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Vol.210 「怪人」《生还者》
作者:昂昂
评论:随意
气血涌上脑后,蒋婉架不住手脚的疲软踉跄倒在了门旁。胸口大幅度的起伏抽泵着急需的空气,手臂接触的木板门吱呀呻吟,一时之间房屋周围只剩下蒋婉的喘气声和门的附和。
只消片刻蒋婉就清明过来。
多少听说过,老人们会提前去拍好自己的相片,黑白的,用于离开以后。
蒋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尘,再次望向摆放着正冲门口的奶奶的所谓“遗像”。也没办法,自己离开这么久东西仍然是那样老旧得摆在原地,这十几二十平的面积只有面朝着门的方向堆放着一堆纸盒木板和一些偶尔会需要的物品,这堆物件成了奶奶的柜子桌子只要有放不了的东西都放这。因为这里了唯一没被姨妈他们夺走的是个连窗柜都缺失一半的木质碗橱,那里放着些易碎品,理所当然没有相框的归置之处。
“婉婉?”
一道男声打断了蒋婉的思绪,迎着朦胧的月光,她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好在他们下午通过话,不然就算见清模样,蒋婉也不敢保证自己会认出来他。
“马叔。”
男人端着两个叠在一起的碗走过来,身上还留有白酒的辛辣味,蒋婉不着痕迹往家里退了一步。他发现蒋婉看了看自己的碗,连忙解释说这是自己的晚饭,只不过因为喝酒导致吃了很久。
他空着的手抓了抓后脑勺,带着一丝关怀向蒋婉说了奶奶今日的餐食情况和身体状态。蒋婉听着就知道马叔单独给奶奶定了餐,他们这小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有外卖,或者是去深处的家庭式餐馆买了两餐。马叔这人爱喝酒,随便一碟花生米就够他一顿的菜式了,独居的家里几乎不怎么开火,偶尔吃顿好的也就是去餐馆和别人一起喝酒罢了。
蒋婉盘算着要如何感谢他,给钱他必定是不会收的,大概是送他两瓶好酒吧,虽然蒋婉明白,马叔这个年纪虽然不到奶奶的地步但也不适合饮酒过量了,但除了酒他似乎什么也不需要。马叔之前还能做工的时候做泥瓦匠赚了不少,人也和善,就算现在看着容貌也不差,除了顿顿沾点酒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这么多年连次酒疯也没见过。但他仍是孤身一人。
她听奶奶说过,就是因为曾经喝酒误了去城里领证的车,那个女孩在民政局的门口淋了一天的雨没熬过来,之后也就是大家所见的样子了。
年少的蒋婉抬起头看奶奶问她,“那为何马叔不戒酒呢?酒是坏东西。”
奶奶当时笑了笑,伸手拢了拢蒋婉的发辫,粗糙的手蹭过蒋婉的脸。
她说:“我们妹妮还小,不知道,这世上没有有错的物。只有,只有啊,有错的人……”
那时的蒋婉眨眨眼试图去消化这超出她年纪理解的话语。
现在的蒋婉看着马叔洗到发白的蓝工装裤、破旧的T恤衫以及明显开胶的鞋,缓缓向前了几步。
“多谢马叔了,这几年我不在,您肯定也照顾了不少奶奶。等过两天我把奶奶带去医院情况稳定了再请您吃饭,我还可以陪您喝两杯。”
马叔爽朗地笑了,说这没想到我们婉婉出去这几年还出息了,会喝酒了。
“不过,婉婉,女孩子家的少喝点酒,尤其是在外面。”他似乎想伸手摸摸蒋婉的头,却在半空之中停下,转而接过另一只手的碗。碗筷摆弄间碰出清脆的声响,稍稍将气氛扭转。
“我知道的。”
蒋婉点点头。
马叔也不再寒暄示意自己去洗碗然后要好好休息一番,他看了眼房间里的照片,示意蒋婉安心奶奶就是年纪大了会瞎想进医院检查检查知道结果后就会安心了,还要求蒋婉一定要告知奶奶的检查结果。蒋婉颔首,他便离开了。
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有些沉闷。
我知道的。
那您知道吗?
蒋婉回过头再次看了看奶奶看似随手摆放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奶奶抿着嘴笑着,脸上眼旁嘴角都有着褶皱,这是人无法抵挡的衰老。她将目光与照片里的奶奶对上,顷刻间涌上泪水,蒋婉用手捂住嘴。
奶奶,为何你的眼睛,也这般老去了?
奶奶,为何你在笑,拍照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我?想我决绝离开未曾告知你?还是想我和您曾经的儿和儿媳一般骤然消失为给您留有余地?
为何从不让我回来?
为何从不告诉我,您正在老去。
作者:阿苔
评论:随意
其他:是自家oc的设定文。
这是一只小狗的故事。
小狗是最普通的杂种狗,有着淡橙和白色的软绵绵蓬松松的毛发,折下来的圆润棕色耳朵,以及棉花糖一样卷起来的白色大尾巴。她只是所有普普通通的小狗中的一只,在偏远的村落里过着平淡的生活。
要问她有哪里不同于常人,甚至能突出于众兽之外的地方,嗯……一定是那点了:她的愿望比谁都要单纯,比谁都要强烈。
“我不想看到身边人痛苦,我想把这个世界变成温柔的,所有人都能安心和幸福的世界。”
听到她这样说的动物们嘲笑她:“蠢货!这个世界这么大,凭你这样一只小狗怎么可能做的到!”、“养尊处优的你怎么能明白其他兽的痛苦,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生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踩踏着其他兽的痛苦前行的!你健健康康活着的,就代表在你走过的路上埋葬着很多兽的尸体!肩负着那些诅咒的你没有资格说出这些荒唐的话!”……说着这些话的动物们或者面带讥讽,或者眼神流露出悲伤,唯一不变的是每只动物的语气里都透露出某种欣快感。动物们越聚越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就好像在围观哪个即将被处刑的罪人。每只动物都在用高昂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观点,一时间那个地方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声音好大,好吵。折耳小狗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捂着耳朵挤出了层层包围圈。没有兽阻挡她,实际上现在已经没有兽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了。它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坐在床上发呆。
在这个远离了争吵的安静场所,婉转的鸟鸣声时不时在窗外响起。清风吹拂,多种树木的叶子相互摩擦,沙沙作响。野花野草的姿态更加轻柔,小狗想象着它们把自己的一团团香气像放孔明灯一样小心翼翼地托起来,缓缓松开手,心中满怀着祈祷和祝愿目视着它们远行。
小狗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小狗也知道他们只是把自己对生活的恐惧和不满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小狗原谅了他们,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记恨他们,因为这个世界是那般的残酷和无奈。她明白,所以如果这样的举动能让邻里们释放出一点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绪,那一切都不算什么。毕竟她的愿望比谁都要纯粹,比谁都要坚定。
‘只是……’她晃着腿思考着,‘如果不解决那些问题,愿望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
于是在第二年,一切都准备就绪的小狗踏上了旅途。
如果现在的我无法理解大家的苦难,只要我去体验就可以了吧?
每旅行到一个地方,小狗都体验着不同的人生。以半年为期限,以职位为选择单位,小狗每次都认认真真记下别人的话语或者自己的感受。
她沿街乞讨过,气温骤降的夜晚因饥饿扭曲的胃部就好像漆黑大海上的漩涡。她蜷成一团打着哆嗦,地平线上的星星散发出冰冷无机质的光芒,让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嵌入大理石中的可怜的小兽。
‘好温暖……’她迷迷糊糊想着,身体好像已经融化在对方的怀抱中。‘真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里……’这种与死亡最为接近的情感让她体会到了什么是永恒。
她受邀在富丽如皇宫的别墅里参加过晚宴。角度绝佳的宴会会场下,中城区和贫民窟三三两两的灯光就好像草原上无尽羊群的照膜。举办人走到她身边“景色不错吧?我还特地匹配了性能极好的望远镜,要看吗?”“这可真是难得的机会,有劳您了。”她笑着向对方举了举酒杯。
“你还能出去…!!!”妓女同伴怒吼着抓着她胸前的毛发,好难受,快要窒息了。“凭什么你想堕落就堕落,想自由就能回去快活?!!你把我们看成了什么?!?!”
……
她杀过人,也曾从刀尖逃脱;她感受过爱的欢愉,也体会过独自一人的寂寞;她曾创建过丰功伟绩将他人踩在脚下,也脖带项圈成为过被剥夺人格的商品……为什么她能做到这些?大概是因为她拥有着比谁都要单纯,比谁都要强烈坚定的愿望吧。
终于,她感到足够了。
旅途的终点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城市。城市里的环境让她想起自己的家乡,于是她向城主申请了废弃教堂的使用权。
她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把被野草和藤蔓覆盖的原生态小教堂恢复成了曾经充满威严的样子。之后她好好洗了个澡,穿上简单的神父脖饰站在了巨大圣洁的彩色玻璃镶嵌画下。
在阳光的照耀下,干净漂亮到有些透明的白色毛发就像洗刷覆盖一切的大雪。好似镀金的淡橙色看着暖洋洋的,让人想起秋天的松子与落叶。
站在圣坛上的她圣洁纯净的像是天使。
“噗。”一直跟着她的恶魔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忍不住笑了出声。“何必呢?这个旅途又是什么?”
“嗯……只是一个经历?或者说仪式?你知道的,这只是必备的过程。”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好吧好吧。”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恶魔摇了摇头,“反正一切都由你来决定,我们都是辅助你实现愿望的工具罢了。”这么说着,她就消散在了空气中,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从前有一只小狗,她坚信着无比愚蠢的愿望。
在实现愿望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把一切都当做游戏或故事看待。自己超脱于剧本之外,又深陷于剧本之中。
从那刻起,小狗的身体停止了衰老,她成为了一位神。
神的话,即使是不可思议的愿望,也能实现的吧?
小狗坐在圣经台上,晃动着双腿等待着信徒的到来。
那天,奇流偏离了他上班的路。
在微寒的秋风里,他感受到一股歉疚。对他学生时期犯下的恶事。
那当然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至今也没有人找上门来,也就是说...
无关紧要,吗?
奇流并不这么觉得。那股歉疚驱使着他眼看着到站的车门缓缓关闭,然后自己坐着不动。
下一站下车,跑着去的话大概也能赶上刷卡。
奇流看着下一站的车门缓缓地关闭。
自己依旧坐着不动。
他一阵恍惚,似乎是发现了自己作恶的原因。
老板的冷笑似乎已经在耳边响起。但他没有确切的感受。他想起他上学时老是逃课,或是假病混出校门的事情。
当时只觉得天气甚好,来往行人又少,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四面都是人,要下地铁还得挤出人群。
一站站路过去,人逐渐少了下来。奇流随意等了一站,下车去了。
没有目的的他走起路来比别人都显得自由,双腿晃得不紧不慢也就罢了,肩头也松松散散。因为坐姿不好加上久坐,他的半边肩头又酸又痛,不得已要经常摇头晃脑。
后方突然袭来一股大力,奇流被冲得一个踉跄。两只手环住奇流的腰,又将他从跌倒的状态扶了回来。
那两只手一下抓住了奇流的手,像弯弓一样往后拉去。某人的膝盖正毫不客气地顶在奇流的腰上。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奇流刚被松开手,想要揉揉肩膀,却又有两只重拳轮流从天空砸下。
“姜闻,你想干嘛?谋害本县长...”
“怎么,你要吃火锅去?”
叫姜闻的是个女孩。话音刚落,她又一肘子压在了奇流的肩上。
“我在救人!我看你腰酸背痛脖子要断了似的。”
“你到底从哪来的?二话不说从后面顶人...”
“我从后面来的啊!我一看这背就知道是你!”
奇流破口大骂:“那还得是我,不是我你赔钱去吧!”
姜闻走上前来,与奇流并肩,歪着头笑嘻嘻地盯着他。
奇流面无表情,心中却在大笑:都几年了还是这招,你看我看你一眼?
......
“别看了,要撞上人了。”奇流伸手把姜闻揽到他的身后。一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走着,边走还边打着电话,连迎面要撞上人了都不知道。
男人走过,姜闻又重新走上前来。
姜闻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你怎么在这儿。”奇流看着她,问到。
“我有钱,想去哪去哪。”
姜闻,有钱。
“倒是你为什么在这,你公司完全在另一头吧。”姜闻问到。
“我今天不是很想上班啊。”
“理由是什么?骗你老板的。”
“我今早想起了以前的错事,想去教堂忏悔。”
奇流善于自我欺骗。
“这他能接受?你明天就要被开了吧。”
“我也没有办法啊。”奇流叹了口气,对着姜闻说道,“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最后保险。哪天混不下去了,我就找你结婚。”
奇流,脸皮很厚。
奇流与姜闻是从小开始的好友。高中时候因为两人亲密的关系,姜闻的名字加上他的精神状态,奇流被取了个“师爷”的诨名。也有人叫他“马邦德”。他自己倒也不抗拒,只是在和姜闻对骂的时候,会管自己叫县长。
“要去教堂吗?”姜闻问道。
奇流当然不会去教堂。
咖啡店里人很少,飘荡着咖啡的香味。早晨咖啡师正在研磨咖啡豆。这是相当好的一处咖啡店。奇流喝着果汁,看着店内的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国内的国外的,好事坏事都从那位穿着深色西装的女播音员的嘴里娓娓道来。
历史上从来没有那个时代的人类能够了解这么多世界上的事。有关无关暂且不说,恒沙数的事件,光是“知道”就让人发疯了。
低头调理咖啡的咖啡师突然抬起头来。他把电视转到了本地频道。
本地频道倒是没有什么战争瘟疫地震海啸一类的新闻。只有偶尔的刑事案件以及大多数的民事纠纷。
瓷城是个二线城市,四季分明,人口不多。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这里汇集山珍海味,常有食在瓷城的好名声。
穿城而过的灵江带来凉爽的天气,美味的河鲜,以及偶尔漂来的尸体。如同电视里正在播的那样。
新闻里的尸体从上游漂了下来,结果被桥墩卡住,没能流走。在一个清晨被晨跑的大爷发现。
“晨跑,果然不好啊。把大爷吓一跳。”
奇流发出懒狗的声音。
姜闻趴在桌子上喝着咖啡。
“刚才跑过的那个男的。我听到他说的话了哦。”
“啊?”
