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5661 谁都不应当阅读这篇LOG扩写 是真的毫无内容(捶桌) 感谢春华同学和隔壁班三轮同志的友情出演!】
一切是从三轮羽则不慎踩到了“那个”开始的。
又或者更早一些,从他抬起手砸向民居的门开始;再就是从大家走下末班电车开始——这故事要叙述起来,在寻找开头这件事上就没完没了;虽然异变只是几天间的事情,但以精神上的困乏痛苦来说当得上一句“很久很久之前”的俗气开场了。
不过仅论这次要讲的故事……仅论“那天晚上”的记忆的话,还是从那一瞬间说起好了。那个打破无望疲惫的逃难过程,给追逐战画下句点的瞬间:三人甩掉可怖的成堆镇民,闪身窜入狭小黑暗的房屋间隙中;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从外侧传来,气氛的紧张感迟迟无法消退。谨慎地在无边黑暗里挪动片刻后,走在小队伍最前方开路的黑发青年突然顿住了他的步子——我们从这里开始吧。
三轮羽则看上去好像是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本就只保持着一点距离的空色春华差点和他因为惯性撞在一起,所幸高度紧张状态下她反应迅速,眼疾手快扶住羽则、避免了摔作一团的惨剧。
走在队伍末端的飞火野佐枝子则花了更多的时间才回过神来。她疑惑地跟着停下,看着羽则抬手扶墙稳住身形,但并不继续向前行进,而是双手合十低头向着前方道歉:
“对不住不是故意踩您的……”
——您?他是在对着谁说话?
“三轮桑………?”
佐枝子出声询问,春华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二人眼中都写满了不解。羽则没有回答,只是一面继续小声念着“对不住。对不住……”一面在狭窄的隙道中勉强退开些,让还不明状况的两位女士获取了前往辨识现状的空间。
“怎么了?”春华皱眉出声、迈步上前;佐枝子瑟缩了片刻,但疑惑和好奇很快占了上风,把她挥之不去的恐惧不安将将压下。她也凑前一步、张望着羽则刚刚站的地方。
于是,房屋的间隙之间、浓黑的夜色之下,倒在地上的“那个存在”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有一瞬间,飞火野佐枝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撞自己的脑袋。
额角和后脑的一片地方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考虑到在这个镇上被突然踢打、摸头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难道又是一次恶劣的玩笑?但狂乱的心跳和逐渐模糊的视线好像不太对劲。晕眩感从身体内部渲染开来,触达到肢体的末端后固执地停留,让她手脚发冷、肩颈发麻,无法迈开步子、无法发出声音……让她无法对面前的这幕做出任何反应。
甚至是呼唤这具女尸的姓名——定义目前的状况,她都做不到。
粘稠凝固的血液。
苍白僵硬的肢体。
冰冷、残破,可怖不堪。
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那抹淡金色在黑暗里也分外亮眼。往日里会随着她跃动谈笑而在脑后铺展开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淡金色长发,如今毫无生气地被凝固的血困在了地上;就像是有谁打翻了调好的明黄色颜料、亦或是在完全煮糊了的车厘子蛋糕上撒了金箔——就是那样一副荒诞的图景。
神使鬼差地,佐枝子终于还是向前又走了一步。这一步让她越过了在旁毫不掩饰困惑、皱眉仔细观察尸体的空色春华;更接近已经蹲在血泊之中,似乎想要看穿死因的三轮羽则。但佐枝子……她并没有准确的意图和明显的目的,只是无意识地、反射性地去靠近‘那个人’。
麻木的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但依旧冰冷。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腔震动传出没有意义、没有语境的破碎音节。
“——啊,啊……………诶…………?”
“…………诶?”
直到过了很久,她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
在更早的时候,佐枝子的衣袖、裙摆就已经在肉山血海的电话亭内遭过劫难。即使反复水洗也抹不去的红黑之色,让此时的她能毫不避忌地倾身将手伸向那具尸体;不过,即使穿着崭新的衣物,她也还是会不带犹豫地这么做吧。
——毕竟,不能让她……不能让零子就这么躺在这种地方啊。
被黑色布料包裹的双手艰难地挤进尸体背部和地面的缝隙,虽然依旧颤抖不已、仍是努力尝试着抬托起她。
鹿岛零子的头部因上身被移动而偏了偏、无力地歪向一旁。往日属于她的那副灿烂明快、永远热烈又愉悦的神情已彻底消失无踪;惨白的面容被粘稠恶心的血迹分割成了数块,唇紧抿着、唇角被猩红拉得很长很长、那对“祖母绿”被掩在薄薄的眼皮底下,再也不会映出任何的光彩了。
……零子酱,之前有这么重的吗?佐枝子自认力气还算可以,砸门砸窗、砸碎神龛的时候从来也没有多费劲。但此时怀中的人却仿佛重达千斤,重量混着血的涌溢、把佐枝子的双手连着她的心一同向下扯坠。已经快要逐渐习惯血液的腥臭了,但感知到的痛苦和迷茫完全没有减少半分。——尸体似乎确实比活人要更沉重,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你’会变成一具尸体?
“……零子…?喂,骗人的吧………”
呼唤自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佐枝子费力地尝试迈开步子将她往后拖扯,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却举步维艰。三轮羽则略加思索,从兜里摸出了一架——对哦,这位黑道公子哥表面上是个记者来着——在当下的时代可谓价值不菲的相机。器物的耐久确实当得起它的价钱,即使经历了这几天探索-逃命-探索-逃命的惨烈循环,它也依旧矜矜业业发挥着自己的功用:
闪光灯猛地在隙间绽开,佐枝子反射性地闭紧双目,温热的液体从眼角被挤落出去,但她并没心思去顾及这个。春华也快速抬手遮了遮眼睛,阻挡了突如其来的强光。
熟悉光线并没花上太多时间,但熟悉‘面前这幕’似乎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了。再度睁眼时,晃眼的金发和它主人残破的死状完全不考虑佐枝子的心情,牢牢地烙在她的视线之中:借着闪光灯的光芒,被照亮的这一片区域可谓是“惨状”都形容不来的一塌糊涂。鹿岛零子暗色的衣物被血浸透,黏糊糊蔫巴巴地粘连在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无论是哪里看起来都毫无生气地垂挂着,似乎手脚都被分离了那般死气沉沉;脖颈处的金属挂坠反射闪光灯的光芒,在一侧的墙上投出了猫会喜欢的小小亮影。染血的十字架在这副画面中心显得尤为荒诞滑稽,若是能有谁把这幕在油画布上展开描绘,会像是别有深意的宗教画也说不准。
“……”
拖动尸体的艰巨任务,因为实施者内心的混乱而更进一步地阻滞了。佐枝子弯下身子把鹿岛零子更往怀中拖扯了一些,那份死亡的重量也因此更一步拖垮了她,呈现出进退两难、无可奈何的胶着。
可怖的沉默弥散在三……四人之间。直到佐枝子抬手欲去扯动尸体脖子上那惹眼的颈环、想让摇晃着的金属十字架停下;而空色春华则在此时开口,清冷的声音传达出的确是相当温柔的关心…带着一丝担忧:
“佐枝子抱得动吗。两个人试试吧。”
于是扯断颈饰的计划被无限延期,而抬动尸体的搬运工增加到了两人。状况确实好转了不少,春华平日虽不显声色,但久经训练的习武之人自是比机厅阿宅强壮许多。两人一前一后、在狭小的通道尝试拖携起这具沉重的尸体——羽则体贴地已经在用闪光灯展示前路可能存在的沟壑和障碍,准备率着姑娘们慢慢向黑暗的深处、目不能及的‘另一侧’前行。但佐枝子只是埋头盯着环中被她抱架住双肩的鹿岛,她神情恍惚、小腿颤抖,虽然怀中的人半边身子已经被合力拖拽离地,她却一步都无法向后迈开……但看来即使加入了春华这员得力帮手,目前的状况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很难说到底是肉体不够强壮……还是精神上的问题。春华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低下头换个姿势继续发力的同时,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就算抱不动也要想办法带出去,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种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地方。 ”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开场白。轻而易举地把面前另一人的心声公之于众的同时,也终于将她的泪水引了出来。佐枝子的声音被哭嗝哽得断断续续,很难说是可笑还是可怜更多,她并不指望回答,似乎只是在宣泄着自己的心情,在今夜极致的混乱之中总归想找到一个出口:
“………不,但是………诶?”
“为什么?……………零子………?”
羽则摇摇头,上前也试图搭把手,可空间实在是太狭窄了。他只得在一旁提供建议——用围巾和外套包裹尸体防止打滑,听起来很合理?但逐渐被情绪占据了主导的少女确实很难完整地将其听进脑中,只是依旧叨念着、发出无意义的悲鸣:
“这也是某种恶作剧吗………?”
“希望是吧。”春华的视线向旁侧飘移了一瞬,那里只有漆黑的墙壁而已,她看上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也许想起了不少。“毕竟是她。”
“毕竟是…她…………诶?”佐枝子干巴巴地发出几个音节,这阵子她总把这类感叹调挂在嘴边。“我还是,我还是………不太懂……这太突然了…”
“冷静点……冷静点……”羽则只能不住地摇着头。而春华一言不发,二人再次架住上半身和腿,小声喊着号子一同施力——鹿岛零子终于被彻底抱了起来。冰冷的躯体被架在两双少女的手臂上,还有凝固粘连的血块在半空中摇晃。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的视线、动作,都交汇传达着同一件事。
走吧,我们出去,带她离开这里。
本就因为地上的血液和杂物而粘滞不前的脚步,如今在怀中重量的影响下更为艰难。佐枝子不记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她们真的有前进吗?在无边的、浓重的黑之中行进,未知与恐惧、还有无法驱散的悲伤就像是掐住了她的脖颈。
怀中的鹿岛零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佐枝子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流逝,就像是被怀中的“她”吸取而去那样。
——如果把我的体温全给你了,你会活过来吗?
晃晃头驱散开古怪的想法。佐枝子又咬着牙往后、也就是往外走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中尸体传来令人胆寒的凉意,那种凉意顺着接触到的肢体,一直染上了全身……对面的春华和她短暂地交换了眼神,面色都很不好,也许大家都有相同的感知,也同样为其困惑着。
是太紧张了吗?不,总觉得很奇怪……
异变总是来得迅速而突然,不爱给人类留下多少反应的机会。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了她们的手腕。
佐枝子全身一抖,反射性地想要低头查看——黑暗更甚,这个瞬间甚至连一直有些晃目的闪光灯光束都显得有些黯然。浅金和暗红的色块已经印烙在她的双眼中,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又好似,也许不需要看清?
比视线更早传达回脑海的,是手心古怪的震动感。虽然隔着手套的布料,怀里的躯体剧烈颤动的触感仍然清晰可闻,细密的金色发丝随着她胸腔的震颤散落滑过佐枝子的手腕和上臂;如果不是那上面更多糊着黏腻稠结的殷红血液…一定会惹得一阵瘙痒,让人也不禁跟着嬉笑出声吧。
但棕发的姑娘此时真的笑不出来,她带着三分惶恐一分惊惧,紧张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空色春华,似乎是在期待、在催促对方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这是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是谁在动她——到底是谁在动我们?
春华显然没能响应她的期待,“黑道千金”柔顺飘逸的白发末端如今也被血液侵染,映得她紧皱的眉和不安的神情更加肃穆。她紧抿着唇低头看着下方,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将怀中的躯体放下……
——放下?但为什么…现在松手的话就没法把零子搬出去了啊?
佐枝子顺着春华的视线向下看去。
向下、向下——然后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碧绿双眸。
“鹿岛零子的尸体”大睁着双眼(甚至还特意眨巴了两下),自下而上看着她;虽然是在深夜,但借着三轮羽则相机的强光,那眼中切实地映出了飞火野佐枝子泪眼朦胧、狼狈不堪的表情。而后者也终于在对视的瞬间,意识到了某个荒诞的事实。
——受骗的愤懑此时才缓慢地在心中涌流。但更多、更急切的确是另外一种热烈的情感……那该叫作惊喜,还是庆幸?佐枝子不太清楚,因为她本就混乱不堪的思绪在下一秒——就被怀中女子高昂愉快的声音给彻底搅了个粉碎。要拼凑重演都非常艰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惊喜!”
是鹿岛零子那独特明快的声线。……啊啊,当然是她了。没有逻辑、难以参透,永远嬉笑欢腾着的‘怪谈’;大咧咧出现在这本就古怪离奇的小镇舞台上,把常识和经验闹个稀碎,高歌猛进地将所及之处涂抹成“非日常”的灿金色。
——飞火野佐枝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愚蠢到真的担心‘鹿岛零子’会死?像‘人类’一样,被事故和灾难轻易夺走生命,惨死在这种地方?
——太可笑了,太丢人了,太失礼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欺骗自己、逃避现实到这般田地吗?放任自己胆怯的情感,把明知不可能有结果的幻梦映在对方身上?
鹿岛零子可不需要你这样——
无论是关心还是担忧,爱慕还是畏惧,她都不需要。
“——呜哇!?”
佐枝子的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已有在眼角集聚滚落的趋势,放开了怀中人的手握紧成拳捶在一旁的墙上,自喉间涌起的酸涩让她接下来的每个句子都带上了嘶哑的泣音:
“——…………………零子酱,性格真差!!!!”
承接着佐枝子的控诉,紧接着做出反应的三轮羽则就冷静多了:“……惊喜!!真的由、有吓到,不愧是您。”虽然语气算是沉稳…但这也是头一遭听得他嘴瓢或者说咬舌头,也许三轮的未来家主也没有他看起来那么擅长应对这类状况?
“…魂要给你吓没了!”最后收尾的则是面色有些无奈的空色春华。虽然语气激烈,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刚刚一直紧绷着堤防四周的姿态如今放松不少。她轻轻摇头叹着气、松手放开了已经活蹦乱跳的“尸体小姐”。
重获自由的小精灵——鹿岛零子一抹嘴角,快活地爬了起来。几乎像是邀功……或者说是在为刚刚出色的装死表演做总结那般,叉着腰用高扬雀跃的语调大声地宣布:
“嘿嘿,吓到了吗吓到了吗(●ˇ∀ˇ●)——嗯哼,我可是专业的!”
专业?如果彻底失去体温,全身是血仅能称之为专业的话,特技演员和表演家大概都会失业吧。
“吓到了,佐枝子可是差点被你吓哭了哦”看上去已经完全缓过来的三轮在一旁适时地碎嘴了一句,倒是没拆穿同伴已经真的落泪的事实。
与满面自豪,容光焕发的友人桑和冷静的黑道双雄相对;飞火野佐枝子卸下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是站立不稳,摇晃着跌坐在地。苍白的脸色配合浓重的黑眼圈,如今比起鹿岛倒显得她更像是尸体了。犹豫没有持续太久,她像是自顾自呢喃着,又像是在回应鹿岛的话语、或者说整个行为……那个‘名字’就这么从她颤抖的唇间跳了出来,落在了四人之间,在浓黑的夜色中被清晰地诵读、呼唤、吟念着:
“不要因为叫【仮死魔霊子】就真的仮死啊…………好过分…”
“啊呀,我也是听到有人喊我才来的嘛。”
片刻前还是一具尸体的“少女”对那个名字做出了回应——不知为什么,在座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规矩’:祂定当有所回应。
空色和三轮同时沉默了,像是约好那般各退一步让开通路,只有相机闪光灯安静地照亮着隙间。祂向着发出声音的人类,向着呼唤其姓名的——飞火野佐枝子——径直走去:
“是不是呀,小枝子~”
“我的名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再不搞序章来不及了(匆匆忙忙写得很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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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5年1月18号下午3点半,一个染着灰紫色短发的女人推开牙医诊所的玻璃门。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也不错,但她却像是走在暴风雪中一般行动缓慢。
她静静地,丢了魂似地的踱步到了前台。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的八百屋若叶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有,”女人声音小小的:“叶驰星。”
前台姑娘望着对方惨白着一张脸,关切地问:“牙很疼吗?你先坐一会,夏医生马上就出来了,稍等一下哦。”
轻轻应了一声后,这个叫叶驰星的女人就势缓缓滑坐在前台边的沙发上,而前台姑娘连忙从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女人接过水杯,生怕烫着自己龋齿似地小心地喝着。一抬头,却见那小姑娘还站在原地,似乎想和她搭话。
“怎么了吗?”喝下一些温水后,叶驰星明显恢复了一些元气,微笑着问。
“啊……就是,我想问,您是微博上的那个博主‘进击的小行星’吗?”
“诶?”
“我之前在微博上看见你的视频,你表演了小提琴版的《watermelon》那首歌!感觉比原版听起来还要悲伤,所以忍不住关注了。我应该没认错吧?”
“没有认错,就是我。”叶驰星两眼发光,很惊喜的样子,一下子就忘了龋齿的痛:“谢谢你的喜欢,我还以为我戴了墨镜别人就认不出了呢。”
“主要是你的耳环很别致,所以……”
两人正聊得高兴,一个穿白大褂的金发高个男人从诊室出来,吸引了叶驰星的目光。
“八百屋,我这边还有病人吗?”男人问道。
“还有一个,这位就是。”前台姑娘伸手示意。
“行,跟我来吧。”男人看了叶驰星一眼,打算转身就回诊室。但余光发觉她没有跟上来,便停下脚步:“怎么了?”
灰紫色短发的女人愣愣地望着牙医,突然绽放出一个惊喜且激动的笑容,完全没有刚刚萎靡不振的模样。她不顾牙疼快步上前,兴奋得差点扑在对方怀里。
“夏雷!?是你吗?”
“啊?你是……”名为夏雷的男人皱起眉头,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女人的信息。
没想到对方踮起脚,摘下他的平光镜,又给自己带上。这个无法预料的举动莫名让他红了耳朵。
“还记得我吗?我是叶驰星啊。”
夏雷望着对方的笑容,瞬间有些恍惚。十二年没见了,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夏雷和叶驰星,既是初中三年同桌,也是当时彼此最好的异性朋友。初中毕业后两人逐渐疏远,一个去了美国,一个留在国内。虽然上了高中也偶尔有联系,可时间与距离依旧是客观的障碍。
初中时候的叶驰星是一个标准的假小子,留着女生几乎不会剪的齐耳短发,戴着眼镜,穿着宽大的校服,总喜欢抱着篮球往男生堆里钻。但此刻的她染了头发摘了眼镜,身着裙装,虽然还是偏中性的打扮,但三岁的小孩都能认出这是一个女孩子。夏雷记得初中毕业时做了一个闪电形状的项链送给她,此刻她却把那个金属闪电挂坠拆下来,单独做成了一个耳环。
这个时候,他非常想抬手去摸一下那个挂坠,但这样就太过暧昧了。对于她的出现,他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她的变化一下扩大了他们之间的性别差异,让他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而她让他忽然意识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能坦诚相待说心里话的朋友了。作为人类的本能,他想拥抱一下这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但他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怎么了?吓到了吗?”叶驰星笑着问。
夏雷有太多的问题,但他定了定神,最终挑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初,一月三号。”叶驰星说着把眼镜还给他:“老斯文了,还戴眼镜,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装装样子的,”夏雷笑道:“你变化这么大我也没认出来啊。”
“真的吗?”
“嗯,变好看很多。”
“切,我这是天生丽质,只是小时候没打扮。”
“所以你怎么会找到这边来的?”
“我舅妈介绍的,说这里的夏医生技术很好,没想到结果一看是你。还夏医生,笑死我了。所以作为老同学有没有打折啊?”
“你先躺下让我看看再说。”
夏雷说着把叶驰星引到治疗床上。叶驰星一躺下,心里就悔得不行。她觉得在这病床上自己就是一头待宰的猪,而老同学注视的目光让她更加紧张,况且还让他把手伸进自己嘴里什么的,这也太奇怪了吧。再说,小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觉这家伙眼睫毛真长啊,认真的时候眼睛也非常好看。他的呼吸隔着口罩隐隐约约地吹来,周围除了医疗消毒水的气味以外,还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是那种辛香东方调与沉稳木质调混合的味道。要是换做别的场景,这已经是妥妥的勾引了吧!她这才意识到,现在的他们早不是当年的小男孩小女孩了。
“你这里面都烂掉了,细菌还跑到隔壁的牙上,一补就要补一个半了。”
夏雷刚说完,叶驰星便红着脸推开他捏着工具的手:“我不要你看了。”
“啊?”
“我找别的医生好了。”
“为什么啊?”
“我就是不要你看嘛!”
叶驰星像泥鳅一样从治疗床上滑下来,抓起自己的包包跑出诊室躲到前台。八百屋若叶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看了看叶驰星通红的脸,满眼迷茫。
“小姐姐我问你哦,现在还有哪个医生有空?”
若叶翻看记录本道:“顾医生手上这个结束了就行,但是你没有和她预约,我不知道她接不接。你要等一下,我去问问看。”
“没事,我可以等,加钱都行!”
若叶偷瞄了一眼屋里开始收拾工具的夏雷:“怎么啦?你们发生什么啦?”
