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26「贷款」《失衡》
作者: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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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零一十三点五元,也就是……吕出佘用铅笔在便签纸上写下短短一串数字:3013.5。
他盘着腿坐在床上,斜靠着墙,一只手撑着床头柜,蹙起的眉头下两只眼睛来回挪动,从亮起的手机屏幕到便签纸,再从写满数字的纸移回到手机上:拔了两颗智齿,补了三颗牙,一共是…2940元;咦?怎么就变成3开头了?哦,对的对的,是花呗,我用了花呗,还要算利息。吕出佘直起身子,摇晃头部,感受到脖颈与双肩之间传来的噼啪声。
结果还是不变,一共3013.5元,分三期还清,每个月1004.5;有零有整的还刚好除得干净。吕出佘随手把笔一丢,看它咕噜咕噜地在床头柜上滚动,直到停在墙边。
要不,再再算一遍?吕出佘自己都忍不住干笑了两声,这一周自己查账算账的次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了;平日里拿钱用钱,可从来没有窘迫过,谁想去了一趟牙科竟要花出去这么多钱,也是自己平时不注重清洁牙齿惹出来的,怨不得别人,可要是自己手上有个两千三千的存款……
“喂,老吕,牙齿还疼不疼啊!”
房门挨了一下敲便“呼”地被猛推开来,一高个寸头男正探手扶住从另一侧弹回来的门,正是吕一同租房的室友佟东。
吕出佘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这会儿已经不同了,而且也过了一周……”
“那还等啥,走!下楼搓一顿去。”佟东一如既往的大嗓门,不等吕出佘回话便甩着拖鞋向玄关走去。
“来了,来了。”吕出佘抓起手机钥匙,跟着出了门。
只是在路上,吕出佘仍继续想着钱的事,要是自己手上有三千,不,哪怕两千、一千的余钱,也不用这么的令人发愁了。下个月10号发工资,可也是下个月10号还花呗,这就先去了一千……
“诶诶,到了。”佟东手肘戳了过来,两人已经到了常去的小菜馆前,“怎么说?”
“怎么说嘛~就还是老样子吧。”
“行,老样子。”
老样子,就是每人点一个菜,再来个两人都爱喝的酸辣汤,这就是平时打牙祭的标配了。吕出佘抬头扫了眼墙上的菜单,点了个小青菜。
“我得清淡点,”注意到佟东眼中的疑问,吕出佘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行行,那我也来个清淡的;见鬼,这儿都有啥清淡菜啊,喂~老板娘……”
不去看佟东和老板娘的拉扯,吕出佘继续算心里的帐:下个月工资还掉花呗的一千,然后是房租水费电费,这就去了一大半;上班的交通费也是省不了的,会员费倒是可以停,什么哔哩网抑云的,是了,得赶紧把自动续费给停了。直到饭菜上来,吕出佘还在操作手机屏幕,一次次按下“取消订阅”的按钮,顺便还提交之前买的洗发水和痛衣的退货申请,那瓶洗发水还没开过,那件痛衣的质量本来就不咋地。一边吃饭吕出佘一边继续浏览交易记录,查看哪里可以节流一下;哦,可不能忘了,暂时只能用右侧牙齿吃饭,吕出佘调整了一下牙齿和筷子的位置。
“老吕,这餐你付我付?”
吕出佘放下手机闭上屏幕,咽下嘴里的饭菜,看了眼佟东,放下筷子。
“上次是你还是?”不,其实不用问,吕出佘自己也记得上次下馆子是谁付。
“上次是上上周的周三那次嘛,是我付的。”佟东轻声说道,“你去看牙花了不少钱,手头紧的话要不这次还是我先付了。”
“不用不用,说好了一人一次,这次轮到我。”吕出佘抓起手机亮了亮余额,“生活费我还是够的,虽然省不下啥钱来。”
“行啦,很可以了,我们打工仔,收支平衡就差不多了。”佟东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去买个奶茶,要不要给你带?”
