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Lycoris radiata,天上之花,开在冥河彼岸,是唯一的风景。踏着这样的花朵之路,人们由生到死,抵达冥界。
红色的花瓣,向内弯曲,却又向外辐射,引人目光,无法自拔。
菲尼克斯盯着窗台上的彼岸花几个小时,他不想移动目光,也不想去做任何事。这花傲然绽放,就像是他的神,红色,代表热烈,活力,而他喜欢这样的红色,他想让世界开满彼岸花。
身后的房门打开,却没有引起他的兴趣,头都没有回。
“菲尼克斯,这是玛莉亚·兰斯医生,从今天开始她给你看病。”波吉特院长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似乎还带了什么人来。
玛莉亚·兰斯?
是没听过的名字,这就意味着他的医生又换了,这是第四个还是第五个?无所谓,不重要了。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很多,过了几秒钟才将目光从彼岸花上面恋恋不舍的离开,转移到屋子中其他人的身上。
红色,是火的颜色,而那是一团火红。
那块地方虽然站着两个人,但他全部的注意力却只被其中一个人所吸引。那是一位女性,五官相貌长得还算标致,谈不上美人,看了还算舒服的那种,只是在那张他根本没有在意的面容上面,是一头火红的长发。
那颜色,虽然没有彼岸花那样的大红,却足够引起他的兴趣。
他慢慢移动了自己的身体,从床上站起,慢慢走下床,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这个女人叫什么?玛莉亚吗?
“玛莉亚……”
他伸手,带着无比的虔诚与敬畏,去触摸那团火红,那团神圣的头发,去亲吻,去舔舐,去跪拜。这是天生的生命之红,而非那些人造的卑劣之物。
虽然曾经被波吉特院长提醒过罗谢尔·索多玛·菲尼克斯的怪异,但当玛莉亚看见这个男人真实的动作,还是被吓了一跳。她感觉到阵阵的恶寒,要不是要遵守医者的职业道德,她真的想拔腿就跑。幸好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对她的头发充满了崇拜,那是继承自她母亲的红。
而她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金发青年,为什么会给人带来如此的恐惧和怪异。
“菲尼克斯!”院长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菲尼克斯的动作。他转头看着那名略有些肥胖的院长,眼神冰冷,就像是猛兽盯着猎物,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对方吞食。
“这位是玛莉亚·兰斯医生,从今天开始由她为你看病。”院长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但声音中也有着一丝慌乱,然后他转向玛莉亚,“我会派人在门外等候,如果有什么问题,请第一时间呼救。”
“谢谢您,波吉特院长。”玛莉亚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那就不打扰了。”说完,院长先生快速走出了这个房间。
空空荡荡的白色房间中,只剩下还站在原地的两个人。
“请先坐吧。”温柔悦耳的声音打破了空荡的沉寂,玛莉亚仔细观察了对面那个男人几秒钟,而后坐在屋中的一张椅子上,从背包中慢慢拿出她收集到的资料。此时她的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下来,开始思考为什么对方会这个样子。
菲尼克斯盯着在对面正在整理资料的玛莉亚,缓慢走到屋子中的一张椅子旁坐下。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团红色的秀发上面,让他看上去安静了不少。
“我叫玛莉亚,玛莉亚·兰斯。”虽然刚刚院长先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但玛莉亚还是进行了一番在我介绍。
“我今年二十五岁,精神科与心理学医学博士,也是你的新任主任医师。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让前面几位都不想继续治疗下去,但我希望你能够让我帮助你。”
“帮助我?”
“你不需要吗?”
“为什么我会需要?”
这个男人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他自然不明白玛莉亚讲什么,他就连自己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都不明白。
“……”玛莉亚叹了口气,果然认知障碍症的患者都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吗?
“既然这样,那就当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好了,可以吗?”
“当然,谁会拒绝你这样的美丽女士。”这是菲尼克斯从来没有对其他医生说出来的话,他微笑看着对面,视线当然还是落在了……
“我已经简单的介绍了我自己,你可以介绍一下你吗?”
“我的过往?”菲尼克斯想了想,“那可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要花很久才能说完。”
“无论多久,我可以听。”
“好。”男人低头想了想,才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如您所知,我是罗谢尔,罗谢尔·菲尼克斯,索多玛是我自己给自己加的中间名,我的父亲是一个商人…………”
二十年前,在某家医院之内,深夜,手术室中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那是一个新的生命诞生。柔软,幼小的个体,给菲尼克斯一家带来了欢乐,至少他们认为是这样。
罗谢尔·索多玛·菲尼克斯,来自一个商人的家庭,父亲约翰·菲尼克斯拥有一家公司,规模并不大,但可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而父亲的妻子塔熙夫人是个温柔的人,全身心的照顾着全家人的生活。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并没有任何忧愁。
他并不是塔熙夫人的亲生儿子,虽然对外父亲告诉其他人他们是母子,而他也叫塔熙夫人作母亲。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小菲尼克斯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看书,每天都将自己埋在比自己还要高的书堆当中,他在书中的森林中玩耍,在书中的海洋中遨游。
“罗谢尔少爷看起来好可爱啊?”
“但你不觉得罗谢尔少爷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
“听说他不是夫人生的?而且你看他那么孤僻……”
“怎么可能,夫人对他很好啊?”
“我也不知道,我听说……”
“嘘,少爷来了。”
两个在走廊中窃窃私语的仆人正在议论关于罗谢尔的事情,看见他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赶紧闭上了嘴,躬身施礼。
“少爷晚上好。”
“你们好。”
怀中抱着书本的菲尼克斯轻轻点了点头,回了礼,对于刚刚这两个人的神情变化,他尽收眼底。对于仆人们之间的流言蜚语,他也有所为耳闻,所谓纸中包不住火。但他不打算理睬,毕竟这种事情既耗精力又没有什么好的收益。
他们什么都不懂,他想着,他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根本也帮不上我。
“罗谢尔,到这里来?”
塔熙夫人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这个声音从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传来,那是温柔和蔼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但他的神经跳突了一下,他并不想过去,只想快步离开这里。
“罗谢尔?快过来?”
迟迟没有靠近的他,被塔熙夫人连声催促。
“晚上好,塔熙夫人。”
他礼貌的鞠躬,并且没有失礼的直接看向对方。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罗谢尔,称呼我母亲就好。”
夫人用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往自己的房间。他拼命压抑自己身上的颤抖,内心极具抵抗,不想靠近这个女人,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觉,但这轻颤还是被察觉了。
“罗谢尔你怎么了?”
夫人关切的问着身边的菲尼克斯,似乎对他的情况非常上心。
“没事,夫人,我很好,只是有些冷。”
他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感觉说出来,寒冷是一个很恰好的理由。
“诶呀,那可不行,我之后让他们多找点衣服给你。”
“谢谢夫人。”
他们来到了一扇铁门前,夫人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门,哗啦哗啦的金属声慢慢摩擦着他的神经,刮擦着他的耳膜,而他的身体也开始不住的颤抖,但他没有办法逃走。
“今天我们少玩一点游戏,我今天要送你一件礼物,一件我觉得你会喜欢的礼物。”
房间中是灰色大理石的墙面,墙上挂着铁链,皮鞭,绳索还有各种各样的刑具,而菲尼克斯带上过每一样东西。自十岁以来,他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五年的时光。
每一次,每一次,夫人都是用让他变好的名义为由,让他能够乖乖听话。期初,年幼的菲尼克斯并没有理解到有什么不对,但随着他的长大,他意识到夫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刀尖轻轻划过他的皮肤,游走于皮肉之间,疼痛,火辣辣的疼痛随之而来,他紧咬下唇,不发出任何声音。只要他有一点疼痛的闷哼,身上的火辣就越发热烈的烧灼。
在他华丽光鲜的外表下面,隐藏着丑陋的伤疤,青紫色的鞭痕,刚刚愈合的切割伤口,那每一道都是这位和蔼可亲的夫人亲手创造的杰作。
他曾经反抗过,曾经哭求过夫人不要这样做,只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作用。
“父亲,我们可以谈谈吗?”十三岁那年,菲尼克斯下定决心告诉父亲自己经历了什么,“”就现在……
“恐怕很抱歉,我的孩子,塔熙跟我要去城里看戏剧,我们可以稍晚一些再谈吗?”
“……好的,父亲。”菲尼克斯点了点头,“那夜安……”
“罗谢尔,来……”夫人微笑的呼唤着他,在父亲面前,他不敢不听,只好慢慢走过去。
“衣服都皱了……也不好好整理一下……”夫人笑着将他的衣服拉平,整理了领口,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道,“我以前没告诉过你吗?敢向你父亲说的话,他就得死……”
那一刻,他的浑身冰冷,却不敢有任何的表现,不敢让父亲看出来异样。
“去好好睡吧……”夫人放开了他的手。
回去房间的路上,小小的菲尼克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能向父亲求助,那还能依靠谁呢?他不知道,心中没有答案。
“看,这是我今天去城里买到的,你觉得怎么样?”夫人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随着她手指的方向,那是一团火红,弯曲的花瓣,细丝的花蕊,傲慢之花在菲尼克斯的眼前挺立。
“是彼岸花……”
菲尼克斯在书上看见过这种花,也知道这种花所代表的意义。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彼岸花,只这一次,就被它的火红深深折服。红色,生命之血的颜色,是神圣的颜色。
“……”
塔熙夫人还在说着什么,他不知道,他像是着了魔一样盯着那朵红红的彼岸花,跟它交谈,聆听它的低语,倾听它的声音。
它向自己讲述外面的美好,它向自己讲述它的所见所闻,它向自己讲述世间发生的故事。
再一次穿好了衣服,身上又增添了几道伤疤,但他这一次却神奇的没有感觉到疼痛,似乎是彼岸花保护了自己,它告诉他,只要跟自己在一起,就可以抵抗住世间所有的苦难。
分别时,它告诉他,它从鲜血中出生成长,也在鲜血中凋零,如果想再次相见,他知道该怎么做。
玛莉亚听着面前这个男人喃喃自语,神情专注的看着窗台上那朵红花,手中的笔缓缓停了下来。她无法想象这个男人身上经历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对待一个十岁的孩子。
“罗谢尔,请停一下好吗?”
“…………”听到了她的话语,男人听话的闭上了嘴,但他的目光并没有移动。
“你可以给我看看你身上的伤痕吗?”她有些犹豫,“啊,不过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不用了!”
虽然她很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但对于看一个男人的裸体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
菲尼克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的站起来,将身上灰白的病院服慢慢脱下,一寸又一寸。
一道,两道,三道……
玛莉亚慢慢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数不清男人身上有多少道已经痊愈了的伤口,有粗有细,最奇怪的是,这些伤痕都只局限在身体躯干的范围内,并没有侵入到四肢和脖子,似乎是有人在刻意控制它们出现的地方。
震惊,只有震惊。
除了震惊,玛莉亚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慢慢走过去,尝试着轻轻用手去触碰那些伤痕,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塔熙夫人,您今晚的吩咐是?”男人牵住她的手,轻轻点吻,顺从而又小心的询问道。
回忆,带给男人的只有痛苦,为了回避这种痛苦,男人只好逃进自己的心灵深处,就像他每次面对塔熙夫人一样。
“……你做的很好,罗谢尔,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沉默了三秒钟之后,玛莉亚想起刚刚男人的叙述中每一次塔熙夫人从男人的房间离开时跟男人说的话,轻声低语的说道。
“是,遵命。”
男人慢慢爬上了自己的床,将自己团缩成一团,沉沉的睡去。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玛莉亚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自己的心情。
他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邪恶,也没有传闻中那种行动,但大家为什么这么怕他?虽然他最开始的举动确实吓了自己一跳,但——
她沉默的退出了房间,内心思考着,下次来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帮助屋子里的男人。
“你好,菲尼克斯。”
“你好,玛莉亚医生。”
菲尼克斯再一次清醒的见到玛莉亚,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对于第一次的诊断过程,他有着依稀的印象,只是第二天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对于如何结束的会面,他根本想不起来。
在那之后,玛莉亚虽然也来过这里,但碍于菲尼克斯时而发疯,时而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不能自拔,只能进行观察治疗。
“那么,我们继续第一次谈话,可以吗?”玛莉亚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好的。”菲尼克斯点了点头,优雅而从容,这一次的他变得冷静了很多,并没有作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那一次塔熙夫人给我带来了彼岸花,而后……”
而后,菲尼克斯庄园出现了奇怪的事情,仆人们从庄园角落的草丛中发现了被开膛破肚的花猫,它的肠子外翻,鲜血被洒的到处都是。
“咪咪!”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围着的人群之外,“请让一让,让我看看是不是我的猫?”
“……迪莉娅,慢点。”小女孩的身后跟着庄园的园艺工萝拉太太。
“妈妈,我看到了咪咪的项圈!”一个蓝色的项圈掉落在草丛的外面,而猫还在原地,没有人去动过它。
迪莉娅小跑着奔向那边,快到猫咪附近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那只猫,正是她一直在找的咪咪。
“天哪,那是她最喜欢的猫。”园艺工太太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咪咪!”小女孩尖叫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刺穿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大颗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滚落。“咪咪!!不!”
不顾血污,女孩将猫抱在怀里,“为什么会有人对咪咪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迪莉娅……”萝拉太太走过来,慢慢蹲下,用手轻轻揽住了小女孩的肩膀,“咪咪已经不在了……”
“妈妈……”
“我们让它安息好不好?”她用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温柔。
“嗯,我要把它埋在它最喜欢晒太阳的地方。”
“好,我们走吧。”
罗谢尔·菲尼克斯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他轻轻擦了擦手腕上的鲜血,那是咪咪的血液,上面的花朵已经开败。他的脑海中回忆着,彼岸花开满那只小猫身上的瞬间,一朵又一朵的绽放,随着他手中刀子的动作,沿着鲜红的轨迹而开。
彼岸花说的没错,我知道该怎么做,他的嘴角弯弯,转身离去,去寻找新的彼岸花。
在咪咪之后,庄园内开始不断出现被开膛破肚的小动物——
翅膀被切割的乌鸦,
四肢被划烂的猎犬,
头和身体被分开的老鼠,
等等,等等。
而仆人们也开始恐慌,议论纷纷。他们不敢继续在这个庄园待下去,一个接着一个向庄园的主人菲尼克斯先生请辞。
“我一定会查出这一系列事件的凶手是谁,你们不要慌,给我十天的时间。”菲尼克斯先生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虽然他下了这样的保证,但是,仆人们还是无法安心的工作,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再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罗谢尔,我的孩子,明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想要什么?”菲尼克斯被父亲叫去了书房,他看着父亲的愁眉,却什么都不想说。
“我……我想要医学书籍,可以吗?我还想要手术刀……”
“你是想要学医吗?”父亲脸上尽量带着笑容,问道。
“嗯,是的。”他点了点头,看着父亲的脸,很认真。
“好,那等庄园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带你去城里,你亲自来选一下。”
“谢谢父亲。”
“好了,去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再忙一下。”
“明白了,那父亲您不要过于操劳。”
“嗯……”父亲点点头。
离开了父亲的书房,菲尼克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塔熙夫人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恭喜你,罗谢尔,明天你就成人了。”夫人的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但在菲尼克斯的眼中,却是魔鬼的笑容。
“谢谢您,夫人。”他微微点头,父亲在家里,夫人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罗谢尔,以后也要乖乖听话,明白吗?”