“没什么,就是让同学帮我看牙怪不好意思的。”
“会吗?”若叶歪头道,实在有些不理解哪里会有不好意思的:“那我就帮你去问下顾医生好了。你先坐一下喔。”
等一个多小时后,叶驰星从顾医生的诊室里出来,却看见那个金毛还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说想跟她叙叙旧。于是两个人去隔壁商场随便逛了逛,看了部电影,吃了点东西,但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讲完,便在工作日的晚上到清吧坐了坐。到了约莫十一点半的样子,夏雷才把叶驰星送上的士。
他目送出租车走远,抬头望向夜空。今天天气很好,夜空很澄澈,冬季的猎户座升上头顶,能看得很明晰,空气清洁,连呼吸都特别爽快。他不想打破这种很干净的感觉,于是便决定走回去。午夜的行人很少,但他心里是满的。
他曾经喜欢一个比他大两三岁的姐姐,在知道她有恋人的情况下足足喜欢了七年。那时他的心里也曾感到满足,可这种情绪稍纵即逝,只要看到她的恋人,他盛满胸腔的感情就泄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焦灼与郁闷。但此刻不同,他觉得很安定,宛如山野间雪松的清冽的味道,让他不愿去想其他人。
他一边走着,一边打开手机翻看她的朋友圈,她设置了三个月可见。他看着她在朋友圈里发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和奇奇怪怪的文字,他试图琢磨着字里行间的意义。他发现她的生日是2月28日,又像小女生一样去查星座。当看到占星网站上说他俩星座是绝配后,他被自己的行为气笑了,骂了一句“傻逼”将手机收起。他觉得自己不正常,明明只是阔别重逢的同学,况且那么久没见面大家肯定都变了,不一定能像以前那样了。但他还是想见她。于是他又掏出手机,确认她还没有给他发到家的信息,又骂了自己一句“傻逼,哪有这么快”。
夏雷再次望向夜空中闪耀的猎户座,开始期待明天。
总字数:3494
水得良心不安(滑轨
·路上
佐枝子邀请大家去看电影,想想下午似乎没什么事情要做,于是名取就抱着唯和其他人一起出门了。
来到这里可能也有一个星期了,有很多地方他好像还没去过,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有电影院。这样看来这个小镇的基础设施都做得不错,除了和大城市的交通不太通畅以外,似乎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但是如果要让名取留下来,他肯定是拒绝的。
“这里好是挺好的,但是毕竟不是我的家。”他说,“让我搬家吗?诶咦,想的什么呢,不会搬的。如果我来到这里的话,可以说是要重新开始。我在这里一无所有,我的全部都在外面呀。”
这里什么都有,这里什么都没有。
即使他手上正在抱着唯也一样,唯不是他的,唯的所属权是在秋悠和怜司手上。他在这里只拥有他身上的所有东西,还有他自己。
和其他人一起穿过商店街的时候,名取好奇地再观察了一次两边的商店。满足基本料理要求的店铺都有,也有餐厅。也许旅馆老板也是在这里进货的,很方便。
他以为电影院会在商店街附近的,但佐枝子带着他们往民居的方向走去。名取也不认得路,跟着走就完事了。
走着走着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金发的背影。佐枝子锐利的眼神先认出来了是谁,大声喊着“——零——酱——”就往那边跑过去了。名取还在思考零酱是谁的时候,那个金发人影往一边的公厕快步走去,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佐枝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等名取他们都走到公厕的时候,金发男性正在把一个名取为更熟悉的人从公厕里拖出来。
哦,是纸袋头,真是孽缘。
纸袋头抱着纸袋头,可怜兮兮地说爹咪今天好凶我好痛哦,踉踉跄跄地被鹿岛拉着跟着他走出来。
佐枝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哦,是,早上有说过要去找红礼服假面先生……”
哦,原来我又记错名字了,是红礼服,不是红披风。名取面不改色地发现这个事实。他的名字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混淆了,之后就叫纸袋吧,全夜笼镇的纸袋人应该有且只有他一个,非常有个人特色,属于在大家面前自我介绍马上就会被记住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难忘程度。
看上去是鹿岛又被称为是“零酱”的鹿岛脸上全写着不耐烦和“你小子”,他语气凶狠地质问纸袋:“你喊我什么来着?”
红礼服好像是凑近看了看,恍然大悟:“啊?这不是澪澪嘛!”
原来鹿岛叫鹿岛零?名取仿佛知道了什么,是零啊!这个名字真可爱!
“这到底怎么回事?”鹿岛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差了,“什么情况?”
今天鹿岛是心情不太好,不能惹。名取远远地就感觉到了鹿岛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气场。
不知道是纸袋没留意到还是不在意,他甚至还要热情地火上浇油:“好久不见啊!你好像更适合戴粉红色蝴蝶结了!”
鹿岛马上就要杀人了:“别这么喊我,你妈的。”然后他一拳就往纸袋身上招呼过去。
怎么突然就开始拳击了呢!名取赶紧捂住唯的眼睛,这么暴力的画面小朋友不能看。
虽然好像更血腥更暴力的场面他已经都经历过了……但不要在意,能少看一点是一点,不要长歪。
纸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DV举起来:“你看我还有照片,明明是你自己要戴的,呜呜。”
大家多多少少都有踮着脚试图看清楚DV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幸好鹿岛现在没空留意名取他们这边,说不定他迁怒直接就把纸袋头丢过来滚雪球把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起解决了。
“给我好好说说,谁他妈戴蝴蝶结了。”鹿岛揪着纸袋人的领子,上面系着的蝴蝶结都要歪到脖子后边去了。
名取在想应该怎么捂住唯的耳朵,想了想他没有二十只手,歪就歪吧。身边也有人露出了没脸看.jpg的表情。
鹿岛看着红礼服手上的DV脸色变得更差了,名取觉得他们可能要成为某个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然后排着队去警局录口供:没错,他们就是突然在街上掐起来了,掐着掐着就出事了,没敢上去拦,可能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纸袋头挨着打,伸长着手保护DV……他手上的DV屏幕转过来了!大家翘首以盼!
哇!是身着水手服充满了青春气息仿佛是在拍参加校园小姐比赛正摆着可爱pose的鹿岛!
原来鹿岛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鹿岛的怒火已经具现化了,火光冲天那种。
名取想了想还是捂住唯的眼睛吧,因为鹿岛就冲着纸袋头脸贴脸大吼了一句“我杀了你!”,完全是不杀就伤天害理的程度了。
纸袋发出了销魂的声音,接着他就被殴打了,活像一个沙袋,或许他的昵称可以改掉了。
正常人的思维应当是该上去劝架的,但是居然有人鼓起掌来了,好像在看让人热血沸腾的拳击比赛,虽然实力悬殊,胜负没有悬念,但不妨碍它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别打了别打了——”
就在纸袋变成了破纸袋,DV也快被打到地上的时候,终于有人勇敢地出来叫停了。
名取摇摇头,希望人没事。
鹿岛叹了一口气,停手了。他按了按太阳穴,自言自语地说:“……头好疼,怎么搞成这样,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咳咳……澪澪真是不讲情面啊……”被连打的纸袋脱力地咳嗽了几下,虽然像是装的,再看到鹿岛时好像突然电量秒充百分百一样,“什么什么,有什么要我红礼服假面效劳的事情出现了吗!”
太敬业了,能有如此忠诚于工作的社畜,到底是哪家公司捡到宝了。这业务能力都能爬上去高级别的职位了吧,难道是兢兢业业小新人?
“你他妈把纸袋摘了跟我好好说话。”
支持,这才是名取期待的画面啊!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把他纸袋摘了的都是英雄。
纸袋的纸袋好像还是那个破破烂烂的纸袋,但他的语气没多大变化,跟鹿岛说你是来玩具箱找朋友玩的呀,难道你忘了吗?
名取脑内飘过“玩具箱”、“玩具塔”两个词,这两个是指同一个东西吗?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有听过,它的实质名取至今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又是一个秘密。
鹿岛一脸“你净瞎说”的表情。
“你说什么梦话,这地方恶心死了……虽然有那么点,和神明那边相似的感觉……”
嗯?这又是什么没听说过的事情。名取竖起耳朵,但鹿岛陷入了沉思,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惜。
倒是红礼服继续说了下去:“什么嘛,澪澪之前明明好像很喜欢这里的,还带了小孩回来。”
“什么小孩,怎么可能。”
“不过那孩子好像完全不守规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也说不定……”
除了悟以外鹿岛还带过别的小孩?还是说这个小朋友就是悟?
名取认真偷听,但完全没听懂呢!
直到鹿岛重新恢复到名取稍微熟悉的那个样子……嗯?名取才后知后觉鹿岛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怎么回事,不太懂。
不过纸袋倒是一如既往的欠揍,是真的。
佐枝子悄悄地靠近名取,拉了拉名取的衣服:“名取,你看那个纸袋?好像是新的……”
嗯?!名取定睛一看,好家伙,刚刚还接近被西八撕碎边缘的纸袋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崭新的甚至连脸都换掉了的纸袋,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换上去的,他完全没注意到!
是他错过了还是纸袋这个头下面还是纸袋,人家是俄罗斯套娃他是夜笼套纸袋?
记得之前他跟红礼服扯皮的时候有随口问了一句“纸袋下面是什么?”,红礼服回他说真的能看到纸袋下面是什么吗?
“如果眼睛看不见的话,就用心看。”名取随机应变。
纸袋听到名取的回答以后似乎是笑开了花,看不见脸,名取猜的。他夸奖道:“你真是很有天赋!没错,就和皇帝的新衣一样,聪明的人才能看见喔!”
那可不就是没有头吗,指的是名取他们意识当中的人类的头。纸袋只是一个“头”的形式,每换一个纸袋就是换一个头,太方便了,不用去医院动手术,但是里面的脑子还在吗?会随着不同纸袋更换吗?难道说只是一层皮肤?很难不让人发散思维。
名取一声“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纸袋又被快乐鹿岛一个挥拳击中。
好像捂在唯眼睛上的手一直就没放下来过。名取觉得手有点累了。
佐枝子感慨了一句男孩子们的关系真好。名取想了想好像确实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只不过也没有要把人往死里打,大家都应该做一个文明人,一定不能把人打死,否则会有大麻烦。
暴打行为也就持续了几分钟,完后两个人又勾肩搭背说要去小学找梅岛诚玩了,像是刚才无事发生一般,也完全没有在意过这边还有四舍五入快十个人都在围观他们真人快打,中途还偷看鹿岛水手服写真。
等到两个人的身影再一次以名取熟悉的方式消失在厕所以后,他才放心放下捂着唯眼睛的手。
唯的声带恢复以后也不太爱说话,也许是失而复得的能力太过陌生了,还需要一定时间去熟悉才能使用。唯其实没说任何话,名取自顾自地和他说表达友好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选鹿岛和纸袋头那样的,我和你之间和平一点,你也和别人温柔一点,这样人和人之间就充满了和平,社会和谐,世界和平。
也不管唯听懂没有,反正他说完了。
希望今晚他们去学校许愿还能顺利进行,听说挺灵的,名取参加过一次,但没有许愿,只是看了看其他人怎么做。天上有可能会掉下来馅饼,掉馅饼好是好,万一是一张特别大特别重的饼,把人砸死了呢。
所以名取一概不接收这样的福利。饼嘛,又不是不能自己做,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口味,安全,何乐而不为。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巡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戒备。名取想到看完电影以后或许又要偷偷摸摸潜入民居把神龛砸掉之后要躲开这么多警察,危险度比前几天真是提升了许多,有点头疼。
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不知道到底看没看电影/看了什么电影。
为了保命随便写的羽则相关的段子……发上来多少有些羞耻
*话说这种开场一样的东西不应该开企的时候发吗?*
三轮羽则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个晚上赶着电车回家。他还有不少表面工作需要应付……但他总要面对。
他总要面对……他的姐姐在七八年前随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男人离开本家。家中乱作一团,三轮羽则这个名字随之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时候他叫三轮羽青。
那时候他从没有想过羽则这个名字会落在他身上,他不算是一个优秀的三轮家的孩子。父亲不止一次说过他的性格实在是太过温和太过随意,三轮家的男孩不当如此。他说:“羽青,你总要面对的。你会是羽则的心腹。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优柔寡断,满嘴没有意义的话。”于是三轮羽青花了很久在学校里扮演一个的不良,他知道父亲的目光总会通过各种方式落在他身上。
这样的角色扮演游戏结束在他失去了三轮羽青这个名字时。原本的人生轨道在他面前分崩离析,下一站的目的地似乎固定却又不知会行进到哪里。留给三轮羽则的时间并非很多,不出意外不久将来他就会更换另一个名字。
如今他的姐姐带着他素未谋面的丈夫儿子回到家中,作为“三轮羽则”他有义务回去见一面,然后象征性的在父亲原谅姐姐时附和一句。
他不算很喜欢羽则这个名字。
他不算很喜欢三轮这个家庭。
他更喜欢三轮羽青这个名字。
三轮羽则在电车上放空大脑,直到从未听过的报站声在他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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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艾连
别人都说,人靠衣装。颜清清有时候觉得这话很对,她没有完整地遗传到母亲的美貌,虽然也算漂亮,但左看右看,总觉得少点什么;在穿衣打扮上,她却青出于蓝,加上年轻的朝气,和母亲站在一起时,两人也能平分秋色。
有时候她又觉得这话扯淡,余静山过去天天三套衣服换着穿,一样把多少小姑娘迷得走不动道。其实这也说得通,他是负责上台面的副院长,经常要穿西装,显得斯文又靠谱,小姑娘恰好吃这一款。可是颜清清不太喜欢,她觉得太稳重了,好像随便一身都能拍下来做遗照似的。
在这话不幸应验之前,她给余静山买过很多小玩意,企图把他打扮得不那么稳重一点。花里胡哨的领带、帽子、围巾、袜子,毛衣链,手环,胸针,领夹……余静山统统一声不吭地接受了。最出格的一次,大概是颜清清想摘掉他的眼镜,给他买了一副美瞳。她洗干净手,跨坐在余静山的腿上,扒着他的眼皮,说:“你别眨眼,瞪我就行,别眨眼。”余静山喉结动了动,仿佛是引颈受戮的姿态。冰凉湿润的镜片碰到眼球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眨了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两只眼睛都戴好后,颜清清扭头去看梳妆镜里她的作品。她很少看到余静山不戴眼镜,他度数太高,眼镜就像衣服一样,只有黑暗里才能脱下。这会儿他还不太习惯,不断刻意地眨眼,美瞳那抹灰绿色就跟着闪烁。那个时候颜清清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比常人细一些,眼尾好像斜斜吊起,平日里只是被他眼镜一条锦被盖过,才显得斯文。而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波光潋滟,如同湖边两枚柳叶,几乎勾魂摄魄。
不知为什么,余静山叫她:“清清。”他的后鼻音念得很明显,给人一点缠绵的错觉。颜清清本该知道这是错觉,还是不可避免地沉溺了一瞬间,甚至想起一些他们第一次遇见时的画面,然后立刻感到如坐针毡。她站起来,心想,他太瘦了,大腿上没有多少肉,坐久了就硌。她又看了镜子一眼,被烫到一样地避开,说:“不好看,别戴了。”
“不好看吗?”余静山对她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分不清是勉强做出来的,还是想藏住不合时宜的愉悦,“又是戴老师买的?”
颜清清一生气,走了。
后来余静山很少对她笑了,不只是笑,所有表情都很少。她挑遗照的时候,翻遍了余静山各种活动、会议、演出的照片,看到他十有八九是笑着的,竟然感到有些陌生。最后她挑了一张似笑非笑的照片,但母亲不大喜欢,两个人几乎打了一架,颜清清才得到把它送去照相馆的权利。葬礼上她看着放大的照片,漫无边际地想,这实在不算什么……除了自己,没有人见过他眼睛里的灰绿色。
也没有人见过他琴上插着粉红的玫瑰花,也没有人见过他只穿一件宽大的白衬衣,也没有人摸过他胸前的肋骨,如同屋顶青瓦般绵延起伏。也许戴玲见过,颜清清想,但母亲是瞎子,她看过太多烟花和霓虹,一定已经对这样清淡的颜色麻木了,否则怎么会放开他?
如果是我,我会把他拴到死。
她的目光扫过吊唁的人群,看到不少学生。她有时候对这些学生感到不可理喻的嫉妒,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仰慕他,迷恋他,爱他的才华、性格或者相貌,总之是爱得多么健康。她呢,就不一样了。
颜清清当然也健康地爱过,那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只当母亲赏识年轻的助理,才给他们牵线搭桥。余静山带合唱团,她就跟着合唱团排练,在所有休息时间纠缠他们的指挥,跟着去比赛,在赛后的化妆间跟余静山吵架,因为觉得他对哪个小男高音“不一样”。
“你在这儿吃什么飞醋……我跟他哪有一句好话?还非要我骂你吗?”
颜清清刺他:“呵,老好人当惯了?你跟他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余静山无奈地解释:“你看不出来吗?他故意的,他就是把我惹急了才高兴!”
“那你就哄他高兴去吧!”
“不是,我没有……谁愿意哄他!可是队伍总得带吧?这是工作……”
“你别拿工作当幌子,我可不管,我就知道你跟我都不急眼,就跟他急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男朋友呢!”
“清清。”余静山放低声音叫她,又停了一会儿才说,“他不是同性恋,他找过女朋友的,就是你们女高声部长……”
这时候女高声部长推开门进来:“……哎哟总算找到你们了,大家都在等你们合影噻!”
比赛成绩好极了,金奖第一名,晚上庆功宴,颜清清独自喝了个烂醉,然后给母亲打电话,边哭边骂。戴玲关心地说:“这可不行,你得找他说清楚。”
颜清清稀里糊涂地环顾一圈:“他走了……鬼知道跟谁走了!”
“你直接回酒店,知道他房间号吧?去他房间找他……”
她不仅知道房间号,还有一张他的房卡。酒精冲昏了她的头,她进去睡了一小觉,醒来直接去洗澡,洗完才发现没衣服换,就裹着浴巾坐在床上。余静山夜里回来看到这一幕,夺路而逃进了卫生间。他安静了好久才说:“你给我出去。”
颜清清自己待了半宿,本来已经打算服软,听到这话立马不想走了。她问:“去哪儿了呀余老师,这么晚回来?”
余静山好像咬牙切齿地说:“别的事明天再说,你现在先出去。”
“出去?”颜清清笑了,“我就这样出去吗,余老师?你看到我什么样了吗?没看清吧,要不再看看?”她光脚蹬上高跟鞋,就往卫生间走。酒店的地上铺了一层地毯,高跟鞋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把余静山整个人压在浴缸里的时候,他突然问:“是你妈妈让你来的吗?”
颜清清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提戴玲。这里有些不对头,她本该问清,可是她逞强好胜惯了,绝不可能在这时候放下架子。她说:“闭嘴。”
余静山注视着她:“清清,你和她不一样。”
颜清清什么也不想听,把他的眼镜推到头顶,堵住他的嘴。
第二天她给住一间房的同学打电话,让她送一身衣服过来,很快大家都知道,颜清清昨晚在他们指挥屋里过了夜。随团的院领导找余静山喝茶,颜清清又给母亲打了电话:“你出的什么主意!我不要脸就算了,你当他也不要脸吗?”
“哟,怎么还怪罪起我来了,你不愿意去吗?我给你下蛊了?再说……你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什……什么?”颜清清陡然想起前一晚余静山说的话,差点没拿住手机。
“你把我们艺术研究院当什么了?随便哪个毕业生想留就能留吗?”有些失真的话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像混了毒蛇的嘶嘶声,“我认识他可比你早了五年呢……”
颜清清手脚麻木,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直接坐在地上。她艰难地说:“你还有良心吗?”
戴玲哈哈大笑起来:“说了多少次了,良心是让自己受罪的东西呀,我的亲闺女!”
那时候师生恋还没有如今这么敏感,况且余静山也不算正经老师,对旁人来说,这只是旅途中一个有些过火的小插曲。只有颜清清知道,她的人生完全改变了。余静山说得对,她和戴玲不一样,因为她爱他。戴玲偶尔把情人带回家里,也不怎么刻意避着女儿。颜清清想,很难说母亲爱他们,更多的只是在年轻的肉体上寻找欢愉,等到兴奋过去,就找个把柄或是软肋来封口,把人丢在一边。
她自己就是一根软肋。
回校之后余静山找她:“清清,我们分手吧。”
颜清清不说话。
“戴老师说你都知道了。我给不了你……那种健康的东西。我做不到。我已经没救了,可是你还有……”
颜清清用一根手指抵在他嘴上。她说:“你不许走。”
余静山想掰开她的手:“你放过我吧……”
“你觉得我还有救吗?”颜清清去勾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就算我放过你,你觉得我妈会放过你吗?”
他沉默一下,说:“我宁愿是她。”
颜清清陡然色变:“你想都别想。”
她那洞察一切的母亲,伟大的母亲,真是把她看得透透的。她一定会勉强,一定会知其不可而为之,就像把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的狗绳塞到她手里,她也一定会紧紧攥住,因为她爱他。
如今这条小狗终于死了。
一些窃窃私语传进颜清清的耳朵:
“……多可惜啊,三十二岁的副院长,多好的前途啊。”
“不是,你说别的也就算了,我怎么听说他的副院长是……”
“别说了别说了,死者为大……”
人群安静下来,司仪说:“……请艺术研究院的戴玲院长讲话。”
颜清清看着母亲走上演讲台,她穿着黑色的长裙,表情悲伤得恰到好处,好像在参加一场精致的演出。只是过去她总是主角,今天她不再是了。谁是主角呢?颜清清想,我吗?我怎么配呢?可是如果我不配,还有谁配?
他们同居,订婚,结婚,戴玲的影子从始至终,像一把摇摇欲坠的刀悬在拉长的脖颈上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掉下来切断气管。颜清清习惯了逞强,她在一切有关余静山的事情上和戴玲作对,哪怕戴玲能故意提拔余静山做副院长,把更多的行政工作和闲言碎语丢给他,颜清清只能把她买给余静山的衣服转手送人。她渐渐理解余静山为什么那么说:她在母亲面前,实在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是她在余静山的位置上,估计会更快地无药可救。她想,我也没救,你也没救,多登对,哈哈,“天造地设的一对”!