“不用不用,那我就吃完直接回去。”吕出佘摆摆手,眼仍盯着面前小半碗米饭。
“哦对了,”佟东走出餐厅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回,按住吕出佘肩膀转他过来,“之前出的那个什么‘山寨宝可梦’的游戏你有买吧,我把老徐他们叫来了,今晚群里大家一起玩。”
……
【自购买起超过14天,或游戏时间过长的产品通常不会获得退款】
吕出佘双手在脸上狠狠地揉搓了几下,深深地通过鼻子叹出一口长气。
当你负债的时候,就不再会感到自由,如今吕出佘坐在电脑屏幕前翻看自己的消费记录,怎么看都觉得无谓的消费太多太多:每天不是可乐就是奶茶,是想得糖尿病吗;这几个月在手游上的充值累计起来,都够再进牙科做一遍手术;点了这许多外卖,从来没想到外卖费用加起来也有许多,或许应该试着在家里做饭,应该能省不少钱,但转念想到许久未用的厨房堆积的垃圾和污垢,清洁和买厨具的钱,怎么算都划不来。末了,吕出佘再次叹了口气。
“本来应该是收支平衡的啊”
END
写于2024.1.24
本月写的是短小的流水账文,因为最近去看了牙医所以有感而发(牙科真的费钱)。
在找灵感的时候还看了泰国的关于贷款金融的一个广告,发人深省,泰国广告有东西的
vol.226「六月六」《仙》
感谢评论
李六最近很忙,忙到脚打后脑勺,恨不得化身成蚯蚓仙子给自己剁吧剁吧分了,好应付这比自己命还长的蚁族愿望台帐。不过也就是那么一想,没看蚯蚓仙子都快给自己剁成肉泥了也无济于事么。
瞅这清单上密密麻麻的规章细则,他那小小的脑仁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做蚂蚁的时候挺清闲,还有时间去研究修仙这些不正经的副业,怎么成了仙之后反倒被剥夺自由权利终身,一天忙到晚,活像那群人类口中的社畜。
今天照例是巡回视察的日子,一想到要回蚁族那个三无小破庙值一整天的班,没网没空调,就算坐到屁股全麻痔疮泛滥也还要保持笑容接待事儿妈的香客,李六心里止不住地哀嚎。
“我不想当仙了……”
“都怪那本该死的修仙成功学!”
他就不该腿贱地爬上书页,被鸡汤冲昏了头脑,谁知道他抵抗族人嘲笑,忍耐修炼寂寞,爬过刀山穿过火海之后,是这样的火坑!
修仙成功学里描述的所谓天堂?梦里啥都有吧。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一朝入仙籍,永生永世仙家蚁,哪有出头之日呢,这分明已经出头了。
“滴 值班卡。”
李六急急忙忙赶到,听到打卡成功的提示音长吁一口气。
“还好没有迟到,不然又该扣月例了。”
想起前几次迟到后差点被扣光的月例单,李六就想骂娘,这个狗屎打卡系统,老子不就迟到了一分钟,竟然就扣钱!
李六坐上工位,手动扯开嘴角,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标准笑容。
几只蚂蚁骂骂咧咧的闯进来。
高座于供台的李六心中兴奋,这还是它成仙后第次看到凡蚁,这才对,锦衣夜行有什么意思,修仙成功学里说,成仙就是要让人尊敬的。
“滚过来,你个忘恩负义的不孝蚁,还不快给神像磕头赔罪!”
几只年长兵蚁将一只小工蚁扔在李六前方的蒲团上。
“小琦?”
看清小工蚁,心中疑惑。
小琦是李六曾经的好友,为什么说曾经,毕竟仙凡有别,无论李六在上面混成什么熊样,大小也是个万蚁敬仰众蚁供奉的仙蚁,又怎么能和蚁穴里的小蚂蚁做朋友呢?