“我说我听到他聊电话的声音了。”
“哦。”奇流想了一想,“那要玩一下小时候的游戏吗?”
“嗯。”姜闻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么,他说了什么?”
作者:贩卖机
备注:_(:3」∠)_本来月初想写个背叛了高中时期的自己成为无聊的大人的人的同人。
_(:3」∠)_但是没写出来!
_(:3」∠)_所以写了这个。
_(:3」∠)_应该是所有打工人的愿望了吧。
_(:3」∠)_希望公司自己爆炸。
评论要求:笑语
这是个开局同样平庸无奇的周一。
早上7点25分,苦逼打工人小施的眼睛在闹铃激烈的咆哮声中不情愿地睁开,而大脑则依然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书柜上养了快有两年的蜥蜴正精神十足地扒擦着饲养箱的外壁讨要它的大餐,于是小施便把旁边小盒里最后几只蟑螂连着盒子里的残渣一股脑地倒进饲养箱。
明天网购的新饲料蟑螂就该寄到了,他收件地点一向是填在公司的,下班时得记得顺便带回家来才行。
真麻烦,不想上班。
小施在心里嘀咕着,给自己倒了杯水。
秉持卡极限操作的惯例,他从来都是拿白水当做早饭,喝完直接上班去的。然而由于周一debuff加持下的失智状态,一杯水有一半被他倒在杯子以外,沿着桌沿一直流到地上,而后又让他一脚踩了进去。
“咕嚓。”
踩入水中的触感从脚底迅速飞入大脑。
小施的大脑勉强清醒了一点,抬起脚,袜底已经湿透。
一双袜子在滴水,两双袜子没干透,还有一双刚踩了水。比起只穿一只袜子的选择,小施倒是更倾向于直接摆烂,直接穿着湿袜子去上班。
算了,就这样吧。
只是才刚出门十分钟,小施就对这个不清醒下做出的决定万分后悔。
水分充足的袜子黏哒哒地粘在脚底,这让他走起路来极不顺畅。他甚至感觉得到充满了水分的鞋内随着他走路发出噗哒噗哒的声音。
早知道,就把袜子脱掉了……现在可好,变成行为艺术了吧。
大概是穿着湿袜子走路。还在走神的后果,小施一脚就撞上了正挡在人行道中的小推车,小推车里的土豆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小施连忙向一旁小推车的主人道歉。
“哎呀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急躁,不要急嘛……”
一边应付着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人生经验,一边快速捡起滚一地的土豆。
什么从容不迫的人生经验,我可是要迟到了啊!
小施内心咆哮着冲进地铁站。
只可惜由于他一贯以来的卡极限时间操作,车在他的眼前关门,开走了。而接下来的一班车则要十分钟之后才来。
小施理所当然的迟到了。
不知该说他对时间的把控力是超强还是糟糕,他迟到的时间也是刚好的十分钟。
真不错。
办公桌上如预料中的一样放着几份文件,小施随便翻了一下便连同笔记本一同挪到角落里去。并没有特别紧急的任务,工作也不会自己长腿跑掉,就算是边摸鱼边做也没有任何问题。小施对自己死线滑铲的水平相当自信。
而当他悠闲地摸鱼过大半天,整理桌子的时候,发现笔记本下压着一张手写便条:
紧急!!!
顶头就是这么两个大字,还用笔画了好几道着重线。
要命了。
留言的内容是一件今天必须完成的工作,看时间是早上写下的。小施估计,是因为今天迟到与前来交代工作的同事刚好错过,同事便留了便条。
离下班时间只剩一个小时,小施匆匆检查了一下工作量。这可不是赶工一小时就能做完的程度。没办法,只好留下来加班了。
要是早点看见就好了,小施不由得痛恨起今天摸过的所有的鱼。他恨不得学会大时间回溯术把摸鱼的时间都用来赶工。
这工作一做就做到了晚上九点多。
小区楼下多了个没见过的夜宵摊。小施决定在这里把晚饭解决一下。
“老板,多加辣!”他说着一口气灌下半瓶冰可乐。
然而才吃过不到一小时,小施就感觉肚子里面在翻江倒海,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喷射而出一样。没办法,他只好扶着肚子前往医院。
“急性肠胃炎。
你在xx小区那个新开的夜宵摊吃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道?”小施怀疑这位急诊科医生有当半仙的天赋。
大夫一乐,朝旁边一努嘴,“看到没,那几个人也一样。”小施回头一看,旁边输液室坐着四五个人,苦着一张脸,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挂着输液瓶。他很快便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同吊着瓶,输液室厕所两头跑,一直折腾到天亮。
而由于这个突发事件,小施成功获得了三天的病假条和两盒药片。
原本还以为是领导和同事良心发现,完全没受到电话打扰睡了整整两天的小施直到周四才发现,他的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等他充好电,开机,果然等着他的是一堆未接来电,短信以及微信。而且大多数都是来自同事。
肯定是工作上的事情。小施决定放着不管,直到他再打回来。
工作嘛,能拖的时候当然还是要拖啦。他回头去逗蜥蜴,它正半醒不醒的趴着晒下午最后的一点阳光。
啊,对了,饲料,记得是周二就寄到公司……
咯噔。
万一……
算了算了,周五还是要去上班的。到时候也不是不能拿。
小施立马打断了自己脑内那个不怎么好的未来猜测。
没多久被同事再次来电话吵醒。果然的先问了他两句身体就谈到了工作。
“……哦,对了。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啊?”
“嗯。对。你不用来了,公司炸了。”
“啊???”小施完全没能理解同事说了啥,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却完全不明白。
“炸了???”
“对啊,炸了。昨天不知道哪里跑出来很多蟑螂,跑的到处都是。公司里今天找了灭虫公司去喷药。好像是电线被蟑螂咬穿了吧,又加上喷雾里有什么成分。结果就这么炸了。”
“不过喷药时候东西都搬走了,人也都出来了。所以倒没啥大事。就是这段时间得在家办公了。”
同事叹了一口气。
“但是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蟑螂啊?”
小施看了眼书柜上的蜥蜴,没敢说话。
我要是说,这都是因为一只湿袜子,你会信吗。
当然。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1、
克里斯·格里菲斯在五岁前最大的乐趣,就是幻想他的邻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一个坏毛病,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翻过自家的围栏,溜到隔壁家的院子里,然后在那棵巨大的紫杉树下荡秋千。那秋千造型精美,材料结实,据说已经有十年没人来保养过,却依然牢固稳当,而这十年间,树的枝干也愈发粗壮,树枝遮天蔽日。
除此之外,这里和镇子上那些寻常的小屋没有任何两样,红屋顶,白墙壁,门廊用白漆刷好,门前吃草地郁郁葱葱,只是门窗紧锁,窗帘紧闭。克里斯注意到那是些简单却华美的丝绸,用细密的针脚绣上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优美图案,透过其中两片没有拉得那么严实的窗帘缝隙,他看见那屋中有一台梳妆台,那不是一个公主能够配得上的,高贵庄重的样式,没有一个年轻女孩能够承担那么沉重的纹饰,起仿佛童话中女王的梳妆台。
如同一位女巫隐藏在都市中。
五岁那年他最大的乐趣结束了。隔壁的屋子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但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女巫,而是一个男人,一副标准的美国海报里才会出现的样子,湛蓝眼睛,金子长发,还有健硕的身材和英俊的外表,是那种从你身边走过男男女女都会回头的类型。
转天男人便亲自上门,送上亲手做的烤肉表达问候, 克里斯这才算看清,男人大块的肌肉几乎要将那件可怜的上衣撑爆。
“哇哦,你们的孩子很可爱。”
“谢谢,不过他有些怕生。”母亲将他从墙角后拉出,“克里斯,来和奥丁森叔叔问个好。”
“叫我哈罗德吧。”男人蹲下来,但是视线依然比瘦小的克里斯高上了一头,“你好,克里斯。”
2、
在几年的好奇之后,小克里斯终于有机会能够一窥“魔女”的房间。好心的哈罗德叔叔为他保留了荡秋千的乐趣,而格里菲斯太太很高兴在学校和社区之外她有了个可靠的地方供小克里斯玩耍。小克里斯对此没有异议,也不能有异议。
在一个盛夏的午后,他被母亲送到奥丁森家的门口。透过大门看去,阳光舍弃了客厅,家具精致的边缘和花纹在阴影中扭曲变形,成为某些他不敢辨认的东西,发出若隐若现的沙沙声。而在黑暗的尽头,奥丁森先生将一头金子般的长发系成马尾,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小克里斯被母亲推入屋子,大门在他身后砰地一下合上,在母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他哇地一声哭出来。
一个魁梧的身躯靠近他,轻柔地将他抱起:“怎么了孩子?”
小克里斯答不上话,只有哭,恐惧的惯性依然残留在他的脑海里。
“我明白了,你怕黑是吗?”哈罗德抱着他穿过客厅,径直走进厨房。沐浴到阳光的那一刻,小克里斯停止了哭泣。
“哈,抱歉,我的宠物这几天生病,见不得阳光。”哈罗德将克里斯放在高脚凳上,从桌子上拿下一块曲奇递给克里斯,“下次你再来她应该就好了。”
克里斯看着阳光从他的金发上滚过,最后停留在他硕大的肌肉上,于是克里斯忍不住嘀咕道:“但是……黑暗真的很恐怖。”
“那是当然。”哈罗德背对着他,用力将碗中的蛋液打发,“黑暗里我可什么都看不见。”
这让小克里斯忍不住兴奋起来:“你也怕黑吗?”
“当然,黑暗里什么都可能有。”
“但我看不出来。”小克里斯嘟起嘴,“你一定是害羞了,你一定在骗我。”
“为什么?”
“妈妈说男子汉不应该胆小,我应该为此羞愧。”
哈罗德放声大笑。
“这是我们男子汉的事情,别听她的。”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克里斯,手上动作依然不停,“男子汉当然会恐惧,但是男子汉不会退缩。”
“不退缩?”他的小脑袋无法理解其中的差别。
“我也怕黑,每到夜晚,我就会感到绝望和恐惧,就好像黑暗中有什么要把我吃掉。”哈罗德比了个怪兽的脑袋,小克里斯睁大了眼睛,“但是我不会躲起来,如果那怪物真的袭来,我一定会打败它。”
“她会陪着你吗?”
“她?”
“你的宠物,你刚刚说她生病了。”小克里斯一脸认真,“我能看看她吗?”
“她是个温柔的大个子,但恐怕她会吓到你。”
“我不怕的!”他叫嚷起来,“我才不怕。”
“好好好,知道你不怕了。”哈罗德从抽屉里翻出手电筒,牵着他从高脚凳上下来,两人一起走进昏暗的客厅中。这次克里斯看清了,在客厅的一方角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收纳箱,高度足够和克里斯的身高持平,相当现代的风格和周围复古的装饰格格不入。
“她应该刚刚睡醒。”哈罗德从上方照下去,克里斯也探出头去。
一条棕色的巨蟒安静蛰伏在箱子里的木屑中,枕着自己繁复的花纹慢悠悠地打哈欠,察觉到有人接近,巨蟒吐了吐信子。
克里斯伸出手,巨蟒对于贴近的热源有些疑惑,但随即还是抬高脑袋贴了上去。冰冷光滑的鳞片贴上来,他噌地一下收回手。
“她碰我了!”克里斯兴奋地宣布。
“看来她相当喜欢你。”
3、
小克里斯七岁时,妈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来看看他,克里斯。”格里菲斯先生和太太招呼他。克里斯站在哈罗德身边,不知所措,一如他昨天半夜被临时送到哈罗德家中时。
“去看看他,克里斯。”哈罗德的手掌轻轻抵住他的后背,“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
“兄弟?”克里斯抬头看他。
“那是能和你共患难的人。”
共患难的第一个意思,就是分走所有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克里斯吃着这周第十五顿冷吐司,从冰箱里拿出的吐司又冷又硬,他的一颗乳牙松动了,只要一碰就会钻心地疼,他只好用里面还算完好的牙,就着水一点一点磨。
格里菲斯太太的摇篮曲从楼上传来,伴随着大量节奏轻柔但意味不明的语气词。那个房间,克里斯记得,还有他最喜欢的唱歌小熊,可惜它现在是那个婴儿的了,他被勒令不能拿回他的小熊,“男子汉不需要小熊,但是你的弟弟需要。”
也许他该去帮哈德森太太捡报纸,她是这一带出手最阔绰的人,半年他就能再买一只唱歌小熊。正想着,突然他嘴里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是铁锈的气味和一颗硬物,他连面包一起吐出来,在这一堆湿哒哒的红白混合物里翻找,最后找出一颗樱桃核大小都没有的乳牙。
克里斯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袋冰,直接按在脸上,当口腔里最后一丝铁锈味也消失之后,他伸手进去,在下牙龈上找到了那个断掉的牙根。硬物和软肉摩擦手指的感觉异常怪异,但是现在乳牙已经下来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克里斯捧着那颗牙,在自来水下洗净,然后他走出门去,外面的天气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好。小克里斯掂起脚尖,用力地仰起头看向房檐,他比划着,在家里的草坪上不住后退,直到找到一个他满意的距离,然后,用力向上甩动手臂——
现在他独立完成了这一切,连阳光都更耀眼了些。
4、
“我不高兴。”
克里斯瘫在哈罗德家的高脚凳上。
“我记得现在应该是你的西班牙语课。”
“那个早就结束了。”
“你不回家?”