余静山曾经也试过自杀,被颜清清送去医院洗胃救了回来。她头一次示弱:“……你就当为了我呢?你不是还有好几个作品没写完吗?至少把这届学生送走吧,他们好多人还去了咱们婚礼呢……”床上的人木头似的一动不动。戴玲一次都没有来探视过,或者是颜清清没有碰上,仿佛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这场围绕着他的战争就没有片刻休息。
直到如今,直到他真的死了,她们也还在为葬礼的安排争执。但颜清清知道,这只是一种习惯,已经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仪式结束,场地里放起音乐,是余静山写的第一首歌,一首骊歌,合唱团在毕业音乐会上唱过,学生们哭成一团。颜清清没有哭,她已经变得冷酷而铁石心肠,也许以后会和她的母亲一样。可她还是想起一些画面,和她亲手给余静山戴上灰绿色的镜片时想起的一样的画面——
她第一次见到余静山,是刚刚申上博士时,被母亲带着逛校园。晚春时候,阴天,天光黯淡,显得道路两旁栽的白玉兰也灰蒙蒙的。玉兰树不高,余静山对着一朵花参禅。戴玲叫他:“静山!”
他就转过头来,眨眼间,身边的玉兰花一下子白得闪闪发亮。他看上去多么高兴,是在那一刹那得到了什么灵感吗?
每当想起这一幕,颜清清胸中的晦暗混沌总会被劈开,射出一些漂亮的颜色。
多漂亮的颜色啊!她想。
可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评论需求:随意
后文: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63425/
作者:落水
关键词:社畜区活动文
文体:小说
正文:
在市区中心的偏远位置,有一条多年前建成的美食街,有些窄且矮小的仿古建筑,稍微有点坑洼的全石板路,墙边路口仍残留着的过去游客们络绎不绝时留下的痕迹,以及现在蹲在门口抽烟望天的饭馆老板,一同把整条街衬得愈发的冷清。
就连食客走近,老板或者伙计们也都只是懒洋洋地做了个手势,嘴巴开合了几次,似乎说了几句揽客常用的话语,但并没有让人听到什么声音。
显然,他们是因为冷清而失去了热情,而不是因为失去热情才令这里变得冷清。
至少他们是这么想的。
杨灭靖迈步走进这条街,对周围零星的招呼视若无睹,随意而散漫地在弯弯绕绕的小街上游荡着,他似乎在游荡着,却又似乎目标明确。
一路走到一家狗肉馆门前,他就停下了悠然的脚步。
走进馆子里,桌上还摆着似乎是上一桌客人留下的饭菜,老板娘围着围裙掀开厨房的帘子走了出来,围裙上沾染着些许鲜红的血迹,更多的已经了。
她本要去收拾桌子,不经意地抬头才见着站在门口的杨灭靖,连忙迎上来招呼他坐下。
她脸上带着些疲乏的笑,却也并不显得多么憔悴,把杨灭靖引进桌后迅速地抹了一遍桌子,随即掏出小本子来,站在一旁候着。
兴许是有些近视,她把本子抬得很高,几乎要贴到脸上去,缩着脖子准备记录的样子,像是一个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
杨灭靖也没有看菜单,随意点了几道菜,老板娘就迅速离开了,顺带把之前一桌客人留下的碗碟一并收了回去。
随后厨房里就传出了炒菜的声音,杨灭靖微闭着眼端坐着,如雕像般杵在那里,街道外清冷的阳光经由地面漫照在他身上,为他打上了一层肃穆的光。
饭菜上桌的时候,老板娘站在他与门口之间,他身上的光被她阻挡,他这才深吸了口气,似活了过来一般睁开眼。
他吃得不快也不慢,途中又添了一次饭,把一桌的菜无论荤素都吃了个精光,当他吃到最后一点的时候,老板娘已经擦着手走出了厨房,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做了下来,单手托着腮。
似在看窗外,似在看他。
他吃罢回头,她对他微笑。
“味道你还喜欢吗?”
杨灭靖回头看向空空如也的餐盘,也笑了笑。
“喜欢,可惜不是我期待的味道。”
“那你期待什么味道?”老板娘挑了挑眉,他却不再答复,她于是环顾这件小店,已经无法再展露笑容。“在这样的小店里,你还能期待什么样的味道?”
“我熟悉的那种味道。”
说罢,杨灭靖掏出钱包站了起来,老板娘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无法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饭钱。
“你……果然是你。”
“可惜,你不是我想见那一个。”
杨灭靖把钱塞进老板娘的手里,老板娘瑟缩地退了半步,她看着他冷淡的双眼,终于不再挣扎,一如接受了某种令她沉重又令她放松的命运一般,接过了他给的饭钱。
杨灭靖信步走向门口,老板娘这才说出最后一句话。
“你应该去看看医生的。”
他回过头,老板娘已经失神地靠在了墙上,他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随后转头向小街之外走去。
从那天起,这家狗肉馆再未开过门。
这是另一个已经被世界遗忘的城市,它破败得像是被反复使用了多年,然后被随手扔在了柜子里积灰的牙刷,刷毛底部还充斥着经年累月中慢慢填塞起来难以清洗的牙膏。
杨灭靖坐在一列老旧的公交车上,车厢里甚至还有一个专供售票员的专座,但并没有什么售票员坐在那里,只是像其他地方的公交一般在驾驶员座位边上的地方留出了专门刷卡扫码的位置。
车停下后,杨灭靖漫步走下了车。
他的面前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八栋同样制式的筒子楼紧紧地并列在一起,楼道里堆满了居民们暂时弃置的生活用品,或者成堆的可回收垃圾,或者一些难以搬动的大件物品。
整栋楼都散发着一股已经老去的气息。
并且它还在继续老去,杨灭靖站在楼下,默默地看着楼上某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随后迈步走了上去。
赵蒲稜在自己的家里来回走着,他走得很急,以至于平日里稍有些不便的腿脚,都显得顺畅了一些。
别扭且顺畅的快速交错被三声轻柔的敲门声打断,这两只脚以一个尴尬的姿势停了下来,时隔几秒后才缓缓放下,这下它终于开始以不规则的停顿与弧线向门边移动了。
“我还是我。”
坡脚的主人赵蒲稜连门都没开,与杨灭靖隔门相对。
“别挣扎了。”
坡脚开始不安地抖动了起来,似乎是主人的习惯,也可能只是一种本能,它渐渐不堪重负,身体的着力点换到了另一只脚上,这使得它虚浮着踩在地上,于是愈发加剧了抖动。
老旧且劳损的膝盖在这阵抖动中发出了只有他本人才能听到的摩擦声,似乎并不是从他的胫骨传向耳朵,而是自心灵而起,进而直击灵魂。
“之前的每个人都跟你说过一样的话了,对吧?”
“大概吧。”
赵蒲稜扶着自己不停颤抖的腿,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是不是在你眼里,从前的我那么成功,现在失败了,我就不是我了?”
“现在的你是谁,与我无关。”
赵蒲稜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双手的手指逐渐收紧,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脸,使其表面留下了一道道鲜明的抓痕,其中部分因为长期没有修剪的指甲而被划破了,近乎凝固的粘稠血液从中被挤压而出。
似乎如他所说,他不是他,这也并非他的脸。
门内只剩赵蒲稜痛苦地揉搓自己脸庞时嘴中偶尔的呜咽声,门外是沉默。
门打开时,沉默随即将呜咽打破。
在一阵阵如破布被扯碎般的撕扯声中,一个奖杯从放在门边的纸箱中滚落。
奖杯被雕刻成了自行车的形状,上面写着赵蒲稜的名字与名次。
在纸箱里还有他获奖时的照片,他站在奖台上捧着奖杯,笑得如阳光般灿烂。
他的灿烂,被一阵枯萎粘腻得近乎发黑的红色晕染。
这是杨灭靖的最后一站。
不同于他之前去过的几个地方,这一次等待着他到来的人过得很好。
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看上去都很好的那种好。
如其他人一般,他早已知晓杨灭靖即将到来,但他并没有惶恐,也没有紧张,更没有丝毫的失态。
他隔着老远就亲手为杨灭靖打开了门,将他迎到了室内,为他慢条斯理地泡好了一杯茶,甚至在泡茶的期间为其亲自烘焙了一盘精致的茶点。
“有一种病,病人无法与其他人产生任何情感上的关联,甚至无法与自己最亲密的人产生共鸣,进而以为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被一个神秘的存在替换成了不相干的人。”
马利新把茶点放在桌上,从容落座。
“我没病。”
“我相信。”
马利新把茶点往杨灭靖的面前推了一点,盘子只移动了寸许,盛放在盘子上的点心却来不及停止,滚落在了杨灭靖面前。
“其他人不信,所以他们会怕你。”
“他们怕我,是因为他们真的被人换掉了。”杨灭靖把滚落的点心拾起,放回了盘中。“你不一样,你还在伪装,但你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早在一年前,我和他们一样觉得你在开玩笑,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们都被人换掉了,更谈不上替我们复仇,直到——第一个受害者死了。”
“他,以及他们,以及你,都不是受害者,我才是。”
“当然,你可以这么说。”马利新拿起了盘子,把上面的点心抖落,在点心下藏着的小刀露了出来。“在这一整年的时间里,我几乎都开始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
“我想过你恐怕真的生了病。”
马利新握住了小刀。
“我想过那些家伙是否真的被掉了包。”
马利新拿着刀的手伸到了杨灭靖的面前。
“我也想过,要不要在你找上门的时候杀了你。”
马利新把刀柄转向杨灭靖,随后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但我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基于一个谎言而已。”
“38个人,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谎言去杀死这么多人。”
杨灭靖的目光镇定,马利新的神情惋惜。
“从第三个人莫名失踪开始,就没有人会再把你的话当成玩笑了,当第十个头像不再亮起的时候,再大的谎言,也该成真了。”
杨灭靖握住了手中的刀,正当他打算发力的时候,马利新反而抓住了他的手,以及他手中的刀。
“但谎言,终究是谎言!”
马利新的目光徒然锐利了起来,杨灭靖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
“说到底,你和他们都一样,只是因为不肯直面事实而徒劳挣扎罢了。”
“不肯直面事实的,是你!”
“我……”
“所有人都以为老东作为群主,是第一个被你杀死的人,但是并非如此!”马利新没有让杨灭靖把自己的话说完。“你杀的第一个人,是小敏!”
“你喜欢她,她似乎也喜欢你,你不愿与她分隔两地,主动找上门,却发现这只是她在群里和你一起演的一场戏。”
“她被人调包了。”
“她当然被人调包了!因为她不爱你!”
“她爱我。”
“她当然爱你,一个死人可以对你产生任何感情,只要你愿意相信。”
马利新死死地盯着杨灭靖的双眼,杨灭靖则在这个过程中完全没有试着去把眼皮抬起。
“你不惜杀死了群里的每一个人,只为了说服自己,她爱你,而那个不爱你的,被你杀死的人,只是一个被调包的替代品。”
杨灭靖终于抬起了双眼,他的神色没有半点波动,一如往常般冷静地看向情绪逐渐激动的马新利。
“你们的爱情,终究只是一个代价太大的谎言而已!”
“你说完了吗?”
马新利松开了他握紧的手,松快地坐下,同样恢复了他将杨灭靖迎进门时的亲切笑容。
“当然,我说完了。”
马新利摊开手。
“你可以杀死我,来弥补你的谎言,而我也可以戳破你的谎言。”
马新利淡然一笑。
“进而杀死你的爱情。”
备注:梗来自于群里的玩笑,虽然历时好几天,但是酒喝太多了,我感觉完成得还是很不到位。
没有层层渐入的节奏感,令我非常气馁。
我决定再写一篇别的,以资鼓励。
免责mode:笑语/求知
*字数3590
*……我炼了,对不起。
古井真集是一名生物学教师。他不知给自己的学生讲过多少次基因理论,在一代又一代的自然选择中,只有适合生存的基因才能尽可能多地复制自身,而生物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进化出适应环境的特征。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恐惧着死亡,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而为了种族的存续,对死亡的迷恋自然是人类不该产生的念头,古井真集,以及像他一样的人们,只是进化途中产生的小小错误罢了。他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女儿,想知道她是否也像他一样,得到的是令人安心的结果。至少真理子是个正常人,她可以拥有正常的人生,而不必为了那些永远无法说出口的事烦恼。
但是古井真集有时也会有这样的念头。如果女儿也像他一样,他就不再寂寞了。但他又怎么舍得让女儿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妻子走后,古井真集的生活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他不懂如何照顾年幼的女儿,工作上也并不顺心,班上的欺凌现象稍有好转,没想到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最为关心的,总是被人欺负的学生,终于不堪重负挥刀向更弱者,在古井质问他为何这样做时,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向古井大吼:
“老师你又懂什么呢?一直以来你做的事都只是让我的下场更惨而已!他们是不会悔改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还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我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来做了!”
“但你明明知道被欺负的人有多痛苦,你难道也想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你这种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啊!”那个学生愤恨地看着古井,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
古井真集被这句话彻底地击溃了。明明对方不知道他的秘密,但却无比精确地击中了他的痛处。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教育者,他不仅希望将知识传授给学生,还希望帮助学生们成为更好的大人。但是,在妻子尸骨未寒之际做出那种事的自己,到底还能称得上是个人吗?如果连作为人的资格都失去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一个教育者?
在那之后,古井真集再也没有试图教育过学生。他变成了一个颓丧的中年人,将生活的重心转移到家庭上,工作则是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事。似乎平静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被困在夜笼镇,直到,遇到悟。
开始的时候,他对悟满怀恐惧。只是因为他表现出了害怕,悟就毫不留情地予以捉弄,用各种各样的恐怖手段千方百计地让他尖叫。他见过悟杀人,血腥,残暴,毫不留情,他毫不怀疑悟也能这样果断地杀了自己,因此才一次又一次地跪下求饶。
但是,有时悟也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嘴上说着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吃冰淇淋,但旅店老板每次端上冰淇淋的时候,他都冲进来大吃特吃。变成女孩的时候,因为自己平坦的胸部大叫不公平时,脸上的表情也完全是小孩子的神态。如果仔细去观察,就能发现他的残忍也是带着孩子气的,与成年人的恶意不同,是一种丝毫不加掩饰的,纯粹的恶意。
古井真集渐渐明白,悟君他并非彻头彻尾的怪物,只是个不太一样的小孩罢了。他想过,也许自己应当履行教育者的职责,但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个合格的老师,即便是把全日本最好的教师找来,也未必能管教得了悟。除非他也像悟一样,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但他只是个有点不一样的普通人,因此他只能承受着悟的注视,忍受着他的恐吓,甚至依赖着他的帮助。
他也觉得这样的自己非常没用,但一直以来,他不就是这样苟延残喘的吗?
只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希望为悟做点什么。
这一夜古井真集做了个噩梦。他经常做噩梦,都是些让他自我厌恶的梦境。在梦里他抛弃了道德准则尽情享乐,醒来后则是满怀罪恶感地整夜失眠。
但这次的噩梦不同了。
他梦见看不清脸的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便被人追逐,殴打,撕成碎块。
在鲜血淋漓的梦境最后,他发觉自己的手中拿着刀子。
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看到那里空空如也之后才勉强放下心来,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是男孩玩味的笑脸。
“你醒啦!”
“悟,悟君?”古井吃了一惊。
“怎么啦!那么大的人还做噩梦吗!真好笑!起来陪我看电视!!!”悟不由分说,把他往床下拖。
“现在天还没亮吧……”古井不情不愿地起床,悟君在一旁不满地数落他的愚蠢:“天亮就看不了了!!!笨死了!怪不得有人说你是小猪3号!”
“小猪3号?”古井真集摸不着头脑,这又是什么古怪的称呼?
他跟着悟走下二楼,一路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客厅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但电视却在他们走下楼时自己亮了起来。
“我要看前几天那个!明日香的故事!!!”
悟大声朝电视发号施令,令人惊讶的是,电视真的开始播放起黑白电影。古井真集发现这是他从没看过的,便也坐下来一起看。
屏幕上出现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地交谈着什么。古井真集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能通过目前的剧情推测发生了什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只是个误会……明日香,我最爱的只有你!”
“……不!我不听!你一定是骗我的!百合是谁?!真纪子是谁?!你手机里为什么那么多好妹妹!”
很明显,明日香的男友或者丈夫出轨了。但他自然不会承认,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你听我解释……她们真的只是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明日香并不接受这明显敷衍的说辞:“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们男人都是满嘴谎言的骗子!!!”
好像挺没意思的。古井真集看看悟的反应,他好像非常喜欢这样的剧情,满脸写着兴奋。悟像是会对这种剧情感兴趣的人吗?古井真集感到有些不妙。果然,接下来的剧情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不管,由香里今天找上门来了你知道吗?她说她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什……明日香!你听我解释!她一定是骗人的!”男人慌乱地拉住女人的手臂。
“是哦,是骗人的,我已经确认过了,”明日香微笑着,掏出了还沾着血的柴刀,“我已经把由香里的肚子切开看过了,完全就没有小孩嘛!”
悟欢呼起来:“把这个人也切开吧!明日香!”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难猜测。男人的惨叫声穿透屋顶,古井真集捂住了眼睛,恰好错过了头颅滚下的一幕,但可怖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他悄悄地从指缝里往外看,看到的是一片猩红。
女人充满爱意地处理起男人的内脏,而镜头也充满恶意地将这一幕详尽地展现给观众。
“好耶!干得好明日香!”悟快乐地欢呼,“只要全部切碎就好啦!全部切碎就不会再……”
他注意到古井的紧张,歪着头看他:“你怎么了?不好看吗?处理内脏这种事情,不是很有趣吗?大人不是都很熟练吗?不熟悉的话就不是合格的大人喔?”
悟对合格的大人的理解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古井挠了挠头:“这,平时也只处理过鱼的……看样子我不是合格的大人。”
“什么嘛——为了赶快让你变成合格的小猪3号,本大人可以教你怎么做噢?把手给我。”
古井真集顺从地这样做了。悟握住他的手腕,那只手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古井真集稍微打了个寒战,这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真正地感受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适。
悟抓着他的手,慢慢地将他拉向自己水手服的领结。古井真集一阵紧张,他是否马上就要被当做恋童癖现行犯逮捕了?但随后发生的事让他没有余欲继续这样的思考,他的指尖穿过悟的水手服,触碰到他柔软的皮肤,然后,就像剥开果皮那样,他的手指伸进了他的胸膛。
“等等,你要干什么?”古井惊呼出声,但不敢有所动作。他感受到令人作呕的触感,湿漉漉,软绵绵,粘糊糊,是身体的内部。
“教你怎么切开人体噢?”悟毫不在意地说,抓着他的手腕似乎就要往下移动,“顺着往下就可以轻松地切开了。”
“为什么要学这么危险的事!这,这不应该……”古井感到自己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都不会痛吗!”
“这个跟你没关系吧?好啦好好学!那么简单的事情总该争气点赶快学会吧?”悟不耐烦地说,他看起来一点痛感都没有。古井的手渐渐被悟向下拉扯着,悟的身体像成熟的果实一般,被他剥开柔软的表皮,露出里面鲜红的内脏。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甚至忘记了呼吸。眼前的景象只能用诡异来形容。他的手指触碰到什么东西,像是骨头,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跳动,那似乎是……一颗心脏。
古井真集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他听到鸟鸣,和一些说不上来的声音,这里似乎是“外面”。他并没有时间生出一丝一毫的喜悦,在看清脚下的东西是何物时,他飞快地转了脸,但那个场景却仿佛是有生命似的,牢牢地把自己烙在他的视网膜上不肯离去。
悟躺在那里,胸腔被切开,已经一动不动了。他的心脏并不在他胸膛里,而是被古井真集抓在手中。
他正抓着,从悟的胸腔里,刚刚摘下的心脏。
这一切似乎只发生在一瞬间,却也足以给古井真集带来强烈的刺激。他的胸口猛烈地起伏着,但他仍然一动也不能动,因为他发觉自己仍站在旅馆客厅里,手指穿过悟的肋骨,指尖触碰到他的心脏。
那是一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
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松了手。
“怎么了?有那么害怕吗?本大人纡尊降贵亲自教你诶!!有什么好怕的!!!”
古井真集慢慢地把手收回,上面不出所料,一点血迹都没有。
“不会痛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会痛?”悟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他,“我已经死了耶,你是笨蛋吗?只有你们这些无聊的家伙才会痛吧!”
古井真集突然感到有些难过。他一直以为,悟是什么不通人性的怪物,但他刚刚看到的景象……如果那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悟曾经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孩,他只是……只是被人杀了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说,他只是一厢情愿地这样相信而已?
他不敢再去想那个场景,但他知道,那样的景象最终会沉入他的梦里,变成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悟想做的事似乎还没做完。他拿走了古井的身份证明和教师资格证,不知道想要做什么,古井也就由他去了。电视上开始播放奇怪的动画片,讲述了一个男孩出门旅游被坏人杀害的悲惨故事。
古井真集想到真理子,又想到悟,此时此刻他暂时忘记了那些令人惊恐的回忆,只是替悟感到难过。也许是因为已为人父,他对于还没来得及长大就死去的孩子抱有十足的同情,想到他们死去前的恐惧与绝望,他就一阵心酸。也许是今晚受了太大的刺激,他甚至开始流泪。
悟不明白他为什么流泪,说着“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把电视一关就消失了,只留给他一枚十日元的硬币。古井把硬币收好,走上楼梯,打算面对又一个不眠之夜。
他辗转反侧终于入睡。
深深浅浅的梦境里,他梦见自己在剥开一枚成熟的石榴。
他走进放映厅的时候,我已经坐在那很久了,捧着爆米花和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等开场。
关于蝉无会过来这件事情,我并不惊讶,他是不久前刚搬进来的邻居,有人告诉我他也是个喜欢电影的,于是我噢了声,就坐在这等开场,也是等他,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与彼此相处,借给我胶卷的朋友告诉我,这是部很长、很长的电影,因而不必担心如何消磨时间。
他和我点头致意,我也叫了他一声,蝉无。我想他应该也是认识我的,不然不会如此熟稔从我的臂弯里抓出一把爆米花,放进嘴里咬得嘎嘣响。观众到齐,四周灯光暗下,屏幕亮起,电影开场。不是什么传统的电影,也不是现在市面上能找得到的那种,给我胶卷的朋友说,这片子有些年头,我笑,可不是吗,现在谁还用这种胶卷啊?