“蚁仙大人在上,受本蚁一拜。”
一只年长兵蚁缓步走出,拜倒在另一块蒲团上。
“蚁仙大人在上,我乃蚁族亲王谢小,昨日蚁族全体会议中欲将六月六日蚁仙修成正果之吉日定做蚁族光荣日以记念蚁仙的丰功伟绩,可这宵小不仅不感怀蚁仙大恩反而口出狂言,侮辱蚁族,辱骂蚁仙,兹事体大,今日特来上报蚁仙,求一个定夺。”
李六好不容易忍住扣鼻子的冲动听完这文绉绉磨唧唧的长篇大论,暗自撇嘴。
这老小儿,当初自己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可没少嘲笑自己痴蚁说梦,不守蚁道,这会反而拽上词了,什么感恩戴德,什么光荣日,不就想让老子多罩着点蚁族以保它平安?
李六低头看向下面一脸谄媚之色的亲王谢小,不屑冷哼。
“不过被拍马屁的感觉真不错阿,修仙成功学诚不欺我,成功的滋味果然让人飘飘欲仙。”
李六心中长叹,感觉久坐的屁股都没那么麻了。
“我呸!一群道貌悍然的东西!”
小琦挣扎起身。指着谢小大骂。
“你忘了之前李六在时候你是怎么欺压它的?你忘了李六努力修仙的时候,你是怎么带着你那群狗腿子搞笑戏弄它的?现在后悔了?想抱大腿?晚了!”
被揭开不愿回忆的伤疤,李六眉头皱眉,虽然小琦为自己好,但方式方法也太粗鄙了些,暗自感叹不过短短几月,两蚁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蚁了,早不可同日而语。
谢小脸色难看,暗骂小琦不知死活坏它好事。又不敢在蚁仙供像前动手,只好收回怨毒眼神,重新捡起谄媚的笑面向李六。
“蚁仙大人明鉴,老蚁深知蚁仙自幼聪慧无比,有成仙之姿。但修仙路途艰辛,当时是怕蚁仙年幼自傲误入歧途而无奈出此下策,请蚁仙降罪!”
谢小颤颤巍巍地趴下,把头磕得咚咚响。
“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因为李六家穷你看不起!”
这句话像根针直直扎进李六的肉里,它当初想成功拼命修炼就是因为受够了捉襟见肘的生活,向往成功学里描述的仙境。如今即便是再不如意,也是腰板挺直的蚁上蚁,这小琦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揭它的老底?
它怒目圆睁,举起前足狠狠踏下。
“闭嘴!蚁仙庙是什么地方,也容你个小小凡蚁放肆?”
小琦一怔,没想到曾掏心掏肺,互相拉扯的好友在自己全力帮助下修成仙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趴俯在地的谢小偷窥到李六表情后则心中狂喜。
“恭迎蚁仙现身,请请蚁仙明察,为天下蚁生做主阿!”
紧接着就是一顿铺天盖地的马屁将李六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仅有地下无双,李六脸上的官方笑容渐渐真切,觉得屁股上仅剩的一点麻意都转移到了心里去。
“李六!”
小琦心中焦急万分,生怕自己的好友脑子一热就成了谢小的手中剑,蚁族的背锅侠。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旁一脸得意的谢小打断。
“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胆敢以下犯上直呼蚁仙姓名?”
李六面色一沉,这小琦,仗着与自己有些旧识,也太无法无天,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按谢亲王说的来,也希望谢亲王能管好蚁族,莫让闲杂人等扰了本仙的清静。”
李六挥挥手,无视一旁小琦失望的眼神,转身就要回到供台。
“如有下次,别怪本仙不念旧情。”
李六足尖轻点,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供台。李六疑惑地至歪头,它也不是没有也无聊的时候下过供台,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这次离开供台,才一小会的功夫,它就感觉不到和供台的联系,身上的仙力也开始慢慢飘散
“怎么回事?”
李六慌了神,他好不容易才修成仙,这才刚刚体会到成功的滋味,不可以会任何问题阿!
“蚁仙大人?”
