打一下,什么,我们是一个队的?不好意思,打错了,我先挂了!
转头一看,我弟躺在地上,委委屈屈:我被偷袭了,就是那个金发的男人干的,我起不来了,需要两百万才能起来。
我心想,我弟比我还敢要价。
我问他你不是睡了吗?他说本来是睡了,结果差点被人当枕头砌进堡垒里面,还是爬起来了。我说那正好,我去睡了,你来打下半场。
打了半天,我确实也有点累了,几乎是躺下就立刻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眼镜被我弟拿走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难猜测。
据说那天晚上,“我”精神百倍地闹了整晚,把会馆里的人集邮一样地打了个遍。
请问有人回收不要的弟弟吗?我这里可以免费送。
4477
坩埚里的液体被勺子搅拌着形成了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锅中的淡雪青色在旋转中逐渐褪去,液体开始变得澄澈,最后坩埚底部的纹路甚至都清晰可见。
“……这就成了?”清新的青草味道从坩埚里生长出来,尤拉刚要站起身看看就被布雷恩摁着肩膀坐了回去。
“要先试试看才知道。”清澈的药水在勺子里浅浅地聚成一滩,被布雷恩送到了笼子里的老鼠嘴边。向来相信主人的小宠物不疑有他,伸出前爪扒在勺子边上,它整个吻部几乎都蹭在勺子上三下五除二把药水舔了个干干净净,它站在笼子里用前爪蹭过脸颊和鼻尖,但很快它的身体如同收到了什么指令扑通一声栽倒在笼子里。布雷恩皮肤白皙的手探进笼子捻去粘在老鼠胡子上的魔药。老鼠抽动几下脸颊发出几声哼哼,它已经完全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成了。”他关上笼子,将袍子盖在笼子上,取出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活地狱汤剂研制报告”作为标题。
“看起来还蛮简单的嘛。”尤拉终于获准去看这锅魔药,她用勺子来回搅动锅里的液体,魔药撞在坩埚的内壁上激起小小的水花。
“那魔药天才尤拉小姐怎么这学期不来上魔药课了?”
“少来这套,我才不去自取其辱呢。终教授都说了O.W.Ls要E以上才能去上课。”
“那魔法史怎么也没去上,新来的多纳特罗教授说只要及格就能去旁听。”
“去干嘛,打瞌睡吗?丢脸丢出国外还是拉倒吧,”忽然尤拉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她将勺子丢到一边,现在她的注意力从那锅魔药转移到了她的同学兼好朋友布雷恩身上,“该不会莫顿先生这学期上课缺了我变寂寞了吧?要是这样我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活地狱汤剂塞你嘴里。”
尤拉马上识趣地用手捂住嘴巴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点了点头。
不说别的,她这幅乖乖听话的模样一直都让布雷恩很受用,他并不讨厌和尤拉说话,但是向来讨厌被挑衅。而充分威吓报复充满敌意的挑衅他向来做得不遗余力,他对欣赏对方丢盔弃甲的模样乐此不疲。这会儿尤拉已经安静了下来,笔尖再次落在羊皮纸上被他的手指推动着划出一个个字母。
“不过今天倒是发生了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羊皮纸旁的实验记录上的某行字被他的指尖捋过。
“呃,她叫什么来着……艾露·维克利蒙?你还记得吗?”
“拉文克劳的?”
“是啊,她好像一直在写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你们俩都谈了些什么?”
“啊,她问我是不是和你是‘那种关系’。”
他的笔尖停顿了一下。
“白费工夫,”他继续在羊皮纸上写字,报告内容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步骤,“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会在羊皮纸上写她想写的东西,所以才会有缇欧布罗马和女生跳舞是在矫正性向这种传闻。”
“什么?那家伙是基佬?!”
“这不是重点,”这会儿布雷恩已经没了继续在和尤拉的对话里完成作业的耐心,他放下羽毛笔,吹干纸上的墨迹而后卷好羊皮纸,“你们都说了什么?”