画面色调很暗,没有声音,除了我耳边爆米花被碾碎的吱呀声外,带着噪点的黑白影片不断滚动播放着,不时还有卡顿。换作往常,这种影片只会让我靠着椅背睡着,醒来后电影散场,我甚至有概率连一半的可乐都没喝完。但不知为何,这次我却盯着屏幕许久,盯到眼睛都酸胀,然后我偏过头去看蝉无,他盯着画面出神,没有看我。我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终于发现,整个放映厅没有一个人为了这烂俗的电影情节落泪,包括电影里的角色也是,除了我。
影片讲述的故事其实简单得很,从侦探小时候开始演起,直到某个案子中的杀人魔对侦探爱而不得,俗套,我撇撇嘴,借捋头发的姿势,把还没干的眼泪胡乱抹掉,装作不经意往边上偏侧了头,我对他开口,那个侦探会死。
“为什么?”兴许是我太突然,他隔了一会才问我,“为什么,没有人想他死。”
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我觉得他奇怪得很,却依然解释起来,“喏,你看,他太固执了,又迟钝又别扭,没有关系亲近的人,总是无顾虑地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而且他又不喜欢杀人魔却不肯怀疑对方,这次恐怕是要栽在他手里。“
“我倒是觉得,这侦探不见得不喜欢他,说不准。”他平静地说道,似乎是想解释,或者说,从我的视角来看,他想要不提供任何证据地说服自己和我。这放在平常我连搭理都懒得。蝉无张口又要补充些什么,但没说出声。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又看了看大屏幕上还在持续的戏剧。“那故事还有续写下去的可能性。“我左手支着脸侧,语气淡淡的。不过,正如我所猜测,影片中的侦探死了,被杀人魔亲手杀死,我看着,竟有些可惜剧情的走向是我预测的那样。
蝉无没有再说话,我与他一同陷入沉默。从那个画面开始往后,影片开始出现了不明显的色彩,起初是映在衣襟上的血,看得我胸口闷胀,挪开视线,几秒卡顿后,画面转变,这个时期的故事暂且告一段落。就着空白期间的沙沙声,我冲蝉无笑,这真的是个烂片。嗯,烂片,他附和,我们一同点头,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我们并不能完全知晓影片中的人,朋友给我胶卷的时候,也不曾告诉我,他们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演员的拍摄,旁观窥见他们的故事,他们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又说了些什么,无从得知。在细沙上刻下的话,海浪轻轻一吻,就把那些沟壑填平,原本的模样只留在雕刻者的手指上,往衣摆上拍拍,沙砾掉落,过阵子就连他也不记得最初写下什么了。
一时间不大的封闭空间里,又只剩下我和他嚼爆米花的声音,咔擦咔擦,我告诉蝉无,之前听朋友说,人死之后会进到电影院。他先是一愣,然后打趣道,那他们看的会是我们看到的这种烂片吗?
谁知道呢,我耸肩,坐姿也变得随意起来,或许我们死后会在电影院看到现在自己看电影的样子,我看电影里的我看电影。顿了顿后我补充,那大概真的会是烂片。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我的笑点,说完我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得直抖,手里的爆米花也掉了出来,顺势滚在了我们的脚边。
烂片好啊,他弯了弯眉眼,看烂片时候的爆米花是最好吃的,可乐是最好喝的。
我笑够了,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蝉无,你说得对。
某种角度来说,我喜欢烂片,因为偶尔会觉得,这样的烂片不需要逻辑,不用你去思考,只要笑或者哭,或者单纯的吃爆米花,大口喝加了冰块的碳酸饮料就够,等冰块融化,还可以喝上第二轮。
后来我和蝉无看了这胶卷剩下的故事,主角已经从侦探换成了杀人魔,他的故事对我而言完全陌生,面容却总夹带着熟悉。我看着他高中毕业,步入大学,步入社会,经常出现的一个片段是片段是他回到长大的山谷里去,在一个墓前献上捧花。不管气候是晴是雨,不管那个山谷是破败还是繁华。然后一切在他长久闭上眼的那刻戛然而止。自始至终,电影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最后结尾是很长一段无声黑屏,没有灯光,看不见表情,我整个人靠在椅背,陷进黑暗里,有瞬间甚至怀疑蝉无并没有坐在我的身边。我轻声对他说,我喜欢神社那段。他反问我,是挂绘马祈愿的那段吗?
我摇摇头,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的动作,还是固执,“我喜欢他拿着送给对方的戒指当众说爱。”
“但是是在对方死后,”蝉无补充,“他只是害怕被拒绝罢了。”
“他确实没让出选择的权利,不过那并不算错。如果是我,我还会在戒指内侧刻上对方的名字。”
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呢?蝉无问我,我能听出他语气中轻快的笑意,他说他最喜欢的,是在下雪的时候两个人在屋子里,窗外有飘落的雪花和路边昏黄的灯光,身后是正冒着热气嗡鸣的晚餐。当他说到这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凑过去,给他一个拥抱或是别的。这种冲动不知从何涌现,却是合情理,电影院里谈到爱的部分,总是要拥抱的,或是牵手。
但没等我回话,咔哒一声,胶卷走到了最后,放映厅的灯光亮起,我眯缝起双眼,突兀的光线让我不那么适应,大约又坐了半分钟,我收拾没吃完的爆米花,冰块融化后还剩半杯的可乐,起身,迎接散场。
蝉无也跟着站起来,在我前面几步的距离慢悠悠往前走,安全出口的标识亮起绿色,我和他都往绿光的方向去。他问我,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来看烂片吗,司?
看,我想都没想地应下,反正我们死后都要进电影院,看,为什么不看?这影片真的太烂、太烂了,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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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死后电影院(人死之后会来到电影院,以第三者的视角看完自己的一生)是看完《炎拳》后一直都忘不掉的设定,希望大家都去看炎拳。
*情人节快乐。地铁上突发摸鱼,许愿阿引的感冒好,我的也是。
总字数:5139
不要在意地点,总之是1v1男人大战
弟弟挡箭牌,有
·旅馆一楼男厕所
之所以这次标题准确到是哪里的什么厕所,是因为名取是第一次要在厕所里跟别人谈生意。
他在很多地方谈过生意,在游轮甲板上,在五星级酒店带游泳池的阳台上,在海风阵阵的沙滩上,在地上停车场的天台上,在码头,在咖啡店,都有。和对方约定好时间地点按时到达即可,他还没碰到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当他把旅馆所有的男厕所的门都敲了一遍之后,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是要找人谈生意吗?
他不知道。天知道。
他站在上回遇到过红礼服假面的男厕所前面忍不住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幸好今天他只是一个人,没有带着山吹唯,不然他在小朋友心里友好温柔的形象一定会被全部击碎的。
红礼服假面神出鬼没,不知道他住哪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联系他,只能像现在这样敲了一栋楼的厕所门之后还无事发生。名取叹了口气,决定再试一试,推门进入。
“请问,红礼服假面在吗?”
实话实说,他一直没记清纸袋头的名字。之前跟唯提到的时候还说了“红披风”,哦,然后他想起,不对,不是红披风,是红礼服,还好人没在,不然对着人喊错名字可不是一般尴尬。
就在名取出声询问之后,很快地,熟悉的声音从厕所的某个地方传了出来。
“在在,只要客人在呼唤我红礼服假面就算隔着千万里也必在瞬间来到您身边,尊贵的客人是有什么购物需要吗?”
身材高挑的男人推开厕所隔间门闪亮登场。
感谢你没有在女厕所出现,名取在心里说道。
“哦,原来你是推销员啊?”名取留意到他说的客人和购物需要,想着啊他不是清洁工,上回还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呢,会错意了,“有购物目录吗?”
纸袋头自满地说:“不巧在下正是这个片区的店长,我家的店铺是外套和纸折鲜花专营店所以并没有配置购物清单,不过客人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观赏试穿商品,怎么样?客人要试试看吗?”
热情,实在是太热情了。名取仿佛看到了把他的家门敲开说要收电视费的业务员,还有带着购物目录上门套你的需求以后一项项给你推荐产品的推销员。是真的特别强,就连名取都自叹不如。
“是这样的,如果弟弟要去上学的话,是想给他送一套衣服的……你看今天弟弟不在,学也不知道上不上,或许先看个款式?”
与其说是个借口不如说是个理由。唯之前确实是去过镇上的学校,说不希望耽误了学习所以来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先跟着这里的老师上上课,参观学校的最后却被师生追着跑了出来。所以这个学到底上不上呢,还是个迷。如果唯要去上学的话,自然是要准备一份上学礼的。所以名取就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了。
红礼服认真地听着,表示如果这是给弟弟的礼物的话当然弟弟本人来试穿是最好了,但可以先看看款式、尺码、颜色之类的。
唯好像是八岁。名取回想着唯之前是跟梅岛写过他的岁数。虽然嘴上喊着的是弟弟,唯对他来说只是这趟旅程里遇到的一个陌生人,关于他的一切,对名取来说其实是完全不了解的。他随手比划了一下唯的身高,说着:“弟弟大概这么高……有什么颜色可以选吗?”
红礼服说着“稍等,我看看哈”,转身从厕所隔间里翻找着什么,拎出来几件小朋友的外套也跟着名取比划:“小朋友的话,设计当然就是要活泼一点了!客人您觉得呢?”
“只有红色跟蓝色啊……”名取看了一眼,“也只有外套,如果可以的话,倒是想给他买裙子的……”
“裙子?明明是弟弟来着……?”纸袋人满头问号。是真的。
所以唯不在是对的。他肯定想不到名取会想要给他套上一条裙子,不是恶趣味,只是因为觉得他很可爱,所以给他买裙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唔……”纸袋头沉思了一下之后遗憾地说,“很遗憾,本店没有办法售卖裙子呢。”
其实名取一开始就该留意到红礼服介绍的是“外套和折纸花专营”,但他忘得飞快,所以提出来的要求仿佛一个专门过来挑刺的客人:“嗯,很可惜你这里只有红蓝外套……”他顿了顿,再补充,“或许考虑一下扩展商品种类吗?虽然不太清楚销量。”
什么人会在纸袋头这里买红蓝双色的外套呢?会买多少呢?
在名取的认知里,他们的衣服已经进化到可以有许多不同的单色,或者是多色的程度了。这个小镇的科技水平看上去没有被落下,售卖的商品按道理也应该比较现代化了,但红礼服的单一双色外套有一点像很多年前技术比较落后材料也不丰富的时代里会有的商品,很有怀旧气息。
红礼服听到名取的建议之后表示他也觉得有点道理,他之后会向总店汇报,相信总店会妥善安排商品种类多样化事宜。
“如果是给小孩子的礼物的话,仿真花您看怎么样,如果觉得花不适合给男孩子的话,也可以折成车马高达!”外套似乎行不通,红礼服开始推销起了他的折纸。
真是好会见缝插针!
但是名取确实是对他的折纸会更有兴趣,毕竟红礼服头上就是一个纸袋。听到红礼服提到了折纸,他的兴致就上来了:“是纸袋先生自己折的吗?手工制作?”说完以后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激动,想象了一下折纸作为礼物的实用性有些让人遗憾,于是就稍微收敛了一下继续说,“但它只是折纸吧,只能收藏或者装饰用了。”
红礼服也赞同名取的看法:“确实折纸商品只能用作观赏……”
他想了想,还是努力地推荐其他产品了:“其实不光是纸折花,店内所有商品都是我红礼服假面灌注匠人精神和对客人的祈愿祝福亲手制作的一等品!不知道客人自己需要购买衣物吗?难道说客人也想要穿裙子吗?”
他?他就不必了,名取千世本人没有特殊癖好,哪哪儿都很正常。
“我对裙子没有什么特别嗜好,但我对你的商品有兴趣。”他笑着说。
有兴趣的意思是,有合作的兴趣。就和悟的玩偶一样,名取打的是“进货”的主意。
但首先,要了解一下他的商品和在本地的销售情况。
“店内所有商品都是纸袋先生亲手制作的啊!那算是定制了,想必质量一定不错。除此以外,我还很好奇为什么只有红蓝两种颜色,哪种销量比较多,一般消费人群大概都是那些人呢?”他拐着弯问道。
红礼服也许是觉得是他本人需要买衣服了,眼睛又亮了起来,像极了在学校的时候把人肉飞盘甩出去的样子,冲进隔间又拿出来几件衣服说:“什么,原来客人自身也有购买愿望,那真是太好了!请看我最新的自信作!”
不、不是,名取本人没有这个意愿,从一开始的诉求也只是给弟弟买,而不是他呀。
“我家的店很受欢迎哦,不论年龄性别如何,只要买了我家的商品就没有人说过一句坏话……至少应该没有人真心不喜欢。”他自豪地说。
这么听着评价还不错啊,完全可以考虑合作,名取在心里盘算着他给纸袋头寻找买家,纸袋头供货,他在中间赚点差价,可行。
“至于颜色……这是规定好的东西,只能请客人多多包容了!”
名取眯起眼睛凑近看红礼服的衣服。
“是你规定的吗?没看出来呢……你也不是穿的只有红蓝呀。”他上下打量。
“至于到底是谁规定的嘛……秘☆密~♪”
秘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秘密。
玩具塔是秘密,规定是秘密,本地人是秘密,回去的方法是秘密。
而他们这群人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秘密全部揭开。
当然也包括面前这位敬业的业务员的秘密。
“你外套是黑色的啊!你身上这套不是自己做的吗?”名取故意从下往上地扫视着红礼服的燕尾服,虽然内衬确实是红色的,但外面是黑色的没错,“你们秘密确实是挺多的哈。”
“神秘感和小秘密会使女人更加美丽,当然也会让男人变得更加英俊迷人哦!”
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那个纸袋真是碍事,要是能拿掉就好了,总有办法的,把这个面具撕碎。
名取不自觉地笑了,也许是从鼻腔里发出了声音,红礼服娇羞地捧着纸袋头说:“哎呀客人在看什么啦~”
看你身上的衣服,想扒下来看看。
怎么可能会这么说呢!太直接了。
“毕竟你英俊迷人,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会儿的。”名取注视着纸袋人,“头上这个纸袋也让我很感兴趣呢……感觉会有很多人会喜欢。”
纸袋是做了防水工艺吗?什么材质多少克的纸?不同笔在上面书写绘画顺畅吗?阻力大概到多少?
用来做女士手袋或许不错,是一种新的尝试,当然,做其他折纸制品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用来做面具的话,红礼服本人就是很好的模特。
“有的人需要用它来遮挡有缺陷的面部,也有人需要它来规避因为太过好看的五官带来的烦扰……你是哪一种呢?”名取假装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说给红礼服假面。该说是一个预告,还是一个警告,不清楚,但名取确确实实想要、也正在寻找办法把他的纸袋给一把子揪掉。
纸袋头捂着脸,身体扭成了一个奇妙的姿势:“客人这抹了蜜的小嘴可真甜,夸得人家都要神魂颠倒了~☆”
啊,那倒不必为他神魂颠倒,不至于。嘴也没有抹蜜,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名取习惯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要送上笑脸,只要他不觉得尴尬就完事了。
“不过客人您看这不正是人家的脸嘛,如此英俊的面容客人都已经亲眼看到了啊。”纸袋指了指他纸袋上帅气的脸。
名取当然不会去听他这样的话。他大可以明天换一张东山纪之的脸,后天换堂本光一的脸,他愿意的话早安少女的都可以全部换一遍,每天都能把不同的妹,你想要的样子他都有,但这全部都不是他自己的脸。
“啊哈,谢谢。说起来纸袋先生在商店街有实体店吗?还是下回我带弟弟来厕所就可以了?”没必要继续纠结纸袋上的帅脸,名取岔开话题。
“哎?客人今天不买吗?”纸袋头明显愣了愣。
说起来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名取身上只有他的钱包,钱包里还是日元。在这个小镇里似乎流通的是独有的货币,名取没有获得方式,所以在这里他就是身无分文穷光蛋。要付钱?付不起。他今天只是来逛街的,纯逛街,不买,买不起。
“要是我买了以后弟弟不喜欢就不好了呀,还是得先问问。”他笑嘻嘻地说。没骗人,他就不知道弟弟喜欢什么样的,退换货也麻烦。
红礼服点点头:“那,随便在哪个分店都可以叫我过来,只要听到客人的呼唤纵然前方有刀山火海我也使命必达!”
分店,啊,难道就是在说厕所。名取悟了,难怪上回厕所被血洗了以后他这么紧张来清洁,其实就是店面打砸了要赶紧来修理,否则影响门面形象了。
“原来你上次这么着急是因为这个啊!”名取说。
“正是如此,事到如今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哪个坏孩子干的……”
这个效率啊!名取目瞪口呆,他都跟红礼服讲了两次了,上次他还说自己抓错人了,希望人没事。
“不是跟你说过是一个戴着蝴蝶结的小姑娘嘛!哎,她下回又血洗你店面可怎么办哦,上回弟弟也在现场,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心理阴影……”名取叹气。
纸袋头假装擦擦眼泪:“呜呜,可是我也没有在这边找到蝴蝶结小女孩啊,凶手到底是谁呢,找到他我一定把这个小坏蛋关进小黑屋!”
你最好是有用心在找喔!上回不是还搞错人了吗?
名取摆摆手,跟他说他会帮忙留意的,毕竟这跟他也有点关系,大家都是孽缘,不如出来会一会。
“竟然!客人真是深明大义热于助人古道热肠,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务必,务必立刻喊我过去!”
名取有一种他即将被红礼服牵着双手感谢的错觉。
“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也不能保证她一定在洗手间出现哦。”名取事先说明,“你的联系范围能超出洗手间吗?”
“作为对客人的报答……客人愿意收下我充满感激谢意的鲜花吗!”纸袋人说着,从背后掏出一大把红蓝纸折花向名取递过去。
又是红蓝。名取开始觉得奇怪了。但总之无功不受禄,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如果收下谢礼以后就有一种必须帮他找到的责任感,名取不擅长对付这种感觉,不必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他委婉地说现在还不能收,等到他真的找到了再说吧,要是你能出洗手间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如果不是在厕所遇到的话为什么要喊我去呢?生意必须要在厕所完成,这就是我要遵守规☆则嘛。”红礼服仍然捧着花,等着名取收下。
谢了,不会收的。名取笑眯眯的。
“原来找捣蛋鬼也是做生意的一部分啊,你的经营范围蛮广的。”
红礼服“噢!”了一声,高兴地说名取怎么又在夸他了,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夸他……名取吸了一口气,没有纠正他。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既然客人坚持也没办法,那只能等事成以后,我红礼服假面一定会准备重重的礼物答谢客人☆。”他终于把纸花收了回去。
不管怎么看,这束纸花都有些诡异了。
“希望她会在你的店内光明正大出来捣乱。”发现红礼服没办法被他钓出洗手间,也好像谈不拢合作的事情,名取打算今天的闲聊就到此为止了,“那么弟弟衣服的购买事宜,等我确认过后再带弟弟过来。”
“好诶!我店大门常打开随时恭候客人光临,虽然没办法贩售可爱的小裙子,但是我会紧急制作可爱的荷叶边宽外套等待弟弟君的试穿!”纸袋又举起小男孩的外套,是真的很希望他能买下。
有钱再说吧,除了从老板的抽屉里掏钱,名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好的,麻烦你了。”名取稍稍鞠躬,正打算离开厕所的时候却被红礼服叫住了。
然后他开展了副业——送快递。
收件人是白发美女和黑发小男孩,名取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攥着三枚扭蛋币,在旅馆大堂里观察着同行者。
啊,有了。
红礼服拜托他把东西送给空色和东云,似乎是他们之前完成了纸袋人的委托。虽然结果差强人意,总之是有丰富了纸袋的藏品,另外,东云的反应让纸袋头非常满意,满意得想要把他的脸张贴在小镇的街头巷尾。所以纸袋人忍痛割爱,把捡到的扭蛋币认真擦干净要送给他们作为谢礼。
这明显就比纸花好多了啊。
名取蹲在民居外面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个事情,有点无语。
迟早把他纸袋给扯了。
【黑帮PA 】
谁都知道巴尔托是艾利克森家忠心耿耿的狗。
老艾利克森活着,这狗为他四处攀咬、撕扯别人的利益交回来,
老艾利克森死了,这狗就野了,但依旧不走,拖着锁链在他坟边巡逻拱卫。
于是小艾利克森想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链条攥住。他忙着念书、忙着玩,不清楚掌控一个帮派需要些什么,但这也无妨,他理直气壮,像每次回来过暑假时一样冲进巴尔托的办公室——巴尔托,帮我安排一台车。巴尔托,我要那个酒吧今晚包场。
——“巴尔托 ,你得帮我!”
“我已经在帮你了,小少爷。”火机就在手边,但巴尔托只是叼着它,抬了抬下巴——以前他负责给老头儿点烟,现在小的来了,这位置总该倒一倒。
可惜小少爷完全没这眼见力,依旧撑着桌子、使劲瞪着巴尔托。
哦,他抬手了……拍了桌子一巴掌。
巴尔托差点笑出来:锡尔的手臂是很细的,还很不会用力,整张手掌一下拍到桌子上,除了闷响还有闷哼,丝毫没产生震慑力。而他的胆量显然和力道一样虚浮,在这一下之后,愤怒的火焰便从他眼底退缩了(巴尔托猜,这火现在是烧到他自己的手上了),他飞快地瞄一眼巴尔托、又瞄一眼。
“什么叫‘已经在帮我’了?你可什么都没做……”锡尔的音量已经低下去不少,不过他依旧是在理直气壮地质问巴尔托,就像一只家猫在质问铲屎官为什么不给自己小鱼干。
漂亮的小蠢货。
可有什么办法呢?猫咪是真的不明白。就算给了它小鱼干也只会被当做理所当然。
这可不行。
巴尔托舔了舔发痒的臼齿,耐心同他解释:“就是说,我随时可以告诉手下人你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一心只想借着名头泡泡妞花花钱,直接打断你的腿送去其它地方、自己来当这个头儿。”
“……你敢!”