谢小开口,却被烦躁不己的李六粗暴打断。
“闭嘴,滚出去。”
谢小面色阴沉,眼中怨毒神色一闪而过。
“那就不打扰蚁仙大人了。”
几只兵蚁强行拽着小琦离开,大门忽然被关上,几蚁面面相觑。
“蚁仙大人,您这是?”
谢小强压心中不耐,转身问道,却只见,供台仙象头顶汇聚一片乌云,飘渺仙音缓缓响起。
“考核结束,李六实习期考核结果,不合格,剥夺仙力,取消录用。”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将李六劈愣在当场。
“唉不是,凭什么!”
李六怒目圆睁,尖声咆哮,却被赤裸裸的无视掉。
看到一旁谢小不善目光,它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拼命爬向供台,却于事无补。
“寻找替补,已找到,替补评价,优,自动转办实习手续。”
仙像头顶的乌云消散,一束光打在茫然无措的小琦身上。
庙小妖风大(上)
接徐止《你偏要这一棵么?》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83405/
下回接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83682/
上回书说到,徐止上树连遇白成碧、符逸二人,不由发问:难道你们师门小聚,偏喜欢佛门净地,是因为功德见底,要就地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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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非也。”来人登云步月,轻轻一点,飘然而起,悄然而落,如鸟雀压低枝头,落下雪花两三片,“徐兄此言差矣。”
金发碧眼的俊美男子轻轻叹息,温和的微笑中透出一抹淡淡的忧郁,话语出口,凉如秋风,千愁万绪。
“阿弥陀佛,师门不幸。”符掌柜从袖中摸出张宣纸,展开,眯眼打量了一会儿,对照着某位白衣男子,口中念念有词,“今有狂悖之徒,先偷财宝,后偷芳心,作恶多端,天理不容。”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赏银过千。”
风吹纸皱,差点飘走,猫探头,正见纸中央画风粗犷,描一血盆大口,再定睛一瞅,原是件红衣服。那画工当真鬼斧神工,长发飘飘,一袭红衣,眉眼远看凌厉,近看模糊,实乃厉鬼之相,鬼神之作。
怪不得白某人今日穿了白的。
徐止豁然开朗,恍然大悟:“符老板也是来抓贼的?”他两耳一竖,摩拳擦掌,大为赞赏,“大义灭亲,先生高义,算我一份。”
话音刚落,猫脑袋顶上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凉风,猫趴耳朵、皱眉。
凉风飕飕,正主摇扇,带笑的声音凉凉传入:“非也,非也。小师叔是来找白某讨银子的。”
讨银子的?徐止正想说只见你刮,不见你给,就听符逸开口,话里话外一身正气,坚决不与白某人同流合污,单手背后,长身而立,很有正派潇洒风度:“有事小师叔,无事符掌柜。少套近乎,咱俩不熟。”
他把那张画风狂野、上绘白成碧大脸的通缉令卷起,好生说道:“若非是你,我定要抓,得千两赏银。”这还不算完,符逸话锋一转,仰首望天,作揖长叹,“师侄不肖,我替师兄羞愧,心中忧愁,食不下咽,睡不能寝,精神不振,亦需安抚。细细一算,你倒欠我两千两。”
不愧是商人,算盘打得响亮。
猫顶凉风感叹,一个师门养不出两种人,缺德知缺德,但你二人师门嘀咕,干猫何事?风吹得猫耳朵转来转去,左右旋转,徐止不堪其烦,偏头躲风,道:“你对他摇。”
白成碧礼貌回绝,义正言辞:“我离他远,风吹不到。”
猫沉默,搭眼一瞧,可不是?此树干生多枝,亭亭如盖,一枝像一朵蘑菇,其中两朵蘑菇最大,分东西两方,白、符二人分踞两角,自己在西,和白成碧共享一朵蘑菇。
话虽如此,东西相距不及两丈,这厮竟懒得理直气壮。
徐止诚恳建议,白兄少缺些德,多走两步,就能吹到;亦或增一分内力,也可隔山打牛,风吹符逸。
白成碧反在这时精打细算,微笑答曰,白某不给,找他做甚,自投罗网?若用内力,岂非浪费。
符逸也笑吟吟摆手:“别来别来,我不吹风,自己享受。”
猫大为无语。合着你俩缺德,非拉我一起,三缺一等四?