克里斯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哼:“麦克那小混蛋天天跟我过不去,我不想回去。”
哈罗德在他对面坐下:“打回去试试。”
“打过,被我妈骂了。”克里斯的声音更小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
“那就和她大吵一架吧,只要你开心就行。”“我可不要,那样她就更有理由在外面说我的坏话了。”
说完他更加放肆地趴在桌上,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哈罗德没有再说话,屋里一时只有他喝茶的声音,克里斯的歌声,以及耶梦加得翻身的沙沙声。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管自己的宠物蛇叫耶梦加得。
他隐瞒了哈罗德这段时间一直头痛的事情,他只当是课业太重睡得太少的后遗症,每天往嘴里扔两片阿司匹林凑合应付着。反正和妈妈说了她也不会太在意,去医院的话自己还得自己去排队,没那个时间。
觉得有些扛不住的时候,他佯装有些劳累,告别了哈罗德,慢吞吞往自己家里走。院子里的紫杉树依然郁郁葱葱,但是秋千在几年前就因为损坏被哈罗德以危险为由拆掉了。
克里斯躺在自己的床上,盘算着先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要是头不痛了,就继续写作业。反正他的成绩足够作为他的担保,一次两次不写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一直习惯于此,未来应该也会如此。
——如果没有隔壁传来的重金属噪音。
麦克最近迷上了死亡摇滚,而格里菲斯太太竟然真的就给他买了音响。他现在由衷赞美那些政府人士无限阉割孩子们能接触到的内容的行为,他不怪他妈,真的,他只怪那些让麦克接触到死亡摇滚的人,到底是什么精神变态才会让一个十岁的小孩接触这种东西。
克里斯用枕头捂住脑袋。
很烦,烦到想杀人……对啊,为什么不杀了呢……
为什么不杀了呢?
5、
哈罗德站在格里菲斯家门口,手中拎着一把锤子。他先敲了敲虚掩的门,在等待半晌依然无人回应后,推门而入。
室内一片漆黑,死寂充斥着整个空间,哈罗德扫视整个屋子,转身上楼。
踏入二楼的那一刻,血腥味骤然加重,哈罗德粗略估计了一下,三个人。二楼和一楼似乎没什么区别,死寂和黑暗,只有一个房间,隐隐透出光亮。房间里,克里斯证低头坐在自己的床上。
“你还是想起来了吗,巴德尔。”哈罗德,或者说是托尔,站在门口,堵住了他最安全的那条路。
克里斯对此的回应只是挥下手里的球棍,一条蛇尾从托尔身后猛然挥出,替他挡下了那根棍子。
“看看我们都衰弱成什么样了。”嘶嘶的声音自他身后发出,一个蛇脑袋搭上托尔的肩膀。耶梦加得探出头:“要是在以前,我们这会应该还在用刀剑厮杀。”
“你倒不用提醒到这个份上。”托尔嘟囔着,举起了手里的锤子。
“你是巴德尔,还是史尔特尔?”
他们不是神明,当他们的思维能够被人类所理解时,他们就已经和人类是同一存在。洛基是最早发觉不对的,在巴德尔出生前,光明就已经存在,巴德尔并非奥丁的长子,为何在他死后芬布尔之冬就迅速降临,一切的解释只有巴德尔带走了光明。光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便悄然变化,然而霍尔德早已被流放之荒野上,终日行走于黑暗中,无人再有能力阻止他。
光明,野火,灭世之火,他们三个的本质并无区别,这就是洛基能察觉到他的原因。他们注定了同生共死,只要有一个活于世上,剩下的两位也终要复活。
他们是那个上古文明最后的遗孤,穿越了漫长的岁月,他们追杀光明之神至今。
6、
警笛撕破这片社区的宁静时,托尔刚刚回到家里坐下,耶梦加得从他身上下来,绕在他的手臂上
“我始终怀念那些,耶梦加得。”托尔倚在他的藤条摇椅上,目光看向园中遮天蔽日的紫杉。耶梦加得将脑袋挂在扶手上,靠在他手边。
“宫殿中间也有这么大一棵树,我总是爬上去下不来,每次不是父亲就是叔叔把我捞下来……”
“到了那一天,海拉会来接我们吗?”
“纳吉尼法已经在路上了。”耶梦加得吐出蛇信,“我能听见她在船头的歌声,还有父亲的竖琴。”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来。”托尔捂住脸,“来检验我的成果吗,你能不能让海拉透漏一下他带没带他的法杖?”
许久之后,耶梦加得才再次吐信:“父亲没有那个心情,他的琴声很哀伤。”
“为你吗?”
“为我们。”
“我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托尔嘟囔着起身,声音伴随着他走进房间逐渐远去,“房屋出售和转让的手续哪有这么快就能解决……”
“……我可以让他们在海上再等等。”
耶梦加得的声音淹没在紫杉树的歌声里。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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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蛋糕】
【纽扣】
【腐朽的锁链】
【五朵卡萨布兰卡】
【一曲蓝调】
屏幕中的池子开始沸腾,其中混杂这无数生物的碎块,绿色,红色,更多的是棕黄色,无数暗沉的色块在翻滚。
“最重要的,是这盘早已录好的磁带。”用两只手郑重地将录音带放入一只老旧的播放器中,主任按下播放键。
【现实与幻想,一体两面。幻想是一次跳跃,带着梦和天真跃起,足以触及生命最高的进阶。直到我们落回现实,脚踏实地才意识到所谓残酷……】
池子中的骚动愈发剧烈,池中内容物高高上扬越过了地面,整间房子都开始弥漫一股又一股灰白的雾气,雾中似乎有无数肢体在舞动。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振动,不亚于一场突入而来的地震,宛若站在导线即将燃尽的火药桶上。市长,24号城的市长,昨日才刚上任的市长先生,差一点就要转身逃离,所幸周围的工作人员足够镇静,抑制了市长先生的恐惧。
“简直就是地狱。”市长吐出一口气,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即微弱又嘶哑,嘴唇的颤抖久久不能平复。
“我们称之为【魔女的坩埚】,大部分时候,连我们也无法确定从中会诞生出什么。”主任向后撩起头发,拿起电子笔在终端上轻触,房间内的雾气被驱散,露出从中诞生的形体。
那似乎只是个裸体的人类男性,目光呆滞面容呆板。和刚刚声势浩大的一幕相比,这个结果似乎显得十分违和。市长以探寻的目光看向主任,她却只是笑着示意等待。
那个造物开始行动,它的行动让人想起机器的运作,精密毫无变化,但随着它的行动,随着它听着房间里播放着的节奏反复的曲调,随着它将房间内的一切信息收入脑中,沉寂的冰块开始融化,它的眼瞳开始转动,面庞开始生动。它走到摆放着蛋糕的桌子边,毫不在意上面的各种从池子里溅上去的秽物,捞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此时市长才意识到真正的违和之处,它体型略大,像是人类放大了一圈的样子,同时非常干净,在这个到处都是粘液和污浊的房间里显却能不沾染一点。
市长看着它触碰纽扣与锁链,嗅闻花朵的香味,在一连串的行动后换上了一身人类的伪装。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仪式。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任何深意,唯一的意义就是让他取回人类的形象,规范它的行为,让它像人一样行动。”主任按动按钮,一套服装从房间顶部落下,吸引了那个生物的注意力。“他的原身应该是参与五十年前战争的士兵中的一员,那时候为了胜利,不管是怎样的手段都愿意尝试,变成和怪物类似的存在也是一种战斗的方式。这些花朵、锁链、蛋糕等等,对过去的他来说应该是无比珍贵的纪念吧,因此可以作为锚点将他作为人的部分唤醒。可惜长期的污染让它只能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行动。”
它捡起衣服,开始用鼻子辨别气味,随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吼叫。当它穿衣服时,市长注意到怪物的身躯开始变化,让他想起妻子制作蛋糕时用到的面团,发酵过的面团——收缩与膨胀。当它穿上衣服时,衣服已经很合身了,或者说,它已经很合衣服了。现在,它已经完全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于是它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拉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它不会……我是说,它看起来太诡异,太危险了。”市长连连摇头,他昨天才任职了24号城的市长职位,今天终于了解到了这座城市最黑暗的一面。
“它只对它的同类感兴趣,它是最棒的猎手。接下来它会在我们的引导下前往目标的活动区域,它有最灵敏的感官能力,其他怪物逃不过它的追杀。”主任抬手捏了捏眼镜框,“请冷静,市长先生。它对我们的城市不会有危害的。”
“竟然要把城市的安全托付在这种怪物身上。”
“不,我们当然不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个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上,为此我们才努力建立起一整个城市的防护系统,我们研究室不过是其中的一环。但是,市长先生,请仔细想想,在这片大陆的17座现存城市里,我们24号城一直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果,建立了最繁华的市区,每年因意外死亡的人数一直处于最低水平,这一切成就,都在于我们敢于冒着风险投入那些最危险的技术。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太危险了,应该尽量避免使用这个东西,我们不能依赖这种不可靠的防护措施。”
“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去利用呢?我们有一整套完整的研究计划,经过六十年,三代人的研究,当我们借此制造出真正可控的生物兵器时,我们才能真正避免使用这个不可控的未知的怪物。”
池子上方骤然打开一个口子,随着狂躁的吼叫声,两头相互纠缠的怪物落进池子,溅起无数汁液。出门时不过是人类模样,回来时已经完全是野兽的模样,将猎物拖回自己的巢穴。两头怪物的撕打隔着厚厚的墙壁也能穿透过来,翻滚的体型几乎将整个屏幕填满。
“看吧!只需数分钟时间就能将潜伏在城市里的害虫揪出来,如此高效!这才是人类存活下来的希望!”主任的声音中蕴含着兴奋,或许她自己也意识不到这份狂热,远远超过科学研究的范畴。
只有市长惊恐地看着怪物拖拽着败者的尸体,缓缓沉入混沌的池沼之中,恍惚间似乎整座城市都将被这个小小的池子吞没。
神啊,过去我们费尽心力驱逐出去的怪物,如今却由我们亲手豢养。
(本来后面还想一半,但是怎么写也接不上,好苦恼。我怎么就这么僵硬啊啊啊)
作者:狐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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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可以没喝过陇地“一碗楼”里最烈的酒,但不会没听说过“无曲剑”的名号。
有人说他至少已成名三十年,还有人说他只是个弱冠少年,传言纷纷,但有两件事人人笃定。
一、“无曲剑”的美,二、“无曲剑”的正直。
首先,人们通常不会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是用一个一文不值的优点掩盖他的人格的光辉,用赞美来轻贱,但这个形容在“无曲剑”那里是醒目的,更何况他还有第二个优点以衬托他的美。若说一个人正直,江湖人也不会太信,毕竟江湖是血的江湖,是天真愚钝浇灌泼洒出的江湖,是背叛的江湖,但正如人们笃信他的美,人们近乎天真地笃信他的正直。一个人若有了这两样,那他便是神。
项秋生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对这两点也深感认同。
夕阳溅血,京城荒郊半人高的枯草也溅血。
夕阳的血是大盗宏星子溅上的,她与项秋生交手了半柱香的时间,力竭亡于秋风刀下,被窃六年的神通玉现在正静静躺在项秋生怀里。项秋生并未舒展神情,只因此处还不停地溅血。
是雄狮的血,是豺狼的血。
人迹罕至的荒郊,此刻竟聚集了十几个人,错,应该说是十三个人,和一个人。
十三个豺狼虎豹般的白莲教人,一个铁骨铮铮傲然屹立的“无曲剑”郑武曲。
郑武曲的衣袍早已染红,虽是神情傲岸,可显然已撑不了多久。
“今日北镇府司指挥同知郑武曲在此,尔等伏诛”
他的声音已不像往日一般恢弘,但目光仍是睥睨。
换做别人,白莲教众会觉得他可笑,可面前的无曲剑说出这样可笑的话,他们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们吼出声,扑向已气空力尽的无曲剑。
刀锋过处,秋风横扫,杜鹃声断,命消蒲苇。
郑武曲诧异地垂下剑锋,打起精神整顿衣袍,向项秋生一揖。
“素闻‘一诺无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古道热肠,郑某佩服。”
“你却和传说中的不大一样。”项秋生打量了几眼郑武曲,抄着手和他扯闲篇,“有人说你年龄很大了,我看并不见得,都说你很美,那倒是真的。”
郑武曲的确很美,面相略带阴柔,气质却没那股子忧伤地矫揉造作,躯干线条流畅,筋骨分明,站在荒郊的枯草地里,无损亦刚亦柔的超越性别之美,男性和女性的优点都聚拢在一处,不得不说是造物奇迹。他年龄并不大,看起来可能刚过而立,这样年轻就能享誉江湖盛名,令人艳羡。
“郑某只是食官禄,尽臣职,受国恩的一介武夫而已,”郑武曲并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江湖朋友人抬人,抬举多了就失了真。”
“你这人很有意思,”项秋生哈哈大笑,“不是江湖人?不知道上个月被你杀了的‘血满天’和‘鄱阳鹰’听到这话作何感想?被你缉回的韩王宝藏又该如何评判?”
“郑某只是奉令诛杀滋扰百姓,目无法纪的匪患,断不会因私人恩怨涉入江湖事务。”
“怪不得你这么神秘。”
“‘秋风刀,一诺无生’名头也足够响亮,世人传扬你一诺千金,为了完成诺言死不回顾,也绝不会背叛朋友。”郑武曲把话头引到了项秋生头上。项秋生不置可否,嘿嘿一笑“江湖上的人通常会这样褒扬自己,看你信多少了。”
郑武曲也笑了,笑的风清月朗,那股子官家“端着”的劲也没了,整个人平易近人了起来。
“那我说我也不会背叛朋友的,你相信吗?”郑武曲含笑问他。
项秋生点了点头,“一个人做官往上爬,终究会变成很多人嘴里的恶人,但你却还是所有人口中的君子,你这种人,不是大奸大恶,就是大能大善,为了相信世上还有好人,世人还没昏聩,我选择相信后者。一个正直的人,不一定不会背叛朋友,但一定不会背叛道义。”
郑武曲松散随意地陪项秋生坐在茅草堆上,解开飞鱼服,慢慢包扎身上的伤口,不远不近地跟他闲聊,他虽不在江湖,但对江湖事了若指掌,谈吐风趣得体,让人很难不爱。
待他包扎完毕整好衣衫,二人便要分别,项秋生思忖一下,从怀中取出一物抛给郑武曲,道,“你是刚杀了人的官,我是刚杀了人的匪,为了无曲剑下能活命,这东西交你了。”
郑武曲接过拿物件一瞧,脸色就变了,像是扔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丢在茅草堆上,起身疾声问道:“你从哪里搞来的这邪尊玉!”