“难道你能阻止我这么做吗?”他点着打火机,“啪嚓”一下、又一下。
锡尔看着他,怒气、指尖、双腿一个接一个地软化。
不能。当然不能。是锡尔需要巴尔托,不是巴尔托需要新老大。他沉默地向巴尔托奉上火机并递到嘴边。后者盯着他发出几声嗤笑,吹得火苗飘忽着烫到他的指尖,可他忍着疼,一点儿没动……好吧,只坚持了两次呼吸。
然后?
然后巴尔托讶然地看到锡尔翻出自己的烟,点上,恶狠狠地凑了上来。火星明灭,柔软的热度牵起他平直的嘴角。
——精明老头的儿子原来是个自作聪明的小笨蛋。挺有意思。
*
*
*
【2099PA 】
老弄堂的房子已经不值钱了。
桥架、电缆压住漏水的屋顶,苔藓、不锈钢架住快坍塌的墙。它们太旧,不得不借住新事物继续苟延残喘。
“因而失去了原有价值。”给“价值”下定义的大人物这么说。
每块砖、每片瓦,他们收集全了所有资料,甚至墙角被狗尿腐蚀的痕迹,然后搬去云上,在那里重现了彻底破败前的街区,将其作为历史文化建筑重新保护。新型号飞行巡逻机每刻钟都会慎重其事地经过,大人物们特别定制了数据代码和外壳,让这些科技感极强的小东西能毫不突兀地融入这片区域。
复刻面面俱到,唯独忘记了一样。
——老弄堂的居住者。
跟铜吊壶里的开水一样,居住者们先是为自己的生活痕迹被拆离而沸腾,要求要么让他们搬进上头的新家园,要么给让他们能去上头的拆迁费,可大人物们总是有很多要做的事情。等他们忙完,这片区域的居民已经跟着补偿款,补充经费这些东西一起从他们脑袋里蒸发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在2099年1月30日弄堂里的这一深夜,巡逻机不见踪影,监视器早就报废,警报器照例对往水沟排混油废水的商家一声不吭,弄得边上缓解呕吐欲的锡尔再难克制。他的喉头痉挛,满到嗓子眼的浑浊酒液从指缝漏进水沟,里头搀着已看不出原型的半固体。
天,这可都是钱。卖命赢的打赌钱!
锡尔舔着发酸的嘴唇瞪向那层覆着斑斓色彩的污水。立刻,又一阵呕吐欲袭击了他,逼着他起身去别的地方休息。这对醉鬼来说不是个简单事。他走得歪歪扭扭、没几步就踢到了躺倒在灌木间的男人。
“草……!”锡尔又给了他一脚,下腿的位置显然没找好,他捂着脚倚去了树木边上,而呼吸平缓的男人呼吸平缓。锡尔来来回回打量这家伙,好半天才想好适合自己下黑手出口气的位置。
他看起来怪凶悍的……好像有出现在过拳赛广告上?
锡尔盯了他会儿,突然安静而迅速地去解他的衣领——里头有枚项链,闪着贵金属才有的光。
而这里没有任何见证者。只除当事人自身。他伸出手——
*
*
*
【2099PA·童年的一面之缘 】
巴尔托满不耐烦地杵在门口,被阳光扎着后背。
即使是拳场倍数瞩目的新星,也不能逃脱休假时被揪着帮忙家里送外卖的命运。汤已经晃出盒子,馄饨像袋装金鱼似的在包装里晃荡,热气熏得他手疼。室内倒是有充足的冷气,但或许是因为门口堵着个小小障碍物,绕不动路的冷气将将停在他脚趾尖,一点也帮不上忙。
热死了。
他咽着唾液解渴,跨了一步,把手里的袋子怼到“障碍物”面前:“拿着啊。”
事实上,那是个裹着厚被子的小孩。
他几乎把自己包成春卷,只有眼睛露在外头,从40厘米之下吃力地瞪着巴尔托,见他胳膊一抬,立刻腾腾腾地退回房间里,还试图把门踢上一一没空出手,它们正忙着用力捏枕头一一巴尔托赶紧伸长了腿卡进门缝。
“喂,你的外卖!”
他说得急了点,小孩立刻被吓得一哆嗦,死死扒住门把手往外推。他憋着一股劲,整个身体都抵在门上,连落下去的枕头都來不及捡。
他绿色的眼睛水蒙蒙的,但巴尔托的烦闷无法被浇灭。他无视这小不点的惊惶,硬生生把他抵着的门拉得更大。
“放哪儿?”
他看向小孩的脸,惊奇地发现阻力完全消失了。小不点愣愣和他对视着,突然打了个冒出泣音的嗝。
“妈,嗝,妈妈...”
他哭着跑回房间深处,比夕阳浅一点的红发钻出散乱的被子,让巴尔托觉得脸孔被晒得发烫。
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在心里嘀咕着,把汤放到了地上。
“谢谢惠顾咯。”
情人节了我还在写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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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到家的时候纳尔似乎正在织毛线,最近他一时兴起开始织起了毛线,尽管是刚开始学习,但织起来却意外的熟练,短短几天已经学会了不少花纹了。在手工这一点上我是一点天赋都没有,以前给伊万缝补衣服的时候也仅仅只是不会烂的程度,在美观上就完全不能抱有期望了,不如说伊万自己缝的都比我好得多。但纳尔这样学习的如此之快是因为精灵的被动天赋吗?感觉说道精灵就会感觉他们手很巧呢。
纳尔还在致力于手里的毛线,只有提斯卡尔飞到了我的头顶表示欢迎。
“我回来了。”我冲着纳尔喊了一声,他这才起身过来迎接我。
纳尔接过了我左手的袋子,里面都是些装着香料的瓶瓶罐罐。可能是香料的味道太浓了,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才停下来。“怎么买了这么多香料?”
“我去买菜的时候听说今天是东方的新年。”我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所以我买了些虾和生蚝,香料是用来做咖喱虾的。”
“海鲜!”纳尔期待的眼神就像是小狗狗一样盯着我,令人无法拒绝,特别是这双眼睛还属于一名叫做纳尔的雪精灵。
“我还买了椰子,来做椰子咖喱吧?”我把买到的食材都拿出来放到了盆子里,接了了些清水,递给了纳尔。“清理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先去处理椰子。”
在这个季节买椰子真是太贵了,香料也不太便宜。不过新年的话果然还是得奢侈一点?以前就算家里贫穷的时候也会在新年吃点好的呢,连我都能多分到点肉。
等我把椰子里最后一块果肉切下来的时候纳尔差不多已经把把食材都处理好了,每一只虾都处理的非常漂亮。
“下次处理食材的任务就还交给你吧。”
“诶?”
“怎么,你不愿意吗?”我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点意外。因为……”纳尔有些慌乱地向我解释。
不管几次纳尔的反应都是这么可爱!如果是伊万的话肯定会说什么姐姐你这招已经没用了,我已经长大了之类的话。明明还是个小孩子,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小时候也是会像个小跟屁虫一样的可爱孩子,虽然现在也很粘人但是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坦率了……什么时候是不是应该回家见见他呢,把纳尔介绍给他认识的话肯定会生气吧,这一点到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呢。
“埃尔?”
“是?”
“我已经喊了你好几声了,你生气了吗?”纳尔听上去有些委屈。
“我没生气。”想东想西的完全没有听到他在喊我,为了防止纳尔看出我没有认真听他说话我连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新年的话果然还是要喝点酒吧?”我打开橱柜把酒桶提出来掂了掂,上次买的啤酒已经只剩三分之一了。我们是不是喝太多了?从下周开始节制一点吧,这样下去要变成两个酒鬼了,虽然喝醉的纳尔的确很可爱。
“还有吗?要不我出去再买一点吧。”纳尔凑到我旁边问道。
“足够了,还是少喝点吧,万一喝醉了明天会头疼。”我把柜子里啤酒拿出来递给纳尔。“你也是,最近是不是喝太多了?这才买了半个月不到吧?”
虽然我也喝了不少就是了。
“好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我的了,你就去等着吧。”我又给纳尔递了几只虾。“这些是给提斯卡尔的,别忘了喂他。”
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工作了。说起来咖喱的做法还是以前打工的酒馆老板教我的,这种混合了各种香料的独特食物的确非常好吃,味道也很多变。
先把虾和配菜炒熟,然后加入咖喱和椰汁炖煮一会儿就可以了。生蚝的话很快也就能蒸好了。
我把菜端出来的时候纳尔已经摆好了餐具。
“给,你的啤酒。”纳尔把啤酒杯倒满递给了我。
“你真是喜欢酒啊。”想想刚认识纳尔的时候还以为是一杯就倒的那一类呢,结果意外的能喝。
纳尔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快吃吧,忙了半天你应该饿了吧。”说着放了一只虾在我的盘子里。
纳尔实在是太可爱了!我清楚的听见自己笑了出声,纳尔因为我的笑声再一次红了脸。我深吸了一口气把笑意压了下去。
“不逗你了,再这样下去你要比盘子里的虾还红了。”
“埃尔!”纳尔似乎有点恼羞成怒。
“咳。”我举起酒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那让我们来庆祝新年吧!希望今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能在一起。”
纳尔也举起了酒杯,我听见他小声说道:“我也是。”
那么就希望我能长命百岁,能和他在一起久一点吧。
*预警:下文含血腥恐怖描写,还有成人向内容,如果您对此感到不适请不要继续阅读
*但是,也并没有那么刺激,请喜欢刺激的朋友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内含女装和变态!我变态了!双重的!
*字数5170
*女装
变化是悄然来临的。古井真集站在学校的楼梯上,正在思考要许一个什么样的愿望。他感到身体有些古怪,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坠下去,他低头一看,差点叫出声。
那是一对乳房。
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触摸的冲动,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的头发也变长了,而下身陪伴他多年的兄弟……不用说,不见了。
直到这时古井真集才明白,自己从扭蛋机里扭出的东西,竟然真的能派上用场。
这可怎么办?古井真集烦恼起来,这要是变不回去可怎么办啊?要是以这副样子去见真理子,她到底应该叫自己爸爸,还是妈妈?
她的异常很快被周围人所发现,古井真集由此得以确认,自己的变化并不是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幻觉,而是能被他人所认知的现象。她勉强应付众人好奇的目光,胡乱许了个愿望就逃回了旅馆。她还没来得及歇息一会,突然就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
“喂!这是怎么回事!!”
是悟。他……不,现在应该是“她”,她怒气冲冲,杀气腾腾,连鞋子都没穿就来找古井兴师问罪。之前古井也见过悟君扮成女孩,但现在悟的样子比起那时,更像是真正的女孩子。考虑到自己的状况,古井对悟的情况稍微有点猜测,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是也变成了女人吗!!!!肯定是你搞的鬼!!!!”悟气急败坏地狠踢了古井一脚,古井真集跌在地上,感到自己非常柔弱且颓废。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古井抱着脑袋大喊。她不敢说出她的猜测,而且她也不敢确定,悟的变化与她的变化真的毫无关联。
“怎么会不知道!!难道还有其他人也变成这样了吗!虽然性别这种东西无所谓,但居然有人敢对本大人做这种事。非杀了他不可…………”她咬牙切齿地说。
“我哪有那种胆子对你做这种事啊。”古井唯唯诺诺地说。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啊!!!!”悟一屁股坐在床上,向古井伸手,“我的哆啦A梦呢???”
古井赶快起身去拿那个蒙了一层皮的哆啦A梦,递给悟。悟皱着眉大声抱怨,却也还是收下了。
似乎连悟都对这种现象毫无头绪,古井想到这里更加忧愁,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也不想变成女人啊……真理子……真理子会怎么想啊……”
“真理子是谁?”悟的语气一变,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古井真集感到非常不妙,结结巴巴地回答:
“是,是我女儿……”
“小孩子?”
古井真集点点头:“今年八岁了。”
“要跟我抢玩具的话就只能杀掉了。”悟毫不留情地说。
“她很乖的,会把玩具分给你玩。”古井真集赶忙为自己的女儿说好话。
“也已经活了八年了……足够了吧?反正这种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只要活着就有可能回来抢哦?留着没必要的东西可不行。还是说你会把她也送给我?那样本大人会考虑一下不那么快清理掉。”
古井真集感到一阵恶寒。真理子,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唯一的活下去的理由,她唯一不能放弃的东西,在悟的眼中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她攥紧了拳头,意识到自己产生的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她并不是对悟君先前的行为毫无意见,那些毫无理由的恐吓,捉弄,强迫她跪地求饶,她都感到恼火,仅仅是因为生命受到胁迫,她才不情不愿地忍受下来。但是,只要想到悟可能会对真理子下手,她就感受到难忍的愤怒和煎熬。
她不该提起真理子的事的。
古井真集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真理子现在不在这里,至少现在,她的人身安全不受悟的威胁,只要在这期间让悟打消这个念头就可以了。
“作为爸爸……呃,以后可能不能当爸爸了,我还是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希望悟能明白她为人父母的心情,但悟显然并不打算费心去理解。
“那关我什么事,”悟满不在乎地说,“再说了,你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万一她现在已经死了呢?”
古井真集露出一个苦笑。是啊,她现在被困在这个古怪的小镇,连真理子是否安全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也不知道。
“也许是吧。我可能也会很快就死掉。”
悟冷笑一声。
“你要是想现在就死本大人也可以满足你,趁着心情好。”
“我还不想现在就死,至少要努力一下。”古井老老实实地回答。
“嘁。”悟咂了咂嘴,对古井投来轻蔑的眼神。
“你以为你会不会死是你自己能决定的吗?我的玩具要是胆敢被那种垃圾假货杀了……我想想,那就把你的灵魂之类的也一起捏碎算了。”
悟做得到这种事吗?古井真集思考着。她不敢确定,但可能性很高。自己的生死已经完全掌握在悟的手中,她现在更加清晰地确认这一点了。想清楚之后,她反而觉得莫名有些放松。
“确实啊,我是没办法决定自己的生死啦,甚至性别也没办法。”
悟皱起眉头:“……呃,性别就这么重要吗?你们真的很奇怪耶!”
小女孩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套衣服,扔给古井:“喏,梅莉穿不下的衣服,送你了。”
古井把衣服展开仔细瞧瞧。这是一套精美的洋装,典雅的黑色长裙点缀白色花边,很是好看。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没穿过裙子,古井真集不免有些羞耻,但现在的这具身体显然不适合他的日常服饰,衬衫胸前的纽扣都快挣开了。
“看样子明天我只能穿这个了。好吧,谢谢悟大人。”她觉得自己正朝着不妙的方向转变,现在将悟称呼为“悟大人”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以前一直都在当男人,一下子变成这样不是很习惯。”古井真集说。
“有什么不习惯的?不就是头发长长了吗?”悟歪着头问,这时的她总算有点像个普通的小孩子了。
古井真集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胸部:“还有这里。”
无论怎么看,悟的年龄都没有到第二性征开始发育的阶段,因此即便现在变成了女孩,胸前也如同男孩一样一马平川。悟看看自己的胸前,再看看古井的胸前,立刻暴跳如雷:
“这不公平!!!是谁干的!!!!我杀了他!!!!!”
古井真集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悟恶狠狠地转头,死死地盯着古井看,视线能把她的脸上盯出一个洞。
“那个,其实没有比较可爱,”古井真集赶快弥补过失,开始数落自己胸部的缺点,“很沉的,不是很舒服。”
悟沉默片刻,又大喊起来:“骗子,你们的电视上明明就更喜欢那样的!!!!!”
“因为喜欢胸部的人自己身上没有长,不知道有多沉重啊……”古井叹气。说真的,那些喜欢巨乳的男人都应该自己长一对乳房,体会一下这种沉重的滋味。
“可恶……”
悟紧紧地盯着古井的胸部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露出狠戾的笑容,凑近古井。
“那我帮你切了吧。”
古井真集吓了一跳,猛然往后缩了一下。悟看她这样,冷冷地笑了一下:“看吧,还说不喜欢。”口是心非的大人最讨厌了!!!”
“这个,这个是条件反射……”她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本想给悟讲解一下条件反射与非条件反射的差别,在看到悟君的眼神之后,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如果不疼的话,切掉也可以的。”
“笑死了,多大的人还怕疼……那当然是不可能不疼的啊!”
悟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恐怖的笑容:“越疼越好。”
古井真集把手抱在胸前,连连摇头,悟看她这副抖若筛糠的样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嗯嗯,露出这副害怕的样子就对了!那么明天也继续努力给本大人上供吧!”
古井真集稍微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真的会被切掉呢。切掉事小,要是流血过多而死可是得不偿失。
古井真集似乎保住了她突如其来的第二性征,而悟要求她一起去找把他们变成女性的罪魁祸首,找到的话,也许就会有扭蛋币作为报酬。但悟似乎不知道,她手中的扭蛋币才是罪魁祸首,古井真集决定闭口不言,说出这件事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下次也加油好好惨叫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悟就从窗子跳了出去,在夜空里留下一连串笑声的回音。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古井真集终于得以入睡,这一夜却噩梦连连,提着刀的小女孩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直到天明。
第二天,古井真集做足了心理准备,穿着悟给她的黑色洋装出了门。同行的精神强韧的年轻人们飞快地接受了她的变化,以名井纪悠为首的几个女学生还兴致勃勃地给她化了淡妆,现在的古井真集看上去跟普通的女性根本没有差别,这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甚至不敢看镜子,虽然,她也觉得,变成女性的自己好像挺好看的。
但这实在是太怪了,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变回原状?