好罢,山不远我,我便远山。
徐止步尖微转,弯腰如弓,乘风一跃,落树一丛,悄然无声,行迹似空。
符逸作抚掌貌,连声点头:“欢迎欢迎,弃暗投明。”
徐止听罢,下意识望人头发,金灿灿一片,又望人刀,隔着刀鞘,望不到,但想来亦是金灿灿一片。没有凉风吹猫脑,他的思路顿时清晰又开阔,瞬时醍醐灌顶。
是挺明、挺亮的。
也挺值钱的。
猫眼大亮,如琥珀两颗,明灯二盏。
白成碧不甘寂寞,隔岸观火,见风使舵,张嘴撺掇:“符掌柜今日是带了刀?”
他说着,扇子一合,手腕微旋,旋了朵花,打出暗号:刮他。
“逆侄。”符逸呵呵一笑,不动声色按住刀柄,笑意温凉,“我的刀今日沐休。”
徐止的目光遗憾从金刀上撤离,看向符逸长发:刀也是金,发也是金,怎么这就不能变成金子?
符逸只觉一股微妙的寒意渗入头顶,险些以为头发要被无情刮走,随风消逝,流入灼灼白日。他面上不显,暗骂另两位不做人事,刮出魔怔,人刀不分,遂说:“以我之见,两位才应该来这佛门清净之所拜上一拜,洗净杂念。今日刮金,明日刮人,如何使得,阿弥陀佛。”
眼见三人忘了和尚,树上论贱,渐入佳境,境无辄止,如火如荼,风中忽有细微声响吹来。
是遥遥处风声瑟瑟,雪落簌簌,衣袂翩翩拂过针松,窸窸窣窣。
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声源,音止声住。
来人着锦衣,分黑白二色,以杏黄点缀,笑目如飞,英挺的鼻梁上架赤叆叇(眼镜)一副,遮去眼底似水,精光闪烁,寒意冷彻。
海霁轻扶镜片,向三位问好:“好巧好巧,我观此处偏僻,穷山恶水,应无行人,好看热闹,未料想竟遇见几位,真是倍感亲切。”
骂谁刁民呢。
猫欲言,话未出,迎面忽地吹来一道凉风,回旋弯折,婉若流水,直泼树下。
“海老板哪里话,方才白某见百姑娘正到处寻你,遍寻不得,甚是失落。想来是二位好雅兴,在此捉迷藏,我等出现在此,反倒搅扰二位兴致,不若海老板稍待片刻,白某去请百姑娘。”
风吹雪落,梨花纷纷。白某人总算愿多用一分内力,用凉风吹别人脑袋。
猫甚慰。
海霁不慰。怕不是请人是假,请阎王是真,这厮诡计多端、狡诈多变,仗轻功高人一等,妄图祸水东引,坏得很。
他忙行步从“之”字,纵掠上树,避开雪风,稳落树杈,抬袖慢道:“白兄人红是非多,琐事缠身,尚要记挂海某与白姑娘,实在古道热肠。可惜海某并未与百姑娘有约,还是莫要唐突佳人。”
他海霁才不接此锅。
那确实红得很,红得榜上有名。
其中还要记海霁一大笔功劳。
白成碧也不恼,两眼一弯,笑眯眯地抬腕,捏住扇骨,扇面一转如浪滚,微风迭起,如山如浪,波涛起伏,冷意绵绵。
海霁在外是个矜贵的体面人。
体面人包袱多,譬如说不能举袖子挡风,太不雅。
遇上个嗖嗖扇凉风的,这就很不便。
但体面人有体面人的应对之道。
他迎风而立,暗中运功,立得从容,两袖飘飘,八风不动,很是潇洒风流,十分气派。
若要分说此二人恩怨,还需从前事说起。
——————————
海霁此人记仇。白成碧窃他化名唐温朗时的玉牌,令他损失一笔数额巨大的金钱,他断不能随随便便放过对方。
他听闻白成碧近前于长安出没,便抓住时机,使点银子,疏通关系,令白成碧火速从江南一路上榜到长安。
除此之外,海霁还做了一手准备。他另有一身份为游侠,名河路子,曾与白成碧打过几次照面,不妨用这身份请白成碧到醉仙楼吃酒,同时暗中与镇安卫设伏,抓住此贼,送入大牢,以解心头之恨。
计策虽好,奈何对象是个贼精。
这厢白成碧刚上醉仙楼二楼,便见得熙攘人群中多了几个行步似风、久居不离、神色紧绷之人。饭凉而未尽,酒倒而不酌。几人面朝歌舞似含笑,瞳仁却在富有目的地移动,更兼步伐稳健,下盘有力,虎口生茧,一看便知是用刀的好手。