项秋生莫名其妙,这玉是刚从宏星子手里缴下的,宏星子六年前窃走了前朝丞相墓里的宝贝,就属这件最珍奇,郑武曲怎么可能不知道。
郑武曲沉声道:“这宝贝可能确是你说的神通玉,但已然沦为了邪教招引符。你看这玉一面是无生老母,背面是修罗鬼母,正面主生,背面主死,这种双面相,就是我家乡白莲教人信奉的天尊相。”
“邪教玉符,那至于怕成这样?”项秋生疑惑道。
“这不光是邪教玉符的问题,”郑武曲脸色煞白,眼角略微抽动,“是一个传说,传说白莲教天尊斩下恶鬼头颅,挖出碧色鬼眼,雕成招引符,于大劫之时附身其中。天尊降世,必有一生一死,天尊功德圆满之时,必带百万教众横扫世界”
项秋生摇摇头,“神鬼之说不足为信,有可能是前朝人为了保护丞相墓,放出的流言。”
“流言与否,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天尊玉符在这六年里已杀了不少人,只要有人遇到天尊降世,那无生老母所面朝之人能生,修罗鬼母所朝之人会死,没有例外。”
项秋生不言语,看向神通玉。暗淡枯黄的茅草堆上,碧绿的神通玉被暗淡的月光照耀,闪烁着邪恶的绿光。
云过雾遮,所剩无几的月光也消失了,可神通玉却绿得更肆意了赴,仿佛在嘲笑官家人和江湖人的胆魄。
“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很难相信,”项秋生摇摇头,“也许你经常要剿灭白莲教,对这些掌故了解较多,但我不信神不信鬼,玉便是玉,你若不收,我自拿去当了换酒。”
郑武曲看着项秋生拾起神通玉,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你能不能……”他犹豫再三,终于张了嘴,可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瞪大了眼睛。
血!
神通玉不知何时,染上了鲜血,可让郑武曲失声的并不是这个。
夜已深,雾更浓。项秋生拿着神通玉,猛地打了个哆嗦,就看见郑武曲腰间飞鱼服颜色深了一大片,下一瞬间,潇洒优美的公子人便如一滩烂泥一样倒了下去。
项秋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低头一看,他指尖挂着的神通玉,无生老母一面正朝自己,雕绘地栩栩如生的无生老母笑容邪恶,而另一面持杵的修罗鬼母正朝着倒下的郑武曲,杵上还犹然滴着鲜血。
天快要亮了。
“轻歌明月上,山河入高楼,不念故乡远,旧友到西洲……”
留仙花已贵为赤水镇第一楼的留仙楼老板娘,决计不会像五年前那样轻易露脸登台给食客们献唱,可今天来了个有趣的家伙。
说是有趣的家伙,也是晦气的家伙。
那人不甚高大,满身伤痕,脸上也被划掉了一大块肉,可那家伙喝的酒比今天其他所有食客喝的酒加起来都多,都烈,纵使留仙楼迎来送往,赤水镇上也没遇到过这么神奇的人。
更何况他还带了一口棺材。
是的,一口不错的棺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梓木,那人把棺材抗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进来叫酒叫肉。留仙花一曲歌毕,满堂喝彩,他却似浑然不觉。留仙花冷哼一声,翩然下台,姿态万千地坐到了那人对面,棺材旁边。
留仙花问:“客人是从哪来,来我们这小镇做什么?”
留仙花问:“客人带着这棺材里,可是葬的有人?”
从没有人会三句话不理留仙花,故而留仙花两句没问出个声响,第三个问题就陡然尖锐了起来。
留仙花问:“客人带的棺材里,可是客官杀的人?”
项秋生木头似的表情终于动了,被削去一块肉,结了厚厚一层黑茧,已经皮肉扭曲脸泛出一丝叫苦笑的东西。他对留仙花轻轻说,“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杀的。”
一诺无生,一诺无生,会杀了朋友,也会自杀,可他总会信守诺言,决不背叛,他来到了郑武曲的家乡,赤水镇。
(tbc、挺喜欢这篇写出来的风格,应该会继续写下去)
作者:段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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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许诺永远时,至少应该拥有实现永远的能力。”徐燕说。
我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我们相知相识的过往,才回过头,谨慎地问道:“我没对你说过永远吧?”
她冲我翻了个白眼:“你太破坏气氛了。”
“你才破坏气氛吧。”我回以一声嗤笑,“别搞得好像咱俩在演什么苦情剧一样。”
她坐在我们一起买的桌子上,没有说话,晃了晃腿。我又瞥了她一眼,问:“桌子怎么算?”
“你不是回老家吗……”她本能地接话,回过神来,音量突然拔高:“到底为什么是你回老家啊!”
“为什么不是我回老家?我在家有车有房还有人脉可拉,回去过得可好了。”我说,开始给手底下的箱子封箱。
我其实不是很能明白她在介怀什么。
我们不是情侣。但多年来除了不上床不接吻以外,和情侣也没什么两样。我们同吃同进,无话不说。她的同性恋朋友,几乎每一个都会把我们误认成情侣。我真的想说,拜托,尊重一下两个单身女青年纯洁的友情啊!
很久以前,在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更喜欢同性的时候,我们曾经在玩笑时约定,如果将来我们都单身,就一起养老。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很轻浮,我当时看待未来的态度也还轻松随便得很,因此毫不在意地答了:“好啊。”几年后她旧事重提,问我想不想和她合租,倒把我吓了一跳。
不过,坦白说,几年同居下来,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一状态,有时真的觉得我们会一起到老了。
直到年初,我们各自回老家过年之后再聚首,她说她去相亲了。她说她可能要结婚了。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恭喜还是提醒她留意对方为人,最后傻乎乎地来了一句:“还好你和你前女友已经分了。”
她原本表情有点忧郁地搅和着咖啡,闻言朝我翻白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我想说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和你的一个朋友在玩暧昧。最后只是笑。我自己没什么机会看到自己的表情,但很多人都说我这么笑很蠢。
我以为她会笑,但她好像很伤心,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就不动了。过了半晌,我笑得脸僵,有点尴尬地收敛了表情,才听到她低声说:“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我有些不解,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转而问道:“那你要回老家吗?”
“不回。”她叹了一口气,“他,那个男的说他想去我们那边工作。”
“这样啊。”我点点头,心想还挺体贴,却沉默了下来。
这之后……其实说不上是因为她,但肯定是受她影响,我终于辞职,准备回老家。给出的理由是照顾父母。她不信。
本来她就在慢慢收拾东西准备随时走人,没想到最后是我先走了。
徐燕无聊地晃着腿,结果一脚踢到了桌腿,龇牙咧嘴地蹦下来捂着脚。我笑得有点头疼,半晌才停下来:“小心点啊。”
她幅度夸张地朝我翻白眼,表情凶狠。
我继续笑嘻嘻:“所以说少emo,想东想西的,这不就马有失足了?”
她瞪我:“所以说和你讲少女情怀就是白费功夫,你这人没心没肺的。”
“可是人有悲欢离合,这种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啊。”
她沉默了半天才说:“知道归知道,但有时候还是觉得……好像我背叛了你一样。”
我只好又支棱起来安慰她:“你要这么说,辞职回老家的我才是背叛的那一个吧。”
她皱着眉头思考反驳的话,我赶紧加快语速:“所以说别惦记谁对不起谁了,一期一会的缘分,有过就很好了。”
半晌,她闷闷不乐地说:“你还真是看得开。”
我松了一口气,转身去看卧室里还有没有遗漏,心想,因为我不在乎啊。
“因为你不在乎吧。”她说,“你一直都是这样……”
我没有回头,突然有些好奇她希望我在乎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
我粗略地扫过一遍房间。她蹦进来问我:“晚上一起去吃饭吗?”又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了。
但是很可惜。我抱歉地摇头:“我约的四点的车。”
“这样啊,结果连顿散伙饭都吃不上。”她说着,笑了笑,好像觉得事情很有趣。
这件事情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干巴巴地开空头支票:“以后总有机会的。”
“嗯。”她笑着说。
把最后一件行李也搬下去之后,我站在楼道里,回头对倚着门框的她说:“谢谢你。”
她看着我,眼睛一如既往地明亮。
我说:“再见,徐燕。”
不会再见了。唯独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这是我的责任。
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热情,却不肯付出爱情的我,最后被她抛下也是合理的吧。
即便我如此无理取闹地心怀怨恨,却还是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她是否明白我的心思呢?我觉得她知道,只是……最后一次纵容我吧。
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是她背叛了我呢?明明我从始至终,没有一次主动选择了和她站在一起。
*在严肃的世界观里郊游。
*小学生流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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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回到纳塔城,凯恩选了一条横穿森林的捷径。不知道是不是农场赠送的暗月祝福起了作用,在森林里给摩尔德找地方休息的时候甚至挖到了一把样式老旧的匕首,传统,且好用。看起来是哪位不知名的前辈丢在这儿的。
有了趁手的工具,两人在森林里捕猎小动物,沿着河流顺利前进,再过不久应该就能走出森林看到通往纳塔城的道路了。同路有时也有其他猎人,凯恩都让摩尔德假装自己是残月血族来避免同行找麻烦。如果是血族,凯恩就假装自己只是个血仆。
这看似一帆风顺的郊游终于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两人白天都睡着,等到太阳消失,才睁开惺忪的双眼开始赶路。但此刻,他们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做梦。
“你有听到吗……好像有什么声音……”
摩尔德打着哈欠,往声音的方向缓缓走去。
“摩尔德?”
摩尔德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喂!”凯恩连忙拽住自顾自往前走的摩尔德,然而他突然抱起了头,大喊着:“好吵啊头好痛!”
没等凯恩怀疑他是不是碰瓷,自己的脑中也出现了尖锐的回声。
“……好吵啊!”
这声音不知为何令他想起在小夜曲的那一晚。打斗的声音在穹顶内回响,如果有人发出叫喊,那声音就会在小夜曲内久久不散。如同他此刻的脑海,刺耳的声音一阵一阵在里面扩散又弹回,在循环往复中渐渐平息。
等到声音消失的时候,两个人抬头看了看捂着脑袋站在山洞口两米处的对方:“你也听到了。”相处这么久之后,一人一鬼终于异口同声了一次。
“怪吓人的……”凯恩收拾了一下行李,“幸好现在安静了,我们走吧。”
月色透过枯枝洒在地上,夜晚的森林静得只有风声。两人小心翼翼地赶着路。偶尔感觉到那奇怪的声音又来了,但似乎不太影响前进。
时不时有鸟儿经过,叫一两声,或是还没有冬眠的小动物,细小的爪子在枯叶间穿梭。
老练的猎人自然是认得方向的,然而大半夜过去,凯恩停下了脚步:“……刚刚来过这儿了。”
“哈?认路不是你的强项吗?”摩尔德摸着下巴大声嘲笑了起来。
“小声点——”凯恩一把捂住他的嘴。摩尔德毫不示弱一口咬了下去。
凯恩立刻连打带踹,然后变成两个人的厮打。
打到一半的时候,那个可怕的声音似乎又开始了。两个人又纷纷抱着头瘫在地上。
“你们……没事吧?”
一个有些熟悉,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凯恩撑着身体,努力看了看面前的人。因为刚才脑子里的声音太响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他甩甩头,试图把似有似无的尾音快速甩出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之前不见了的帕尔默神父。
神父提着一盏旧式的油灯。火焰在寒风里摇曳着几乎快要从破碎的灯罩里逃逸出去。抽象的火光和月色把他的脸照得凄凄惨惨。
摩尔德这个时候也清醒了,还不忘对着凯恩的胸口补了一拳。
“噗呃——住手你!……帕尔默神父怎么在这里?”对着摩尔德举手认输的同时,一肘把他挤开了。
“我在赶路……听到这边有动静,本来想躲起来的……但是借着月光看到你,就在想……你们需要帮忙吗?”
“真得庆幸路过这里的是好心的神父!我们正要前往纳塔城,神父您是要赶往何处?也许我们可以同路。”
“我要去教会通知他们湖骸的事情!”
“这样啊……那在离开森林之前应该都是一个方向的。”
而正在两人进行着友好交流的时刻,摩尔德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着帕尔默神父上下其手。帕尔默神父开始左躲右闪。凯恩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请不要这样!月鼠们会害怕的!”帕尔默神父捂住胸前的两只小动物。
……摩尔德果然只会对吃的有反应。
凯恩只能提着他的后领子让他和神父保持一定距离以便对话继续进行。
帕尔默神父一脸惊魂未定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位是……?雇佣你保护的残月血族吗?”