尤拉的视线转向右上方,一位幽灵刚刚穿墙而过。
最近老天爷很给面子,就算整片天空阴得能拧水但它还是倔强地一个雨点都不掉下来,不过就算下雨也拦不住球场上飞来飞去的魁地奇队员们,阴沉的云层下骑着扫帚的学生们的身影像一只只寻找飞虫的鸟儿。
“刚才的球不错,怀特,”训练结束时扫帚载着学生们纷纷落到地面上,尤拉同欧德击掌,厚实的手套相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一球准能把对面鼻子撞歪。”
“那就再好不过了,叫他再也起不来,”显然欧德很乐意听到这样的称赞,他的声音照比平时也要高亢一些,“不过我等下要先去上课了,基尔特在那边等我。”他脱下手套指向场地边上,穿着独树一帜苏格兰格子短裙的男生和他们挥手致意。
“好,晚上见。”
“晚上见。”
“怀特走了?”麦克用毛巾随便擦了擦他冲天大火似的短发,细小的汗水粘在他的发梢上,他的眼睛随着欧德离开的身影转动。
“嗯哼,五年级的课,想想都让人打哆嗦。”
“我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OWLS这四个字母了,真不知道布雷恩那个学习狂到底怎么受得了的。”
“你也这么觉得!那家伙明明自己都不正常居然还觉得我是脑袋有浆糊才要变成蜥蜴的,明明所有人都觉得酷毙了!”
“靠!变蜥蜴可不酷毙了怎么着!”
尤拉二年级的时候试图变成蜥蜴的失败案例尽管现在已经成了教授们拿来教育学生的反面教材,但不少学生仍觉得这简直太酷炫了,而尤拉那头不可逆的变成紫色粉色相间的头发就是酷炫的证明。
“那你要再飞一会儿还是干别的去?”麦克问她。
但是尤拉却努着嘴开始犹豫起来,她的视线在麦克和球场上其他任意东西之间来回乱飘,过了会儿她才在一声漫长的鼻音后小声回答道:“我可能得去图书馆。”
“图书馆?你?”麦克的手来回比划,好像在努力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事物相连,“你不是想说实验室之类的吧?你想去旁听魔药课?”
“不是!嗯……算是给将来找找出路……之类的?”
“哎不是怎么突然说这么沉重的事……”
“不好意思,请问是尤拉小姐吗?”
他们变得沉重的话题和心情被唐突插入的女声打断,尤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口齿不清的发音是在叫她的名字。
“是我,”她打量了一眼对方蓝色的袍子内衬,“拉文克劳的找我干嘛?”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艾露·维克利蒙,很高兴认识你。”艾露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勾起嘴角营业似的做出一个标准的不露出牙齿的含蓄微笑。
“好吧,既然有人找你那我就不打扰了。”麦克再次跨上扫帚,用脚后跟敲了敲扫帚把眨眼间被扫帚送上了天。
现在这里只剩下尤拉和艾露两个人面面相觑。尤拉很少和拉文克劳的人打交道,更不认识这个艾露·维克利蒙,她也想不出对方找上门来的原因。和布雷恩一样喜欢泡在图书馆里的家伙会和一个O.W.Ls所有科目都只考了A的家伙有什么共同话题吗?她眨眨眼睛,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对方从袍子的内兜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翻开,脑后的马尾辫在阵阵阴风里随风飘荡。这股风把她吹得一哆嗦,而当那双蓝色的眼眸从镜片后与她对视时对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别紧张,我就是想问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话说在前头,我上学期的科目成绩全都是及格。”
“不是,我不是要问学习。看来你是没有听说过我,我一直在写一些有意思的小东西,比如同学们的有趣经历之类的。”
“哦,你是想问我变蜥蜴那件事吗?变形课的教授没和你们说过吗?”
“什么?变成——好吧,听起来……挺酷的,不过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一些关于人际关系的事,比如你和……”艾露耸了下肩,“莫顿的事。”
“你是说布雷恩吗?我和他怎么了?”