“……”菲尼克斯看了看塔熙夫人,“但我十八岁之后,就不需要您的照顾了。”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在菲尼克斯家,只要男子十八岁成年之后,就可以独立做事,不用听从母亲或者家族主母的安排。而在那之前,主母是会作为监护人来掌控男子的一举一动。
“诶呀呀,好绝情呢,小罗谢尔。”塔熙夫人用手帕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了。”
“哪里哪里,以后我还希望受你的照顾呢。”微笑,虚假的微笑,却又那么真实。
“没什么事情的话,请您离开吧,我要休息了。”
“今天,不能陪我最后一个晚上吗?”塔熙夫人伸手牵住了他的手指。
现在的菲尼克斯虽然没有度过十八岁的成人礼,但已经是一副大男孩的模样,削瘦的肩膀,有些微卷的棕栗色头发,五官虽然看上去比较一般,但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对不起,我不想在那种环境中度过自己生日的凌晨。”菲尼克斯干脆明了的拒绝了夫人的要求,“而且,父亲还在,您不怕他察觉到什么吗?”
“……”塔熙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小罗谢尔长大了。”
“不过,”下一秒钟,她重新挂上了笑容,“但……如果,你的残暴,被别人知道的话,你觉得你的父亲会不会伤心?”
“……”菲尼克斯的心中一惊,他的瞳孔不自觉的变化了两下,为什么?他的心中如此的疑问。
“庄园里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对吧?手法不错。”赞叹,来自他最不想让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他默默的转身,低头看着面前的塔熙夫人。
“如果好好经过学习,可以成为很棒的医生哦。”
菲尼克斯依旧没有回答,他在安静等待,等待这个女人后续的话语。
“以后,我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小罗谢尔。”塔熙夫人放肆的笑着,她轻轻抚摸菲尼克斯的脖子,白皙的手指划过大男孩顺滑的肌肤,“物质上,还有身体上的,都拜托了。”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吗?”他的言语中,带着一丝没有办法的绝望,问出了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
“……放过你?”塔熙夫人笑了,笑的很大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奇妙的笑话,“你会将自己的奴隶放走吗?小罗谢尔。”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手轻轻点了点罗谢尔的鼻尖,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别想逃离我的手掌心。”
…………
菲尼克斯沉默了,他此时才明白,自己无法越过的障碍在哪里,以前抱有的希望都是泡影。
动手啊?罗谢尔。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声音,那是彼岸花的声音。
动手,现在动手,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可是……她是我的母亲……”
他回应着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的犹豫。
她只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真正的母亲早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
再度沉默过后,菲尼克斯似乎像明白了什么,
“你说的对,我明白了。”
乖孩子,这样就对了,就像你平时做的那样。
“夫人,如果您想要的话,就跟我来?”菲尼克斯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他牵住了塔熙夫人的的手。
“这就对了,小罗谢尔,这就对了。”夫人很开心,她很高兴,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她终于将这个孩子完全掌握在了手心之中。
“请来吧。”男孩牵着夫人的手走向床边,那里放着他的书,家人的照片,还有————
夫人拥抱着他,向他索吻,并将他带倒在柔软而又宽大的床上时,而他从枕头下面掏出了藏在那里的匕首,锋利而又隐蔽,刀刃上泛着青蓝色。
“您一定会感谢我的,夫人……”匕首划过塔熙夫人的脖子,鲜艳的红色像喷泉般涌出,溅了他一脸,一身,还有整个床铺。
而他的眼中,看见了很多盛开的彼岸花,随着血色的温泉而开满房间。此时,他才发觉,这是他所追求的最美、最艳丽的彼岸之花。
“真是美丽的花朵……”
他看了看手中的匕首,“还想多看一些。”
再次醒来,菲尼克斯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白色的房间,正躺在床上。这里不是他的房间,整体雪白素雅,简单的布置,床头柜放着的花朵,看上去更像是病房。
父亲站在身边,那个令他害怕的女人没有站在父亲的身边,太好了。
那个女人?哦,他想起来了,他让她的身上开满了彼岸花,那是多么美丽的景色,红色的花朵围绕在他的身边,他想要多看一看这种美妙的景色。
“我的孩子,你还好吗?”父亲和蔼的坐在他的身边,不过他只是茫然的看着父亲,一言不发。
父亲讲述了他不知道的经过,当父亲来到他的房间时,眼中看到的是倾浸了满床的鲜血,身上被划开了一道道血口的塔熙躺在床上,身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开始发干,人已经死去多时,屋子中的血腥味久久挥之不去。而他则昏迷在地板上,脖子上有一道正在不断冒血的割口,匕首落在脖子伤口的旁边。
“等一等……”玛莉亚的声音将他的讲述打断,看着手中的记录本,“你是说……你杀了塔熙夫人?”
“……”菲尼克斯听到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玛莉亚陷入了沉思,“那他们没有判你入狱吗?”
“您也看到了,我的神志……”菲尼克斯自嘲的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满十八岁。”
“原来是这样。”玛莉亚大概明白了什么,“那当你再次苏醒之后的事情,方便说一下吗?”
“再次苏醒之后……”菲尼克斯沉思着,“我能记得的就是,我的精神很不稳定,父亲将我留在这里,并且……”
并且菲尼克斯先生向自己的儿子说明了原委,以及儿子以后会 受到的对待。
“听我说,我的孩子……”菲尼克斯先生温柔的抚摸着儿子,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儿子有没有听进去。儿子没有回应他任何事情,只是在盯着窗台上的那盆花发呆,那是儿子在醒来后寻找的花朵。
“你会在这里接受治疗,并且因精神有问题而没有法律责任。”
“我爱你,我的儿子……”他轻轻亲吻了自己儿子的额头,他从儿子身体上的伤痕和仆人间流传的传言大概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这让他很是内疚,所以他决定好好补偿自己的儿子。
“你在这里会安全的,只要你好好的接受治疗……”他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病房。
“……”房门轻响的那一刻,房间内的人回头慢慢看了看,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而后转回继续盯着那盆花,红色的彼岸花。
“那之后,就有几个医生来给我进行治疗,只是效果……”菲尼克斯笑了笑,“你也看到了,两年的时间……”
“嗯……效果很好了,不过他们为什么不治疗了?”一直以来,玛莉亚都对医生的频繁更换有些疑问。
“……”菲尼克斯歪头想了想,“大概,因为我太可怕了吧?”
第一个医生,被他用水果刀割了胳膊,
第二个医生,被他用牙齿咬了颈动脉,
第三个医生,被他的疯狂呓语吓得不轻,
第四个医生……第四个医生怎样来着?他不记得了,
而玛莉亚是第五位医生,目前为止,效果最显著的一位。
“今天的治疗到此为止,我很高兴你能够清醒的同我聊完全程。”玛莉亚开始收拾自己的笔记,她要回去好好的研究一下,看看怎么样才能更好的治疗。
“玛莉亚医生……”还在思考者什么的菲尼克斯抬头看向自己的医生,“可以请您帮个忙吗?”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
“请您……帮我带医学的书籍来这里,可以吗?”
“医学的书籍?”玛莉亚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菲尼克斯。
“我想,成为医生……”
“……”玛莉亚明白了,她想起了刚刚讲述中,菲尼克斯要的生日礼物,“好的,下次我给你带过来。”
“谢谢您。”
“不客气,不过我不能带手术刀哦?你明白的。”玛莉亚微微笑了笑。
“嗯,我明白。”他微笑回礼,绅士而不失礼貌。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菲尼克斯的精神一天又一天的好转。
他利用在医院的时间,埋头学习医学知识,而且他还有个好老师,那就是玛莉亚医生。从基础知识到进阶的知识,她全都能够解答一些,就算她解答不了,还可以找自己的好朋友来进行解答。
就这样,菲尼克斯自学了关于外科的所有的课程,还有关于精神科与药理科,甚至报考了专业的医学院,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考试合格。他的情况很特殊,报了几家学校都没有接受,最后还是玛莉亚医生找到自己的老师写了一封推荐信,才让自己的母校接受报名。
而今天,是发布成绩的日子,但他还没有拿到自己的成绩单。
"菲尼克斯,我可以进来吗?"房外出现了玛莉亚医生的声音。
"啊,请稍等!"今天菲尼克斯给玛莉亚医生准备了一点东西,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送出去,但在一切确定之前,他不能让对方提早看到,慌手慌脚的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才打开了房门。
"今天怎么了?刚刚听到屋子里好像很混乱的样子?"玛莉亚的目光扫了扫屋子里面,似乎是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样子,"难道是偷偷藏了什么东西?"
"没有,医生您想多了。"菲尼克斯笑了笑,他用自若的神情掩盖住内心的慌乱。
"那你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来?"医生有些神秘的笑了笑,但眉间的喜悦却掩盖不住。
"……"菲尼克斯认真思考了一番,"感谢您帮我把成绩单带来。"
"……菲尼克斯,有的时候你显得有些过于无聊了。"一下子就被猜中了心思,玛莉亚有些泄气,不情不愿的将成绩单从包里拿了出来。
"抱歉,但这就是我的性格……"这种时候,菲尼克斯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嘛,不过这也是你可爱的地方。"玛莉亚小声嘀咕了一句。
"您说什么?"
"没什么!"被听到了低语的玛莉亚略有些慌张,她想起了什么,催促着菲尼克斯,"快打开看看,结果是什么?"
"嗯?您拿到的时候没有打开看看吗?"菲尼克斯有些困惑的看了看身旁的医生。
"偷看别人的信件不是淑女的行为……"玛莉亚有些害羞的挠了挠脸。
"……哈哈哈,好吧,医生这样真可爱。"青年笑的很开心,这是他住进这间病院之后,第一次发自肺腑的从心底笑出了声,很放肆的笑了很久。
"有什么好笑的!"玛莉亚被笑的满脸通红,"快……快开!不然我就走了哦?"
"好好好,遵命。"随着菲尼克斯病情的好转,两个人慢慢从医患也变成了朋友,彼此间的情感也亲近了很多。
白色的信封,带来了白色的信件。
"尊敬的菲尼克斯先生,我校很荣幸的通知您,您的成绩符合入学要求,可以到我校进行学习。但鉴于您的特殊情况,我校特准您在所在的地方进行网络学习,无需到校,相关教学安排会进行后续通知。祝您愉快,XXXX医学院敬上。"
信件在菲尼克斯的手中,他仔仔细细读了三遍,最后终于确认这是录取的意思。
"太好了,菲尼克斯!"玛莉亚抓住了他的手一起转了几圈,"太好了,你可以去学习了。"
"是的,玛莉亚医生。"他微笑着,任由对方摆布,也跟着转了几圈,直到玛莉亚发现自己似乎有些高兴的过了头,才尴尬的松开了他的手。
"啊,那个……我先去倒杯水……"玛莉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快步走到房间的另一侧,像是在遮掩什么。
看起来,礼物可以好好送出了呢,菲尼克斯笑着想了想,他从怀中悄悄拿出了一样东西,薄薄的,带着火红的色泽,它非常脆弱,所以要十分小心。
"玛莉亚小姐……"他将成绩单慢慢放下,手背在背后,慢慢走了过去。
"嗯?"玛莉亚听到他在叫自己,不经意的转身,没想到与已经停在自己身后的菲尼克斯撞了个满怀,下意识的抬头,却发现对方正低头,带着柔和的微笑,温柔的目光恰好落入她的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下一刻恐怕就可以做鸡蛋早餐了。
"可以向您提个请求吗?"菲尼克斯并没有移动,只是笑着问。
"你……你你你……你说?"玛莉亚的声音有些结巴,她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被挤在墙边,没办法移动。
"可以,跟我谈恋爱吗?"
"什……?"玛莉亚似乎没有听清的样子,她有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菲尼克斯。
"可以,跟我谈恋爱吗?"
菲尼克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一字一顿,让对方可以听清自己的词语。
"……………………"
玛莉亚没有回答,但她也没有拒绝。
"这个送给您?是彼岸花的书签。"为了能够让对方看清礼物,菲尼克斯向后退了两步,给了一个清晰的视野。
彼岸花的书签,是他利用还没有开败的彼岸花制作而成,火红的颜色正与玛莉亚的发色相配。
"谢……谢谢!"玛莉亚快速接过礼物,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房间。
"……"看着对方的反应,菲尼克斯有些无奈的叹气,他默默收好了成绩单,拿出上次没有看完的书继续读了下去。
而再下一次的相见,玛莉亚带来了自己的哥哥格瑞·兰斯,向菲尼克斯介绍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哥哥。格瑞眼中带着笑,他似乎很喜欢这位敢于向自己妹妹告白的年轻人。
恶魔与天使在凡间相遇,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这就是命运,对吗
文:橙子
关键词:磷
原作:阿漓
文体:小说
正文:
冬春两季,这座小煤城里从无太阳,细光维系着肿胀的、灰青的布景。
光线垂落的时候,山那边一阵鞭炮声响,却不见烟灰;一只发焦的麻雀自高空俯冲而下,和这声音一起沿一条被砍削过的水泥坡道滚落,跌向砖瓦更深处。
——砖瓦深处有一点火星浮动。
陆壬葭提着行李箱走过小巷,他缓缓吐出灰烟,再将烟气赶开。
烟卷上的红点烫散墙根下锅炉的水雾,烟雾后是番薯摊老板与黄毛尖头小孩儿,前者努着嘴聚精会神地扇了后者一耳光。 有人哭。有人奔跑。有人沾浆贴倒福。赌徒透过塑料门帘吼叫。赤肩少女急急拉扯蕾丝袜。一枚纽扣从巷子的一端歪歪扭扭滚向对面,而陆壬葭跨过它,默默朝前走。麻雀流过时,他抬头看了一眼,视线便被引向了坡道的顶端:
长长的、长长的水泥路上,起初似乎什么都没有。树枝下堆着几捆破旧的光絮,晃动了半阵子,才在眼底散了,才发现有两簇影子蠕动—— 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细弱些的影子戴一顶白色棒球帽,刚开始走得慢,踉跄了一下,步子突然又轻起来,陆壬葭注视着它越过另一堵身影投下的浓暗、抢先拉开某道栅栏。不知是谁唐突地喊了一声,“衣服!”风跟着一紧,乱烟抹消了影子们,褐色、绛紫色,小道两侧是干枯的三角梅。
有一瞬间,陆壬葭以为这一切只是个幻象。
幻象?他没停下来思索,他的脚步依旧沿着这坡道向上。他的提箱里有衣物、钱夹、车站退返的差额、有证件和票根,这些东西比视网膜底的影像更具实感。他走得快了些、更快了些,直到墙上的爬藤植物悉数断裂,露出一扇半掩的铁门,门槛上有生锈的链子。一旁的铜牌遍布根系,上面写着:“……铁道部……”,还有一行加粗的“闲人免进”。
陆壬葭将烟掐灭。他扯开门,走向院内那盏并非为他点亮的灯:铁路局员工休息站的收缩门尚未合拢,台阶下摆着一把潮湿的空椅。进入前厅前陆壬葭屈起指节敲了敲门框,回声叩响招待处的一角:半透明的柜台、大前门纸盒、表格簿、座机电话、一个落满火屑的痰盂、一顶旧制服帽,收音机隐约闪烁着杂音。
陆壬葭清清嗓子。“您好。”他问,“您好?”那顶制服帽子终于晃晃悠悠地升起——前台嘟囔了几句,把小指放进耳洞里慢慢转着,掀开厚眼皮又很快放下。“大过年的,你他妈的就不晓得看下牌子?出去。”前台说。
“先生,我有一个房间。”
前台瞧了瞧陆壬葭:“下午开进来的车?证件给我看看。”
“我不是职工。有人打点过……”
“什么名字?”“陆壬葭。”“什么名字?”