凯恩挠了挠头,用一贯的说法应对了过去。
最终三人决定暂且同路一段。当然摩尔德并没有在乎是否多一个血族同路,他只是对神父怀里惴惴不安的两只月鼠非常有兴趣。
凯恩走在两个血族中间。他对两个弱小月鼠的担忧,远远超过了对于自身,对于这趟旅程的担忧。
事实上,帕尔默神父加入之后,尽管路上也经过了看似危险的血族的营地、其他猎人和湖骸战斗的场景、还有三三两两从纳塔城逃出来的普通人,三人的路程竟然真的顺顺利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幸运之物祝福着呢……只是从人们口中得知的纳塔城的情况并不算好,凯恩只能加紧步伐。
在临近纳塔城的路口,帕尔默神父与他们道别,还嘱咐了半天让他们注意安全。摩尔德对月鼠很不舍,凯恩用“之后去农场给你弄一些来喝个够”哄了他好一会儿,他才愿意继续跟着走。同时,自己身上的一些不适,似乎也开始显现了……
要求:随意
我们厂里有两种班:一个是我做的通勤,早八晚六;一个是倒班,晚七早五。这么上了四五年的班,有些人从来没碰过面。
我们办公室专做对外的财务,头头是个泼辣豪爽的女人,都叫金姐。办公室还有三四个姑娘做会计,都是精明跳脱的性子,很好相处,偶尔也嫌吵闹。厂里别的男同事都羡慕我在这办公室,我也不好说,每每只有苦笑搪塞。
金姐年纪不算大,但做事极为妥帖。不光是我们这些经她料理照顾的对她依赖,领导也重视金姐的本事,又是职称又是提干的,给金姐的名字下面挂了不少实实在在的荣誉。我们私下聊天,说是没点酸溜溜,那也不可能;但是自己确实也做不成金姐那样,又有什么好嫉妒人家。同办公室的小孟会计就讲过,她比金姐晚一年上班,本来心气高,专门去抢做招标的活,没想差点搞砸了;后面还得是领导把金姐换去救场。小孟会计去年结了婚,生了一个顽皮的女儿,现在与老公忙得灰头土脸,每天只等下班了。
这天我打好了几张单子,准备拿去找领导签字批示,刚站起来就听金姐喊我,让我顺路把什么材料一并带去。我一瞧,不过是个补填的报销单,往常是月末才用。我说今天怎么突然……金姐打断我,说领导要的。
我走去楼上签字。领导问我,今天还有什么急事要忙吗?我说单子签完暂时就没什么紧张的了。领导说,那先别下去了,跟着去小会议室开个临时会议,算是凑个人头。
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我找了个最远的位子坐下,向旁边的二把手偷偷问是什么事?二把手看我一眼,把烟从嘴上移开,压低声音说,不是好事,本来这种会要每个办公室出人代表的,老头估计不好意思叫小金。我心想,是什么事还能不好意思叫金姐?
老头就是叫的领导,今年头发已经全白了。领导挟着他用惯的小号破笔记本进来,随手甩上门坐下。二把手从烟盒里挑出根中华,往领导面前一抛;领导笑骂了一句,捡起烟自己点上,开始念通告:某年某月某日几时许,我厂职工金xx于xx路某某足浴店消费600元……
在场几个年纪大的哈哈笑起来。我扭头看向二把手,这老技师也在笑,叼着的烟头扑扑地往下抖着灰。领导也在笑,说了句安静,又往下念:……用于店内女技师手淫服务,结账时xx路派出所进行扫黄打非排查行动,予金xx拘留x日,x元罚款……
我又看看二把手。二把手睨我一眼,我低声问金xx是谁?二把手也低声道,是倒班的,你不认识,但是是你们办公室小金的爸爸。
我吃了一惊。领导本来在叫二把手的外号,见我们正在说话,便收了笑意,说:叫他来是他们办公室都是小女孩,这小金呢,她也不好看。听听就行了,回去别乱讲。那小姑娘呢,也不好听,也不要给她们说。
二把手说,大家都有数的,不会乱说。
旁边两个工程师也跟着说,又不是好事,谁也不会多这个嘴的。
回办公室的路上撞见了做技术的小刘,嘴里还念叨着测试数据,一身油污。他刚做了爸爸,为了宝贝女儿,一改往日的偷懒耍滑,满心都是要赶紧挣个高级出来。
小刘见我是从四楼下来,好奇问了几句。我刚说了句领导找去开通告的小会,小刘就乐了,说是不是金老爷那事?我说你怎么知道。
小刘说,咱们厂里就这么多人,谁还不知道这个呀。你是不认识咱金老爷,明年就六十了,这老当益壮……
我也忍不住乐。小刘撇嘴,说,会计一办公室,老头特地喊你去,看来也是觉得难看,可不敢给那群小姑娘知道。你说这金老爷是怎么想的?
我说,金老爷好像还是金姐的父亲。
小刘叹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金姐。
我说,金姐上半年才得的提干呢,公示期还得几个月,还不稳当,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她有影响的。
小刘说,我倒不是说金姐提干这事,你知不知道金姐要结婚了?
我愣了愣。小刘又说,金姐虽然说干活好,人长得也漂亮,到底三十多岁了,找到个老公不容易。你看金老爷这爹,不是给闺女找事吗?
我说,金姐知不知道这事?我记得金姐说她从家里搬出去住了。
小刘说,通告都贴在宣传栏里面,虽然谁也不看宣传窗,保不准金姐恰巧路过了扫一眼呢。再说了她亲爹蹲派出所好几天,她真能不知道?
我叹气,说金姐也是难,怎么有个这个爹。
小刘瞥我,说,金姐是倒霉,但是金老爷不也一样是倒霉吗?怎么就遇到扫黄打非了呢。你说这人背运那是真背,老司机开这么老多年破车,就这回翻船了。
我听着总觉得不像好话,但我嘴笨,一时也回不来什么话,只说自己还要回去打单子,就匆匆下楼了。
年关岁末,财务这会儿的活总是最多的。就是孩子还小的小孟会计,也不得不挤出时间跑来加班。我们几个未婚的觉她辛苦,好说歹说帮她分了活,劝她按点下班,说小孩还是要紧。
跟我们这群手忙脚乱的货色不同,金姐依然是那副游刃有余劈波斩浪的样子,手底下几叠凭证,照样有条不紊,甚至还得空给我们煮些花茶。小方会计边敲键盘边哀叹,说金姐你怎么还能这么高兴?金姐笑道忙过这一阵我可就要去休婚假了,你们讲我开不开心?
办公室里一片艳羡不满。金姐等我们声音小下去,又说:咱们都加油,我要了两个礼拜假的,婚礼还得回老家办;这一通的活得你们跟我一起加紧,不然下个月你们抓不到我来做扫尾了。
我问,金姐下个月都不在阿?
金姐说,怕什么,有事再给我打电话呗。
小方会计说,金姐少有这么长时间不在厂里,见不到金姐,心里还有点虚呢。
金姐乐了,说你们少在这给我架,我可两三年没休过年假了,下个月谁也不准喊我回来,求我也不行!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金姐的婚礼办得低调,厂里谁也没去。只是突然来了位红光满面的师傅,长相很可亲,讲话十分客套,说是送金姐的喜糖来的。
我们道了谢。小孟会计活络,首先向那师傅说恭喜,叫他金师傅。我们转了个弯,也学着叫金师傅,跟他说恭喜。小孟会计跟他寒暄,说金师傅一向都是晚班,今天白天也不休息了,匆匆地来分喜糖?金师傅满脸喜气,说这是金姐特意交代了,要专门送来她办公室的,又说等金姐休假回来,要喊我们办公室一齐吃饭的,教我们一定腾出个周末来。我们连忙说好。
等金师傅一走,我们办公室便静下来,只有些各自打字或拆喜糖盒子的声音。倒是小孟会计出声惊喜道给我们的喜糖更多一件什么好东西,说要带回去给她女儿能吃。我说我不爱吃这些,这盒也给你家小妹呗?小孟会计道了谢,喜孜孜地走来拿去盒子。
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盯着摊开一桌的发票凭证发呆。金师傅一进门就知他是金姐的父亲,两人都是周正的窄脸,鼻梁稍拱,脾气也是同出一辙的豪爽大方。金师傅头发只是花白,浓眉上有几根长寿毛,眼周皱纹却不多,炯炯有神的一副神气喜人的模样。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能去足浴店找嫖,弄出这么一套丢人的动静。我本以为出来这种通报,不论是金姐还是金师傅本人,断不会敢于使金师傅大张旗鼓地跑去厂里各处结交;未想金师傅会这么利落,替金姐往通勤的办公室跑来走去,身形姿态依旧笔直坦荡,仿佛事情从未发生过,或厂里人全不知道这事。
几天后,我跟小孟会计一同出外去办一件公事。路上我问小孟会计说金师傅,小孟会计却神秘一笑,说有什么奇怪的?老金到底没退休,班还是一样要上的;金姐也并没有辞职的意思,亲爹也换不了,日子还不是一样要过下去?
我讷讷点头,只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但我依然不是很能信服。我总以为金师傅或金姐身上会因此引发一些风暴,或者情绪出现什么突然爆发,但是都没有。也许他们是在装模作样地硬撑,也许是真的不当一回事;也许同事们其实都是些表面文书,金师傅的风流落地不过一件茶余饭后的男人间的笑话,谁也不会认真做个污点,戳去金师傅脸上难堪。也许他们并不觉得这事值得如何。真正怪异的大约只有我,偏替别人家的逸事耿耿于怀。
要求:笑语/求知
滑铲大成功!
路书阳是被热醒的,这当然不符合道理,因为她总是彻夜开着温度调节系统,按常理而言,除非温控中心不小心将外界温度错误调试成六十度,室内就不应当叫一个人能够被热醒。
但是在廉租房区,再奇怪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哪怕这是路书阳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的、只在父母嘴中谈起过的、被称为“停电”的事件。
路书阳并不是很穷的穷人,她有一份非常稳定甚至值得称道的工作,每月能使用的信用点当然也不至于无法支付电力系统的费用。
兴许是系统老化出故障了?廉租房总有这样的问题,要不是图方便和另外的一些原因,她当然也不会成为这片房区的租客。但这种方便似乎会叫她支付更多,她躺在床上这样想,又听到外头传来喧闹声(当然,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也很对得起它的价格),她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听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终于决定起床。
门外三两人集群,表情各有不同,她凑上去听了听他们的对话,才终于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整个区域的电力系统都突然失效,无法再供应用电了,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有人说是三点,有人说是五点,但总之是个大部分人都已经停止活动活动的时间,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由于出入房区的设备同样是由电力驱动的,在现在也无法使用了。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人能离开这。
“中心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中心那群人从来不在乎穷人的生死,哪里会管这里的事,恐怕有得等了”……不同的小集体有不同的观点,路书阳并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队伍,她准备先去出入口看看。
出入口围了不少人,有个男人在拍着那台黑了屏的机器大叫,隔了很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路书阳走近才看清他穿的甚至是正装,虽说看起来很廉价,但和他周围穿着破旧的围观者泾渭分明。路书阳没有再靠近出入口,她站在人群中看向空无一人的门禁之外,在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转头回去。
那个拍机器的男人终于像是放弃了,他颓唐地抱住机器,大哭起来,哭声听起来很绝望,路书阳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愿多揣测,也不忍再看下去,她转身就走,动作甚至像是逃跑。
如果路上总有人在说话,那么一个人经过的时候总能听到些什么,言语的速度比她逃走的要更快。她走在路上听到不止一拨人说起那个在门口崩溃的男人,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但只是碎片也能叫她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是底层人出身,很小的时候父母因犯罪被流放,而又因为父母的犯罪记录,中心的助学机构不愿意收他。没有教育记录的人几乎不可能被雇用。他的经历在这片房区并不少见,但他和旁人不同,并没有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无论是作为娼妓或者是买卖身体的一部分换得短暂的享受),而是想要离开此地。他终于得到了一份工作,却在工作的第一天就不得不旷工,甚至因为他作为违约者,中心对他会有更严苛的惩罚。他本将脱离此处,却又被拽入更深的深渊,自然会崩溃掉。
一路回走的路上,有人叹息,有人不屑,路书阳没有停下脚步,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对此作出什么评价,她同这里的绝大部分住户完全不同,她知晓这一切已经是一种傲慢,她不能也不愿多说什么。
她在家不远的树下见到了一个人,那人蹲在树荫下,低着头,看不出是男是女,这些当然不奇怪,但路书阳忍不住要看到这人。更不用提奇怪的,她身旁还蹲了只狗。那只狗不很大,身上还脏兮兮的,毛也秃了好几处,可路书阳仍然没忍住停下脚步看他们。在这片区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除了人类之外的生物。那狗见她停下,稍微瑟缩了一下,但也没有多的动作,只是大口喘着气。那人根本没看她,只是拿起放在脚边的水壶仰头便倒,不一会儿下去大半瓶,路书阳同这人对视了片刻,还是未能判断出伊的性别,只记得伊眼睛很漂亮,不是圆润的那种漂亮,甚至生得有些狭长,但眼神太平静,叫人只记得伊比墨更深的瞳孔了。路书阳也不觉得自己太唐突,就站在伊旁边看伊喝完水又倒出剩下的在瓶盖里,给那只看起来已经很口渴的狗喝了。
“你家也打不开门了?”伊声音和外貌也很像,路书阳第一反应是。
“嗯?什么打不开门?”路书阳反应过来,但还是没能听懂伊说的话。
“看起来不太像。”伊站起来上下扫视了一遍她,路书阳发现伊个子很高,几乎比她快高出一个头去,又瘦得出奇,连站也像站不直的样子,就这样靠着树干,轻飘飘地递过来一个水壶,“帮忙打些水,谢了。”
路书阳也不觉得伊有什么问题,接过水壶,才发现这个空水壶还有些重,她掂量了一下,问伊:“要不要走过去点?我怕太重拿不动。”
她也没有等伊回复的意思,直接走了出去,那狗先跟上,毛掉得光秃秃的尾巴摇着,像要折断一样,路书阳发现这狗还有些腿瘸,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又听得人说:“没人要的。”
“怎么会没人要!”路书阳脱口而出,这可是狗啊,一条活生生的、存在的生命,即使它现在有些丑陋,但……
“人都命贱,狗还值钱?”伊声音冷静到叫路书阳觉得有些冷漠,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伊,才发现伊也在看她。
“你不是这儿的人。”
“我住在这。”
“但你的确不是。”
路书阳没再说话,她领伊到家楼下的树荫下,叫伊在那等着,自己一人上了楼。由于电力系统的停摆,电梯自然也无法使用了,好在她家就在四楼,不算太高的楼层。她上楼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屋门已经打不开了,那些人平时就交不起电费,多半是通过简单的义务劳动换取一些福利电力供应,但这些电多半都很快被他们用完了,就连房屋门禁都无法支持下去,关上门就没法再打开了。
伊也是这样的人吗?路书阳忍不住这样想,在她过往受到的教育理念里,这一类人要么是残废,要么是瘾君子。伊很明显有手有脚耳目聪明,看起来心智也清楚,不像个瘾君子,但谁知道呢。她不过只是帮个小忙,不必在意那么多。她这么想,在给水壶打水的时候也没忘了给储水的容器放满饮用水,不过在出门的时候她犹豫了片刻,又折返回去拿了几根压缩棒和很小一块肉,门也没有关紧,掩在那儿。
只是还没下楼,她就在一侧楼梯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了,甚至还有那只瘸了一边后腿的狗,真不知道它是怎么上来的,总不能是伊抱上来的吧。
路书阳递给伊手上这些东西,伊接过水壶放在地上,看着她手上的压缩棒和肉愣了一会,说:“你可真是个怪人。我姓张,名字不好念,所以怎么喊都可以。”她接过肉丢给那狗,又掰了一根能量棒自己吃了。
这个姓和伊实在是不太相似,路书阳这么想,但没有表现出来,只点了点头:“小张。”
“你怎么称呼?”