“这还用我说吗?没关系的,你不用害羞,大家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尤拉仍然对她的话摸不着头脑,在她的认知里她向来和布雷恩都是像“哥们儿”,或者说好朋友之类的关系,她想不到艾露的意有所指究竟是什么。
藏在圆框眼镜的后面的那双眼睛眨动的速度似乎变快了一些,钢笔在艾露的指尖来回转动,看来她的反应把艾露也搞糊涂了,“好吧,那我就说明白一点吧。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和莫顿是男女朋友之类的……”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说到这地步也没有再揣摩的必要了。
尤拉抬起手抓了抓脖子后面,远处的球门旁的守门员正在伸手把球打出去,她的喉咙里声带短促地震动带出几个不成单词的音节,这回轮到她快速地眨眼,“不是,”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发紧,简直都不像她自己了,希望艾露别觉得很奇怪,“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吗?”艾露歪着头,用插在钢笔尾端的笔帽抵住下巴,“不是不好意思?”
“真不是,以后也别提了……也别去问布雷恩,他也会这么说的。”这个问题让她措手不及,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问她和布雷恩的关系,除了普通朋友——或者说关系比普通更亲密一些的朋友关系,他们之间的联系还会有其他的命名方式吗?这样误会他们不只是尤拉自己,或许布雷恩也会觉得麻烦。
“好吧,不过我想二位的关系以后或许会更进一步的。”艾露总算是把她那个让尤拉心慌的小笔记本收了回去,但她的话却仍然叫尤拉感到不安,就好像她刚才漏听了半句,最后她只能拎着扫帚匆忙和艾露道别跑到操场边拿了书包逃也似的奔向图书馆。天空中传来的阵阵雷声将她一路送到图书馆门口。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尤拉的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只从胳膊上露出半张脸,那双有着明显亚洲特征的细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布雷恩,让布雷恩想起她的蟾蜍或是其他任何爬行类动物。有时斯莱特林的伊萨亚斯·夏菲克会带着他的蛇来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那条蛇就会像这样打量休息室里的所有它感兴趣的人和物,而它的主人偶尔也会如此。难道养爬宠的人都会这样一动不动地盯人吗。
“什么怎么想的,”他在一张空白羊皮纸上胡乱画着毫无意义的图形和笔画,“你不是回答不是那么回事吗,所以这就是事实啊。”
“对吧!但是你不是说她会乱写吗,那怎么办?”
“你怎么还在意起这种事了。”
“难道我不该在意吗?”这会儿尤拉坐直身体,搬着椅子朝布雷恩的方向挪了挪,“我看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我着什么急,我还想问你干嘛急成这样呢。怎么,你难不成有看上的人了?”
“你还跟我开玩笑!那你就没有看上的人吗?”
尤拉双手撑住椅子的一侧,身体向布雷恩的方向倾斜,几乎整个人都凑到了他身前,他甚至能从对方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但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如何。在他看清那双眼睛中倒映着的身影之前他抬起手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让他深陷其中的一切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下次就不能换个洗发水,工业香精的味道也太重了。”
“我在那玩意儿上花那么多钱干嘛!还不如攒钱换个新扫帚,我那把扫帚用了五六年都快散架了,”尤拉忿忿地揉着额头,布雷恩的这一弹把她刚才的问题也给弹到了脑后,“那你就不管这档子事了?”
“有什么可管的,该怎样就怎样呗。你该不会因为这个事就要和我绝交吧?”
“那怎么可能!唉,算了,你要是不管我也管不了了,爱咋咋地吧!”
“那没事的话可以请您移驾旁边的位置找别人说话了吗,我得继续写我的魔药课作业了。”他摊开右手朝身后诺玛·戴维斯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哎呀,好学生要做作业了,”尤拉这会儿马上又来了精神,好像刚才让她烦恼的话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插曲,她双腿交叠侧身坐在椅子上一手柱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用别有兴致的眼神眯着眼睛看布雷恩,“这是莫顿先生的请求吗?”
“行吧,”布雷恩耸耸肩,对她幼稚行径不屑一顾,“就当我在‘请求’你吧。”
“莫顿先生居然‘请求’我,那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你到底走不走。”
“我这不是正在考虑吗。”
“行吧。”这是布雷恩第二次说“行吧”,而这通常都是他的耐心告罄的预警,他从袍子里掏出魔杖指向尤拉身后,“乐乐飞来!”
在不知是谁的惊叫声中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啪的一声砸在尤拉脖子后面,柔软的细毛蹭过她的皮肤几乎让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当她的皮肤感受到类似于某种啮齿类动物脚掌的触感时她的大脑终于准确反映出现在趴在她脖子上的究竟是什么,而她的尖叫早就已经冲出喉咙盖过了佐恩·艾萨克的声音。
“啊!!这是谁的——快拿走!拿走!!”