古井真集跟着一行人去了一间民居,她突然发现,有一个洋娃娃一直跟在她身后。
被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一直跟着,古井真集竟然没有太多害怕的感觉。她莫名觉得,这洋娃娃的主人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算了,悟心情好,她也比较安全。想到这里,古井真集就觉得,保持现状也还不错。
*一些变态的事
即便已经见过很多次内脏和残肢,古井真集仍旧没办法完全抑制住恶心感。这与某种他生来就有的生理反应一样,是无法靠着意志力来控制住的。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控制住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是悄悄潜入警察局的,里面甚至有走来走去的巡警,稍微大一些的声响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没有人愿意被抓进警局,古井真集自然也不例外。
他猜到悟君可能会又趁此机会惊吓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这次是新花样。
冰冷的,湿润的,黏滑的,散发着血腥味的东西。古井真集听到“咕叽”一声,它掉到自己的头顶,然后缓慢地,缓慢地,像一只蛞蝓一样,从他的脸上慢慢地滑下。
他明明知道的,知道这是悟君制造的幻觉,即便这不是幻觉,也知道这些都是假象,是不会对他造成危害的东西,但他仍然抑制不住恐惧感。就像人明明知道鬼屋和恐怖片中的场景都是虚假的,但仍然会因为突然出现的画面尖叫。
这种折磨是不会停止的,除非他立刻开始尖叫。但他不能,因为那样做了之后,才会引来真正的危机。也许悟会帮助他逃出生天,但其他人怎么办?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其他人,只能拼命忍耐着快要冲出喉咙的叫喊声。
像是对他的反应表示不满,他的头顶响起了复数个声音,啪嗒啪嗒,软绵绵的东西掉在他的头上,他尽量不去思考那是什么,但腥臭的味道和黏滑的触感明明白白地告诉着他,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越来越多的内脏残块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以将要把他淹没的气势,不断地落下来。
叫吧。叫出来就解脱了。古井真集心底的声音说。但他尚且没有失去理性,用手紧紧地捂住了眼睛和嘴,浓烈的血腥味自手掌传来,使他胃里猛地一阵翻涌。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样使他免于接受视觉上的冲击,但浓烈的气味和粘稠的触感似乎在他闭上眼睛之后来得更加强烈,像是提醒他自己的身体正身处地狱一般。彻底的黑暗带来了更深的恐惧,让他甚至一秒钟也不能再忍受,他睁开了眼睛。
有光出现在视野中。
不是阳光般金黄色的光,也不是白炽灯惨白的光,而是赤红色的,血一样的光芒。
一双赤红色的,流着血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呜!”古井真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短促的哀鸣。他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颤抖,只能拼命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眼睛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似乎不像刚刚那样恐怖了。
古井真集知道,这次折磨大概已经结束了。他跌坐在地,脸上黏腻恶心的触感还在,他感觉脸上一阵冰凉,伸手去摸,才发现那是自己的眼泪。
“明明就很害怕,下次把你的手砍了。”
眼睛的主人说。
“饶了我吧……”古井真集小声求饶,那个声音没有再回复他的打算,但他知道,悟仍然在那里。
悟君心情好的时候,古井就会得到庇护,这是他这几天中领悟到的事。在弄出动静的大家躲避警察的时候,他直接被悟扔上了二楼,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经历了刚刚那样的惊吓,换来这样的报酬,古井真集并不知道这算不算一次合适的交易。他听见楼下混乱的打斗声,不安地等待着事态结束,过了片刻声音停息了,有人走了上来。
所有人都满身是血,但神态轻松,为首的神宫寺秋甚至抱着一个人头。
一个人头。古井真集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东西。他闭上眼睛,但那副景象已经烙在他视网膜深处,即便是闭上眼睛也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张平静的脸,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生命的迹象,不会呼吸,也不会挣扎,不会再睁开眼睛……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心情,尽量压抑住身体的躁动不安,让自己集中精神去做眼下该做的事。他应当跟其他人一样搜索这里,但是他们走向的那个方向……是尸体安置处。
古井犹如脚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他绝对不想走进那个空间。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念头,转眼间他又变换了位置,一个没有巡警的目光会注视到的地方。
“谢谢悟大人……”他小声地道谢,独自一人在这个安全又温暖的角落里默默流着眼泪,消化着刚刚因为猝不及防地目击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而产生的燥热感。
古井真集认识到自己有些特殊,是在大约十五岁的时候。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有迹可循,他儿时最喜欢的故事,是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的前半段,每当公主吃下毒苹果,睡美人被纺锤刺中,他就感到一阵兴奋,却对故事剩下的部分没什么兴致。他喜欢盯着书上的插图看,这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快感。十五岁那年他喜欢上一个女生,只是因为偶然发现她在体育仓库午睡,他误认为那一瞬间的心动是喜欢,后来才发现那一切只是误会。
古井真集开始意识到,自己会对睡着的东西产生性欲。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甚至猫和狗,他的身体似乎只对睡着这一概念有欲望。他喜欢看人昏昏欲睡,任人摆布的样子,在他躁动的青春期里,他总是想象着这些来发泄自己的欲望。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但他生来如此,又能怎样?这成为了他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不为任何人所知。他就这样普通地长大,成为了一名教师,与妻子相识,结婚,然后有了真理子。
他觉得自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人了。即便有那样奇特的癖好,那又怎样?难道其他人就没有秘密,没有谎言了吗?他对妻子也隐瞒了自己的秘密,说出去只会徒增烦恼,不如隐瞒到底,他不希望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三年,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妻子深夜未归,他焦急地等了一个晚上,只等来了医院的电话。他冲进医院,在手术室外等了一夜,只等来了一具盖着白布的遗体。
让我看一眼她吧,古井说。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
医生掀开白布的那一刹那,他仿佛被雷击中一般,猛烈地颤抖了一下,跌坐在地。那是他爱人的脸,但已经不复往日的美丽动人。她宛如沉睡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但她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古井真集尚未来得及悲痛,他讶异地发现自己产生了异常的反应。他从未想到会变成这样,他不是只对睡着的东西有反应吗?明明妻子已经不会再醒过来了,他这样告诉自己,但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样的事实,他下半身的感受就越发明显,两腿之间的东西完全不顾及他悲痛的心情,缓缓地挺立起来。
他在此时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他为之兴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夺门而出,冲进最近的厕所隔间。
古井真集脱下裤子,看到他明晃晃的罪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脑海中全是妻子毫无生气的脸,那个景象将在他的噩梦中反复出现,审判他的罪行,折磨他,拷问他,他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徒劳的道歉。
片刻后他喘着粗气,擦着手上的脏污,在厕所里放肆地号啕大哭。
在妻子尸骨未寒之际做出这种事情的自己,应该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古井真集在他二十八岁那年,终于彻底地变为了非人。
东京的早上八点钟,早间新闻刚刚开始播报的时刻,多嘉山夫妇就早早准备好热气腾腾的吐司与牛奶,母亲上楼敲了敲儿子死气沉沉的房门,得到了一两声含糊的应答。
“爸爸妈妈去上班了哦,小纪。”她柔声说,“早餐就放在桌子上了,记得吃掉。”
温纪从鼻腔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鸣,隔着门板听不真切,但因为再过不久就是通勤早高峰,母亲只好放弃推门而入的想法,转而警告似的敲了敲门板:“不要睡到中午还不起哦,早餐要趁热吃。”
然而事实上,房间的门早在一个小时前就被温纪反锁,青春期少年的欲望总是来势汹汹,而多嘉山更不是个会难为自己的人。
他缩在被子里只敢发出含混的单一音节,是因为怕一开口就是一连串令人面红耳赤的气音,拜房间的隔音很好所赐,他厚厚被子下“电动玩具”的嗡嗡声并没被母亲听到,然而与一墙之隔毫无察觉的母亲对话这种play对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几乎是楼下的大门刚刚落锁,他就在自己与震动棒的双重作用下达到顶端。
很俗套,但又不可否认的,他在那一刻眼前闪过白光,等回过神来眼泪已经淌了满脸,在锁骨处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静静喘了一会儿粗气,他平复下来呼吸,才在初春仍旧寒冷的空气中伸出一节裸露的手臂,拿过正在工作着的摄影机。
该如何解释呢?
是的,他是个福利姬。
或许是在对自己目前古井无波的生活做出反抗,又或许是一个刚刚踏入性萌动期的少年在大胆地向自己的性向提出质疑,他在国中时期成为了一名...女装coser。这样确实刺激,在追求反叛的少年心里这几乎可以称之为一场别出心裁的行为艺术,多嘉山的骨架不大,国中生的小孩子又几乎不处在发育期,那时喉结与身体线条并不明朗的他竟然也能以假乱真那么一段时间,只是这种快感就像一场短暂的自我抚慰,在稍纵即逝的沉迷过后,一切就又开始索然无味起来。
他其实时常在漫展上被认作真正的女孩子,尽管照平均身高来看,多嘉山这样的“女孩”是走在路上会被刻薄的女生偷偷叫“东京塔”的类型。他在努力贴合人物的同时,其实也在苦恼:怎样才能不在每次去男厕所的时候碰见一脸幻灭表情的死宅。
不过幸运的是,他很快找到了新乐子。
多嘉山是个不吝于展现自己身体的人,或许跟小时候的慷慨有所关联,毕竟妈妈常说:“我们小纪一向是个乐于分享的孩子。”,而在做福利姬这点上,他简直无师自通,可能是因为“男人永远最懂男人”,他总是知道屏幕对面的粉丝们最想看到他穿着谁的cos服摆出怎样的姿势。
“屑”应该是天生的,他尽管沉迷于粉丝们对自己身体的疯狂迷恋,但仍然会在心里窃窃地嘲笑:“对着穿裙子的男人打飞机什么的,真的是只有变态才做得出来吧?”
不过不论他再怎么瞧不起那些摸不到女孩子或男孩子小手而只能把自己当做性幻想对象的肥宅,他仍然把自己经营成了色情网站势头正足的超人气新星。
刚刚那场匆忙的性爱正是前不久粉丝要求的福利,在镜头前自慰不是第一回,可以预想到,粉丝们看到他这样借着被子遮遮掩掩会怎样调侃。于是他拧着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就这样敷衍了事,粉丝们每月花钱订阅他的频道可不止是为了听他裹在被子里呻吟,作为男性,他还是很懂屏幕对面的他们最想看什么。
于是,他慢吞吞直起身,露出赤裸的胸膛。
房间里没有开暖气,是因为昨晚入睡前多嘉山怕第二天的空气太干燥。他用被角围住自己赤裸的下半身,重新布置好相机,调整出一个既不会拍到脸,又能将上身的景色尽收眼底的姿势。
他凹陷下去的乳头在寒冷的空气里慢慢挺立起来,甚至不需要多嘉山去伸手拨弄它,就已经乖顺地含苞待放了。他的皮肤很白,常年不见阳光,透过那层皮肉好像可以看见淡青色血管中泊泊流淌的血液,乳头透着肉粉色,看着像朵孱弱的花苞,可这朵花苞却又在手指的玩弄下重新焕发生机,变成艳红的颜色,在雪地中热烈地盛放起来了。
多嘉山咬着下唇,细细地呻吟起来,男人们最喜欢这种欲拒还迎小猫式的叫声,似乎这样更能激起他们旺盛的征服欲,多嘉山对此当然心知肚明,于是尽管自己玩弄乳头并能没体会到多少快感,他还是做出了一副“太超过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提前高潮了”的样子。
被扔到一旁的遥控器重新获得宠爱,被主人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
三个档位硬是被多嘉山玩出花儿来,被子里传来沉闷的嗡嗡声,他毫不怀疑这点暧昧的声音会被摄像机忠实地收录进去,于是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在镜头前更加诚实地展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情动的细节了。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不大,却仍然分明,指尖是微微的粉色,是猫咪肉垫的那种粉。这样具有情色意味的手指和柔软却坚韧的乳粒纠缠在一起,更让他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情色气息。
仿佛不经意间,他从被窝里探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欲说还休,他早就剃了腿毛,毕竟再变态的粉丝也接受不了自己关注的女装少年腿上黑森林肆意生长,除此之外,他的踝关节、膝盖竟也透着粉色,这样的颜色让多嘉山有信心认定这段视频的点击率一定不错,不过,这些带有浓烈性暗示的薄粉当然不至于天生如此——他提前在腿上打了腮红。
多嘉山真的很心机一男的。
他尽职地在镜头面前表演,时不时摆动两下纤细腰肢,露出一点殷红的张开的嘴唇,舌尖间或微微探出来一点,泛着亮晶晶的水光。
凭借着从A片和G片里看来的知识点,他很快驾轻就熟地攀上顶峰,眼泪含在眼角,要掉不掉,可惜这样的景色注定无法被镜头收录,观众们只好在手淫时盯着他的舌尖与嘴唇瞧,这群可怜人恐怕只有依靠幻想才能看得到多嘉山在他们身下婉转啼鸣的样子,可惜谁也不能断言,他们脑子里那些加了柔光滤镜的下作幻想与此时此刻,究竟哪个更胜一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多嘉山即便不去做推特上的福利姬,也完全可以做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博主,他镜头的摆放位置十分巧妙,春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和窗子的缝隙探头进来,被切割成锋利的碎片,投射在多嘉山这张雪白的画布上,橙黄与白色交织,碰撞出一副情欲的画卷。
多嘉山小声哼鸣着,摆动腰肢,哀怨地小声抽泣,向他忠实的观众们发出带着哽咽的邀请,在街道汽车的鸣笛声、熙熙攘攘的交谈声中,高潮了。
他关掉摄影机,疲惫地蜷缩起来。
刚刚那段视频会和第一段剪辑在一起,作为付费内容上传到他的频道里,不过,那也是他睡醒之后的事了。
作者:小矮
一方犬设B
与A[迫碎]共享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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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lasting Arms - Vampire Weekend
[I was born to live without you]
[But I'm never gonna understand,never underst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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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与十七岁
即将启程,行将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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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姿态警戒。还不习惯如今身躯。绷紧耳与脊梁。
对面沙发座上,人类想让气氛放松。"你还认得出我吗?"人类说。
狗打量他。眼珠聚焦。
"狗原本不是视觉动物。我们不用眼睛辨认。"
"我知道。"
"我现在能闻到的气味,"狗说,"已经完全不同。我的记忆没有损伤,但不能再对照。"
"嗯。"
"声音会变很多,根据你的年龄。"狗说,"综上所述,我不认识你。"
"好吧。"人往沙发背狠狠一靠。
他这么做是无法扯松一分的。"那就是你做选择的理由?"狗说,声音变得细而锐利,脆弱,"我们有什么过节?"
"你就一定要那么想?"年轻的人类不快地歪脸。
"因为我见过许多。"
"见过什么?"
"如果没因报复而彻底死亡,它们会发疯。将所有人当作憎恨的对象,与猎物。"狗的眼耳与声音低下去,"忘记收敛。很难解决。"
"这样发泄怒火的人,才是大有问题吧?我要怎么做才能被信任,"人类哀怨,撑脸摊手,"保证金、医疗费全如数付清,签的特别版领养协议,厚厚一叠。"
但人类阴暗的声名广有传闻。他点过头的规矩,他想不遵守了,完全可当没存在过。狗的尾动了动。
"你很矛盾。"
"我不觉得,"人类说,"你只是不理解我的计算方式。拜托,我能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做?算了,你可以只当换了个工作环境,"他丧气地说,"条件还好上不少。"
"只当是工作。"
"就那样做吧。"
"那样的话,"狗说,终于平淡了些,"你可以放心。幸好你没选小狗。"
"怎么说。"
"被热情迅速消散的孩童饲主抛弃,会重创它们不成熟的心。大多也会发疯。很难处理。"
"我不是小孩。"
"是的。开始厌烦的是孩子。决定遗弃的是成人。"
……人类持续不愉快着。用力晃了晃右手,发出零碎响声。
狗将头扭向一旁。全都低下去。
"请别在意,"狗说,"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关于人类如何擅自决定它的全部未来,关于人类随时随地看什么心情、怎么对待它。
就算忍不住说一两句呛人话,忍不住不放警戒。它训练如此有素,经验丰富,克制、服从、完成任务,绝大多数时间不会有误。
同时不予人信任。
"你可以这么想,"人类说,"是你做的所有好事的好报。"
"好报?"
"除非你觉得……"
狗莫名露出疑惑。人类多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不敢问,比怕死更怕确认答案。必须知道答案。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狗低头,看自己张开的,重构拼凑的手。
"我没有意见。"
费尽力气得到的,仿佛只是空壳。距离还是如此遥远。
·
没人知道K突然从哪冒出来的。他是来夺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反正他如此宣称。那么说的话,肯定还是有人知道他的来源。但他归来现身的前一刻,那些会吐露秘密的声音已被抹除,留下红漆。
如同复活的幽灵,短时间里他应该是将所谓"属于他的东西"都收回了掌心。手段过于迅捷;拼尽全力追出暗夜,还是太晚。一眨眼,时间就会流干净。
如同童话,复活的王室在日光照耀下重回王座。不过故事并未就此结束,才刚开始,还有太多不稳定因素。人们不敢当面发声,怕是马上被敏锐的眼光闪电劈碎;背地里集群地、各自地搭建,抹除嚣张年轻人计划的桌面模型。
这水面下凶兽四伏的事态,作为瞄准镜中心,他自然也门清。
"所以,我需要一条护卫犬。这不十分正常吗?"
他笑容占理,一定有隐心。好似他表情认真地倾听一切领养事项,对反复强调也不流露一点的不耐烦。翻阅可选对象的资料文件夹,对每一页都很感兴趣的模样,原来如此,还会有这种,这样的事也有参与啊,真是学到不少;翻到最后一页,顿一顿,转为平淡,再轻手合上。
演得夸张。他在到这里、坐下之前就早有固定目标,不可撼动。
"我们……我不建议您选它。"负责人谨慎表达意见。年轻人最近的张扬表现,让不了解的人抱有恐惧,怕不小心惹怒他招祸。而没有人真的了解。
"理由?"
"它不好相处……"
"你们的资料上说它擅长精准服从。经验老道,也不像小狗那样跳脱、爱耍脾气。这是你们自己写的。"
"心理成熟而固化的狗,会很难与新的饲主混熟……"
"它能完成任务就足够了。看这履历。它的能力我最能信任了。"
他们真该伪造一份不起眼资料。负责人深皱眉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换副认真直接地谈的表情。即使如此,K还是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抽空看一眼手机,物流更新信息。
"说实话,我们不想它被谁领走。尤其你,很难被评估为一位好饲主,理由你自己清楚。"
"唉。我会做好我能做的一切。不信任我,那随你们加协议条例。但毕竟是护卫犬,不可能不受伤;我也会全力提供医疗保障,你想的话,把这一点也写上吧。"
"我们本就为此提高了保证金数额。"
"再加倍也可以。"
"你究竟图谋什么?谁都看得出这投入与回报严重失衡!"
一张脸从外侧撞上他们身旁的窗玻璃,将两人都吓得一顿。听不清他们的对白,一岁多的小狗眼里放射好奇光芒。然后被训练员匆匆拽走,人在外侧对他们表露一份歉意,隔层减弱的嘈杂声响涌入走廊。
晨间训练结束,他们都看见,他们正谈论的狗走在队尾,前方的孩子们欢笑掺着玩闹,四处跑跳,它平静行走着,仿佛不觉察跟随它转动的视线,没在看、在听任何东西。被逃躲追咬跑过的小狗猛撞,晃悠一下。
消失在走廊尽头。
继续说。"……一切以物质得失为基准下决定,那是机器。"K说,"我是人。"
别人在等他继续说,他不解释了。恢复样板笑容。"还有什么拒绝理由要说?"
负责人已经不在工作状态,露出忧郁。"它两年前就该退休了,但它不肯。限制出勤,都会让它自行丧失仅剩的活力。它平静,而致命顽固。"
"嗯,嗯,这样啊。"
"履历漂亮,但它实际体能已大不如从前。我们只希望剩下的一两年它能安稳过完。你明白了吗?"
"嗯,我懂了,它真被人爱,"K点头,"而比起你们,我能提供给它更好的。我全心只用照顾一条狗。"
他决定了要得到什么,是不可撼动的。
·
不可撼动。
签掉厚厚协议书,被重复强调喂养与相处的禁忌。付清金额,新的住所里一切设施装修安置完成。全采用不伤敏锐感官的材料,无须提醒这种小事。
正式交接日,下午,处理完自己的事,K离开办公室,从这时驱车到达,刚好是约定时间。他心情愉悦,接起电话,脚步轻快,刹然而止。
出了点意外。
交接前的最后一次任务。自然,它不会干坐等待。
没能阻止的爆炸。至少伤亡降至了最小。多亏了它的抵挡。
在耳旁、在最近距离的冲击波。
也不可撼动。
·
狗恢复意识。
还活着,它想。但感官知觉微妙地不对劲。它睁开眼,朦胧体验全部清晰上线。
能见到的、闻嗅到的一切,肩胛到手背的触觉。它能活下来,真是个不计代价的奇迹。它看起来十分茫然,人类护士不理解犬类的认知方式,拿来镜子让它看。
世界的色彩发生剧变,它回忆起双眼连带大部分躯壳烧灼破碎的剧痛,对发生的事理解了一部分。镜中映出自己的脸,有充分的资料进行修复,人眼看不出前后细小差别;只是对曾经的敏锐者而言,一切都不同了。
那影像是自己;是自己?自身的触感与气息都变得陌生无比,不止如此、能感知到的整个世界都是。令生物窒息的新星球般,认知中激烈的矛盾失调,对这存在姿态的庞大恐惧。
它接过镜子,砸向护士的脸。一切都尖声破碎。
·
K快步经过走廊,病房外气氛严峻,医生一边按着伤口止血,甚至朝他流露情绪大声抱怨。他一言不发。对方回过神,也不敢再多说一字。
那些被残存躯壳接受,但心理无法接纳的部分。狗已经挠开脸颊的人工皮肤,穿过裂隙,指爪碰到包裹颌骨的肌腱。为去除痛楚制造出更多,陌生、剧毒的痛感填满房间。被视而不见,目光颤抖,又低头看自己张开的手。
K走进房间时,朝身后挥挥手,右手,关上门。狗重构的利齿暴露在外,嚼碎了重构的指骨,用力扭头,一节节零件沾着表皮碎片飞散,一节滑到人脚边。照在它身上的阳光温暖明媚,边缘毛丝清晰可见,它就坐在大敞的高楼窗台旁。
它转回头来,看陌生人类。
我身处何方?我成了什么东西?
K一声没出,本能高素质的攻击者已扑至身前。
那沉默压抑如死的,一旦爆发最难挽回。从对上的目光奔涌而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得怎么做,怎么生存下去才行啊?
毫不收敛出力,全集中在齿间,狗一口咬碎拦住它去扯裂人类喉咙的手。材料破碎的声音,咽下去的几片,口感与味觉,像一针强力镇定,钉住它的动作。
在边缘,拇指的连接彻底断裂、坠落。"痛……"空气里没有一丝类似于血的气味。被刺穿的手掌残破不堪,咬合之外的指尖动了动,一个示意。
"可是,你不痛吗?"人类对凝固在身上的狗说,撑起一点身体。也不敢把手挪一挪,更别说抽回来。
刚精细修补好的身躯,脸庞,转眼又如此骇人,可见一根暴露神经的颤动,不敢与抢救回来的原本残躯做比较。从眼望到心,那里也纠成了一团,挤出苦汁滴落。
狗松开口,爬起了身。转向一旁。那些短暂的爆炸焰火熄灭,窗口又闭合严封。
·
我拼上全力挽回。
我做错了吗?
只是自我中心地,为你制造了更多苦痛吗?
那问题会永恒、密闭地萦绕在我身周。
·
"是这样的,"躺在关了灯的卧室床上,K说,睁大双眼,疲惫无法入睡,"这不是份无休的工作。这住所的警卫设施很齐全。你去休息就好,不会有危险。"
"人们都这么说,"倚靠枕边床侧,狗坐在地板上,"在死于梦中之前。"
人实在没想到过第一晚会发展成这样。
"你大约没理解。这不是件短期任务,你可以不眠不休顶上三五天,结束后再回去充分休息,恢复透支的体力。你已经易主了。"
"……"
"现在我说了算。"
他想伸出手去。攥紧了手,收回心。
"……"
他爬起一点,打量狗片刻。起床开灯。
小瓶里的药粒沙沙响。"不适就服点药。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的残损比例太高,而且修复材料原本是针对人类设计,你身上会发生什么异常,完全未知。很难受就说,带你去看医生。"说着,人自己吞了两片。习惯性的。外力严重破坏的损伤,修复后还是会有段时间不稳定。
他那只手没拿稳,狗接住了摔落的药瓶。药物里附带一点镇静。
灯重新关闭。人重新躺下,见另一朦胧的身影走出门去,大概是听从地回了对面为它准备的房间。它适应了夜间视觉的变化吗,他想着,脚步又转了回来,连带什么拖过地板的声音。走到床边近处,他看清楚了。它们大多不会乖乖配合你费心给予的布置,没养过但有所耳闻,不如一见,狗披着毛毯,还是睡在了床旁硬地板上。
残存的呼吸声中,入梦之前,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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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的感官比人类本身的更完美精巧,但对标的只是人。残留的一对原装耳专注搜集异样信息。它安静得不被注意,不显威胁,仿佛不存在,跟随饲主穿过他人派来的保镖行列。尾摆向一侧,踹飞第一支暗中掏出的枪枝,最后一人还未被咬穿动脉,先被饲主打穿额头。
"……强度差距也太大了。你得继续学着收住力。"蹲在一旁,K说,伸出手像接雪花,一节无法承受而断裂的小指落在掌心。"快进入衰退期了都还能这样,不愧是狗。"紧接一枚被吐出的锐齿碎片,满是污色。
"对不起。"
"嗯?不需要道歉的,"人站起身,拍拍灰、擦拭脸,"这样一场仗,我一点没损伤,干得多漂亮。"
"反复修缮,造成太多的额外花费。"
"那种事吗,完全不必在意。"
多了道切痕的耳垂落着。他想伸手。他握住口袋里的车钥匙,去想前往医院的路径。
"总去医院,也耽误你的日程安排。"
"可是,是你挡下了一切吧?但也小心点,完好的部分本来就不多了。走吧走吧。……还能走吗?"