“路书阳。”
“噢噢,这样啊,叫你阿书可以吗?”伊大概也没想过她的名字是这样的,但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很自然地这样问她。
“都可以。”
小张没有在四楼待太久,等狗吃完那一小块可能它很多年没有吃过的肉之后,就同路书阳告别下楼了。路书阳站在楼梯口看那只瘸了的狗下楼,它几乎像是摔下去的那样摔过每一层台阶,小张站在下头等它,但从不帮手。
路书阳有些想问小张要去哪,但她最后还是没有问。在看着狗摔过这一层的拐角后回了房间。她想起那些被锁在门外的人,到底还是没有真正关死门,而在门槛和门之间卡了一个扣。
什么时候能来电呢?她躺在闷热的房间里忍不住开始想这个问题。应该不会太久的吧?虽然今天是假期,但她是老师,如果联系不上的话应该很快会被发现,彼时中心应该就能处理这片区域的失常状态了。
但她心底另一个声音又在说,这片区域处于中心信息更新的底端,中心的判断处理可能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到位,这才是中心的规则。
她就这样半眯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身是汗,她走出门,发现天已经暗下来,看来这一侧的基础循环装置的能源系统和电力系统并不一致啊,她这样想,那至少不至于死太多人。
这个时候的室外正是最热的时候,循环系统还没有开始换气,白天的炽热也没有消退的景象,她突然想到夜风,这是个在她稚儿时期的故事书里听到的意象,但她知道这不过是气流的变化,在夜晚的学校,由于换气系统的持续运行,自然也会有这样的东西,但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她会突然想起来,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打算去探寻。她见到有人敲开远处住户的门,被好几个人一起揽进去,她一开始没有明白,但很快反应过来,又退回了房间,掩上门,卡住门锁之后又推了些重物过来抵住。
她不知道在房间中呆了多久,脱离刻度的时间无法被测量,不见天光的房间也无法让人判定这一切究竟发生了多久,她在黑暗里睡去又醒来,储水器里的水位以缓慢却又无可阻止的速度下降,能量棒还有很多,她无法判断这场灾难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她突然想起小张。
出门的时候天正漆黑,也许这只是第二天的夜晚?她看着“天”笑了笑,夜间的室外很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哪怕她已经多加了一件衣服出门。托基因的福,她的夜视能力非常好,甚至能看到漆黑夜色下躺在道路中的那些东西,她小心地避开,下了楼。
没有路灯——当然没有,停摆的设备仍然没有苏醒的意思,暗色太深,吞没掉每一个走进它的人,而她沉默地融入其中。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这对她而言本就是完全陌生的城池,而她只是选择向前走。
欢笑声刺破黑暗,带来光亮——光?她立住思考了片刻,向前走去。
那儿果真有光,有人在空旷处点火,火团成一堆,牵引着每个在夜间出游的人去向那里。寒冷被驱散,沉默被消弭路书阳见到了一个人。
小张站在人群之中,伊看起来比之前更瘦,配合身高甚至有摇摇欲坠之感,伊第一个看到路书阳,笑着对她招手,那狗也凑上来嗅她,路书阳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走进了这些人之中。他们并不以新出现的人为惊,甚至很主动地让开了道路,将她引到小张周边。
“嘘,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间。”小张对她眨了眨眼,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爱,伊伸手拉过她,就这样带着她跳起了舞。
路书阳以前没有专门学过跳舞,但小张却很熟练,伊轻而易举地引导着路书阳,其他人欢呼了一声,也两两一组聚在一起,他们笑着开始唱歌,路书阳没有听过这样的歌,但她却听懂了它,她也忍不住笑起来,跟随着小张的引导直到她成为新的引导者。
小张跳的是女步——如果这个随性的舞蹈也有男女步之分的话,路书阳很难想象这样个头的人能将女步跳得那样好那样动人,她望着自己面前的这位朋友,却忍不住想起一些同月色相关的过往,今晚自然没有月亮,人造的也没有,但火光下的伊仍然美得惊心动魄,完全不输月下的一切。
歌唱得停歇了,伊也停下来,拉住路书阳坐到火堆旁去,问她:“阿书怎么夜晚还出门?”
其他人也慢慢停下来,有的站在火光的边缘斜倚着什么聊天,也有的坐到火堆旁同人勾肩搭背地揽在一起,大家都是笑着的,路书阳仍然觉得恍惚,又觉得这样很好,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一直在笑着:“突然想起你来,不过我还以为你会过得不太好,没想到你们居然有这样的生活。”
“他们都是我的老朋友了,大家都是没有钱的穷鬼,所以最开始就失去了可以住的地方。”小张挠了挠头,看起来却不那么快活了,“一开始也没有这么好的啦,毕竟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还有地取暖了,我有不少朋友甚至直接被冻死在了夜晚。”
路书阳有些吃惊,小张面上却没什么悲伤的情绪,坐在一旁的人也笑嘻嘻地点头,像是见惯不怪了一样,小张继续说:“后来是你也知道的,死了不少人,空了不少房子出来。从那里头我们捡了不少东西,只是没能得到够我们住的房子,只能白天睡觉,夜晚凑在一起互相取暖了。”
“原来是这样。”路书阳得知了答案,她点着头,又问道,“现在停了多少天电了?”
小张还没有说话,其他人纷纷抢答,但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从半个月到半年皆有,路书阳一时有些难以理解,最后还是小张有些无奈地开口:“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见过四场大雨。”
原来是雨,路书阳明了了,下雨天的白天和黑夜是完全无法辨别的,以前天幕会有下雨的具体时刻,但停电后自然不会有,一场雨就能彻底销毁一个人关于时间的认知,更不用提他们见过四场。
天倏忽亮起,毫无预兆,他们拿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各自散去,狗蹭了蹭路书阳,跑进已经长得很高的草丛之中去,小张最后站起来,向路书阳伸手:“阿书,我们也该走了。”
“我也留过你这么短的头发。”路书阳拉住小张的手,没有问伊准备去哪,过了会,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说实话,有些想象不出来,但如果是阿书的话,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小张一开始没有回答,走了好久之后才说道,又忍不住摇摇头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个发型确实不太适合我,但如果没有尝试过的话总会觉得有些遗憾的。”小张停了下来,路书阳才发现伊带着她走到了家楼下,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当然。”小张看着她笑,也笑起来。
路书阳牵住伊的手腕就要向楼内走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一边,那人面上狂喜,大喊道:“来电了!”
那些路书阳完全陌生的这栋楼中还存活着的人也纷纷冲下楼来,她甚至见到孕妇或者抱着婴儿的女人出现在其中,她就这样被人群裹挟着一路来到出入口前,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站在出入口处望向每一张迫不及待离开的脸庞,神色惶然,她似乎又听到他们唱的那首歌,却无法在之中再找到伊的身影。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作者:阿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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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接上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9122/
正文:
一切都很顺利,飘荡的游魂几次和叶薇擦肩而过,都被她躲开。直到她来到整个房子灵力最为充沛的房间外,她才再次感受到现实的捉弄——或者自己的无能。
理论上最后的阵法穴位在走廊的尽头,但是这条只有一门宽的狭小走廊尽头只有一面平整的金属墙壁。叶薇一下子傻了。不管是灵场监测仪还是房型图都告诉她这面墙壁后面有一间房间,而且那里还是整个房子的灵场中心,她必须进去。
叶薇在刚来这里的头两个小时已经因为这间房子被改造得面目全非而吃尽苦头,之后她依靠鬼魂的游荡路径才重新确认了房间的布局,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叶薇看了看监测仪,这间房间的灵场过于强大,甚至能覆盖掉鬼魂的灵场,之前她看到鬼魂在这里停留很久,下意识是认为鬼魂是从这条走廊进入了房间,然而很有可能鬼魂从来没有从这里进去过,房间的门根本开在别的位置。她回忆了一下鬼魂的游走路线,书房、卧室、客厅、走廊、实验室——却没有别的线索。
她现在究竟应该趁鬼魂还没过来,回到安全的房间重新计划一下,还是应该凭着记忆再去寻找房间的门口?监测仪的电量已经告急,鬼魂的尖啸由远及近,她没有多少时间她犹豫了一下把朱砂粉和检测仪放回包里。
强拆吧。
这面墙是金属材质的,她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凭空冒出什么延展性、导电传热、腐蚀、强度、硬度等等名词。
先从硬度测试开始,她的手指扫过放在侧面口袋里的一沓符咒,很快从中抽出了硬化符,抬手一扬,那符咒已经飘在空中。她从背包里抽出桃木剑,符咒就像是有了静电旋转着自动吸附上去,黑暗中,符咒上的朱砂荧荧有光。这张店长画的硬化符能使桃木剑的硬度到达金刚石的莫氏硬度。
她失忆之后在店里没什么事情做,把符咒性能都测试了一遍——把后院的井给炸了。店长给她搞来了电脑之后,她就给符咒强度效果建了模,让模型自己测算不同符咒的组合效果。
现在就是她验证她的实验理论的时候。
她举起桃木剑顺着墙壁砍了下去,金属发出尖锐的撞击声,在鬼魂持续不断的哭喊叫声中倒也不显得刺耳了。
她靠近观察,墙体有些微微发热又很快冷却。黑暗中她用手去抚摸墙面,那墙面竟然光滑如初。这面墙竟然和金刚石的硬度相当。
这间屋子那么古怪,不管发生什么叶薇也有心理准备。既然硬度不行,还可以试试金属的韧性,她立刻抽出了两张爆破符,又用护体符将自己与爆炸的冲击隔离开来。
虽然她已经捂紧耳朵,符咒炸开之后,她耳朵嗡嗡直响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走廊太小,她没有很好的避险位置,没有店长在,单纯护体符的力量显然不够为她减去爆炸的影响。
整个屋子都在摇晃,然而那面墙纹丝不动。叶薇又伸手去摸了摸。墙面的温度在经历了强烈爆炸的冲击下,竟然又迅速冷却了。她曾经用两张爆破符把别人屋子都炸塌了,但是这面墙能迅速卸去爆炸造成的内能、压力变化,快速散热。墙的材料显然不普通,墙后面那么巨大的灵场早该说明问题了。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伸手去拿神将符,这是她最后的杀招,能够召唤当值的神将,虽然神将可不会管孤魂野鬼的死活,比起超度,他们通常会直接让鬼魂飞魄散,但是她真的很希望这次除灵能够成功。
然而她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符咒了。彻骨的阴冷侵入了她的体内——
爆炸造成的耳鸣让她失去了自己判断鬼魂距离的唯一方法,显然鬼魂听到这里的动静改变了行动轨迹,已经来到了这里。
这次鬼魂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朵响起,鬼魂那已经变形的尖啸已经听不出到底在说些什么,就像是电视里巫婆桀桀的笑声,
到此为止,一切就结束了。她想笑,可惜阴气入体,让她动弹不得。
叶薇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如果她至少能当个合格的除灵师,也许她能告诉自己,自己活着也不是一无是处。可惜,显然她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听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吧……呃,妖怪小姐?”寄宿在她身体里的妖怪自然不会回答。
“我想,这具身体让给你,远比我自己留着有用得多。”
叶薇闭上眼,将意识交给虚无,她见过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曾经从那样的厉鬼手下活下来,而她自己、却一无是处——
就在她想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耳鸣还没有完全好透,叶薇能听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喊着:“别放弃!”
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伴着屋顶水泥哗啦啦地落在叶薇的面前,“他们都是骗你的!别随便就放弃了!”
叶薇呆然地看着他,动弹不得。
【TBC】
作者:不落虚
要求:无声
欢快跳动的炉火边,是锡壶里烧好的热茶与厚厚的毛毯,火光的照射下那影子在书页上翩翩起舞。
而苍老的声音在屋内突兀地响起。
“波利亚,多么荣耀的名字。”
她美丽,优雅,如同一架巨大的钢琴,而伟大的统治者就是这架钢琴的演奏者。乐器可能会损坏,但永远不会缺乏演奏家。波利亚子民的命运,就是选出一个接一个的演奏者弹奏这架巨大的钢琴,将波利亚之声奏响于这片大地。
偌大的教堂,只有一个人。他虔诚地跪在一片烛光前默声祷告,他头顶上的王冠昭示着无比尊贵的身份,但额角的汗珠却沉默地诉说出了一切。
他只是在祷告,祈祷神明能够再次眷顾自己的国土与子明,祈祷奇迹的降临,祈祷自己的声音能被云层之上的存在所闻。
教堂外,门口有个男人焦急得来回踱步。他恨不得自己能直接推门进去大声高喊前线的一退再退,但主祭拦着他让他耐心等待,对于神的祷告必须不被任何人打扰,这会被视为对神明的不敬。
“我明白您的焦急,”主祭这时候揣着袖子开口了,“可……您也明白,帝国已经很久没有降下过神谕了,陛下他这也是不得已最后只能再次求助伟大,希望您能再稍等片刻。”
男人也绷不住了,他停下脚步似乎要盯穿这花样繁复的黑色大门,他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慨。他只想现在推开这烦人的老东西把里面的陛下揪出来让他看看前线的战报。
他们已经不能再退了,艾尔伯特的攻势凶猛如雄狮,大口撕咬与咀嚼属于着波利亚的血肉。但是……男人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过了一会,皇帝出来了。高贵的皇冠和华美的长袍按不下他眼底的疲惫,也盖不住他浑身的颓丧。他抬起头对主祭行了礼便带着随从匆匆离去,男人见状马上跟上,把手中一沓文件悉数递上嘴里也开始一连串报告大事。
主祭就站在教堂门口目送他们,等陛下上了马车离开后才转身进去。
马车上,皇帝捏了捏眉头终于听完了军务的报告,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已:“我知道了,谢谢你德劳科卿。相比于这件事我更想知道……找到了吗?”