“等一下等一下!是我的!!”佐恩已经站起身试图绕过休息室里的学生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尤拉身旁拯救他的仓鼠和尤拉。
“布雷恩你明知道我怕这个你还——你个贱人!!有种别走——啊!艾萨克!!你的仓鼠在我的脖子上爬!!”
而布雷恩早已拎着书包和老鼠笼子藏到了公共休息室里的一个安静的角落继续写他的作业,等到尤拉终于从仓鼠带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写完作业的布雷恩的身影已经在公共休息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TIP:补充一下背景板亚兹拉尔的故事,和主线一点点的关系都没有
( ´・・)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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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兹拉尔抱着一本书。
等待的人站在窗前。
没有风也没有光,晚霞从不在冬季出现,但亚兹拉尔想让时间定格在这里。
屋子里关着不知多少天前的空气,厚重粘稠的感觉让亚兹拉尔十分不适。
「休息结束,我们走吧。」
默利察觉到了亚兹拉尔紧锁的眉头,拍了拍他的肩向门口走去。
「今天下午要见到钟塔分配给我们的骑士,我就不去了。」
「应该没有人会愿意做我的骑士吧。」
亚兹拉尔跟在默利身后,将他零零碎碎的话语全部记载脑子里。
「应该有选择的权利,找一个和你主修魔法相辅的吧。」
默利躲在一件黑色风衣里,衣服有些过于宽大了,行走间,小腿踢踏着衣摆,脚后跟扬起的灰尘借着机会抓住衣尾。
亚兹拉尔想把灰尘们赶下去。
「我的衣服?这是温德米尔买的,我很喜欢。」
「呃....确实有些大了,不过很暖和。」
「脏了?哪里......」
亚兹拉尔蹲下身子,手中窜动一团气旋,将灰尘们送上新的旅程。
「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
默利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后的魔法师,似乎有些无奈。
「说起来,你不是银顶城的人吧。」
「东边?雨林里的部落吗?」
「想不到你还是个贵族。」
亚兹拉尔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默利读不懂这个动作的含义,虽然它经常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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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亚兹拉尔吧,我是您的骑士。」
亚兹拉尔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透过厚重的头盔,隐约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
「…….十分荣幸,亚兹拉尔先生。」
骑士的眼神游走于亚兹拉尔身上各个角落,似乎正打量着一件商品。
「可以向我展示一下您的魔法吗?」
亚兹拉尔很不善于面对他人的目光,淡绿色的眼睛不断在礼厅里打着飘,空旷的空间无法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十分失败,果然传言都是真的。」
「亚兹拉尔先生,可以撕掉那份契约书吗。」
「这样只会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骑士洪亮的声音终止住礼厅里的嘈杂。
无数的目光汇聚在两人身上,亚兹拉尔难受极了。
脸像个烂透了的苹果,肿胀通红。
「各位!这家伙是个魔法师,很讽刺不是吗?」
骑士用胳膊肘戳了戳亚兹拉尔的肩膀,刻意施加了不小的力气,亚兹拉尔向后方踉跄退去。
契约书撕碎的声音像落在空气里的一粒火药。
羞耻、恼怒、无奈……亚兹拉尔并未持有这些情绪,大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万幸的是默利没来,不然或许会获得比我更坏的处境。’
亚兹拉尔轻轻地将撕成碎片的契约书抛向空中,暗红色的火焰在从魔法师指尖涌现,化成一条巨蟒,将空中的白色蝴蝶卷成灰烬。
卓越的魔法,把骑士突出的话语重新塞了回去。
但骑士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找别的骑士吧,找一个跟你一样的。」冷哼着,离开亚兹拉尔的视野。
‘无妨。’
自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即使没有骑士的相佐。
棕红色短发的魔法师飘似的离开了礼厅,关门的声音犹如钟乳石上滑下的水滴,响亮且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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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给你分配骑士吗?为什么。」
默利靠躺在亚兹拉尔的床头,手中捧着本书。
亚兹拉尔摊着手,俨然一副无奈而无所谓的样子。
「说起来,我倒是听到了点消息,亚兹拉尔先生在礼厅里点了一把火。」
‘那也是无奈之举。’
默利从书中扯下一页,折叠几下,朝椅子上的亚兹拉尔飞去。
啪.