“陆……”
前台手里的圆珠笔跳了芯。他翻开表格,他扬头凝视陆壬葭的脸,他的眼角变得浑圆。“你…来做什么的?”
“借宿一晚,明早七点走。”
“嗨呀。家里人这不急吗。”
“前方路段打滑。车停了。”
“打滑?妈的!怎么还真是这样。”
“先生,钥匙。”
“我说,考考你,你晓得铁轨在哪段结冰了不?”
“钥匙,先生。”
“……往前走,右手边第三间。钥匙在这里。” “谢谢。” 前台却不再回话。前台扭响了收音机,人声刺啦啦从匣子里流下。离开前陆壬葭回头望了望,却发现前台也在窥视他。坐班男人的手掌滑向铁匣子,压出一串酱紫色的嗡鸣。
“嗡……我市市民……私自调查……嗡……嗡……”
按照前台的指引,陆壬葭走向长廊。声控灯在他迈出第一步时开始工作:旋转把手、木门。“本台……多次劝阻市民……嗡……非法雇嗡嗡……个人隐私……”
而第三间房的门开着。房间里没有什么光,房门开着,睁开漆黑的门缝。门把手上挂着一件灰色浴袍,下摆垂落,挂出一张宽大的、松松垮垮的、呐喊中的脸:束带是鼻子,侧袋是眼睛。汽笛声由远及近,伴随叫喊与提示灯的闪光偃息,火车头发出的强光与廊灯的颜色混合,涂亮阴影中的尘土——闪电疾驰而过,水渍、纤细的脚踝……一张灰色的布脸,瞳仁里胡乱插着超市小票,眼窝别一只掰断了的奥特曼水晶公仔,眼睑深处一把发热的硬币。
那也许只是一次臆想、一场幻觉?陆壬葭的手僵在半空中,像跨过街角的纽扣那样,他试着将门悄无声息地关上——可这时,不知从何处挂起唐突的风。
门页向黑暗落去,砰——房内空空如也。窗扇洞开,面朝落满雪的铁轨。窗下,一只白色的小拖鞋歪倒在那里。
备注:又要考试了,又焦虑了,又删剧情了,我又成为谜语人了……考完试会修改的,会修改的!!!!啊啊啊啊啊
最后,老陆,你好惨,还要被我的焦虑差遣,对不起
免责mode:笑语/求知
字数1990,精准控字就是我。先发一篇,后面还有,看看能不能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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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黄昏的时候,贝克恰好游弋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
他不是经常来这里,这条路上大人很多,他们护着自己的小崽子,眼神甜腻又小心翼翼,让贝克感觉十分不舒服。但偶尔,他们也会在路上用怪异的腔调对自己的小崽子们说话,时而尖锐,时而粗糙,那些小崽子们就会耷拉下脸,有的甚至会放声大哭出来,算是贝克最喜欢看的节目之一。贝克知道,这种偶尔发生的事情是有规律的,它在每个月的固定两三天发生的概率会极大上升,也正是每当这个时候,贝克就会来到学校附近,寻求自己期待的画面。
但今天有些不同,今天来的大人特别多,他们把自己的小崽子护得比往常都要紧,并且用低沉的语调咕哝着,像咒语一样。贝克不用仔细听也知道他们几乎都在重复同样的话——“……回家……别被传染……”——这实在是有些扫兴,贝克无聊地等待了许久,直到他把树丛里的一根树枝上的叶子全都摘了下来。他沮丧极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伸展伸展自己的四肢准备离开。
转身的时候,他发现公园的长椅上摆放着一个书包。书包是粉色的,看上去用了许久的样子,粉色已经淡了许多,虽然如此,书包依旧很干净。他跳下台阶,一路小跑到书包前,确认四周没有别人之后,他把书包背到了自己肩上。
“上学啦上学啦!”他开心地在公园里溜起弯来。他绕过一根根路灯,把周围的鸟儿惊得扑腾乱飞,他踩过草坪,穿过人群,无视周围惊讶的眼神,在所有人都远离学校的时候,他一个人背着书包,像洄游的鳟鱼一般前进着。
“上学啦上学啦!”贝克飞快地奔跑着,他从没发现自己竟如此善于奔跑,没费多少工夫已经到了学校门口。门口有门卫看着,贝克认出那是自己还在上学时的那个老头,没想到他现在还在。那会他已经老态龙钟,现在大约是又聋又瞎了。贝克趁着他低头看报纸的时候,一溜烟跑进了校门。
教室里只有一个老师在批改作业,她低着头,棕黑色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
“老师,给我讲课吧!”
。
“老师,给我讲课吧!”
。
“老……”
贝克呼喊了几声,老师都没有应答,只是闷头用红笔在纸上划着。
于是贝克凑到讲台前,抬头看见了老师的面容。
那是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她眼窝深陷,脸颊上几乎没有一丝脂肪,整个人生生瘪了下去,贝克注意到她批改作业不是用的红笔,而是自己流着血的干枯手指。
“妈……妈妈……”
女人看到贝克,无神的眼睛忽然放出光来,她站起身,身躯像猫一样拉得极长。贝克吓得往后一弓,却被女人嶙峋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缠住,藤蔓逐渐蔓延到贝克柔软的喉咙,触感先是冰凉,然后慢慢变得灼热起来。
“贝克,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哥!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哥!别掐了哥!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哥,他要死了!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哥你快放手啊!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哥!
哥!!!!!
哥!!!!!!!!!!”
字句像锤头一般砸进贝克的大脑,他却无法思考,求生的本能此时完全掌控了他。
他右手在地上摸索着,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于是他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把这东西向前挥了过去。
挥过去的一刹那,万物突然安静了下来,贝克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贝克勉强能睁开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天灰蒙蒙的,知道自己正躺在地上。
这里不是学校,这里是公园,他还没跑出去就被人逮着了。
他把头侧了侧,看见公园长椅上斜坐着一个少年,虽然是坐着,贝克也看得出他比自己年龄大不少,眼下他额头挂了彩,正用纱巾捂着,可血还是缓缓渗出来,顺着手臂滴到地上。
“你为什么要偷我妹妹的书包?”少年虽然虚弱,看到贝克醒了,还是立刻发问。
贝克没有回答,他瞥了瞥少年的衣服,很朴素。
“你知道她上学多用功吗!她一直都是班级第一,她说要把我没读的那份也给读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偷她书包!你这个野小子,你不上学,她可是要读……”
少年突然顿住了。
“都怪这烂病,都怪CDS……”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逐渐变成啜泣。
“为什么?为什么得病的不是能是我……”
他似乎已经忘了贝克的存在,自说自话起来。
远处逐渐传来脚步声。
贝克听得清楚,两个沉重的是大人,一个轻巧的是小孩。
“就在那儿……”
女孩子的声音有些焦急。
贝克一铆劲儿从地上翻起身,呆呆了望了对面少年一会,钻进树林里逃走了。
风吹过的时候,他才觉得身上火辣辣地疼。
“又打架了?”刘易斯帮贝克涂着药膏,语气俨然习以为常了。
“他先打我的。”贝克不利索地眨着眼睛,眼泪由于生理反应落了下来。
“明天我们去废品回收站交货,回来路上咱爷俩去买根烤肠吃好不好?”
“好。”
“再和你捷克叔讨几颗糖吃。”
“好。”
“臭小子,谈到吃东西只会说好。”
“好。”
此后,贝克再没去过学校附近。
不过确实没必要再去了,自那之后学校就停课了,不知要持续多久。
霓虹灯是彩色的。
电焊光是刺眼的。
工作服很冰凉,因为下雪了。
情侣们互相拥抱彼此温暖着,他们消失在绚烂的门店中。
烟头熄了,他摸了摸口袋是干瘪的。
回工地的路上,他只想做一个关于毁灭的梦。
PS:是看了罗威尔有感而发的不过就不响应了……
是预热,此前已经算过分了,但还是传一下e站
紫薯1800+
因为赶时间所以中间用了奇怪的文体(我不能把那个叫做短诗因为太烂了)简要叙事并且修改了结尾的一部分剧情,但整体上和原计划没有许多出入,只是少了些冲突矛盾。这篇大约是CDS爆发之后贝克生活中的小小一页,难得一次的善心大发呢!今后应该会再写一些来丰富补足一下贝克这个角色吧。
浅白色少女与深灰色少年
“安妮,妈妈去上班了,今天也不可以出门哦!”
“好的妈妈!”
沉闷的关门声,随后是沉闷的安静。
人类史上,致死性疾病的到访往往突如其来,这次也一样,CDS不宣而来,肆意践踏着珍贵的生命。
人心惶惶,在家长们的抗议下,学校纷纷关停。
不错,即使官方声称,这种病并没有传染性,可没有人敢用自己下一代去冒这个风险。
毕竟他们都是孩子,是人类的未来。
潘多拉的盒子之所以要锁上,是因为它深藏着最后的宝藏,其名为希望。
安妮便是她妈妈的希望。
所以即使在旧城区,她也要努力工作,无论外面风雨交加。
安妮是个文静害羞的女孩,她喜欢陪自己的小熊提伯斯玩耍。
提伯斯两天前在陪她玩的时候偷偷喝了桌上的汤,结果作为惩罚被送进了洗衣机。
安妮来到阳台,她想提伯斯现在应该已经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了。
但提伯斯并不在阳台,晾衣架上不见了它的踪影。
安妮从阳台的窗户向下看,提伯斯正在楼下小巷子里四仰八叉。
“提伯斯!”
妈妈和安妮说不可以出门。
可是提伯斯需要安妮的帮助,安妮是提伯斯的好朋友。
对不起,妈妈。
2030年,人类科技的发展只比昨日更快。越来越多的机器人(不是多来啊梦啦是车间生产线上那种)代替了人工所需要的职业,在“高效率,高精准,高性能”的背后,是无数失去了就业岗位的工人。大多数人并非天之骄子,他们没有高贵的学历,也没有广泛的人脉,更没有充足的资金,在机械智能化的浪潮中,他们成了被卷上沙滩的鱼贝。
人们或许以为,失业率高的地区,必然是机械智能化优先发展的地区,然而恰恰相反,在科技相对滞后的旧城区,有的厂会因为竞争力不足而直接破产,如此造成的失业人数,要远超过那些采用了机械智能化的地区。(这段论述如果不符合设定可以无视嗯嗯)。
失去了工作的人们要如何谋生?
这个问题未必需要一个答案,但是旧城区的一些家长会告诉孩子们,不要一个人靠近小巷,因为里面会有抓走孩子的怪物。
可安妮为了提伯斯,今天不得不展开一场大冒险了!
《安妮的小小冒险》
小巷里静悄悄没有声响,就像妈妈出门去的家一样,提伯斯并不在原来的地方,安妮决心走进去瞧一瞧状况。她握紧自己的手心,勇敢地向前一步、两步、三步。
忽然,小巷里的垃圾桶摇摇晃晃,发出愤怒的声响,紧接着它朝向安妮,火车一样“哐当哐当”,盖子一开一合,发表着吞噬一切污秽的妄想。
换做平时,安妮早就哭喊着“妈妈”举手投降,可如今好友提伯斯下落不详,安妮绝不能慌张,她现在可是无畏的骑士匹马单枪!
“快快停下,你这黑暗中的业障,或者我今日便把正义伸张!”安妮高声呐喊,童话也未必这般荒唐。
“吃人的怪物”停下步伐带着踉跄,它背后竟露出一颗脑袋把她仔细端详,那是与安妮一般的小小人儿,只是头发长长,杂乱无章!
“你……看见我的小熊了吗?”安妮小声询问,两眼汪汪,心怀期望。
小小人儿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居然有人不害怕他的小小花样,他左思右想,指了指身后小巷。
安妮随着小小人儿,越过矮墙,穿过弄堂,一路曲曲折折,终点豁然敞亮。这是一小片废弃工厂,小小人儿便是这里的国王,角落里堆砌的是他的宝藏,巧克力糖纸,乌鸦羽毛,玻璃弹珠,哦,提伯斯正端坐在宝藏之上!
“提伯斯!”安妮见到好友,欣喜若狂,“我最好的朋友,我来找你了!”
小小人儿心情沮丧,眼含失望。他也有最好的朋友,是附近的黑猫爱好流浪,若提伯斯是安妮最好的朋友,他便不能留提伯斯在这里一起晒太阳。
小小人儿终于拿起提伯斯,轻轻拥抱之后,交还安妮手上,如此,安妮的冒险之旅完美收场!
之后的故事如何,就等风儿再次吹来的时候,听我与你细细讲。
下午四点,刘易斯收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他皱了皱眉头,不好的回忆从他脑海里涌出。
“你好,是刘易斯先生吗?”
“是的。”
“我们是xx警局,这里有个走失的孩子报了您的电话号码,他说他叫贝克,请问您是他的监护人吗?”
“是的。”
“好的麻烦您带着户口本身份证这两个有效证件到我们这里来一下。”
“好……好。”
刘易斯挂了电话,心生疑虑。
走失?他可从没听说过贝克会走失。
虽然如此,他还是按着警察的要求去了警局。
走进门一瞧,贝克正缩在角落里,冷冷瞪着警察,而沙发上还坐着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刘易斯见到贝克在就定了心,他不打算再追问贝克为什么会走失的缘由。
“警察同志?”