德劳科马上坐直了身体,但头低了下去:“……还没有,我已经命人去更偏远的乡郊了。可是……真的会如主祭大人得到的预言那样吗?”
“你要知道,我们的献祭已经不能够取悦神明了,”皇帝抚上了自己的额头,“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取得胜利,他们都是计划好的,像暗处闻血而动的豺狼,就等着你放下武器的那一刻冲上来把你撕得粉碎。”
德劳科垂下眼眸,他当然知道“他们”指的是谁,是那些每年对他们积极上供阿谀奉承的周边小国,这次因为版图的另一只庞然大物的虎视眈眈——艾尔伯特的进攻,他们都持中立态度。想到这里他在心底对这些东西啐了一口,那副献媚讨好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但是……德劳科望向窗外后退的风景,征兵,粮食,武器,物资……这些东西快要把这个国家掏空了,回去面对财务大臣的苦脸他也不能如从前一样吵起来了,这个国家真的要逝去了吗?
城门口,士兵刚刚把陛下的召令贴出去,小小的木牌前顿时聚满了人。其中还有勉强识得大字几个的人在人群中大声囔囔:“皇帝陛下代圣庭领了预言,请人入庭受洗,成功者报酬……六十卢锡!!”
“六十卢锡”的消息顿时在人群中炸开了,那可以保证普通家庭正常生活三年!人们已经被巨额的报酬冲昏了头脑,开始不管不顾往前推挤。后来的人也不管前方发生了什么,也开始往里挤。
哭喊声,叫骂声,随后赶来的士兵的呵斥声搅和在一起。未干涸的脏水,湿漉漉的泥巴,动物的粪便也混合在一起,后面的人把前面的人按进地里,争抢着去看那薄薄的羊皮卷——即使他们根本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那张告示正文如下:
“致我们波利亚的子民,我于近日从圣庭得一预言,其书多年不见的圣子将带着神的领信为我们的前线吹响胜利的号角。但不知其具体,可否将你们身边有不同于常人的人告知于我呢?可以带入本都的教所进行一番询问,若能找出圣子大人必有六十卢锡酬谢。
德劳科·杜兰德”
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而神明似乎给了这个国家喘息的时间。在关键的一次作战中,还在艰难抵抗防御的士兵犹如神助,抢回了三座城市。周边的国家马上见风使舵纷纷出兵援助波利亚,以最后艾伯特的停战协议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但是皇帝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整个人黯淡无光,每天像可怜的犬类蜷缩在教堂里,近乎魔怔地祈祷,如此日复一日。
——但是这和上市集跟着外祖母卖东西的阿斯蒂没什么关系。女人总是不重要的,她们只需要保证男人们的饮食起居和子嗣罢了,多的也不需要。
倒是收摊回去时有了点小插曲。阿斯蒂和外祖母走在路边,夕阳在他们背后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偶而有熟识的人经过打声招呼,阿斯蒂也回以微笑。
噢对了,在那之后过了两年了,在告示遍布全国的时候人民沸腾了,连教所的大门都快被砸烂了。于是不得不限制每日进入的人数。这种热情持续了半年,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圣子,每个人都能掰扯出几句唬人的话来,最后被戳穿谎言也不害臊,全须全尾走了出去。
就这样,每日除了来祷告的人,来接受问询的人越来越少,而城门口告示栏上早已被其他的事情掩埋,老一辈的人看着这个不再信仰神明的国家也只能叹气。
阿斯蒂倒没什么感觉,或者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多年不回信的人身上听起来真是太可笑了,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想想晚上的土豆浓汤到底放不放肉块来得实在一点才是。这么想着,她转过头准备问问外祖母的意见,一个不留神被脚下绊了一跤。
“这路还是这么……不好走。”她低头看了一眼却被吓了一大跳,刚刚绊倒她的看轮廓像是脚?
那竟是个人,穿着朴素,在田间躺着,眼睛没睁开,也看不清有没有起伏。阿斯蒂后退几步,马上抓着外祖母拉她来看,拿了根树枝戳了戳。
——“你没有名字吗?”阿斯蒂坐在桌前,面前是那个倒在田地里的少年。
“没有。”少年不断搓捻着衣角,“我醒来就在那了。”指的是田地。
“那你在这住一晚吧,明天送你去科尔先生那。”阿斯蒂也困了,看着这少年可怜兮兮的估计也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安顿好他就回去睡觉了。
再见到少年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他带着和自己体格不符的帽子,裤脚扎起来的。一看见阿斯蒂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打招呼:“埃迪!”等少年冲到面前来时,她才意识到原来那句“埃迪”原来是叫她。阿斯蒂大笑起来:“我叫阿斯蒂,A-s-ti,”她故意说得很慢,“记住了吗?”
少年跟着小声念了几遍点了点头:“会了……是阿泰!”阿斯蒂服额叹了口气,但看着他眼里的兴奋劲,也不好意思纠正他了,看他神色还行,她又开口:“在科尔先生那过得怎么样?吃的有吗?”
少年点了头,他拉过挎包展示给阿斯蒂:“科尔,先生叫我,送信和跑腿,每天有面包和汤,很好吃。”
看着他如婴儿一般牙牙学语的样子,阿斯蒂莫名其妙笑得很开心,少年不知道她笑什么,只是也跟着她笑起来。两个人就这么在路边走着,阿斯蒂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了,她还得给外祖母带布呢。
“我先走啦!回来找你玩!”阿斯蒂脚步快了起来,最后变成了小跑,转过几个弯便消失在视野里。少年踢着石子一步一步走着,他抬起头问旁边墙上站着的鸟儿:“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开心,”说着他摸了下自己的左胸,“感觉这里,空空的。你知道怎么办吗?”
那不知名的鸟儿声音婉转动听:“不知道,你,不是,和我一样。”它惊讶之余还是回答了这个奇怪的人类,它出口的还是自己的叫声,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拍拍翅膀便飞走了。
他听见草丛里的窃窃私语,他从桥上过又听见灰鸭的哈哈大笑,他从树下经过又知道了哪里的麦子最好吃。世间万物在他耳朵里大声叫喊,仿佛要把脑子挤压变形了。少年只能和阿斯蒂一样跑起来,跑起来就不会有力气听到这些声音了吧?
最后一个猜测是圣子的人被推上了祭祀台,他被固定在巨大的石板上,石板篆刻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周围的黑袍人一手持书一手持着蜡烛围成一圈,以黑袍人为首的人,正是那垂垂老矣的主祭。随着咒语的吟唱,那“圣子”在石板上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破碎的内脏从他口中随着血液被咳出,他的双眼和双耳冒出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那可不是血。
阿斯蒂是什么时候发现少年的奇怪之处呢?也许是看见他站在树下和什么人在说话,也许是看见他在路边救了一只被兽夹困住的野兔,少年的手轻轻拂过那灰兔血淋淋的后腿,再眨眼时那野兔已经钻入草丛中去了。
但是她不说出去,自有人会为了奖励说出去。
少年被带走那天时,阿斯蒂在家发烧了。巫医来开了黑色的药剂便匆匆赶往下一家,她躺在床上,眼泪就忽然流了下来。
……“后面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城破的那天,下雪了。”声音的主人端起了温度适宜的热茶,她又翻过一页泛黄的书页,但是后面只有空白。随着书页的翻动,一根羽毛跌落到她的怀中,她拿起来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随后面容安详地闭上了眼。
“对了,你有名字吗?”
“……我叫■■■”
这世界只是一只手摇风琴,只能由天主亲自弹奏,而我们所有人都只能跟着风箱拉出的音符起舞。而小小的波利亚,只是在前人的手记中才偶尔出现过了。
文/鹤野
评论:随意
“你别去了。”安德烈对我说,“算我求你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边把便当装进保温袋里一边反问,“我们刚认识不到一小时。”
安德烈他松松垮垮地趴在在吧台边,穿着一身疑似cos服的黑色神父袍,袖口上有一些破损,领口下方和腰腹处还有一些可疑的深色痕迹,他长得有点扎眼,仿佛游戏建模一样的脸苍白得近乎病态,而此时他用瘦得吓人的手撑着那张脸说:“不,我们可太熟了。”他停顿片刻:“熟到我连你肠子的形状都记清楚了。”
“……”我的动作无可避免地停顿了一下,我盯着他看了一会,摸了摸鼻子,从脑子里乱飞的推测中选了一个不那么刺激的:“呃,你是医生吗?但我不记得最近有去拍胃镜。”
“不不不,我不是指那种x光黑白照片。”他伸出手给我比划,“肠子,懂吗?物理意义上的,你的人体器官,温热柔软的,切开会流出体液的那个。”
“……”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但它多半显得十分僵硬又尴尬:“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奇怪?”
安德烈盯住我,叹了口气。
“你叫陈乐安,你妹妹叫陈乐渝,目前在一所中学当老师,今天星期四,她要带学生上晚自习,所以你准备了她最喜欢的土豆炖牛肉准备送给她当晚餐。”安德烈面无表情地叭叭了一会,在他准备换一口气接着说的时候,我抬手打断了他,严肃道:“我要报警了。”
安德烈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六个小时后,你将在校区居民楼的角落里发现陈乐渝的尸体,然后你就会当场黑化变身剧本boss,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会使用你刚获得不久的超能力影响周围人的情绪来完成你的复仇,然后被两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的反正谁都行的怪人识破并扭送公安局,”他仿佛没看见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也没感受到咖啡厅里的奇怪氛围,这次他连气都不换,好像要生生憋死自己一般挂着疲惫的表情继续说:“运气好的话你会在监狱度过后半生,运气不好的话那两个玩家会触发隐藏boss战,然后你会横尸当场,肠子流一地。”
他在说前半段的时候我还在思考什么报警方式最快捷迅速,说到后半段的时候我已经转念开始思考该打120还是联系精神病院了。总之我再次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可以了,这位先生,我改变想法了,请你离开,不要拦着我,好吗?”
安德烈盯着我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第二声叹得无比刻意,声调高得像是在和谁打招呼,引来了其他客人的注视。
“我说了这样没用。”他自言自语。
“我没偷懒。真的。”他故作无辜。
“噢,好吧。”他又叹了一口气,“那就plan B吧。”
“不好意思,你在和谁……算了,不管你在和谁说话,”我看了看表,“可以让让吗,我要走了。”
“别急。”安德烈看向我,眯了眯眼睛。
我从那双不甚熟悉但让人印象深刻的浅灰色眼睛里窥见一丝怪异。
“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安德烈说着,他坐直起来,一手撑着脸露出一个疲惫冰冷的笑容。
咖啡厅的门被踹开,一个高挑的男性走进来,他的身影逆着光,我只模糊地看见他怀中抱着一个人。目光触碰肉体,视网膜捕捉折射的光线,在我迟钝的大脑缓缓将那个图像轮廓转化为文字信息之后,我仍然无法生出实感。
冥冥之中我仿佛是听见命运的启示,一个念头浮现在我的大脑中:不应该是现在。
他放下怀中的尸体,她的身体完整干净,表情平静仿佛只是暂时熟睡。而我站在尸体前凝视着她,我知道乐渝不会醒过来了。
安德烈:“介绍一下,这位是克里斯。这种事情交给他比较方便。”
安德烈:“算上这一次,大概已经是第三十七次循环了,每一次你都会推开这扇门走出去,目睹凶杀现场,然后入狱或者死亡,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但始终都无法诱发你的源数据觉醒。”
安德烈:“克里斯通过一种特殊的编写手段让她陷入了单层数据死亡,如果我们成功了,你就可以通过改写来复原她。”
安德烈:“你是个烂好人,而我不想再看见你流了满地的肠子了。”
咖啡厅开始震动摇晃,路人纷纷起身离开,却在半路中就崩碎成了闪亮的数据碎片。乐渝的身体也随着周遭的泯灭一同消失了,而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完好无损,就像是从一个透明的茧壳中解脱出来,虽然依旧困惑,但无比松快自由,当“我”伸出手,空间就会飞快地碎裂,漏出红色的数字和代码。
我仿若获得新生,又好像只是恰好与某个熟悉的自己重逢。
不知何时,安德烈已经离开了空间扭曲的范围,他高声道:“我猜GM又要来了!”