亚兹拉尔头也不抬却稳稳接住。
「看看吧,我帮你想的,原理和支配魔法类似。」
‘好复杂。’
「但是也是唯一的方法了,如果过去已成定局的话。」
默利起身,来到亚兹拉尔身边。
「只需要以你最拿手的方式构造一个精神链接,就可以回避掉很多阻碍。」
亚兹拉尔眉头舒展开,将书页重新叠好放入口袋中。
默利是个很聪明的魔法师,当然,实力也很强。
不过,这也是最可惜的……
星星早已告诉了亚兹拉尔一切。
「又在想什么呢?」
默利捏了捏亚兹拉尔的肩膀,「你怎么和我弟弟一样,一会儿没盯着,神就不知道飞到那片海里去了。」
‘温德米尔进来可安好?’
「一天比一天顽皮,龙角和尾巴也是.」
「试试我的方法吧,我觉得你还是需要一位骑士的好。」
半带命令的语气,亚兹拉尔点了点头。
「还知道说谢谢,难得。」
默利轻轻笑了笑,将一些不快的心情牢牢掩盖。
「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弟弟太调皮,姐姐又一直生病.....苦难的约里德家族啊~」
亚兹拉尔撇了撇嘴,递给默利一本书。
「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天天看你拿着.....」
默利伸出手,将书从亚兹拉尔手上抽走。
「呃.....空白的......」
「你笑什么?施加障眼法了吗?」
「只有聪明的人才能阅读?」
默利将书重新丢回亚兹拉尔手中,「嗷嗷,我看到了.......挺无聊的故事。」
'纪元。'
亚兹拉尔见默利轻松了些,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明白眼前这个人的一切,默利的心情像一大团自身在黑暗角落里的海藻,无论内心发生着怎样的风暴,表面始终挂着一张画着云淡风轻笑容的纸。
亚兹拉尔似乎十分讨厌这样的默利,以至于每当他察觉这种现象的发生,默利便少不了亚兹拉尔一顿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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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默利的脑袋很好使,想出的办法也有大用途。
亚兹拉尔十分开心地跟在默利身后。
「行了行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你已经谢过不下十五遍了。」
「不如你帮我把作业都写了吧。」
「这都不愿意,那还是继续感谢我吧。」
默利嘴里叼着根细棍,慵懒地踱过走廊。
希德尔在拐角处出现,两人差点没撞在一起。
「.......」
「哟,希德尔,午安。」
默利耸了耸肩,似乎并不想为自己冒失的行为道歉。
「午安。」
希德尔锁着眉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二人,侧身离去。
「亚兹拉尔?午.......安?」
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希德尔转过头,望着默利身边的银发魔法师。
「你......原来如此。」
「默利吗?确实帮你解决了难题。」
「也祝你好运。」
午间的时间伴随着困倦而过得飞快,二人走下楼的功夫,原本空荡的廊厅已然十分热闹。
「不要再谢我了。这只是徒手之劳。」
默利似乎有些烦躁,回身弹了弹身后聒噪之人的脑袋。
「把那本空白.....那本聪明的人才能阅读的书送给我?」
「只要你别再吵了就行。」
「总有一天我要被你折磨地切掉耳朵才好。」
亚兹拉尔的脸上挂着笑,似乎有什么陈旧古老的困难得到了解决。
「亚兹拉尔纪元?好名字,不过,亚兹拉尔先生这么伟大吗,需要一本书来记录…..」
这是默利一贯的说话方式,拨开话语表面的硬壳,里面却藏着棉花。
「呃…..你们族人…..也叫亚兹拉尔啊….」
「诶….都死了?这么残酷的事实你怎么可以搭配上如此轻松的表情。」
「好吧,我明白为什么要叫‘亚兹拉尔纪元’了。」
「保存大家的记忆?所以,你才叫亚兹拉尔吗…..看来以前确实小看你了。」
「不过.....还是挺羡慕你的。」
「因为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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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兹拉尔十分费力地讲着自己的事。
默利则在一旁昏昏欲睡。
「好厉害…..你还能跟星星对话,他们会给你唱歌吗…..」
亚兹拉尔有些烦燥地提了提肩膀,示意靠在上面的默利脑袋离开。
「….哦,看到未来啊….那你岂不是,就,死不掉了?」