“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贝克的监护人。”
“哦,您就是贝克的监护人啊,来,坐坐坐。嗨,这孩子一开始问什么都不开口,我们吓唬他说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就把他送到福利院去,他才愿意报了您的电话……”
“我不要去福利院……”贝克低声呢喃,没有人听见他说话。
刘易斯埋头办手续,也不理会警察的闲聊,他很快就忙完了。
两三天后,贝克与小黑猫愉快地穿梭在各色小巷里,他不记得自己捡到过一只叫提伯斯的小熊,也想不起自己曾经带着女孩去过警察局。
普通的填坑,41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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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威尔讨厌乌鸦,是从最近才开始的。
这些长着黑色羽毛的鸟类仿佛能提前嗅到死亡的气味一般,于城市上空交换情报、看到奄奄一息的动物就结队飞来,在旁边用锐利的目光观察审视,时机合适便一拥而上。
乌鸦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且无情。
正因如此,罗威尔开始注意到这些平日里随处可见的生物。他感觉最近总是在被它们注视,被它们囚禁在漆黑眼珠的倒影里,等待一个不幸的宣判。
不幸总是平等地降临。这宣判上周落在河岸边一条濒死的野狗头上,今天落在了公园里、眼前这个陌生的大高个身旁。
特殊时期,人们其实都不太想靠近看起来健康状况欠佳的陌生人。高个儿独自蜷缩身体蹲坐在草地上,抬手揉了揉眼睛,眼眶上面顿时现出一道殷红的血印。罗威尔快步走过去,挥手赶走了一旁的乌鸦,天知道它是不是想把喙伸进伤口里叼块肉出来……希望再过两个月也能有人愿意为他做同样的事。
“哈哈……”那人看了看手上的血,面带无措地抬起头,“吓到了吗?”
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先别碰了,很快会凝上的。”罗威尔不知道怎么应答,胡乱地说着条件反射般映在脑中的话语。
那人用略带沙哑的干嗓,继续喃喃道:“太快了,果然还是习惯不了啊……
“小哥,你说这病来了,是死得快,还是药研发的快呢?真想现在就听到好消息说已经到临床阶段了——虽然也不一定是好消息——我应该会第一个报名吧,感觉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罗威尔的脸色难看起来。面对这样一个患者,他真的很不擅长隐藏事情。
“或许你当不了第一个了——前三十还有希望。”他挤出这么一句,每个字都重得把他压矮一截。
高个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等他追问,罗威尔便说了试药广告的事。这能帮到他吗?但既然这是他自己的愿望……
“说起来,”高个儿的陌生人若有所思,“刚才有个穿牛角扣大衣的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谢谢你,我会去看看的。”
他本能地伸出手来想要去握,又突然停滞在半空。罗威尔立刻理解到,他在害怕手上的皮肤也因为接触脱落。那人略带尴尬地转了话头:“不过你怎么这么清楚,是有熟人……”
年轻的机修工故作轻松地笑笑,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挥了几下,陌生人也跟着挥挥手道别,他们就这样分头消散在晨雾中。
或许因为治安太差,基于CDS的不见光交易在老城区越来越明目张胆。被奇怪的小个子当街拦住,罗威尔下意识抓住了别在腰间的大号扳手。可以的话他不想用这玩意来防身,但出门多个心眼总是好的,在老城区,随身带点家伙已经成了许多人的习惯。
小个子打量两眼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机修工,稍微收敛了方才到处吆喝人的不客气。
“喂,你身份证明卖不卖?”
罗威尔本想拔腿就走,但又想听听他接下来还能说什么。
“CDS的五千,好人三千。附赠高级病房哈,我们在医院有人,亲戚朋友都能安排。”
或许是盯上了持证领取的政府补贴吧。不过即使是老城区的医院,没身份证也能住高级病房,听起来实在不算靠谱。
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小个子赶紧又补上几句。
“哎呀总比在家等死强不是!新药也都给大家用,又不是光安排个床。真不骗人!给你看照片。”
收证的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敲几下,伸到罗威尔面前。“这个,还有这个,你看。配置不错吧,咱这的医院不比对岸差。还有五千呢哈,不少了!”
看个热闹罢了,他现在已经被标上了更高的价格。浮现出这个念头的瞬间,罗威尔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恶心。
眼看没戏了,小个子只好作罢,临了不忘喊几嗓改主意了随时再来。“再晚点儿可就不要了,医院也不敢收一看就状态不行的。”
这话说的可真难听啊。不过老城区需要这笔钱的估计大有人在,罗威尔对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很是清楚。没走多久,他就迎面撞上一个。
那是个病得厉害的家伙,肯定已经不是一阶段了。他拖着一条看上去残破不堪、几乎快断了的腿,摇摇晃晃地挪过来。功能上或许还能称作是裤子的布片上,脏污像打翻了红和黄的大染缸。
“您需要……身份证明吗?”他窘迫地开口,“四千八……再便宜也成。”
“好像是有人在收,”罗威尔点点头,怎么还有二百差价。
“那些人非得分期……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罗威尔想起上周路过医院绿地的时候,有两个人在吵着“交的钱用完,只能赶他们出去”、“下一批人快来了”之类。事情在他不太聪明的脑袋里转了几转,也就明白了。这些人打着别人苦难的主意,把病人招揽过来,当他们变现链条上随时可以替换的螺钉。
看样子不论是卖身份证明还是什么,这人铁了心要弄来点现金。但罗威尔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属实无能为力。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替这不走运的人祈祷了几句,便继续往街道深处走去。
初冬的太阳只是懒懒地出来打个转就又向地平线下沉。白昼越来越短,黄昏似乎变成了一天中的 大多数时间。旧厂区的小楼已经算得上低矮,但还是只有少量的日光才能透过缝隙照亮这冷硬的墙和地面。许久没有打开过的卷帘门上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小广告跟涂鸦,甚至还有寻猫启事挂在不太高的地方。还有闲情逸致养猫吗,在老城区大概算不错的人家了吧。墙上重复画着很多奇怪的三角符号,像登上峰顶插的旗帜,又像在走路的人。
绕过街角,一个身披白色外套的身影闯到视野里来。是天使吗?罗威尔下意识地这么想;看清楚后又觉得,无论是拯救世界还是昭示末日,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来说似乎命题都有点宏大了。她盯着墙面,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在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在打听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传言、新闻,不同形式的情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那确是一部分人活着的依赖。罗威尔觉得今天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帮上谁。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话语在空中凝成一团白色的水汽。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大概是不能讲话吧,她没有应答,而是打开怀中抱着的笔记本。
‘你好。你有没有见到魔方的涂鸦?’
罗威尔摇摇头。那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接头暗号吗?
女孩有些泄气的样子。她跟莉迪亚看起来年纪相仿,还停留在情绪会挂在脸上的时期。
“我也没看太细,之后会多留意一眼的啦。”
女孩点点头,将本子翻到写着谢谢的一页。她独自一人在这里找了多久呢?
“注意安全,天黑了就早点回家吧。”罗威尔忍不住叮嘱道。说完他才发觉,刚刚还笼罩在这里的最后一点阳光也消失得无踪无影,夜色正沿着街道一点点漫上来。
踏着月色走下台阶,路灯和霓虹招牌陆陆续续点亮。附近飘来面包的香气,生者结束一天的辛劳迎来晚餐时间,逝者的照片还和花束一起摆在街角没人人领。这世界到处都是残破不全的东西和伤痕累累的人,但明暗烁灭的路灯也可以短暂地照亮一小块空间。罗威尔想起《烂吉他》的歌词,阿格尼斯在里面写道:
它烂了
也还能用
车锈了
也还能开
脸肿了
也还能笑
啦啦 啦啦啦 啦
我的吉他坏啦啦啦啦
罗威尔不由吹起口哨来。即使像一团半干不湿的抹布,看起来好好的,一拧就会浸出苦涩;但他还能活着,还是活下来了。像附和着他一般,不知哪里飘来断断续续的口琴声,不断重复着相似的音调,像初学者在练第一首曲子,音调又颇有些悲凉。他转了个弯准备抄近路回家,音乐声也渐趋遥远。只是思路很快又被打断,因为猛然间他发现巷子里多了个人,正站在昏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很好搭话的样子吗?希望这是今天最后一个了。
“你好,我想请问下,你是想要去斯芬克斯研究所参加试药吗?”
男人开门见山,言语间的礼貌让他和这条街的氛围有种疏离感。罗威尔警觉起来,想不通对方怎么突然丢出这么个问题。
“失礼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并非针对你。”男人掏出名片递过来,“我是一名医生,算是受人之托独立进行研究工作。你可以叫我菲尼克斯。”
是医生的话,判断对面站着的是患者还是健康人应该也不会太难,但罗威尔也没打算在口头上就范。
“同行挖实验对象墙脚吗?但愿你能开出更高的价,医生。”
男人苦笑了一下。
“你不否认啊……我绝无强迫之意,只是这附近有贴着招募广告,我就打了一下上面的电话。”
罗威尔刚想问健康人要怎么报名,看男人的打扮不像会为钱所困,又想起刚才拖着一条腿的病患,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打过去了,然后呢?”
“看来你没有打,那么还有其他的报名渠道。”医生锐利的眼睛在镜片下一闪,继续说:“我打过去了,的确是斯芬克斯的电话,但接的人说他们并没有对外进行试药招募。”
罗威尔心头一惊,不仅是因为轻易被看穿。如果医生所说属实,那么居然有人敢在阿斯塔特明目张胆冒用斯芬克斯的名号做这种交易。或许正是因为作风大胆,才能骗到像他这样的傻瓜吧。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啊,但是……好吧,我叫罗威尔。我是给他们发的邮件,内容写市民编号就可以,他们会对受试者条件进行筛选。回复我的邮件也是斯芬克斯的署名。”
“这样吗,那确实会产生矛盾呢。”
“是啊。”
“方便的话,可以告知我邮箱地址吗,罗威尔?”
罗威尔耸耸肩,“本来是想……反正对面说了三周之内会给答复,有什么情况再交流……你想自己报名参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有名额限制,不知道满了没有。”他从医生手中接过便笺本和笔,默下了邮箱地址和自己的联系方式。
“很高兴认识你。”仔细看了看纸条后,医生的眉间似乎舒缓了一些。“名片上有我的电话,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
“……握手就免了吧,我还想多工作几天。”
菲尼克斯点点头表示理解,任何多余的接触对CDS患者来说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奢侈。
他们简单地相互道别。
直到医生走远,罗威尔才后知后觉地难受起来。或许,根本没有即将到账的钱,没有特效药也没有什么斯芬克斯。他的希望再次虚无缥缈,甚至可能只是铁钩上的鱼饵罢了。
要骗一个人,第一次很容易,第二次就会变难。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太过轻信他人,这一切的情报里又有几分真实,几分是阴谋?事情发生得未免太巧了,刚好有个人来问他试药的情报,又或者说刚好在有人需要的时候,他带着情报突然出现。如果这些都是事先安排的剧本,那他也算助纣为虐的一分子了。究竟谁是那只乌鸦,抑或他们都是乌鸦的傀儡,在舞台上被操纵着,一直表演到生命的尽头?
罗威尔想起公园的人。他不该出手干涉别人对于生命的选择,这实在太轻率了。说到底,他的判断力光是用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都难说是否足够。他们都被算计了,从活生生的人成为一组可以量化、可以删改的数据。或许这才是CDS患者身处的真实世界,人人被放在天平上衡量。他真正了解了这一身份作为事件参与者的意义,也真切地意识到生命在倒数。
他开始锈蚀。
机修工摸了摸口袋,那是上周捡到的、某位斯芬克斯倒霉研究员的工卡,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即使是生锈的砝码,被放在天平上的话,也总要做点什么以示抗议吧。
文:雪咲
关键词:大雨
文体:小说
标题:《雨天》
天色阴暗下来。潮湿的水汽开始蔓延。
街上的行人或是快步跑起来,或是用什么东西挡住头顶,或是撑开了伞。
——下雨了。
我原本正普通地在路上散步,看着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还是决定就近找个便利店的屋檐躲雨。
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出一张沾满了潮湿气味的网。地上斑驳的水迹扩大成浅浅的水洼,不断被砸出一层层涟漪。雨滴落在挡雨棚上、树叶上、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交汇起来成了催眠交响曲。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我想。
站久了有些累,我便倚着便利店门边的墙坐了下来。
我一度担心这会不会令我看起来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但久站的疲惫还是战胜了理智。
反正现在这会儿的客人不算多,我应该不会挡到他们的路。
这家便利店并不是位于什么热闹的街区,这个时间点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顾客过来。
雨下了多久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漫长且无聊的等待让我有些失去时间概念。也许该感谢店员容许我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也没有出来赶我走。
雨势似乎完全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几个没带伞的女学生用手遮着头顶,从街的那头一路跑进便利店里买了伞。
兴许是我全身湿透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女学生们围在我身前看了我一会儿,亲切地递给我从便利店里刚买的干毛巾,还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或许我真的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上去那么落魄了。
老实说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我也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善意,只能向热心的年轻女士们致以谢意。
——毕竟无论何时都不能忘了应有的礼仪。
女学生们又塞给我一些吃的,就撑起伞离开了。
隔着雨幕能依稀看见她们的笑脸,听见她们银铃似的聊天声和笑声。
真好啊。
年轻的女孩子们。
女学生们离开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偶尔来便利店的其他客人也少有愿意给我一个眼神的。
天似乎要黑了,雨呢?
街上零星走过的行人还都是撑着伞,这雨似乎奔着夜里下过去了。
难道我今天就得露宿街头了吗?
乏味的等待时间让我有些犯困,睡意朦胧间我仿佛梦见了她的脸。
她离开我的那一天,好像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只要稍微在这样的雨里站上一会儿,就会全身湿透。
我曾经和她一起度过了许多日子,其中自然也有很多个雨天。
我还记得她会撑着伞和我走在一起,甚至贴心地给我备一件雨衣。她会笑着和我说话,问我今晚想吃什么,或是和我分享最近在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有时也会用撒娇般的语气向我抱怨一些琐事。
她不富裕,却活得很好。亲切待人,努力生活,谈吐举止优雅大方,从不会失了分寸。
“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应有的礼仪呀。”她常说。
她总是那样明媚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浅浅的酒窝里全是甜甜的笑意。
即使是下雨天,无论外头大雨大风,或是黏腻潮湿,伞下的空间都会因为她的笑容而变成小小的晴天空间。
我很喜欢和她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也很喜欢她。
她也是喜欢我的,我坚信。
虽然她的家人应该不怎么喜欢我。
毕竟我既没有独立生活的本钱,也没有赚钱的本事。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只是一个赖在她身边蹭吃蹭喝不肯走的家伙吧。
不过我并不是太在意那些,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可以的话,我当然也希望一辈子和她一起度过。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意外的话。
那也是个大雨的日子。
橡胶轮胎在潮湿的马路上失控打滑,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恶魔的笑声,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大雨从我身边带走了她。
……话虽如此,事实上我并不能分辨现在的雨究竟有多大。
自从她离开我之后,我就无法分辨外头的天气了。因为从我的眼里看出去,那天以来,大雨就从未停歇。
绵密潮湿的空气,低沉昏暗的天空,一切都和那一天一样,再没有起任何变化。
我知道这显然是我的脑回路出了什么问题。
这座城市从来也不是那么多雨的城市。况且如果天天下着那么大的雨,这座城市恐怕早就被淹没了。
我知道她的家人不会愿意再见到我,当然也没有再回到那个家里去,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游荡。
那段时间我常常上街散步,观察周围的人群。
他们大部分时候只是普通地走在街上,偶尔才会撑伞,或是想方设法遮住自己头顶——不管那样做是否有用。
我渐渐学会了通过街上人的举动,和空气中潮湿气味的微妙变化来判断是不是真的下雨了。
也许我学得不错,我的判断几乎不怎么出错。
天色完全转黑,便利店的夜班店员撑着伞过来换班,收下的伞上水珠滚滚滑落。看来雨不仅没停,也许还更大了。
我终于对这雨死了心,准备淋着雨出去找个能凑合一夜的地方。
“你在这儿坐了一天了,没地方去吗?”