克里斯没说话,我看见指了指我的背后。
一道黑影闪出,暗红色的刀刃扫向远处的两人,而安德烈只是轻描淡写地抓住了克里斯的手,就凭空消失了。
黑影骤然停下,就像摁下了暂停键一样突兀。我的视线里浮现出一行又一行的文字,交错闪动如火光闪烁,我努力抓住零星的一些字眼:
【系统监测到“宁堂市”剧本出现程序错误,检测到一级病毒】
【已派遣GM**处……】
【抓捕失败,系统自检消毒开始】
【预加载开始——】
【消毒开始——】
闪动的文字停顿片刻,然后变成了红色。
【消毒失败,程序错误,准备重启】
GM看向了我。
闪动的文字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一行黑色的小字缓缓浮现在我的视线中央,和GM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欢迎。】
句号后是一个小小的,逆转的十字架。
作者:千城
评论:笑语/求知
布兰特 休斯是来和自己的女友分享喜悦的。作为这个学期才刚刚加入棒球队的新成员,他们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赢得了高校比赛的奖杯。哦,当然,布兰特完全没有揽过所有功劳的意思,但队长也不是说了吗?他的发挥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布兰特甚至开始思考庆功会结束后,队长的那句话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在毕业后让自己接任、继续带领整支队伍的打算。
她的女友原本也是会出现在比赛场地上的,作为拉拉队的一员,在场边为他们的胜利而欢呼喝彩。她曾是如此热衷于每天放学后的训练,如果不是因为几年前的那个意外。自那之后,原本活力四射像个小太阳一般的女孩暗淡了下来。她开始长时间地把自己锁在家里、好几个月都没有再去过学校甚至不得不留了一级,直到在接受了教会推荐的心理辅导后,才终于好了些。别说后空翻了,现在的她可能连完整地绕场地跑完一圈都做不到了,布兰特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布兰特依旧爱着她,只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孩从热烈的太阳变成了清冷的月亮罢了。
吉安娜 沃尔特一个人独住。她的父母因为意外离开了人世,哥哥则在其他城市工作,据说两人的关系并不好,至少布兰特这几年就几乎没有见过他的人影儿。一个人独住的好处是布兰特随时都可以来看望她,比如今天。他的胳膊肘下夹着自己的棒球棒,左手提着从快餐店打包回来的晚餐,艰难地用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这让在墙壁上跳跃着的火光有些晃眼。吉安娜蜷缩在沙发上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是在盯着茶几上那根燃烧着的蜡烛,但又更像是在云游四方。
她大概是又没有吃晚餐,布兰特算是猜对了。
“你应该去看我们的比赛的。”他把那袋汉堡薯条放在了茶几上,棒球棒扔在一边,在吉安娜身边坐了下来,“我们赢了,我们拿下了奖杯。”
“我知道,下午维达先生和我说了,他好像去看了比赛。”她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恭喜你,布兰特,我也很想去,但我现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还在恐惧人太多的地方,也不用勉强自己。”
布兰特揽过她的肩膀,女孩瑟缩了一下,还是接受了。
“所以……你又去教会了吗。”迟疑了片刻,布兰特还是决定面对现实。
吉安娜没有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
布兰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上次就说过——”
“但他们帮了我许多。”吉安娜打断。
他们最近总是在这方面有所争执,吉安娜已经知道接下来布兰特会说什么了。无法还是那些话——教会都是骗子,是戴着伪善面具的恶魔,离他们远点,越远越好。吉安娜不知道为什么布兰特会产生如此奇怪的想法,她能从父母离世的黑暗深渊中走出来一些,还是多亏了维达先生的心理辅导。
“我知道,我知道。”布兰特再次叹气,“我完全没有否认他们对你有很大帮助的意思,但是……你不觉得这非常不科学不现实吗?你到底在认同一些什么?虽然我这么说可能太直白了,但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你的父母正沉睡在洛文德公墓,他们是不会复活的,现代科学根本没有办法能做到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吉安娜,你只是想再见到他们哪怕只是一次也好,但你也必须学会面对现实,亲爱的,好吗?”
然而吉安娜只是摇头——她似乎成了一个只剩下了这一种还能读取出来的动作的机器人,只是摇着头,茫然地、麻木地,眼睛一直盯着那团在茶几上燃烧的烛火。
“我已经准备好了。”半晌之后,她才愣愣地说。
“准备好什么了?吉安娜,我们先吃晚餐吧。今天快餐店有打折活动,所以我多买了一些。我现在就去开灯,好吗?有什么事,我们吃完晚餐再说吧。”
他起身,然而吉安娜拉住了她。她裹在身上的毯子掉下来了一半,布兰特这才发现她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不再是那几件洗了又洗都快发白的那几身连衣裙了——她早就无心打理自己,就算是去教会,也总是披散着头发。布兰特不知道她是翻了多久的衣柜,才把这身裙子给翻了出来。
“你是想晚上出门吗?”他上下打量着女孩,发现她居然还精心地编了辫子,“也行,那我们吃完汉堡就出去吧。”
但吉安娜还是摇头。布兰特没有办法,又重新坐了回来。
“帮我。”女孩喃喃,声音如悬浮在半空那样缥缈,“帮我,求你了。”
“我帮你。所以……需要我帮你什么?”
布兰特刚开口便后悔了,他突然意识到了女孩想要他帮忙做些什么。那只幽灵般跳跃着火光的长长白烛之下是一张熟悉的合影,茶几之上除了他的汉堡外带袋之外全是银造的首饰或者器皿,与一些古里古怪的石头组合成了诡异的同心圆。
“维达先生说……其实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这个仪式了,但我有点害怕,所以……陪着我,当我的见证人,好吗?布兰特。”
“我说过多少次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谎言,你被骗了!”
“那如果他没有骗我呢!如果真的可以呢!”
吉安娜的声音盖过了他。她已经好久没有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过了,紧接着便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再开口时,语气重新柔和了下来。
“抱歉,布兰特。我是想说,如果这是真的可以做到的事情呢?况且……就像你说的那样,维达先生真的在骗我,那待会儿就可以见分晓了。如果……如果仪式启动之后无事发生,不是能让你的话更有说服力吗?”她仰望着布兰特的眼睛,苦苦哀求。
“……”
“……行吧。”布兰特妥协。
他知道不会有事发生的——如果吉安娜真的能因此离那个满口胡言的教会远一些,自己再陪她这么胡闹一场……也不是不可以。
“我该怎么做?”布兰特起身,将那袋汉堡放到了别的地方。
“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看着我就好了,布兰特。”
吉安娜将毯子扔到了一边,在茶几前跪了下来,半闭着眼睛,嘴里喃喃有词,布兰特蹲在一旁托着脸看着她。当那一长串不知所云的咒语结束之后,银器依旧是那个银器,石头也没有融化的迹象,烛光也一如往常那般跳跃着,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事发生,当然是无事发生。布兰特从来就不会去相信那些东西,这次也一样。
“所以我没说错吧,吉安娜。”布兰特的腿蹲麻了,于是他站起了身,“现在你总算可以相信我了吧?离那些人远——”
吉安娜也站了起来——不,那真是站起来的吗?她的身子向后弓起、头抵在沙发上,接着两腿直直地将身子顶了起来。如恐怖电影的慢放镜头那般,她弓起的背慢慢地回到了原位,接着像是腰部无法承受肩膀的重量一般,又向前甩了出去。布兰特说了一半的话被她打断了,吉安娜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转过头来,嘴微微张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正倾斜着注视着他。
“吉安娜?”布兰特发现自己的腿在发抖,“吉安娜,你听得到我吗?你怎么了?!”
她应该是听到了,因为她摇晃着身子朝他的方向靠了过来,两条手臂像是被折断了一般在身侧无力地摆动,布兰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这还是他的吉安娜吗?!
布兰特一向是不相信那些死灵召唤或者奇奇怪怪的法术的,他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宗教的信徒,认为世界上所有的灵异现象都是想哗众取宠或者无知的人编出的故事,但就在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弄错了什么了。
“吉安娜”一步步地逼了过来,不紧不慢,整个人如断线木偶那般,似乎连自己都没法控制住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布兰特发出的动静吸引了她,她越来越近了,一双手幽幽地向前伸去,它们的目标是布兰特的脖子吗?
布兰特不知道——他的思考能力已经因为过度的惊吓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但人在恐惧时的求生本能还在。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右手碰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潜意识里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东西绝对能在此刻救自己一命,于是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便死死地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狠狠地向上挥了过去。
他击中目标了,他确实是一个准心很好的棒球队队员,或许在队长毕业后,他真的可以接下他的位置。“吉安娜”倒了下来,趴在地毯上不再动了。一些深色的液体从她的头部弥漫了开来,那股浓烈的铁锈味儿让布兰特瞬间清醒了过来。
“吉……吉安娜?”
没有回应,无论他喊多少遍。
他杀人了,不,他真的杀人了吗?那真的还是吉安娜吗?还是……不对,那就是吉安娜,至少是吉安娜的身体……但是……可是……不……不应该那么做……可又该如何……吉安娜……她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反应了……她不动了……是死……了吗……现在该做什么……报警……还是……
布兰特最终做出的是另外一个选择。他将那栋小房子和整个洛文德一起抛在了身后,再也回不去那儿了。他是杀人凶手……因为恐惧而见死不救的凶手……夜夜陪伴着他的,很快便只剩下了闹钟般准时造访他的噩梦。
作者:四戎
评论:无声
在漆黑的夜晚,有两个孩子。
一个孩子说:“我接受你的告白了,那么请问你爱的是我的什么地方呢?”
另一个孩子说:“你听说过那个诅咒吗?如果我回答了你,我爱的是你的什么地方,你的那个地方就会消失。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选择不做任何回答。”
“可是如果你不回答这个问题,你就不爱我那个地方了吗?是你的回答会让我消失,还是你的爱会让我消失呢?”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保护你,你不要再受伤害了。”
“我无法被任何人爱着。你不会是例外。”
“被爱就会消失对吗?那当我爱你的时候你就消失吧。那个时候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会告诉你,我爱你。”
“那..那我该回应你,我收到了你的爱了吗?”
“我会一直爱着你,永远。”
“好。为了能被爱,我愿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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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恋爱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从哪传来的,但似乎确实是真事。有人发现了几页像是“情书”的纸条,里面是名为“飞飞”的人对笑笑深情的告白。
学校炸开了锅。“你说那个又丑又穷又傻b的女人?”
“我昨天抢走了她的本子。按她本子里的内容看,确实是这样。可能这世界上就是有瞎了眼的人吧。当然也不排除,告白的人跟咱们一个目的只不过套个亲密关系能更直接的欺辱她。”
“这下有意思了。我给她一拳,等于同时羞辱了她和她对象。”
“哎呦,双杀啊,妙啊。”
“一起一起啊,叫上我。我们好兄弟一起。”
“谈恋爱了是吧,没事,谈了我们继续揍。她对象区区一人怎么可能干得过我们一群人?”
“她还得谢谢我们,要不是我们揍她,她会是这个学校里一辈子的透明人。多亏了我们,她才有点‘名气’。”
“被揍出来的名气吗哈哈哈哈哈哈!我们一群人这么‘关怀’她,怎么叫揍呢?这叫‘爱的呵护’~是吧是吧”
“大哥牛啊!走吧走吧,让我们现在去‘呵护呵护’她。老子这次数学没及格,就是上次揍人揍人得不过瘾。期末快到了正好解压,反正她这个怂b又不敢报告老师,又不敢和家里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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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笑笑”一脚踹在面前人档上。力不见得大,只是那份令人意外的冲击力使对方半身向后撞到身后的桌椅。
不知是前面痛还是后面更痛,人形哀嚎了一声。
没有来得及缓冲,另一波攻势已至。一拳打在肚子上,一手将头提起,一脚踹在支撑物上。
没有所有的依靠,哗地掉在地上。
攻击。直到对方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最后,将倒地者地的头别过一侧。单脚踩于脖颈间,没有用力,但随时可以发力来个重击。
不是为什么没有人帮忙,只是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
女孩子纤细瘦弱,力量悬殊。
以命抵命的疯子可就不是这样了。
那个眼神。现场所有人冷吸了口气。
杀意。穿透。没有人类的气息。
受到威胁,人类本能的恐惧。
危险又动荡。这次再上前一步,可能真的...会死。
后退了。人群在尖叫声中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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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伤害什么人。”
“你太善良了。”
“一直退缩,一直退缩,退缩到我这里来。把你自己交给我。”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如果还有其他选项,谁愿意去做一个注定会失败,注定没有未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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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情况是这样,她是笑笑,也是飞飞。”
“这这...这,我还是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你有看过那份日记吗?”
“我...”
“一个人没有承受伤害的勇气,退缩进自己的世界里,在自己的世界里才有被爱的资格,即使是被自己建构出来的‘爱人者’。只是想被爱。”
“这不就是病吗?”
“如果被爱而不是被伤害才算是正常的话。只有病了,她才是正常的。”
“请问着这种情况下该给她准备什么药呢?”
医生摆了摆手。“随她去吧。”
“她在自己保护自己,她懂得怎么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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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被称为不正常的话,不正常并不是正常的对立面,而是和正常一起,并排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开启了另一个崭新的赛道。同一个出发的地方,不同的前进姿势,不同的视角去观察同一个世界。
该怎么样,怎么做才能帮助他们呢?该怎么样去传达呢?
医生喜欢看着房间里的躺椅发呆,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标志着某种安全。浆泥迸出后,希望那些压迫的重物会减轻那么点。习惯假笑的人也可以开始习惯毫无顾忌的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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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想起了那份日记的第一页。
“我的理智在天堂,我的疯癫在地狱,我从来没有在人间生存过。”
“我背叛了我,我背叛了我的理智,我背叛了我所有清醒的样子。只有背叛,只有成功的背叛我才能在现在写下这段话。不背叛,我会死。”
“这又好像不是背叛,只是我放开了我,又抓住了我。”
“我平等地爱着世间的每一位人类。不带任何情感地爱着。这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善良。”
“这条只是一个备注,以防哪一天我给忘记了。所有的句子是飞飞写的,所有的句号是笑笑加的。飞飞真的很讨厌,老是忘记加句号。但我也不会怪她啦,我们合作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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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是人人得以清醒还是人人被阉割而不曾清醒?
是认为别人不清醒的人清醒还是认识到不该清醒的人清醒。
想要背叛,渴望背叛,只有背叛,主动背叛。
回去。不要进入。
去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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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找到自己的白皮本,写下“1037:”。医生凭借着记忆,将记忆中的她们写的日记片段一笔一笔记录在自己的白皮本上。最后,医生写下她们的名字。
【如果你记下了我存在过,那我就是存在过。】
医生合上书,面无表情坐了三分钟,呼了口气,舒展开来。将书重新放回架子上。
【要好好的收藏着,那里活过很多很多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