"为什么?"狗说。
"唉。大概就是获得了权力,于是想自私任性一番吧。"人说,收起笑脸转去,背对着往前走了。渴求实现任性的愿望,所以才拼命去获得权力。抬脚跨过掐至沉默的障碍。
狗很快跟上脚步。"别再任性了……"
"为什么?"
狗制止了自己逾越的意见发表。
"有话直说,对我不用顾虑。"
"……别给自己树太多敌人。"
啊,那个意思啊。"我没刻意去招惹谁,许多敌对不可避免。再说我又不用怕,我现在有最优秀的护卫——"
"别依赖。"
他笑着,丧失了笑意。
"我会做好工作,"狗说,"你得考虑将来。"
·
备用的成套替换材料,都早在医生处预备好,这种流程变得快捷、变成日常。结束后的时点,该去吃饭了。在餐厅将人类版本的葱、可可碱与咖啡因忌口全部选上,味觉改变已经适应,与人类一致,无须再做定制。经常的主要问题是得看餐厅,是否接受犬类入内进餐。
决定权交给人,狗总是不表喜恶,照单全收。边吃边盯着每个桌边来往的店员顾客。
"你能不能。别总在工作状态?"
"只当是工作。那是你说的。"狗茫然。
"我那么说过?有些话只是一时借口。你以前全心投入的生活太无聊了,我觉得。成天周转损命,没有任何娱乐。为什么那么苛刻?你真喜欢吃这个吗?"
狗没有答话,进食速率不变。
"唉。这段时间我也好累。我要休个假。去个秘密的地方,谁都不知道,追不上来。"
"只要有信息来源,就会泄密。"
"但来源是我自己,这是绝对安全的秘密。"他说,搁下餐具、露出神秘,"你知道的,我来自秘密。所以我能作为保障,你也可以第一次休个假。"
"那是什么秘密?"
"不能说,不能被听见,在这种地方,随时随地。但,你很想知道吗?"
只要记录全被抹消,就没人记得。在你数不清的经历里,起落也都麻木了吧,你会记得吗?
"……我讨厌吃这个。"
"啊?"
"可以消化,但很讨厌。还有一切标榜最优配比的健康餐。总是只能吃那种东西。"
"哦……"
"对高脂肪吝啬又絮叨的训练员讨厌极了,但他一定也不好吃。……我只是表达这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空气稍显活泼。
"下次想吃什么?要不带着烤肉架去度假吧?"
"大块生鲜。"
"那个不行,不干净。你现在的消化能力也——"
狗一把攥紧前端锋利的餐具把柄。
"——尝试,可以,可以试一点点。"
·
海滩边有一座古旧住宅,不久前化为废墟。K低头凑近了看,啊啊,残骸已铺上许多新绿,向阳的嫩芽,背阴的湿苔。狗也低头,从一路泥泞颠簸,泼溅到车侧的污泥里,捡起一片枯叶,转看叶背。
"见过这种景色吗?"
"远远见过。"
人已经踹掉鞋子,踏入波涛,熟悉的波动触感,单脚跳一跳,俯身检查一边的脚,没问题。但这里实在没留什么往日痕迹,没有特别景色。"看,"他指向不远的海湾,"那里不久之前还停着一艘死船,旧得像从两世纪前穿越而来。"滩面上确实残留一些暗色碎片,"现在去哪了?那么庞大,遮住落日,站在脚底望不见顶端。真是奇怪。"
"会有那种东西?"
"你相信吗?"
狗跟随走进水里,蹲下去指尖滑过水面,触及,嗅闻,尝了尝。苦到从眼流露出来。
"人类的味觉还是很奇怪。"
"人类不随便尝怪东西。"
气温还没升至酷热,对人类而言,正是最舒适的季节。"没有船了,那峡湾里也许能钓到鱼。"
"往回走,有适宜生火的树木。"
他们说着,全都望向海平线。
"不遗余力的远方,看着都能让心敞开宽广吧?"
"我知道,"狗说,捻着水花,"我讨厌海。"
"呃。"
"无止境的未知。"
"但人们都是更想去到达,去看清一切未知。"
"难以预测的威胁。"狗说,"可是,人类啊。人总是坚毅得多,实际上。"它低头,只看脚旁的狭小范围。
"……为什么?有一个理由吗?告诉我。"如果什么事是无知的大错,告诉我。
"那是命令吗?"
"不是。"
"……"
"我可以,"人说,手攥紧到痛又松开,"摸一下吗?"
狗没有发声,瞥他一眼,以此表示,"有什么不能?我不是随口咬人的狗。你清楚。那次除外。"
"我想听到你的意见。"
"……我相信你。"大概。
K伸出手。然后换了一边,自己的手。他还没触及,狗的头就自然低伏下去。穿过棉丛,谨慎无比地摸了摸新添的裂痕,耳朵抖了抖,没有彻底避开。闭上眼还是会让狗更舒适,假如能信任所处之处的安全。尾在水里缓缓搅摆。
"那样的事谁都不记得,谁都不在意。"狗张口说,"但我知道,那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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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地上转圈奔跳不停的小狗,活力仿佛消耗不完,可以跃上天际。取得的丰厚成绩、连连夸赞,旺盛燃烧的自信,都不再把人类放眼里。那时的狗变得令人头痛,但任性不从的行为又从未失败,找不到角度去斥责它,收好光芒与尾。
十年之前,人们反复沟通确认信息,在室内踱步,观望深森,迟迟不展开行动。不能随便下判断,他们说,这之中关系复杂。究竟要不要行动,都还没有决定,我们都不够权力下决定。
直至入夜。挂了电话,他们说,决定是。大约是放弃。为获得,必有舍弃。权衡的结果,我们该撤走了。
人捡起空荡荡项圈,管不住是一直知道的,但在这样事件里,成为重大疏忽。林中远处已传出各式相击噪声。自傲的孤军突入,闯得人措手不及,一头健壮犬类的全力,一把拆碎简陋屋门,抱起目标、转头疾奔。
逃离聚集中心时,可见那些人已反应过来。它俯身,收紧手臂、加快脚步,带着点小擦伤隐入树丛。思维简单,骄傲自满,低头查看怀中情况,踩上的针对陷阱让狗差点摔彻底。没忍住的发声暴露位置,探照光追着血迹,甩不掉、越发接近跛绊。
弹雨穿过小腿,丢失了仅剩的平衡,它多长时间没尝过这样涩辣的泥土味道。任何损伤都没有关系,它们的优秀体质能够快速痊愈,等到事后;更重的伤也没关系,那些性命就是为奉献而设计。
但是,它朝摔在前方不远处的孩童伸出手。太遥远了,迷茫如死的一份眼光投来,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孩子怎么可能明白,我得怎么做才对、才能挽回,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不要放弃,它回应,别闭上眼。别避而不视未来的光泽。够不到的手摇摆着,一切都会好,这里还有我,但自己的呼吸都控制不匀。只够前进微不足道的距离,更猛烈的炮火倾泻下来。残损模糊、惊恐与痛苦是它最后接收到的事物,令自我第一次恐惧那样横流的色彩。
它没有得知后来发生的一切,不能过问,不可留下记录。自然那是严重的失败,同时都是它的自我任性造成。一瞬间目睹的绝望刻在双眼里,无能为力的教训刻在神经。
那悔恨会永恒、密闭地萦绕在我身周。做再多、再奉献一切也无法偿还。不会变轻,只会叠加日月而更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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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眼传递出死亡,传递出生命力。而人类的眼一瞬间目睹的,真正勾画了未来。
"想知道秘密吗?谁都不能知道,但也许仅指人类吧。"
"我没有意见……好。说吧。"
告诉我吧。
于是K倾下身,在竖起的狗耳边,再次勾勒出它,搭起纸牌塔一样轻。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件不必多记的小事,对你而言。"他没有说。
耳朵摆了摆,头不禁扭了过来,毛发扫过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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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你应该得到感谢。"我甚至是被感谢的。
为这一句的释然,不用计算权衡,可一瞬倾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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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很讨厌海。"狗说。
"不过,"它终于笑了一下。明媚如同天色,让它看来真实地不再年轻。
"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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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说明一下犬设AB的世界观
这个世界的狗外观是很普通的长狗耳和尾的人形
寿命为20年,3岁成年,3-18岁都会维持类似年轻人类的外表,之后迅速衰老死亡
体能比人类超出不少
地位和正常世界的狗差不多
智力,有与人类分别对待的教育,但存在不被注意的潜能空间
另外,这个世界的进化过程,人类是犬类的一条分支,人类不了解这一点,人群中会返祖出现一些狗的特性,在食物过敏、感官知觉上
这是因为狗是另一个正常世界的合成产物,逃离穿越到没有人类的新世界求生的,所以设计上的体能高度与能工作的时间就很长
这个世界的人类体能也比正常世界高一点
同样因此,这个世界没有狗的祖先,狼的概念
虽然这是C[希妄]会说的事情,但你也能看到,扯淡吗真的太扯淡,因为太扯淡,所以希妄大概写不出来吧
·
评论要求:笑语/无声
*写不完了,觉得有事要发生,赶紧发出来充值
*内含冰凉的小手,满地的血,还有野生的哆啦A梦
无论如何,古井真集也没办法习惯夜笼镇的生活。为了从这里离开,与他搭乘同一班车的旅客们最近都在镇上积极调查,做一些文明社会里完全不可能被允许的行为。古井真集尽可能地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些事,私闯民宅偷窃伤人的时候也不再去考虑什么道德。被警察在后面追赶的情形也经历过几次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还勉强应付得来。但真正令人头疼的是那些突如其来的,饱含恶意的恐怖景象,仿佛有一只大手抓着他,将他扔进一个恐怖片拍摄场地,又再扔进另一个。
趁着那个凶神恶煞,有如机器人的旅馆老板不在的时候,众人开始在旅馆进行已经很熟练的翻箱倒柜工作。
正当大家商量着去哪里搜索的时候,古井真集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句低语。
“来玩嘛。”
是小女孩的声音,清脆,而又诡异。一双冰凉的小手攀上他的脖子,渐渐地攥紧。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寒毛直竖的同时,古井真集也意识到了真正发生的事。
又是他!
吓人的手段与昨晚如出一辙。古井真集很清楚,悟看穿了他的恐惧,想听到他更多的惨叫来取乐,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恐惧感减轻了大半,但仍旧有些不安。
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厕所走去。古井真集一边小声嘀咕着“我去还不行吗”,一边往厕所挪动。
厕所内一片漆黑,像是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一样。古井真集想摸索着打开灯,却摸到了一只湿漉漉冷冰冰的手。
他猛地把手收了回来,牙齿打颤,浑身的骨头咯咯作响。小女孩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在这一片漆黑里盘旋在他的头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颤颤巍巍地开口,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她,冰凉的气息和血腥味却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扫过他的脸,窸窸窣窣的……他意识到,那是女孩的发丝。
正当他快要瘫坐在地的时候,灯突然亮了起来。
恢复视力的时候,古井真集果然看到了悟。
“啊,好无聊。”
小女孩打扮的悟满身是血地站在他眼前,一脸不满,像是觉得对方的反应没有达到预期,古井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
“有人来了。”悟说。
糟了,古井真集想,比起刚刚的景象,现在的事态才是真正的恐怖。
冲进来的众人看到厕所里的景象,纷纷露出了看垃圾的表情。
“变态教师。”大佑池玖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不,我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古井真集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不知道回去之后要用多少钱才能堵住大佑的嘴……前提是,他得回得去才行。
古井真集随便敷衍了两句,赶紧走出了女厕。悟一脸不耐烦:“你们不能等听到惨叫再进来吗?好无聊。”
“悟君,猜到是谁的话,让我很难惨叫啊……”古井真集无奈地说。小女孩和冷冰冰的手虽然仍然很恐怖,但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他,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丢脸。
“怎么可能猜得到!!!我都换了衣服了!”悟气急败坏地跺脚。
下次,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悟君一定会更换新的手法吧。古井真集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他接下来到底会经历哪一种恐怖地狱?
但是,悟的吓人把戏,至今为止还仍然属于相当糟糕的恶作剧范畴,也就是说,没有给古井真集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在一些危险的场合,他还会设法提供帮助,虽然事后要跪下来道谢,但作为救命的报酬,也还算合理。
悟到底在想些什么,古井真集根本猜不到,也不想去问。他用悟给的玩具钥匙打开镇公所的大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经历什么。
眼前所见,被称作地狱也不为过。
不知何时,镇公所已经化为一片血海。堆叠在一起的人类残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血液不断喷涌而出,新鲜的内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但它们似乎仍旧活着,所有的血肉都挣扎着,像是想要站起身来一般——这才是这小镇的真实景象吗?或者说,这只是一场噩梦?古井真集强忍着腹中的翻涌,四处寻找出口。
还好,它们碎得有够彻底,他这样想。如果是,更加无生气的死尸……
不要继续想了。他压抑住快要涌上来的念头,看向来时的出口。不知为何,镇公所的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漆漆的,无光的通道。
“是死路哦。”
他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古井真集点了点头。他留在原地,看着其他人走进通道,最后与他一起留在大厅里的只有神宫寺秋,很快,其他人就都消失在通道的尽头了。
大厅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古井真集与神宫寺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像是回应他们的期待一样,悟的声音突然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诶,你们居然那么相信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吃棒棒糖,一边大声嘲笑着两人。
“唉,总觉得不相信的话你会生气。”
古井真集叹了口气。他尽量让自己不注意悟身下坐着的尸山,普通地答话。
比起他这个成年人,神宫寺秋倒是显得游刃有余得多:“毕竟两边都没把握。还是信赖熟悉的人好一点?”
他该不会也被这小孩盯上了吧,古井真集想。他顿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但一看到神宫寺秋还算轻松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异常可悲。
“相信坏人会死哦?你们不都是这么教小孩的嘛,在回家的路上,如果跟不认识的大叔走了,很快就会变成路边野猫野狗的食物啦——”
“说是这么说,有的时候不相信坏人也会死。但是相信的话,死掉的时候会比较安心吧。”古井真集说。
“相不相信都会死啦,时候到了就会死的……”神宫寺秋倒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他才更适合做这小鬼的玩伴,古井真集想。
“诶————但是!”悟大声宣告,“遗憾!你们今天不会死哦!”
古井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今天悟没有杀人的打算,保住一条命了。
“我正准备在墙上血书‘悟大人救命’来着....”神宫寺有点遗憾地说。
“那你为什么停下来了啊!!!”悟猛地踢了一脚神宫寺,“继续写!”神宫寺带着有点玩味的笑容,直接蘸着血迹写了起来。
“老话说听话的小狗就要给奖励——本大人今天心情不错!就奖励你们留在这里陪我玩吧!”
悟叉着腰发号施令。
“要玩什么……”古井真集环顾四周,这里没有任何能给小孩当玩具的东西。
“玩什么不是你们想吗!!!!这些怪东西太无聊了我已经玩累了!送你们玩吧!”悟指指地上的残肢和内脏。
一想到自己要玩这些东西,古井真集终于抑制不住腹中的翻涌,把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神宫寺秋和悟似乎正讨论起“活的玩具和死的玩具哪个更好玩”的话题,注意到呕吐的古井,神宫寺秋指了指他:
“你看这位成年人反应就很强烈。”
“那不是很好嘛!!!”悟大力鼓掌。
神宫寺在一旁添油加醋:“老师。不要吐的这么早嘛。这不是甚至都还没踩住你的头逼你吃……”
“我已经忍了很久了……”古井真集脸色更难看了,他又弯下腰吐了,这次已经没有东西可吐,只吐出了一点胃液。
“不如你们守在这里到明天早上好了。等这里的人过来说不定还会大吃一惊呢!”悟丝毫不在意两人的感受,兴奋地说起自己的计划。
“睡觉的话在哪里都能睡嘛!反正这些东西虽然很……”悟满脸嫌恶地看了看周围的残肢,“但是至少是软的,本大人还是很善良的!!!”
“然后就会被抓去迁户籍吧!”神宫寺吐槽。
“你不会跪下来求我吗?”悟翻了个白眼。
“救命。”这是神宫寺秋说的。
“请悟大人放我们出去吧。”古井真集也紧随其后。
古井真集和神宫寺秋双双跪在地上,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大概是“你竟然也如此熟练”。
然而悟根本不为所动。
“不行————你们自己说了不走的,”他露出杀人的眼神,“想反悔吗???!!!”
“好吧,”神宫寺秋站起身来,“那玩会再走。”
他面带笑容,用最普通的讨论日常般的语气轻松地说:“还有好久才天亮哦。”
古井真集又颤抖起来。他今天要跟这样的两个人一起在尸体堆里过夜!天啊,可别再折磨他这个老东西了。
这一夜,他们不知道用血画了多少幅画。古井真集觉得自己快精神崩溃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吱呀一声,镇公所的大门开启了。
糟糕,他突然想起自己因为疲惫忽视的事,如果被抓去办理户籍,那他们估计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小镇了!
他正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回到了旅馆门口,神宫寺秋也与他一同回来了。他们精神萎靡,浑身是血,但好歹活着回来了。
这一次也一样,悟的恶作剧仍然没有真正要了古井真集的命。
折腾了一整晚,古井真集只想赶紧睡一会。他躺到枕头上,却感觉到枕头下面有个硬东西。他伸手去掏,掏出了一枚沾着血的硬币。
一觉醒来,古井真集仍然觉得非常疲惫。他迟钝地换好衣服出门,心想睡前的事可能只是一场梦。在扭蛋机里扭出的那个奇怪东西是真实的吗?如果是的话,会发生什么?多想无益,他慢吞吞地走出门,找白雪幸借了油画用具,在两个纸团上涂抹蓝色的颜料。
片刻后,他看着蓝色圆球上的诡异笑容,决定还是不要把这东西交给悟君。
昨天晚上他画的哆啦A梦似乎让悟君很中意,他提出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古井真集去抓一只哆啦A梦。
哈?那玩意怎么抓啊?古井咽下了快到嘴边的疑问,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结果就是他现在只能站在旅馆门口,迷茫地思考着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一个哆啦A梦交差。
再怎么想,都没办法找到哆啦A梦吧?古井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悟君想杀了他的借口了。他思考再三,往商店街走去,说不定那里会有哆啦A梦的VCD和漫画,勉强是个能交差的东西。
他一家一家地逛过去,却一家音像店都没找到。他不抱希望地走进二手商店,却诧异地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蓝色的身体,蓝色的脑袋,肚子上还挂着四次元口袋。古井真集大吃一惊,现在的二手商店竟然出售这种商品,可真是不得了!
“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抬起头:“啊,你说电视吗?”
古井真集刚想指指哆啦A梦,却突然发现那个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不会是活的吧。古井真集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朝它走去。他最近超自然事件经历得太多,现在即便是真的出现哆啦A梦,他也不会感到惊讶。哆啦A梦警觉起来,它毫无疑问地注意到了古井真集的接近,一溜烟地跑出了二手商店。
赶紧追!古井真集不假思索,立刻跟上,但那个哆啦A梦逃跑的方向,好像是……
警察局的大门!
意识到的时候古井真集冒出一身冷汗,他想起自己这两天是如何在镇子上犯罪的,现在冲进警察局无疑是自首。顾不上那么多,他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在哆啦A梦马上就要冲进警察局的时候,古井真集拼了老命,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竟然一把抓住了哆啦A梦!