头顶传来了温柔的女性嗓音。
我抬起了头。
似乎是店里刚交班出来的店员。她戴着一副细边圆框眼镜,看上去很是年轻。工作时被扎成马尾的及肩栗色头发现在也已经披散了下来,模样比工作的时候更加温柔甜美。
看起来像是个在便利店打工的大学生。
“没有地方去的话,我带你回家好吗?”
说话间她已经弯下腰把我捞了起来,撑起雨伞带着我走进了雨幕。
——你不怕我吗?
我想问问她来着。
“我一个人住,你不用怕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安,她低头笑着说。
虽然这回答好像和我想问的方向相反,但是好歹让我知道了她应该是不害怕我。
哦天呐,我真的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于是只能由衷地对这个善良又热心的姑娘致以谢意。
毕竟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只常常被人视作是不吉象征的,无家可归的流浪黑猫而已。
——希望这该死的雨有一天能停下来才好。
—End—
免责mode:笑语/求知
写在前面的话,聊天室中的人都是企划真实玩家,有兴趣的可以来猜一猜是谁?
为了趣味性,我就不关联了,感谢大家让我写!!
——————————————————————
老城区·菲尼克斯诊所
黑漆漆的屋内,黄色信息灯在屏幕的一角闪烁,转而变白,黑色的屏幕重新显露画面。
…………
趴在屏幕前面桌上的罗谢尔手指动了动,他缓慢的睁开了眼睛,昨天研究的太晚了,导致他今天在写报告的时候居然睡着了。
屏幕上,聊天室的界面还开着,“关于阿斯塔特发生的那些事,欢迎来聊”,标题如此写着,不过开了很久都没有人进来的样子。
不受欢迎吗?
在睡着之前他曾经如此思考过,但下一秒他就放弃了寻找答案。
尼尼4618(以下简称尼):哈喽,有人吗?
这句话在屏幕上出现了三遍,而后就没有了声音。
进来人了啊,看起来就是这件事才引起了屏幕的变化,罗谢尔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让精神振作一些。
心理医生汉尼拔(以下简称汉):有人,不过刚刚睡着了。
尼:原来是这样,那不打扰了?
汉:没事,已经醒了。
尼:抱歉抱歉(笑),不过我看见你的标题,关于阿斯塔特发生的那些事,是你觉得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吗?
汉:也不是只是感觉碰到了一些可以闲聊的事情,比如小女孩找猫啊,比如最近的CDS病情发展一类的。
尼:是这样。
对方没有了声音,也没见到退出的提示,不知道是不在还是在思考。
“紫色相机进入聊天室。”黄色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汉:你好
紫色相机(以下简称紫):你好你好,这里是?
汉:聊天的地方。
罗谢尔将刚刚对尼尼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讲明了这个聊天室的作用,就如题所示。
紫:有趣的事啊?好啊,我最近还是加过了一些的,刚好可以聊聊!
紫:我想想,关于那个猫,我觉得我好像看到过什么?(沉思
汉:(正在输入中…………
紫:啊,抱歉!我去冲杯咖啡,太困了,要睡着了!
汉:好的。
尼:不好意思,刚刚我去做晚餐了,我们说到哪里了?
汉:简单介绍了一下?你不在的时候有其他人进来了。
尼:是这样,刚刚说到的那只猫,有找到吗?
汉:还没有,不过感觉是有了眉目样子。
尼尼现在说的猫事件是有一个小女孩在找一只患了CDS的三花猫,看消息说猫怀孕了,小女孩正在忙碌着。
尼:这样啊,我只在自己这边走了走,教堂附近都找了,但没看到。
尼:不过我没过河,老城区有吗?
紫:你也在教堂这边吗?
尼:啊不,我只是最近有事到那边去了一趟,顺路看看猫。
紫:丢失的猫,不是还有一只报纸上带铃铛的吗?
尼:是,但那只感觉更没有什么线索的样子。
“Greenhell进入聊天室。”黄色的提示再次跳了出来。
尼:你好。
紫:新来的小伙伴你好?
Greenhell(以下简称G):你们好?
G:大家在聊什么?
紫:是关于走失的猫!
G:走失的猫啊……
尼:只不过周围有好多猫,不知道哪只才是小女孩要找的那只,感觉在哪里都没有看到。
G:那只猫有什么特征吗?
尼:得了CDS,在背上,而且还怀了孕。
G:得了CDS啊,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紫:不会吧?虽然CDS很容易死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快?
G:但不是找不到吗?
紫:新城区这边找不到,老城区那边也没消息吗?
汉:我住在老城区,散步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种猫,不过不能确定是这只。
罗谢尔只是去倒了一杯咖啡的功夫,聊天室之中就热闹了起来,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跟上大家在说的内容。而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还有一个匿名用户出现在列表中,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有一种神秘人在观察这里的感觉。
汉:有时间的时候,我再去找找吧。
尼:嗯。
紫:不过,既然猫怀孕了,那为什么还要跑啊?
G:我觉得是它的主人对它不好,忍受不了才逃走的。
紫:不会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找呢?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尼:为了要小猫?毕竟大猫患病了,小猫应该没事?
G:那可不一定,CDS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下一代。
紫:!!!!!!
汉:CDS现在出现的时间还没多久,而且现在还没有消息说会传染给自己的孩子,不过也许只是我没有听到。
紫:这样啊,G不要吓唬人啊。
G:没有证据说传染,但也没有证据说不会传染?
尼:汉尼拔先生你怎么语气这么肯定的样子?
汉:我……(正在输入中……
罗谢尔思考了一阵要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去,但最后还是接着打了下去。
汉:我是一个正在研究CDS的医生。
紫:哇!
尼:哇哦!
G:真的吗?但我感觉你们这些研究者没什么用啊,都没有任何进展。
汉:……
紫:诶呀,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
看着屏幕上的话语,罗谢尔的眉头紧锁,G说的没错,研究确实没有任何进展。马上就是跟皮克曼财团报告的日子,但他现在的材料还不够,不知道为什么,研究遇到了阻碍,而他找不到方向。
紫:除了猫,还有什么新鲜事吗?
尼:新鲜事,招募试药员算吗?
紫:试药员?
汉:是贴在墙上的小广告,上面写着Sphinx研究所在招募CDS的病人进行新药试验。
尼:嗯,就是这个。(点头.jpg)
紫:这是好事啊,这不是说明CDS的研究有了新的方向,所以才找人试药吗?
匿名(以下简称匿):不光是墙上贴的小广告,有人在聊天群里也发了这件事,只不过报名的方式是邮箱。
似乎是关心的事情,那位匿名者插了话语。
汉&尼:邮箱?但墙上贴着的是电话号码?这是怎么回事?
汉:而且我还打了电话,接转前的提示音是Sphinx研究所,但接通之后他们否认自己张贴过广告。
匿:这就有些奇怪了,两方面的信息不一致……
尼:这样确实有些问题,不过不知道是什么。
匿:可是我收到的邮件确实显示是那个研究所的署名,同意我去参加试药实验。
紫:什么什么?有什么大新闻的样子?我们要去查吗?
G:算了吧,我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兴趣,试药不试药的,跟咱们都无关吧。
匿:怎么可能无关?药做出来可以帮助好多人!
G:但又有什么帮助吗?还不是都一样。
匿:你!
紫:好啦好啦,不要吵了,只是讨论嘛。
尼:是啊,不要吵了。
紫:但既然有冲突的的话,是有人在借着试药这件事在散播假消息吗?
匿:无法确定,不过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屏幕前面的罗谢尔静静的看着这些话语,他也在思考这个可能性,两方面的信息,不知道到底哪一头是确切的消息,虽然他想了办法混去报名试药,但还没有进展,不知道结果如何。
办法,不如聊聊那件事吧。
汉:就是因为这件事,街上才有人在买卖身份吧。
紫:这是怎么回事?这边没有听说过。
尼:嗯?
汉:在老城区有人在贩卖自己的病人身份。
匿:贩卖?我看到的是收取身份。
紫:这,听上去很乱,也很麻烦。就没人管管吗?(抓狂.jpg
尼:…………
紫:哎,也不知道CDS这个病什么时候才会过去,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的样子。
G:所以我说不用想那么多,烦恼也解决不了问题。
紫:那要是事情发展越来越大,全世界的人不都死光了?
G:这样有什么不好么?
尼:怎么看都不好吧?
G:但是,世界上的人很多,总不会死到我们头上,还能减轻生存的压力。
紫:可是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没有去体验过?
尼:没错,我认为还是等待研究药物的出现就好了。
有什么不好呢?
罗谢尔笑了笑,他很同意G的意见,这个世界的人死光了似乎没什么不好。如果是在以前,玛莉亚又会嫌弃他的想法阴暗了,她与他就像光明与黑暗,永远都会彼此对比,且心知肚明,却又互相包容。
汉:研究药物的近程如果真的要去猜测谁最快,那么我感觉应该是Sphinx研究所,毕竟现在什么准确的消息也没有,就算他们下个月放出已经可以治愈的消息,也不是没有可能。
紫:真的吗?
汉:个人猜测,不可以当真。
尼:哈哈哈,医生真的会开玩笑。
G:也许,这个病没有能够治好的时机也说不准……
紫:啊,你这个人真的是……太悲观啦!!!
尼:啊,抱歉,到了要休息的时间了,我先走了,再见!
“尼尼4618退出聊天室。”跟进入提示一样的黄色系统提示。
紫:那我也走啦,聊天很开心,再见!!
“紫色相机退出聊天室。”
G: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夜安。
“Greenhell退出聊天室。”
“匿名退出聊天室”
看着成员一个一个的退出,罗谢尔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关掉了聊天框,只是瘫在椅子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思考今后该怎么去继续下去。
此时的他就如同迷失了方向的牧羊人,找不到目标,出于迷惑当中,但这个时候并没有圣母和天使前来指引他的方向。而他能做的,也许只有不断前进,直到抵达下一阶段的彼岸。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那么一样的敲门声连续响了三遍,然后就归于了沉寂。
罗谢尔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圆表,指针正正好好指向了十二点的方向,这个时候来的访客,不是天使就是魔鬼,而他全然清楚,没有天使会来找他。
“亲爱的罗谢尔,好久不见啦。”
是资助菲尼克斯进行研究工作的皮克曼财团代表人,格瑞·兰斯先生。
红发的男人将厚重的毛呢大衣放在座位的靠背上,抬头微笑着看向正走过来的菲尼克斯。
“晚上好,兰斯先生。”
菲尼克斯将冲泡好的咖啡放在对方的面前,然后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研究如何?”
并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而是直奔主题。
“没有什么进展,只是找到了了一些可以研究的病人。”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是观察报告,我做了一些尝试性的研究。而且最近也在调查研究所,那边好像有些动作。”
将手中的观察报告放在兰斯的面前,菲尼克斯重新恢复了坐姿,并没有任何的多话。
“是吗?”
兰斯翻看着手中的观察报告,仍然是面带微笑。
“虽然说财团并没有任何的期限,但如果你一直拿不出成果,会很难办啊,你应该懂的,菲尼克斯。”
“我明白,我在尽力。”
“尽力啊,那我觉得你应该抓紧一些。”
“………………”
“研究所的事情财团暂时不会关心的,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兰斯说着,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观察报告,起身绕过桌子,坐在了菲尼克斯的旁边。
“罗谢尔……”
“……”菲尼克斯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尽量在保持自己的头脑冷静。
“我刚刚说的话,你应该可以听明白的,对吗?”
“兰斯……”
“No,no,no,你不应该这么称呼我的对吗?”兰斯轻轻抚摸着菲尼克斯的下巴,那里有稍稍扎手的胡茬,因为过于忙碌的生活而有几天没有清理。
“……格瑞,我觉得……”菲尼克斯攥紧了拳头,他在压抑,压抑着心中怒嚎的猛兽,不让自己将背后的手术刀拿出来。
“嗯?”
“我觉得,我还是继续去研究吧!”突然站起来的菲尼克斯差点把兰斯撞翻。
“罗谢尔,你还在想念玛莉亚吗?”
“……”听到这个名字,正在准备离开的菲尼克斯停下了脚步,“兰斯先生,您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出现,现在就不要提这件事了吧。”
“哈,好吧,我明白了。”兰斯重新整理好了衣服,站起身,捞起了放在桌上的观察报告,“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期待下次的重逢。”
“慢走。”
“不过,你要记得,你永远都无法摆脱我。”兰斯优雅的跟菲尼克斯摆手告别,“毕竟你娶了我最最可爱的妹妹。”
是啊,哥哥,玛莉亚最喜欢的那个哥哥,却在她即将凋零的时候没有出现。再次现身时,竟然带来了对菲尼克斯的资金支持,只是并非单纯的帮助。
菲尼克斯看着出门的兰斯,面无表情,只是安静的点了一根烟。看着飘然而起的烟柱,他的心情似乎有了恢复了一点平静。
他对兰斯说了自己研究的大部分内容,但他没有说的是,他要将阿斯塔特变成大型的试验场,直到达成他的目的。而这当中遇到的所有人,只要有可能,就会成为实验的小白鼠。
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地图,有几个地方画了红色的叉。
该去睡了,以后的路还很长。
群鸟飞过,光明下也许隐藏着未知的罪恶。
·序章End
文:伊西多
关键词:柳暗花明
文体:小说
正文:
“还给我。”
“不给。就不给。”
“还给我!”
“哈哈哈!你碰不着我!诶,碰不着。你要哭了。杨天,你又哭了!”
“我去告诉老师!”
“别。对不起。”
“还给我。”
“给你就给你。你别哭了行不行?”
“闭嘴吧你!跟你就从来不哭似的。”
“我什么时候哭过?”
“你被朱向东打哭了。”
“你一被他打就哭。”
“叶欣源!傻逼!二百五!有病!我又没说我从来不哭!”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女侠,天姐,我错了,对不起!”
“二百五。”
“你是三百六。”
“你是四百八!”
“等等,等等。别走了,咱们来玩丢窝吧。”
“不干。我和她们说好了。”
“这儿有树荫凉啊。你走这么远回家不觉得热吗。”
“不觉得。”
“你都出汗了。”
“你不也出汗了吗。咱一块儿回家吧。”
“先在这儿玩一把。好不好?我这儿也有弹珠。你喜欢绿色的吧?”