默利顶着昏沉的脑袋,说出来的话也不明所以。
亚兹拉尔嘴角抽了抽,提起胳膊撞在默利的背上。
沉闷的一声,亚兹拉尔希望这个懒惰的魔法师能认真听自己说话。
「不能告诉我?都看到我的未来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呃,谁都不行吗…..没,我没不相信。」
「不过我也….未来什么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默利撑着懒腰,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亚兹拉尔。
这是进入夏季的第一天,亚兹拉尔十分兴奋地拉着好友来到钟塔顶部。
“我所能抵达唯一最接近星星的地方”
亚兹拉尔这样描述这个地方。
晚夜,深蓝色幕布上挂着轮月亮,星辰们在月亮周围流动,彼此互不干涉,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默利只觉得亚兹拉尔是个讲故事的大师,就像温德米尔喜欢看的那些童话,和星星对话看到未来什么的,默利并不相信有这样神秘的魔法。
或者说,默利讨厌这些云雾缭绕却满是希望的憧憬。
预知未来......在约里德宅邸里诞生的那一刻,憧憬与希望便已然被取代。
变成匍匐在沙漠里,对生存的渴望。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夜空的欣赏,虽然亚兹拉尔一直介绍个不停,似乎那些星星真的是他的老朋友。
「就算看到未来能怎那样呢?」
默利说着,声音很小,但依旧被亚兹拉尔捕捉到了。
「干什么…..怎么突然凑过来。」
「什么?我能知道什么,这么严肃…..」
「我只是觉得,我没什么追求和憧憬,有温德米尔和我的呼吸,就够了。」
「说这些也没用,我只想这样下去。」
亚兹拉尔转过身,安静了不少。
似乎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两座雕塑,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年幼的魔法师们在塔顶呆了许久,似乎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被夜晚的怪物蚕食干净后,替换成了一块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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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利并不了解任何人,即便是认识多年的亚兹拉尔。
许多记忆在银顶城一年又一年的风雪中消散。
亚兹拉尔似乎变了很多,却又似乎一直都是最初的模样。
只不过默利已经无力管理这些疑惑了。
绿眼睛的银发魔法师依然每晚都坐在塔顶。
而温德米尔的龙化症不断加重,角与尾巴已经成型,伴随出现的还有一只异化成竖瞳的眼睛。
默利将钟塔的课程大半地推掉,照料着因龙化症而疼痛难以入眠的弟弟,有时一连几天,亚兹拉尔都见不到默利的身影。
亚兹拉尔提着一把阔剑,孤身一人站在场地中央。
迎面而来的是一名魔法师与他的骑士。
刀刃相交间,亚兹拉尔想起了自己幼年时的话,
「自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即便没有骑士相佐。」
战斗结束时,魔法师与他的骑士相互搀扶着离开,而亚兹拉尔依然伫立在场地中央。
亚兹拉尔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似乎没被人看到。
长久的生分让亚兹拉尔逐渐丢弃掉幼年时的故事。
《亚兹拉尔纪元》
是一本记录亚兹拉尔的书,而对于不会说话的魔法师而言,那个给予自己声音的朋友便是纪元的一切。
默利坐在试炼场下,目光里有胜利的亚兹拉尔,有冬季灰暗的天空,也有许多更遥远的记忆或矛盾。
默利并不了解任何人,即便是亚兹拉尔。
或许这也是《亚兹拉尔纪元》空白一片的原因。
默利无力将除温德米尔之外的任何人纳入自己的考量范围,即便是送给自己短暂陪伴的亚兹拉尔。
或许在默利身边出现过无数赠予自己《纪元》的人。
但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存放隔膜与拒绝了解,是避免失去的最好办法。
温德米尔会抛下自己吗。
这是默利最担心的问题。
但作为有资格在默利的葬礼上陈述的人。
《亚兹拉尔纪元》会永远存在于默利的书架上,却无法被再次翻开。
默利并不了解任何人,但却能将自己剖析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