咦,这个手感好像不太对……
他还没等反应过来,哆啦A梦迅速瘫软了下去,留在他手里的只剩下一层皮。有什么东西钻出哆啦A梦的身体飞快地逃跑了,那个方向,好像是……
镇公所。
古井真集在原地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算了吧,还是别去那种地方为妙,既然已经拿到了这层皮,应该勉强能交差了吧?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旅店,把哆啦A梦的皮套在两个纸团上面。这下大概能勉强交差了吧,他想。他全心全意想着哆啦A梦的事,把某件重要的事完全忘掉了。
直到这一天临近午夜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不,是“她”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总字数:8502
留自己一条狗命,来的都是朋友
·电车
和狐朋狗友约定的时间在午后,名取理所当然地睡到了中午才起床。洗漱换装一气呵成,拿上鞋柜上的钥匙钱包和手机,出门。
今天天气还不错,阳光明媚。
在路上他还反复叮嘱自己一定不能被那群人留下吃晚饭。他有惨痛经验。“吃晚饭”这项活动不仅仅只是晚饭,还包括了饭后喝一杯,不喝到末班电车都不会解散,然后醉倒的人就直接躺在路边,成为东京都夜间靓丽风景线。丢人,还会被拍照取笑。他可不想这样。
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向往下的楼梯,名取直接推开桌球室的门。好歹是赶在约定时间前到达了。做他们这行的虽然不能说分分钟几百万上下,但按时见客户是必要的,再怎么样,尊重也是要给足,就算是已经在休假中也习惯性地遵守了这一条潜规则。
几个小时后,好说歹说是顺利地从那群人手里逃了出来,名取坐上电车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今天能早点回家是好事,早点回家躺着才是放假的真理。
和上下班高峰期的社畜一起挤电车一直是一项极限运动。名取缩在车厢一角,想着今晚应该吃什么。要自己做吗?似乎家里没有食材了,冰箱里空荡荡。要不在路上随便找一家连锁快餐店随便吃份套餐好了,做得肯定比他自己下厨好吃,可以考虑一下。
经过几个大站和换乘站之后车厢里的人变少了,似乎就连空气变得都充裕了许多。名取找到了空位坐下,无聊地看着正对着他的车窗。
冬天就是天黑得早,但会有霓虹灯的灯光照亮这个世界。
还挺刺眼。名取想。
车内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家都找到了空位坐下。都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一位外国人,脚边放着一个巨大行李箱,身边坐着一个抱着一尊人偶的小男孩。之所以认为他是外国人,名取全靠发色来判断。太过耀眼的金发,不是常见的发色,啊,和其他拥有深邃五官的外国人的发色相比还更加鲜艳一点。小孩端端正正地坐着,穿着干净整洁的水手服,深色短发乖巧地贴着脑袋。
这两人也不是常见的组合,不过与他无关。
名取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稍作休息,等待电车播报下一个站的信息。
人对时间的体感总是很不准确。
有的时候闭上眼睛再睁开,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只过去了半分钟不到。有的时候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一不小心就过去了很长时间,或者是自己坐过站了。
名取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是一片昏暗。
没有五颜六色污染夜空的灯光,就连路灯都变得吝啬,偶尔飞闪过一两盏,提醒他他确实是在路上。
名取觉得,这好像不是他记得的回家的路。在刚刚闭上眼时流逝掉的时间里,他一次都没有听到过车内广播。
莫名有些不安。
不过不安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名取留意到身边也有乘客疑惑地靠近窗户边上观察外面的景色,也有人在说“好久没有停站了”“是更改线路了吗”“这是哪里”。
他也想知道,这是哪里。
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有什么就变了。
名取盯着对面的车窗,盯得出神了,总感觉那片黑暗似乎要透过窗户和列车门缝渗透进来,将他们全部吞噬进去。是错觉吗?
他觉得自己应该戴上一只表,好歹能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再运用并不好的头脑推算一下自己是在哪里了。
当然,如果列车广播能告诉他那就更好了。只是一向亲切的女声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冰冷的说着“此次列车已经到达终点站,感谢各位乘坐”的话,并没有提到任何有关的信息。
不安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爆发的吧,因为下车以后发现四周是完全陌生的景色。每个人都惊慌地张望着,甚至还被那个抱着玩偶的小男孩嘲笑了。
不知道终点站就上车了,真搞笑啊。他说。
终点站,名取是知道的,但这不是他的终点站。他想着只要买票往反方向坐回去应该就好了,坐过站的常规操作每个人都会。趁着唯一一班电车还在,如果错过了发车时间,那他就必定要在这里逗留了。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进入了车站的站厅里。
·车站
或许其他都道府县也会有这样的规模比较小的车站,名取在走进车站以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金发和小孩应该是当地人。他们下车以后就直接往出站口走了,和其他一脸迷茫的乘客不一样。名取想着也出站的时候发现有人来接那两个人。就是远远地看上去有点奇怪。
对不起,视力确实是不太好。但是,是不是长得奇怪了一些?
全身上下绑着绷带的女子和高大的、头戴纸袋身着正装的男人正在和刚才的金发外国人和小男孩打招呼,看上去非常亲密的样子。大概是回乡了吧,这算是。
没空在意这些,名取四处找着售票机,结果没找到。
这可怎么办……重新冲进去上车?
当然,不可能。逃票行为不可取。
“我们已经准备好接待各位游客了,相信各位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非常突然的,名取看到了站在站口的另一位衣着比较正常,更加高大的男人。正是他在朝着名取、朝着他们这群“游客”说话。
游客?什么游客?
相信一定不会只有名取一个人有这样的疑问。他顶多算是坐错了车……也不是坐错了车,他没坐错,吧?他身上只有钱包钥匙和手机,怎么都算不上是正常的游客。
“这里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小镇,一直等待着各位游客的到来。各位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话,完全没有在意是否有人回应他。稍停片刻之后,他转身就朝车站外走去,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其他人的提问,反复地回答着同一句话。
“请跟上我,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
“请跟上我,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请跟上我,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不断重复的话像是要浇灭众人的焦虑和不安。除开那几位本地人,其他乘客在不知不觉中都跟上了这位男士的脚步。名取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思考着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为什么稀里糊涂地就成为了游客?
有种被强买强卖的感觉,但这是现在唯一的选择,否则一个人在那个空荡荡的车站里又冷又饿,不太好受。
这个时候就有一些后悔为什么不跟那群狗东西吃饭了,如果吃了饭再走的话也许就不会坐上这趟车了。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拐卖,也是自愿过去的了。名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化为一团白雾消散在空中。
走一步算一步。
他们走在林间小路上,两侧是葱郁看不见深处的树木。这样的树林里会有动物吧。空气倒是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本地人也赶上了他们,和他们一起走着。
反正是,不认识的人。名取离他们远了一点,也没有听他们的话。
走了大概有十来分钟,他终于看到了建筑的影子。
是一个小镇没错。
男人带领他们走到一栋独栋建筑前面,和他们介绍这里就是他的家庭旅馆,可以直接喊他老板。他已经事先准备好了晚餐,去到餐厅就能够享用。
听到这个消息,大部分人都欢呼着去餐厅了。
名取在想,他带的钱好像不够付房费啊。
忐忑着吃完了,然后老板让他们自己找一下合住的舍友,因为房间并没有特别多,只能凑合着住。名取看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两位带着一个小孩的男性身上。
看着就很亲切,说不出来的亲切。
也许是同类人。
于是名取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
·旅馆
带着山吹唯出门其实也是他没想到的事情。
另外的舍友还在睡,他先起来了。可能是梳洗的声音吵醒了小朋友,在名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行吧。
总之就是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他就能够单独地把舍友小朋友带出门了。
下到一楼的时候看到同为游客的宿利在客厅做了一连串的迷惑动作。他带着唯上前去询问她是在干什么,宿利拿过放在一边的纸笔写下几个大字:想看电视。
巧了,他跟唯也想看电视。
结果三个人围着电视研究了半天,都没有成功把电视打开。
宿利跑到老板面前举起牌子问他为什么电视打不开。坐在前台不动如钟的老板说:“电视坏了,明天会有维修人员上门维护。”
可是这句话他昨天就已经说过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名取惦记了整整一天,下楼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电视。
既然开不了,那就拆。名取悄悄地记下。
拍打了一番电视机,手有点脏。三个人不约而同打算去一楼的洗手间稍微洗个手。
名取打开洗手间的门往里面踏进去了一步,才发现整个男卫生间仿佛刚被血洗过,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板,就连名取踩下去的那一脚,都无一幸免。刺眼的红色和让人难受的血腥味让名取皱着眉退后一步离这个不详的房间远一点。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一定会尖叫着晕倒过去吧。
血腥的场面名取不是没见过,被枪指着的经历也曾经有过,所以只是稍微心脏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受到过多的惊吓。
眼见为实,但他的怀疑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合上眼,再睁开,还是那个样子,仿佛在提醒他:没错这就是现实,不是你的错觉也不是妄想。
“嘻嘻。”
像是有小姑娘在他耳边轻笑一样,名取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抬头看向男洗手间里面,发现一个戴着蝴蝶结的小女孩的身影凭空出现,跑进了最后一个隔间。
名取不可置信地又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血淋淋的洗手间。
他决定关上门。
隔壁的宿利也同样遇到了同样的状况,唯一不同的是她穿了鞋子,脏的是她的鞋底,而名取光着脚。
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衣角被拽了拽,名取低头去看,唯拉着他的衣角给他递了一张纸巾。
“谢谢。”真是好乖的小孩。名取索性坐在地上直接努力地擦着脚,可惜的是还有一些血迹干涸在脚底,可能需要去浴场外的冲洗间稍微洗洗。
宿利也在一边心疼地擦着她的鞋子,从动作里可以看到她对鞋子满满的爱惜。
“要不要告诉一下老板他的洗手间需要打扫了……”名取看了看前台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着,和洗手间里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对话声重叠了起来。
怎么回事,刚刚看的时候是没人的。
大早上的血光之灾已经让名取变得钝感了,不过因为不知道能凭空出现在洗手间里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谨慎地趴在门板上试图偷听,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你……脏了……”几个字。
名取看了看手里还攥着的纸团,悲从中来:“我脏了。”
唯点点头,宿利也说“是,你脏了”。
名取指了指男洗手间,看到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之后,悄悄地推开了一条缝偷看。
在车站见过的,头戴纸袋,身着正装的男人正骂骂咧咧地擦着地板:“可恶到底是哪个小坏蛋在my厕所里糊血玩,这也太过分了吧,呜呜。”
后来得知的名叫鹿岛的金发外国人……哦,并不是外国人,是本地人,站在红礼服假面身边大喊“你脏了你脏了”,非常快乐。
“呜呜呜,我脏了……我脏了……可恶。”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纸袋头卖力地把已经氧化成了铁锈色的血迹清理掉。
“还玩不玩抽鬼牌嘛?”鹿岛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纸袋头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见到是这两位,不是其他什么别的奇怪的人,名取觉得可以安心开开门了,于是敲了敲门。
“什么,难道是犯人来了!”纸袋头猛然抬头,扭头跟鹿岛说,“等着我哦爸爸,等我抓住凶手痛打一顿之后就回来抽鬼牌——”
名取用力地打开门宣布“我也脏了!”,同时宿利飞快地写好了一个牌子举起:非常抱歉,刚才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女厕所似乎也变成这样了。
纸袋头看向名取和宿利——暂且当做他是在看他们了——发现了名取脏兮兮的脚和宿利沾上一点红的鞋子,语气不善地说道:“原来凶手就是你两位啊!”
冤,实在是太冤了。
宿利猛摇头的同时还播放录音:“对不起,并不是这样的。”
名取耸耸肩:“可惜,并不是,我只是想进来洗个手,没想到……”
很明显纸袋头男人并没有把他们的话听进去,还是认为名取和宿利是犯人:“我可是知道的,童话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剧情吗,在做了坏事之后染上的颜色是不能被洗掉的……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这就不是真相。而且这不都快被擦完了。
名取凉凉地说:“但是我有看到一个小姑娘在最后的隔间里跑了,可能那是你们要找的人?”
纸袋头肯定露出了“信你有鬼”的表情,只不过名取他们看不见。他说:“不会是因为我红礼服假面没有看到犯案现场所以准备随便编假话骗我吧,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爱信不信,名取在心里翻白眼。
宿利急得在一边疯狂比划跟蹬腿,名取觉得要是他沉默的话那真的要急死宿利了……突然想起,宿利跟唯都没办法说话……这个辩解的重任就落在他身上了啊!
“你对小姑娘有偏见吧?”名取一点都不客气。
宿利举起牌子:是她,是她,就是她哦!
纸袋头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观察宿利:“这位小姐也很可爱嘛……看来不是你了。”
然后他就转向了名取:“那就是你了!可爱的女孩子都是正义的战士,不会做坏事的。”
好家伙,这下他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番了。
宿利又刷刷刷地写了什么,不错。
“可爱女孩子的话你也不信吗?她说不是我们做的,是那个小姑娘……或许那只是一个披着小姑娘皮的犯人呢?”名取面不改色的说着。
“啊、确实……可爱的女孩子一定是不会说谎的天使,难道说凶手另有其人……”
红礼服假面陷入沉思。
这个人只相信女性的话啊!名取悄悄地记下,思考着如果之后再遇到他的时候是不是同时需要有女性的陪同。但他手上只有山吹唯这个孩子了。或许,给他穿上女装假装女孩子?也挺可爱的。
鹿岛在一旁无聊地洗着手上的牌,也插了一句:“这是歧视哦!”
“可恶,居然试图欺瞒我红礼服假面的眼睛,这仇我记下了!”他似乎想通了……他早就该想通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说鹿岛一把年纪还不懂女孩子的好。
鹿岛一把年纪?名取好奇地看向鹿岛,明明还很年轻嘛。
鹿岛说他奇怪,红礼服假面似乎娇羞地回他一句“这个木头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真是难以描述!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明不白的!
鹿岛无视了他,转过来问名取他们要不要一起抽鬼牌。红礼服假面虽然是一直都在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不知不觉中就擦掉了很多血迹,甚至让洗手间有一种重新装修过的崭新感。
“来了,来了!”他飞快地打扫完,在鹿岛手上抽取了一张扑克牌。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几张牌,其中一张和刚刚抽到的纸牌组成了一对。
“没中哦!”纸袋头把牌丢掉。
鹿岛看上去很失望。名取想了想:“或许这个游戏有惩罚吗?”
“只是娱乐活动而已,输了要去推玩具塔的。”红礼服假面解释道。
新名词出现了。名取好奇地问:“玩具塔又是什么呢?”
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被任何人解答,不管是鹿岛还是纸袋头。
鹿岛伸手从红礼服假面手上抽出一张牌,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怕不是抽中了鬼牌。
宿利在名取身边鼓起了掌。名取没敢动。
鹿岛似乎在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干脆地认输了。轮到红礼服假面非常快乐:“这次轮到妈咪去推了!”
鹿岛表情并不好,把牌丢掉不干了:“我要去找点好玩的……”
接下来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被加密了,每个字名取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他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最后两个人勾肩搭背说着要去吃汉堡,一起走进一个隔间,就像刚才的小女孩一样消失在了卫生间里。
就算是看过了类似的场面,也不由得被震撼到。这比大变活人还精彩啊!
宿利重新去了一次女厕所,虽说出来的时候额头上莫名其妙地流了不知道谁的血,但据她所说,不光是男厕所,就连女厕所都焕然一新。
红礼服假面,原来是清洁工吗?
效率高,又尽职,老板会很喜欢这样的员工的。
·学校
胆战心惊地从镇长家离开,三人慢慢地向学校走去。
既然不欢迎的话,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好声好气地去拜访。名取牵着唯的手,默默地把撬进去镇长家加入了to do list里。
白天的学校看上去非常平和,名取从远处看着它,似乎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午休时间,如果没办法进去的话,随便找个围墙矮一点的地方翻个墙应当可行。这个事情他以前做得多了,身手矫健也非常熟练。
只不过学校的大门就那样敞开着,像是在欢迎他们进入。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就连门内的操场上也没有学生的身影。
唯跑到保安室窗口前踮起脚张望,名取和秋悠跟在后面,看到里面的梅岛正在缓缓起身。
熟悉的预备铃响起,是午休结束了吗?
“上课时间,无关人员快出去。”他朝名取和秋悠摆摆手,尽职地将他们拦在学校门外。
秋悠弯腰抱起唯,举着他解释来意:“唯还是小孩子,不想让他落下学习,想过来看看或许能让他在这里上课。”
可以说是非常正当无可挑剔的理由,梅岛也马上就被说服了。他没有再拦着,并自豪地介绍这间学校是镇子里最优秀的小学,还提醒他们现在是上课时间,需要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孩子们上课。
秋悠把唯放到地上。梅岛从值班室出来,蹲下来还摸了摸孩子的头:“是叫唯吗?几岁啦,要吃糖吗?我这里有。”
梅岛用手指把嘴角往上提了提,努力地表现出了友善。
唯让梅岛伸手,在他手上写了个数字,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放在梅岛手上。
“唯没有办法说话。”秋悠解释,“他的声带损坏了。”
梅岛收到唯的糖果显得很惊喜,但听到唯没办法发出声音时顿了顿,有些遗憾地又摸了摸唯的小脑袋:“我第一次收到小朋友的糖果,很开心……或许秋悠先生晚上向影子大人许愿让孩子恢复一下吧?”
秋悠点点头,拜托了梅岛今晚再带他们去许愿。
“唯上课的时候要好好听讲,积极回答问题,作业要按时完成,就算是青春期也不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方形脑袋的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哈——喽——汪酱!要一起玩飞盘吗?”
梅岛继续说着:“……不要翘课,一起玩飞盘……嗯?”
快乐的声音向名取他们靠近。啊,是纸袋头,正巧名取在想应该在哪里能找到他,他自己就出现了。名取有事情要跟他说,是打扫事宜,前两天是旅馆,今天是学校。
“是红披风先生呀!”梅岛看到来人,也提醒了他,“现在是上课时间,请让孩子们好好上课,不要随便带人出来玩飞盘。”
“咦,汪酱今天要做咪咪吗?我没有准备鱼罐头可怎么办呀……”红披风假面苦恼地说。
秋悠好奇地问:“玩飞盘是什么?”
“玩飞盘啊,就是这样!”听到有人问他这个问题,红披风眼睛都亮了,他飞快又快乐地从教室里揪了一个小学生出来,抬手把人往空中一抛,“汪酱特别喜欢的游戏,就像这样!”
被无缘无故拉出来充当飞碟的小学生一脸困惑,梅岛着急地喊着“红披风先生请不要胡闹了!”,跑着要去接住无辜的小孩。
“看吧,我家汪酱很能干的!”红披风假面看着梅岛敏捷的身影满意地说。
秋悠鼓掌,唯看着秋悠,也学着拍了两下手。
梅岛一个滑铲接住了小学生,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尘土飞扬在空中。但似乎接住小孩的姿势不当,梅岛的双臂可能是受到了冲撞,在把小孩子放开以后就无力地垂在身侧了。
“汪酱可以一次接两个的……哎呀,汪酱怎么这就摔倒了呢?”红披风看到梅岛摔倒以后感叹道,“汪酱……太可怜了,太久没有一起玩,体力退化了吧……”
所以这是玩的人肉飞碟?很熟练,应该以前这样的缺德事儿做不少了吧。名取站在一边沉默地看了全程,然后和秋悠过去一人扶起小学生一人扶起梅岛。
梅岛用手背拍了拍身上的灰,红披风看到他站起来了,又兴致勃勃地问:“汪酱站起来了!再来一轮吗?”
“红披风先生!”梅岛的语气特别无奈,是非常想让他不要再揪小学生出来玩了。
“哎呀~听到了,听到了,好大声呢,咪咪。”他捂住纸袋两侧,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到的样子,“是饿了吗?”
梅岛给他下了去驱逐令:“现在有孩子要办理入学,没有时间玩,请快出去吧!”
纸袋头听到有人想要入学,兴致从玩飞碟转移到了这个“新人”身上:“哦?客人们也想到玩具塔里玩过家家酒啊,真是可惜……”
秋悠问他玩具塔是指学校吗,纸袋头神秘兮兮地说这是秘密。
“说起来啊——”名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就像在说早上没有吃早餐一样地说,“红披风先生,昨晚又有人血洗学校了哦。”
短时间之内遇到两次血光之灾,也是名取没有想到的。可以说是名取出的事,也可以说不是他。
手上黏腻一片散发着铁锈味的深红液体让名取皱了皱眉,重新看向了他试图拉开的教室门的门把手。很普通的一件事,在这里就变得异常。是和他在旅馆男厕所里遇到的情况类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血、也不知道是谁的血,自上而下地覆盖了走廊一侧的教室门窗和墙壁。名取手上沾到的鲜血似乎只是一个预告。他“啧”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在地上的积聚起来的血滩。
他之前在旅馆厕所里见到的蝴蝶结小女孩笑着和他擦身而过,跑进了走廊深处。
名取就那样看着她消失,他没打算去追。这个小姑娘不是他的同伴,至少不是和他在同一艘船上的,贸然去追很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他也没有那个意愿去追,反正是追不到的,就算追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对的呢!昨天还有人把my home的隔间门给拆掉了,太可恶了,下次遇到我一定要给他加价。”红披风听完之后咬牙切齿地说。
厕所隔间门这个只是一个意外,且跟他无关,名取就没说什么了。他给红披风又描述了一次那个小姑娘,希望能帮助他更容易地在镇上找到这个捣蛋鬼。
红披风听了名取的话以后似乎是慢慢地整个人都凝固住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会,凶手不是那个只有半个身子的小女孩吗?”
半个身体又是什么?名取迷惑了。而且半个身体能做什么?
也许是纸袋头看到名取头上冒出的巨大问号,他震惊了,他不可置信地说:“什么,难道是我抓错人了,是另一个小坏蛋!”
那必定是这样了。于是名取再次尽力详细地给他再一次比划了小姑娘的模样。
“这……”完全可以看出他非常慌张了,“大事不好,我要先去把那孩子给放出来!”
“希望红披风先生早日揪住那个小坏蛋,不然她老是坑我,”名取笑着说,“脏了一次又一次。”
红披风假面来不及回他,只是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冲进了操场边上的厕所。
原来厕所是传送点吗?上次他也是在厕所出现和消失的,这次应该也不例外。这是哪位厕所里的神吗?
名取朝着那个方向行了一个拳头礼。
梅岛看到红披风离开了,松了一口气。
“红礼服先生虽然很有趣,但是有时候玩的会有些过激,真是个让人头疼的男人。”梅岛对红披风是这样评价的。
是挺有趣的,真想看看他的纸袋下面是什么。
一开始引起了他的注意的其实是悟的人偶,想着看上去挺精致的呀不知道是哪个厂或者是匠人做的?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现在嘛,红披风的纸袋头让他更感兴趣。
这个纸袋质量这么好吗?套在头上不会觉得呼吸不畅吗?上面的画是谁画的,如果在别的纸袋上画不同的画,完全可以一周七天不重样。
纸袋下面是什么样子的呢?是没有皮肉的头颅,还是帅得人无法呼吸的一张脸?
再或者是,没有头?
名取在心里给to do list再加了一条,他对此非常满意。
就算不太可能实现,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