“……行吧。就一把。”
“谁先来?”
“你先吧。”
“好。”
“你打不中。”
“你闭嘴。”
“杨天打不中!……”
“叶欣源!你自己一个人玩吧!我不玩了!”
“别走,别走!求你了行不行?你再陪我一会儿。我教你做柳哨。拿柳树枝编花环。”
“柳树枝编的才不叫花环。用花编的才叫花环。”
“那我教你做柳哨。”
“不干。我爸爸会吹口哨,我学吹口哨就行了。他还会用口哨吹歌。我不用学做柳哨。”
“那你会吹口哨吗?”
“我……不会。”
“你爸爸是怎么教你的?”
“他说,把嘴撮成小指头这么细,然后再把舌头卷起来……你别动我!你手指头那么咸,呸。”
“我手指头可不咸。”
“把手拿开!你再动我就咬你。信不信我咬死你。”
“你咬啊,我看你咬得多厉害。”
“你有本事伸手啊。”
“给你!”
“怎么样?”
“没感觉。”
“你还没感觉呢。”
“就是没感觉啊。不熊你。”
“你的手破没破?”
“破了点,但是没流血。我得去打狂犬疫苗。”
“滚!”
“就不。你咬我咬得这么厉害现在还想走?”
“刚才你不是还说不重吗?彪子。松手。快点儿!”
“不放,不放,就不放!”
“叶欣源!你膈不膈应啊!你今天怎么这么烦人!操你妈!靠!你得干什么啊!”
“我害怕。”
“你害怕!哈哈哈,你有什么害怕的?”
“你不害怕?你不怕黑?”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你害怕什么啊。”
“你别说了。”
“你还拉着我的手呢。”
“你先和我聊聊天吧。”
“不知道说什么。”
“你平时和她们都说什么?”
“什么都说。”
“那你把我当成她们。”
“你今天怎么这么怪啊。你吃饭了吗?”
“没吃。”
“中午为什么不吃饭啊?”
“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
“他们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
“昨天晚上他们在家吗?”
“昨天晚上就不在家。”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你别乌鸦嘴!”
“你自己说的呀。你说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我知道他们上哪去了!”
“他们上哪去了?”
“上医院了。”
“这不就是出事了吗?”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叶欣源,这不是我自己愿意和你说话。是你拉着我和你说话!”
“行行行,对不起行了吧?小心眼。”
“你才小心眼呢!那你怎么不去你奶奶家吃饭?”
“我忘了。”
“你不饿?”
“不。”
“你妈妈给你留饭了吧。”
“没有。”
“那是为什么啊?我爸爸妈妈出去都会给我留饭的。”
“不留饭也行,我又不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
“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不知道我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也没锁门。我爸爸早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出去干什么了啊?”
“他去商店里面买饮料。”
“什么饮料?”
“你也想喝?”
“你寻思谁都跟你一样馋啊?”
“我看见你捡地上的方便面渣渣吃了。你还喜欢吃方便面调料。”
“你也吃。”
“我才不吃呢。”
“净瞎说。你爸爸买了什么饮料?”
“早餐奶。”
“那个挺好喝的,挺甜的。牛奶没有什么味儿。”
“我还没喝呢。他到现在都没回来。”
“为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
“你啥都不知道啊。”
“我就是不知道。”
“你真无聊。我走了。”
“别走。不行。”
“你怎么这么讨厌?”
“你才讨厌呢。”
“那你还不让我走?”
“你觉得我讨厌,我不得讨厌死你吗?”
“放手。放手。你放不放?”
“你不走,我就给你早餐奶喝。”
“你都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知不知道什么叫‘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我还要去和她们玩。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啊?你放手,你放手,我要告诉我爸爸!”
“我爸爸肯定就快回来了。我们都从商店出来了。”
“你和你爸爸一起去了吗?”
“嗯。我爸爸让我坐在他后面。”
“那为什么你爸爸没回来?你先放手!叶欣源!”
“我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了!我再也不和你玩了!我们绝交!”
“我爸爸让我回头看看有没有车。”
“什么?”
“他让我看看后面有没有车。我没看。我跟他说,没有。我爸爸去医院了,但是我回家了。”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第一轮结算
索娜塔·轻歌被吓到了少许。
月光公被吓到了少许。
之后,月光公又被吓到了一点点。
=======
在你们面前,月光公说话。
在他说完话后,他会转身消失在楼道间。
你们从来没能追上过他,却偶尔能捕捉到一两声脚步。
那脚步声沉重无比——或许月光公那严实的斗篷下,还暗藏着什么机关?
字数:1372
关键词:镜子,隐藏房间,旷野,不明符号,鬼打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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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角是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是科内卢恩小有名气的镜子工匠,他制作的镜子种类繁多又十分精美,经常能接到来自各地商会的订单。
起因是来自于一个加急的等身镜订单,史密斯先生很少制作这种大镜子,特别还是加急的,但你要知道,对方实在给的太多了。这面镜子差不多有两米长,并且雇主提供了许多珍贵的宝石,希望能够镶嵌在镜框上。史密斯先生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这面镜子上。他将这面镜子设计成椭圆形,镜框是互相缠绕交错的蔷薇花,史密斯先生把雇主提供的宝石都镶嵌在了这些蔷薇花上。事情就发生在一个深夜,这面华丽的等身镜基本已经制作完成,只剩下一点镜框上小小的装饰。
或许是连续几天的工作太过劳累,史密斯先生在对镜框上漆的时候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房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本该放在左侧的杯子好像跑到了右边,墙上的时钟好像也不太对劲,但是史密斯先生并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自己睡糊涂了。他继续进行着工作,但当他扶着镜子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镜面,手中并不是碰到镜面的感觉,而是黏糊糊软糯糯的。
史密斯先生尝试着把头探进去,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他又朝里走了几步,大概有一两米的时候,眼前突然亮了起来。这是一个镜子迷宫,周围全是镜子,完全无法分辨哪里是正确的道路,在史密斯先生想要返回时,却发现背后并没有自己来时的通道,他只好尝试穿过迷宫找到出口。他穿梭了有一阵,突然发现眼前的镜子上有一个类似于蔷薇却又很抽象的印记,图案上的尖刺看上去更加锋利,将蔷薇紧紧地缠绕在其中。史密斯先生摸了摸这面镜子,发现它是一扇门,推开进去是一个白色的房间,整个房间爬满了蔷薇,就像是史密斯先生自己制作的那面镜子上的一样只是上面的尖刺更加锋利。在房间尽头的的墙面中心,有一面和他制作的镜子一模一样的等身镜,甚至连没能涂完的油漆痕迹都完全一致。
他再次触摸了这面镜子,又是熟悉的,黏糊糊软糯糯的质感,这一次他穿过镜子来到了一片蔷薇花田,明明是月中,但天上却挂着新月仔细看好像月亮上也缠着蔷薇。背后的镜子就像是第一次那样,在史密斯先生来到花田的瞬间就消失了,就好像他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一样。尽管这是在野外,但史密斯先生感觉不到任何的声响和风的痕迹,这里太安静了,就连这片花田都像是假的。史密斯先生朝着月亮的方向走,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小片空地,空地的中心是那面被平放的镜子,月亮正好映照在镜子的中央。
像前两次一样,史密斯先生再一次穿过了镜子,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到达任何奇怪的地方,只是在一片黑暗过后,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是自己的学徒。
听学徒说,史密斯先生在制作好镜子的当晚就去休息了,但第二天早上学徒来到店里时却发现史密斯先生怎么喊都醒不来,之后整整昏睡了三天。
史密斯先生醒来后马上去看了那面镜子,那面镜子还立在原来的位置,但是在史密斯先生印象中未完工的部分却已经完成了,没有丝毫的瑕疵,无论他怎么摸都是普通的镜子,但是仔细看却能发现镜子的中央好像有那个奇怪蔷薇印记。他喊来自己的学徒,但是那个印记似乎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自那之后史密斯先生认为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世界,而那个奇怪的符号就是不同的镜子世界的印记。并且开始探索如何再次进入镜子里的世界。尽管没人知道史密斯先生的经历是真是假,但自那之后的几年间,每过几个月史密斯先生都会毫无预兆的昏睡几天。
1748字。关键词-异响&婴儿
“怎么……他怎么突然…”
“只是魇住了吧……没事的。”
兰登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
粗制的棉布被上全是冬日的寒露,而火炉内的柴禾已经彻底失去了红色,变成了一圈蜷曲的灰烬。透过已经攀上绿苔的百叶,水车吱吱呀呀在晨曦的雾气中吱吱呀呀地转动着,而开垦过的田地和果园内甚至土壤都是带着些微湿润的黑色。
白昼的光亮对于卓尔仍然太过刺眼,此时的村落里也鲜有人迹。今天轮到他去巡视森林。 兰登下意识地握紧了匕首,柔韧皮革绑好的握柄给了他一定的安心感。即使回到了地面上, 那些难以逃避的事情仍然给他留下了一些习惯,而最近森林中的异样事态也让他心生警惕。
他轻巧地穿行在针叶林中,黑暗与密布的苔藓在地下世界里是卓尔的朋友,在地上世界亦如是。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嗅觉在此时会比听觉更加有用。风声会将各种各样的信息从带给有心之人,地下河或是溪流、野兽或是尸体、追杀者的皮鞭上久久难散的血腥味。
“叮——铃铃——叮铃铃——”
兰登猛地停下脚步,躲到附近的一块岩壁后。心跳和呼吸声被收敛到极缓极慢。
在他上次巡逻的时候就能听到那样的声音。但当他回到村子警告其他巡林人时,却得到的是善意的拒绝。 “兰登肯定是听错啦,我上次认认真真地巡查了3个小时,都完全没有听到呢。”
年轻的女性卓尔端着一副正经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又绷不住地笑了出来。
“要不要我给你去拿一点安神的草药,啊,多加点加糖再喝也可以哦。”
“没事……也许是我多疑了吧,阿丽娜,你先去忙吧,我没事的。”
常年紧绷下垂的嘴角被手指往上拉了拉,扯出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阿丽娜又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兰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羡慕这些出生在地上的同族的心态。
那么…天真,那么无忧无虑。
随着越发接近铃声的来源,兰登的手心渗出冷汗。在靠近的过程中他仍旧收敛着声息,就算是带着可憎魔物的女牧师们也不能发现他,但面对未知仍使他紧张。
潮湿的水汽……在湖边吗,难道是某种魔物引诱人过来的手段?
他透过缝隙向下看去。月光照耀在空无一人的湖岸,将裸露的鹅卵石和枯木都镶上白色。在波光粼粼的湖水旁,银白色的摇篮车散着微弱的光芒,而铃铛随风摇摆着。
几乎是在他目光扫到的同时,那摇篮车自己转了过来,里面躺着一个皮肤雪白的孩子。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被发现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兰登向着原方向飞奔而去。然而森林一改庇护者的姿态。黑暗的通道中连风的流向都是紊乱的,让兰登晕头转向。更让他惊惧的是那些杂乱的,野兽的腥臭味。
这森林里怎么会有……它们不都是在地下世界吗……利刃撕裂他的旧伤口,他忍着痛顺势滚地躲过了第二下。夜枭般桀桀的笑声从他头顶呼啸而过,破碎的玻璃沾在了他的伤口上,烛火熄灭,只留下了一丝青烟,像是他曾经掌灯人同伴的油灯。
然而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不断地跑着。野兽们仿佛在玩弄他一般,时不时在他的旧伤上反复添加着新的伤痕,而那铃声忽远忽近,似乎也抱着游嬉的态度。
"该死的,如果我不是卓尔的话……"
陡然闪过的念头让他心中一惊,然后又是一阵剧痛。巨大的魔兽的爪子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在逃出地下城时差点被女牧师的秘法射穿心脏,而这次他可没有那么幸运了。
铃声变得急促起来。魔物似乎不满的将他甩下。兰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可能流了太多的血,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而那铃声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脚掌踩在落叶上的细小声音。
你究竟是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兰登的意识逐渐变得遥远起来。意外的是,那东西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残酷,它既没有拧断他的脖子,亦没有打开他的头颅。他只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压迫在他全身上,而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思维却越来越轻盈。
他想到那些在地下城暗无天日的日子,第一次逃出来的激动,加入掌灯人组织的肃穆……他想到求生时挣扎,苔藓中挤出的水分意味着生,而久久无法愈合的伤痛意味着死,还有他的同伴们,大多都留在了地下,有的还在救助想要脱离的卓尔们,有的已经随着他们的风灯留在幽暗。
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看到了一些完全不同的形象,在茂密的林间,白皮肤的精灵们激烈讨论着什么,又突然大笑起来。他找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只是肤色完全不同,在长桌的一角,他看到了最为熟悉的面孔。
原来如此,原来已经……
那些睡梦中的人们担忧和惊惶的声音又离他越来越近,可惜的是他已经无法去回应了。兰登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松开了手里的东西。
小声的啜泣声响起,哀悼着年老卓尔的离开。
故事是这样的。
说是有这样一个人,很喜欢吃鱼。照他自己的说法,是有一次不小心掉进河里被冲到河流下游,他跋涉很久,迷失在森林中,几乎就要死了,不过他运气好,碰到护林员,被带回了森林边缘的小木屋。那正是晚饭的时间,他披着干燥的毛毯坐在火堆旁烤火,温暖与安全感让他渐渐被睡意淹没,他就要闭上眼睛——
“别睡过去!”
护林员将他摇醒,并递给他一个小碗,碗里盛着乳白色的鱼汤。
他这才重新找回饥饿感。
这人不怕烫似地将一整碗鱼汤吸进肚子里,这碗汤没什么特别的调料,只有盐和姜,可那股鲜美与热意仍冲击了他。
这是他活到现在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他从此爱上吃鱼。
幸运的是,他现在在德菲卡,这里河流交织,水网密布,“门”让货品的交流变得方便快捷。为了吃到最新鲜的鱼,他干脆给渔家做工,求人家给他做自己最拿手的菜。刚开始时一切都很好,他每天都能吃到各式各样的鱼,指头大的小鱼裹上面粉与经过同样处理的小虾一起放入油锅,面壳金黄,鱼骨也炸得酥脆;辉王国来的厨师将鱼取皮去骨,又施以花刀,同样过上面粉油炸(他们喊“宽油”),等出锅后再淋上酸甜的酱汁;或者清蒸,只点上几滴当地特有的豉油,让鱼特有的清甜带上发酵后佐料的浓郁滋味。
最初,他处在尝试新菜品的喜悦里,可鱼的做法不外乎那么几种,等到连温斯蒂海岛上生吃的做法都尝试过后,他终于明白心底那股随着时日长大的感觉是什么。
——差了点东西。
什么都比不上那天的那碗鱼汤。
于是他接着寻找。
这时候,一位渔民开口:“听说最鲜美的鱼是长着人的牙齿的鱼。”
他出发前往河网联邦。
“长着人的牙齿的鱼”。
听见这句问话的渔民们都摇头说不知道,他们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这听起来太邪门了。”
“哪有鱼长着人牙齿的?”
“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胃因为得不到满足而抗议,那股蚂蚁爬过的感觉更多次地出现,痒得难受。每当这时,他就拿舌头舔自己的犬齿,感受牙尖划过舌头。饥饿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他像要发疯,几乎想吃掉门框,吃掉道路,吃掉自己。
“我教你一个法子,”一位老人说,“在月圆之夜顺着荧光到山里,你会走过一片坟场,不要怕,别往两边看,也别回头;找到一棵长着双头的树,一边干枯一边繁茂,往有树冠的那条路走,走到底,你会找着一个小屋。敲它的门吧,屋子的主人会给你你需要的东西。”
说完,老人眯着昏黄的眼睛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显出十分愉快的样子。
他照做了。
他在月圆之夜顺着鬼火的痕迹踏上小路,青白色的月光仿佛死人脸;他听到背后的轻笑,有什么东西往他脖子后头吹气,他忍下回头的冲动,加快脚步离开安眠之地;双头蛇缠在枝干上,一黑一红,它嘶嘶吐信,却不是攻击的先兆。
木屋就在一棵槐树下,藏在一堆乱石里。
他敲了敲门。
木制的墙壁裂开一个缝,黑暗中浮出一只眼睛。
“我要找长着人的牙齿的鱼。”
“哦……”
粗嘎的笑容被挤出喉咙。
“你等着。”
说完,房屋的主人关上门,隔绝了他好奇的视线。
一阵响动。
房门再度被打开,一阵哭泣从门中传来,恶臭伴随潮湿的空气从门内涌出。他看了看自己手上被交托的东西——一只不停扭动的水蛭样子的东西,它口器上沾着腐肉,不知是什么。
“拿着这个,去后山的池子那里,鱼竿自己取吧。快去!趁月亮还在天上。”
他吞回未出口的疑问。
或许是错觉,他想,屋子里没点灯,风又那么大。
那些涌动的、几乎要连成潮水的虫群,还有那些依附在什么人形东西上的,密集如毛发的水蛭……月光照进去一点,刚好落在一只年轻的、睁着的眼睛上。
那只眼睛突然转向他,眨了眨。
救救我……
他摇摇头,走向房屋主人口中的地方。
那是一个血池。
这人仿佛着了魔,他竟没生出一点畏怖,也不去想眼前的一切与他以为是幻觉的景象之间的联系。
救救我……
是无数的呢喃。
他终于找到了长着人的牙齿的鱼。
他挥刀时似乎听见了一声尖叫。
这的确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鱼。
他还想再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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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524
关键词:不死生物,异响
写到最后才想起来,啊,还有关键词!
字数:5537
老套的恐怖故事,也没能血浆起来,当然也不好吃。(悲
我感觉其实并不恐怖,甚至场景还有点浪漫。
恐怖故事,好难。
混乱邪恶!!!!闭眼扫射!!!!
关键词:鸟、异响、阴影、视线、未知语言
猜猜哪个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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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到我了啊……
实话说,在此之前我没怎么认真地讲过这类吓人的故事。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能与这次活动贴得上边的经验,也不过是在床头为自己年幼的弟妹读睡前故事而已。我实在没把握把故事讲得吓人,但是——嗐,来都来了。既然我坐在这儿,就还请大家费神听听我这个可能一点都不恐怖的故事吧。
这故事发生在伊莫亚,它隶属于河网联邦,是个掩映在红树林中的可爱小镇子——或许你们有人没听过这里,请还容我介绍一下它的基础情况吧:它是个很小的小镇子,藏身在红树林中,居民总共大概也就几百人,森精灵和翼族一半一半。你们看,那儿真的是个很小的地方,没什么特别有名的出产,放在以前,交通也不怎么便利,信使都不乐意去。不过500年的时候那里也开了一扇门,现在想要去游览虽然也花时间,但也不至于穿行错综复杂的湿地树林或者搭乘晃得昏天黑地的渡船……扯远了。伊莫亚的风情还是很有趣的:整个镇子都被当地的能工巧匠建筑在高大的红树上而非地面,因为满月的大潮时,海水会漫上来淹没这个滨海小镇的土地。在月夜时,从滨海的树屋里望出去,月光粼粼投在水面,两侧的窗子会为你框出不同的景致。不过也导致这镇子的地面总是很湿软,绝大部分地区都不便行走,也不便于建设,伊莫亚的居民——翼族不必说,自然是展翼飞在空中的,就连常住于此的森精灵,比起行走在地面,也更习惯在枝杈间穿行。
我初次抵达伊莫亚时,已经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但我这次要说的事情发生在大概四十年前。那时候我已经组建起了“翠色之风”,是首次以商人的身份前往那座小镇,可惜时间不太恰巧,所以我先写信给了常住在当地的一位我认识的朋友,得到他的回复之后,才独自一人动身,倒了三趟船,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我的朋友——兰达尔,一个有着稻草色短发和树芽新绿双眸的森精灵——在河口迎接我。伊莫亚,或许因为是个小镇,那里的人总是显得淳朴而热情,但那次,兰达尔在见到我时脸色可不太好。他不顾我刚刚经历了长时间颠簸的航行,还一脸菜色,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劈头就问:“索娜塔,你怎么非要在这个时节跑过来呢?”
我能明白他对此有所抵触的原因,因为我是故意挑在这个敏感时期前去的:这座小镇北边一些的湿地是好些珍贵鸟儿的栖息地,其中有一种羽毛华丽的,叫做紫鹭,目前为止,德菲卡人们只知道它们每年会固定迁徙到那片湿地去繁衍后代,除此之外,这种神秘的鸟儿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伊莫亚的历史中,正是迁徙的紫鹭带领小镇居民的祖先,让他们找到了这样一个繁衍生息的地方,所以那里的人对这种鸟儿爱惜有加,每一个小镇居民从出生起就会被教导要珍惜和保护这位美丽而脆弱的邻居。然而,紫鹭的羽毛实在是太漂亮了——它有一种如烟、如雾的紫色,随着照射在上面的光线的不同,还会焕发出一种迷人的金属冷光——它们本身就是常受追捧的装饰物,用这种羽毛制成的首饰或者工艺品更是有市无价。总会有盗猎者在暴利的驱使下强行夺去这些鸟儿的生命,因此,每到紫鹭迁往湿地繁殖的季节,伊莫亚的人总会紧绷起精神,以怀疑的目光审视每一个外来人。
我抵达伊莫亚的时节,恰巧就是紫鹭的繁殖期。这算是我故意踩在当地人敏感的神经上来回跳舞,因此我立刻陪上笑脸:“嗨呀,这不是有些不情之请嘛,我也自知理亏,所以才一个人来了。”
紧接着,我便向兰达尔叙说了我这次前来的目的:简单地说,是我想要取得一些紫鹭的羽毛,做成首饰。个中缘由又是另一个复杂的故事,在此便不多赘述,不过听过这个复杂的故事之后,兰达尔的眉头倒是没有刚开始听见这要求时皱得那般紧了。每年这个时期,伊莫亚中能够战斗的人都会自愿拿起武器,为了保护紫鹭的繁殖与栖息而组成巡逻队,兰达尔也不例外,因此他答应在湿地中巡逻时可以帮我捡拾一些鸟儿们自然脱落的羽毛。虽然这样的羽毛品相可能不太好,但只要数量足够,被做成首饰后看起来也是一样的,因此我们双方对这样的解决方式都没什么不满。
随后,他帮我安排了一间空着的书屋,又嘱托我乖乖待在镇子里,不要随便乱跑。考虑到当时算是敏感时期,这也算是合理的要求,但要知道,我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兰达尔在时,我们一起吃饭喝酒聊天,而他不得不去休息或者前去巡逻时,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又很无聊,只好在小镇里闲晃。在我从前的印象里,这小镇总是被悠闲而平静的气氛围拢着,人们会在路上微笑着打招呼,谈论天气、作物、渔获,或者烹饪和手工这类轻松的话题,但那一次不同。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偶尔有停下碰面交谈的人,话题的十之八九也围绕着北边的那块湿地。
我就这么无聊地闲晃了两天,倒叫我抓见一个有趣的名词:“千湖之主”。讲出这个词的翼族脸上带着忧心忡忡的表情,但没等我详细询问,她便注意到了我好奇的目光,因此迅速地飞走了。于是,我只好等兰达尔有空与我见面时向他询问。兰达尔听了这个问题后顿时皱起眉头,似乎不太想告诉我。
“对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拍着胸脯跟他打包票,如果这算是什么重要的情报,我绝不会泄露出去:“我是个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
兰达尔摇了摇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太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了,所以才不想告诉你。”
一听说这并不怎么重要,我顿时来神了。兰达尔最后也没捱过我的软磨硬泡,不得不松了口:“千湖之主”是随着伊莫亚的历史一同口口相传在本地居民中的一个神秘的……某种东西。目前为止,没人能说得清它到底是什么。有人说它是栖息在湿地底下的一种生物,有人说它是侍奉优泽的准神,有人觉得它是某种怨念的聚合体,又有少数人认为它侍奉的应该是瑞图宁。但总归还是有一部分的说辞是能够相符的:它注视着整个湿地,其中大小数千个星罗棋布的湖泊和之间的沼泽与芦苇荡都逃不过它的眼睛。通常的情况下,它只是看着,但如果它认为某种栖息在湿地中的生物数量过多,即将毁坏它领地脆弱的生态时,它便会展现自己巨大的身姿,将那种泛滥的生物削减到它认为合适的数量,以维持平衡。
这么看来,兰达尔的确了解我:要知道,我现在虽然是个商人,但从前可是冒险者出身,这种对未知生物和奇怪现象的好奇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几乎是在知道了这个故事的下一秒,我就再也没法安然待在镇子里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湿地一探究竟。兰达尔显得很头疼,拼命劝说我这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根本没有现实依据;况且湿地中地形复杂,很难判断眼前生着植物的地面会不会让人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泞之中,如果没有当地人引路便随意进入,恐怕隔天就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但要知道,即便那时,我也很少在一场谈判中落败,又得益于伊莫亚实在是个小镇子,绝大部分问题都能用人情解决,因此转过天去,我这个外地人就被安排进了兰达尔的巡逻小队中去。森精灵对此十足地崩溃,用剑柄敲了我的头,头一天巡逻时一路上也都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总归还是忠告我别抱什么希望,因为“千湖之主”的故事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早已经习惯与此的我自然点头称是: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也经常仅凭借兴趣和一腔热血试图寻找这类传说的源头或者本貌,自然,失败的时候占绝大多数。但我还是乐此不疲,或许只是觉得好玩。
就这样,我又和整个巡逻队在湿地上一同度过了两三天,同时自己也捡捡羽毛。这么一来,我的进度大大加快,估计再有一天的时间就能集齐我所需要的数量。兰达尔看起来很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们刚见面时,谈起话来还能有说有笑的,可过了快一周的时间,他显然已经巴不得我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了。我当时还有些受打击:我有这么叫人讨厌吗……哎呀,又扯远了。总之不提闲话,最后一天里,我们在湿地中夜巡时出了点状况:我们遇见了偷猎者。
那天是大潮的日子,水位有些上升,但夜里的天色不太好,总有大块的乌云挡住星光和月光。兰达尔大喊着带着我向偷猎者追去,哗啦啦惊起了一大片沉睡的鸟儿。我不熟悉地形,渐渐有些跟不上,于是兰达尔干脆叫我待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带着队伍中的其他人追逐前方那个模糊的黑影。我被落在原地,听着渐行渐远的混乱脚步声与水声,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因为帮不上忙而感到懊丧。然而就在此时,地面陡然震颤了起来,湿软泥泞的土地令我脚下打滑,差点没站稳跌入附近的水塘里去。我有些惊慌地向下盯着地面,附近原本平静的水波因为这股震颤漾起了水波,一种雷鸣般的异响随着这股震颤轰鸣在地面之下,并且似乎越来越近。
我没有余力去观察其他人的动向,只凭听觉大概知道附近的所有鸟儿都被从睡梦中惊醒,在一片叽叽喳喳地嘈杂中振翅飞向天空;远处传来一声辨不出音色的惊呼,随即是扑通的水花声响,似乎有谁落水了,但我不清楚到底是谁。过于黑暗的光线和无处下脚的环境令我精神紧张,更加糟糕的是那种异常的巨响似乎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兰达尔突然从前面折了回来,抓着我的手向来时的的方向跑去,同队的两位翼族从我们上空掠过,其他人也无一不大喊着“快逃”、“别回头”之类的词句。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现在,这让我知道了事情是在哪个方向发生的。要知道,好奇心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因此我违背了巡逻队成员们对我的忠告,转回头去向着背后看过去——
某种巨大的物体正随着地面与水波的颤动而缓缓升起。
那真的非常、非常巨大。起先,我以为那是个形状怪异、近似于半圆形的东西,但紧接着,天上的乌云恰好散开,满月皎洁的银光落了下来,驱散了阴影,提供了对于精灵的眼睛来讲很足够的光线,我才看清——那远远不是这东西的全貌。我说不清我看见的具体是什么,因为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东西,不过我猜想,那不过是它的鼻尖。
隆隆的巨响暂时止息,它在月光下裂开了巨大的嘴,那血盆大口或许堪比一间体面的客厅,里面森森林立着带着骇人锯齿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没看清它是怎么做的,只知道那口中正落着一个瘦弱的、带着弓箭的人类,想必就是方才被我们追击的盗猎者。当时,他还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浑然不知,然而那巨口的上颚已经缓缓落下,逐渐覆盖加深的阴影或许令他明白了什么。兰达尔用力扯了我一把,叫我快些跑,因此我没有注视到最后,只听见那人发出了凄厉的喊叫;很快,这喊叫声被闷住了,但仍旧一声紧似一声;又过了一会儿,不知是因为我们跑远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男人的惨呼逐渐消失。
等到我们都筋疲力尽了,巡逻队才停下脚步。月光还没有躲藏在云层后面,数万只不同种类的鸟儿仍旧喧嚣着飞翔在空中,清澈的月光铺散在它们的羽翼上,勾勒出剪纸贴画般银白的边,鸟型的影子从地面上飞快地掠过。若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这场景的确十足的梦幻,但我的心思全不在这儿——惊慌是全然没有的,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奇心将兴奋慢慢地填在我的胸腔里,我的心脏都快从那里蹦出来了。
我还想回头再看一眼,但这次,兰达尔发现了我的动作,立刻以一个娴熟战士的敏捷与力量按住了我的头,用唇角低声叱责我:“绝不要回头看!绝不要和祂对上眼睛!”
说实话,当时我是有些不服气的,但紧接着,我的脊背便生出了一股如芒在背的寒意。我想反驳的话立刻被噎在了喉头,感觉自己全身那原本马上就要沸腾的血液几乎都凝结了,兰达尔大约也没比我好上多少,因为他按在我脖颈上的那只手也抖得像是筛糠一样。我们谁都没回头,但就是无端知道,那东西——从地底下升出来的那东西在注视着我们!那是不同于我以前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注视!那断然不是在看活物,也不是在看死物,其中大约蕴含着些杀意,但我无法辨清,或许捕食者面对食物时的目光更接近一些,但那之中不会有我所感到的那种全然的厌恶——我说不清,只记得自己汗毛倒竖,虽没有回头看,但却能凭空勾勒出一双眼睛:昏黄的颜色,笔直的瞳孔,令人两股战战、几欲呕吐的视线,带来不可名状的恐惧。
我们就仿佛被冻结了一样,在原地不知站了多长时间,直到那种隆隆的异响再次出现,然后逐渐远去,回到地底,空中的飞鸟纷纷落下,才记起自己应该呼吸,同时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手脚冰凉,忍不住跌坐在地上。这样讲出来很丢脸,但那时的我们的确几乎难以走动,还是先一步回到镇子里的翼族们向其他人告知了这次遭遇,有另一些人带着担架前来湿地迎接我们,才把我们弄回到有人烟的地方去。
因为这件事,我多在伊莫亚盘桓了两天,因此得以知晓这奇遇的后续:另一个巡逻队在湿地中找到了之前那个偷猎者的尸骨——他们是从携带着的弓箭上确认对方的身份的,因为那具遗骸在两天之内已经腐烂得面目不清了。伊莫亚人没有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将那具尸体收殓到墓地中去,在我询问原因时,大部分人只是说那尸体已经腐烂发臭,没有人想冒风险去搬运。然而兰达尔却告诉我,被“千湖之主”所“抓到”的人就会变成那样子。这显然激起了我的更多好奇心,但不论我再怎么询问,他也不肯对我这个外人透露更多有关这传说中生物的信息了。
这次神奇而可怖的际遇于此便截止。我带着足够的紫鹭羽毛作别兰达尔,然而在回到四季时,却又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状似随意地将他已经将自己的家搬到了镇子的最南边,靠着海的部分,又以一种急迫的语气没头没尾地告诫我不要再到伊莫亚去了。我不是很明白这到底有什么缘由,因此回信询问,然而隔了很久,久到几乎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兰达尔才回复。然而我拆开厚厚的信封,掏出里面的一大叠信纸,却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几百遍,却都是同样的一句话:
“回来吧!”
不得不提的另一点是,信纸上的墨水黑得发绿,又有些许臭味;兰达尔的字迹也仅有一开始是工整的,越往后便越混乱。我每一页都翻过,试图从上面找出些什么别的信息,可似乎除了这越来越难以辨认、到最后几乎发展成另一种混沌的、我所不知道的语言的字迹,我什么都没发现。这件事总令人有些不好的联想,或者坦诚地说,这挺怕人。如果这是个恶作剧,那么兰达尔的确吓到我了——可他那样古板的人会做这样的恶作剧吗?我忍不住又写信去问,可这次再没有回音了。
此后我给兰达尔的信都没有收到过回复。无论如何,在那之后,我也的确没有再去过伊莫亚了。
——END——
轻微g向,可能引发不适,谨慎阅读……200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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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类站在高处向下眺望,总是会产生再向前多迈一步、靠近边缘的冲动,重力成了一种魔力,吸引着人以最直接的方式——坠落——回归大地。罗威尔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可以阻止人们靠近那些有生命危险的地方。
但早在他了解到这一点的很多年之前……在遥远的童年时代,他就已经体会过了。
那被称作一起“生产事故”。在阿斯塔特的钢铁厂,事故是一个并不能被随意提起的隐秘词汇。实际上没过几年,还记得这事的人也确实就不多了。事情的起因不过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烂醉的工人漫不经心踱到了上班的地方,又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启动了大型轧钢机。或许是靠太近的缘故,莫名其妙地,他自己就被卷进去轧成了片。或许也不该叫作是片;这位工人最终留下的绝不是什么规整优雅的姿态,只不过是均匀分散在整个履带上、又从边缘滴落的血和碎肉罢了。人们赶到的时候,除了尚在轰鸣着的巨大机器,便是这样一副惨烈的光景。罗威尔跟着父亲也混在人群中,还没走到边上就嗅到空气中大量的铁锈味(还夹杂了一点酒味,死者分解得有够彻底,甚至混入空气中连同呼吸一起沾染了在场每个人的身体)。他透过人群的缝隙勉强看到了一点粉色的人体组织,看起来就像市场摊贩卖的肉馅。人类真是非常奇怪的生物,一旦认识到那些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血和肉都是自己的同类,瞬间就会被凉意侵袭脊背;唯独孩童对这类事情的敏感度还算差些,因为他们尚不知死亡为何物,也没有彻底形成共情能力。罗威尔只对“危险”有隐隐约约的概念,就像亮起红灯时火车的铁轨、动物园猛兽的牢笼一样,轧钢机也是不能随意靠近的存在。他再大一些才能明白更深层的含义。
他本以为他不会再回到这台机器前了。
高大冷峻的机器沉默在眼前。机油气味一阵一阵,在冬日的冷空气中飘荡又凝滞。老旧的厂房墙皮有些脱落迹象,角落还发了黑霉;天花板边沿的水管高高盘踞头顶,锈红色蜿蜒出崎岖的纹路。换气窗小小圆圆的,视线透过去还能看见一片狭小的蓝天。
罗威尔抬起右手,皮肤光滑完好。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不仅仅是因为他想不起家人的模样;这个厂房早在前几年就关停了,讨薪的工人跑到新城区,拉起人墙把交通主干道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在眼前的不过是他童年的景象。谁知道呢?他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改变,衰败的街道、烂病和光天白日下飞行的天使才是虚妄的幻想。
而且他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要做的事情也再明显不过——
一副鲜活、有弹性的肌体,多么具有碾碎的价值。
罗威尔平静地启动了轧钢机,调到慢速挡位。他很轻松就跨过了黑黄相间的警示栏杆,一只脚踏上了移动的钢卷。做出这种事,已经完全称不上正常了吧?机械对所有喂给它的东西一视同仁,先是鞋子、脚,很快就开始吞咽脚踝和小腿。罗威尔听到声声脆裂,身体探进缓慢运行的关卡被一点点碾碎,却因为这早已在脑内模拟过一万次的场景终于实现而感到宽慰。
剧烈且大量的疼痛从已经不存在的身体末端爬了上来,灼热彻骨。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口香糖被肆意地压扁拉长,早已失去了内脏的概念。痛觉像万花筒里的虚像裂成无数碎片,被放大到几亿倍,流遍每一个神经末梢。他发现自己在过呼吸;的确,过不了多久连呼吸用的肺部也即将不复存在。他正在一节一节失去自己。
人类的大腿骨硬度堪比混凝土,罗威尔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有走马灯,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只剩眼前冰冷的现实。进度条在他身上走到一半,他眼看着自己从履带另一头递送出去。滴答滴答,鲜淋淋的血液;扑通扑通,活跳跳的心。都是他自己。
谁会在意一个无名之辈的死?所有人都会淡忘。他们只是说:“可惜了,这么大一卷钢。”
但他还是想要,即使无人坐在观众席……他渴望着一场盛大的死亡。 那个工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究竟有没有一瞬是清醒的?他知道吗,他的细胞涂布在这具钢铁身躯的每个缝隙里,许多年如一日,依然窥视着这座城市来来往往的所有人。
时间的确是相对的。超越生理承受极限的痛觉,让他感到思维速度成倍加快。他要用每一秒记忆这种感觉,无论能留存多久。他不是什么擅长观测记录的研究者,不是执着于缔造美丽情节的作家,不是杀伐果断的英杰也不是虔诚善良的教徒;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故事里一个不起眼的逗点,一个承上启下,一个未完待续。
钢辊徐徐转动,闪着炫目的光,一边全无悲悯地倾轧牙齿和下颌骨。机器的内部也一定十分美丽吧,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到。耳鸣取代了机器的隆隆声响,把他一生中听过的所有话语尽数回放。癫狂的思念随死亡到来归于平静,也归于浓稠的黑暗。
阳光亮得刺眼,意识从汗涔涔水淋淋的噩梦里被打捞起来。晃了一会神,罗威尔才敢确信自己已经醒来。梦里许多不连续的片段一点点变明晰,他才敢小心使用贫乏的知识存储中、那几个并不算熟悉的词汇。
原来在潜意识深处的角落里,他还是隐约想过去死。
但反过来,罗威尔又发觉,也许他只是想要不成样子地嘶喊;他想要疼痛——独属于人类的疼痛,那让他感觉到生命的余量尚存。
而不是像现在……缓缓注射的、冰冷液体般的死亡,和空洞的、近乎痕量的恐惧。
写在前面的,是群里给的闪光一现出现的文,关联了好几个人,打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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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区·罗谢尔的卧室
艾莉莎离开了,当晚,罗谢尔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看见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它,它的眼中出现了一座城市,而它此时正站在靠近城市的一根电线之上。
“嘎!”它振翅而飞,同时还大声叫了一声,以宣扬自己的存在,黑色的羽毛在它离开时缓缓飘落在地面。
快速飞上天空,翻身转了一个大回环,它向着视野中的城市前进。
在它的前方,是阿斯塔特,原本就是个工业污染严重又没有什么风景可看的城市。赖以为生的人力在逐渐被大量机械所取代,逐渐变成了一座钢铁森林,而现在,森林变得腐朽、杂乱,像是繁盛过极而走向了枯萎。
大量高楼大厦倒塌,到处都是残桓断壁,钢筋裸露在外面,像极了树上无法重新生长的枝杈。
城市并不大,它振翅几次就跑到了另一端,那里也是一样,没有任何人烟,有的只是寂静与枯萎的森林。
而这一路上,它不光看到了塌掉的楼房,还看见了被压在断裂墙壁下面的人腿,那是只露了半截小腿的人类,想来应该是已经死了吧?它这么理解着。
视野稍偏,一道掉落的招牌出现在它的视野中,那上面写着《幻梦境》,而此时的招牌已然碎裂,耀眼不再。在招牌的边上,仰面躺着一个人,肚子上被一根掉落的钢筋穿过,这人头发天然白,一动不动。
是百眼井小子,不知为什么,它的脑海中跳出了这个名字。
那么旁边的那名血肉模糊的小女孩他的妹妹了吧?她还如此年纪小小,就遇到了如此不幸。
它如此猜测着,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翅膀,而是转头向另一个方向飞过去。
在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也躺着一个青年,拥有着一头火红。他的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几只黑色的同类正在啄食尸体,看起来报餐了一顿。
嘎!它高亢的叫声一闪而过,算是打了一声招呼,而在它的身后,传来了几声回应。
继续前行,几个街口闪过。
一名头发棕色的男子站在地面上,一动不动,胸前一片血红,他的脚边掉落一把乌黑的手枪,它以前应该在其他的地方见过,所以才知道手枪这个词,但那是它此时无法理解的死亡。而在他的身后则躺着一个少女,身穿蓝白色的衣服。
是埃罗伊特和菲奥娜,它知道这两个人,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阵狂风吹来,将它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为了躲避这阵阻碍,它再一次调转了自己的方向。
汪汪汪!
狗吠,那是它讨厌的声音。
几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流浪狗正在舔着地上的污水,而在讨厌的它们旁边,却躺着一个人。穿着它根本不认识的装备,帽子上的水管破裂,管中的水早已漏光,变成了流浪狗的补给。
欧文,有些神秘的男子。
穿过高耸的钢铁森林之间的枝杈,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它的眼中。他们要么肠穿肉烂而死,要么身上一片血红,插着一种名叫做刀的东西。
而在这些不断出现的尸体中间,再一次出现了它觉得熟悉而且知道的身影,那人叫罗威尔,是爽朗的青年。此时,他的一只手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患病的那只脚也只剩了一半,泡在充满了垃圾的污水中,不只漂向何处。
滑行向前,它的眼珠转动,扫视着这片已经变得荒凉的城市。
远处,白色的建筑一如既往的屹立在那里,只是它的背面早已不再完整,变得跟其他地方一样破破烂烂。
一个转身,返回了老街区,它来到了别墅区的一栋房子前面。穿过打开的窗子,它到了一间白色的屋子。
这里应该叫做实验室吗?它的脑中疯狂转着,浮现出不属于它的知识。
两个一人高的大玻璃罐放在角落,里面装着一名十几岁的男孩子和一名已经成年的大人。罐子上的标签是它不认识的字,它只知道标签的读音,阿列克斯和克里亚斯。
而罐子的后面,躺着一个白发青年,紧闭双眼,胸前被手术刀破开一道割口,皮肉翻出,血早已流干。为什么克莱因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它容量不够的脑袋瓜思考不明白。
它停到了这个白发人的面前,啄食着流出来的肠子。
飞了这么久,有些饿了,吃饱了再出发,它如此想着。
将肚子填饱,再一次穿过窗子展翅飞翔,向着随便一个方向而去。
城市中,没有一个活人,有的只有到处流浪的野兽,它们靠着啃食死尸生活。这里是食腐动物的乐园,是被人遗忘的地方,是人类放弃之地,是魔鬼肆虐过的城市。
沙尘随着风卷而起,掩盖了地上的一切。它此次并没有受到阻碍,而是得到了强大的助力。
它随风爬升,一直向着昏黄的天空而去,在那里,有着火热的太阳,它想到那里去。
突然,在它的身旁快速飞过了什么,那个不明生物拥有一双白色的翅膀。它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不明生物的样貌,就被对方带起的强大气流吹得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而当它稳住自己时,不明生物已然消失不见。
不再去想,它仍然继续向上飞着,不断挥动自己的翅膀,奋力向上攀升。只是,这一切并没有如它所愿。
它,或者说是他,他的翅膀渐渐变成了双手,而爪子也变成双脚,他在此时变成了人。他记起了自己的名字,罗谢尔。
他停止了自己的飞行,他开始下落。
而在他掉落于地面之前,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开始溃烂,肉片,肉块,血肉化成了碎片开始下落。溃烂的速度非常的快,就像砂糖融化于水中。
他的视野开始旋转,他看见了自己的嘴唇与鼻子。
而此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说道:
百鸟在天空飞翔,
天使回归天堂,
复仇杀戮疯狂笼罩大地,
神说:试着去原谅吧,
却无人听从,
邪恶的怪物露出身影,
血腥,再次降临
巴别塔倾倒,
人类无法沟通,
魔鬼喜笑颜开,
他们,
同人类交易,
同天使交易,
同彼此交易,
将欺诈与隐瞒带来大地
黑暗中,
勇者试着寻找出路,
却发现,
尽头只有深渊,
投入其中吧,
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呐喊道,
只有那样,
才能得到救赎
罗谢尔的眼前变得黑暗,他的双眼慢慢睁开。这里没有尸体,没有残破的城市,这里只是他的家。
原来是一场梦,他看着高举的那只手,那里有一道银光闪烁。
这样的情景也不错,你说对吗?我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