用刀的组织不少,但居天子脚下的却不多,何况人人身姿板正,气质干练,不怒自威,目含精光。
既有官威,那便非镇安卫不可了。
白成碧抬眸展扇,略略环视酒楼大堂,若有所思微微一笑。
他闲庭信步,步履不停,拾阶而上,见河路子——随即发觉此人戴了人皮面具。
随后之事不必多说,海霁突然发难,缠斗之间被白成碧挑落面具,真容暴露,因不愿被镇安司发现自己多重身份继而光荣上榜,不得不与心头大患一并逃之夭夭。
当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TBC
随身记录P1:
时间:机械表1圈3:21
地点:不明,暂称为“洞窟”
首先,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这篇记录,总之按照我下意识的想法行动去记录下来了。
你好,阅读者,十分抱歉我不能报上姓名,毕竟我不记得。但这不影响我写下我看到的一切,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是我醒来后的第二个小时,醒来的准确时间是【机械表1圈2:11】,机械表是在我左手腕上佩戴的时间指示器……这不重要。
我处在某个洞穴里,这里四处都是岩壁,生长着许多可食用菌类和发光植物,气温适宜稍稍偏冷,人体不会感到不适,同时某些岩壁上存在着天然缝隙,地下水间接性从其中流出,多亏如此,我能够在此长久地生存下去,只是我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差不多了,起不到任何遮蔽身体的作用,目前的想法是顺着前人留下的足迹向前探索,那是鞋印,我想他身上应该有可以分给我的衣服。
记录结束时间:【机械表1圈3:30】
——
随身记录P2:
时间:机械表1圈4:31
地点:洞窟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找到了留下足迹的前人,但他已经死了。
这是一句骸骨,还好,在我能够判断死亡时间的范围内。
总之,人是仰躺着死去的,肌肉和软组织这些东西已经完全不存在,四肢的骨头没有断裂,菌类爬满了整个骨架,肋骨塌陷不少,左侧有许多断裂的骨片残留,似乎是因为那些骨头刺入肺部导致的死亡。
这位前人至少死了有一个多月了,保底一个月?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分解者,尸体一定会被它们分解汲取养分。
我察觉到自己没有洁癖,所以有一个好消息是,尸体的衣服还算完整。
这种材料似乎不会被轻易腐蚀分解,我还听到了地下水砸在地上的声音,附近应该有高低差形成的溪流,我可以在哪里刷一下衣服,希望它防水。
从盆骨判断,前人是位男性,感谢你的贡献。
记录结束时间:【机械表1圈4:42】
——
随身记录P3:
时间:机械表1圈5:47
地点:洞窟
更好的消息,我从口袋里找到了打火机。
我把之前的破布撕了做火信子,大概不会遇到什么寒冷失温的情况了。
要不是人的骨头太脆,我还想拿前人先生的腿骨做火把随身携带。
晚饭都是烤菌子,顺便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能吃,可能我失忆前就吃过吧,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又吃不死,那就吃吧无所谓了。
地下水里偶尔会喝到沙石,得想办法筛一下,但我没有容器。
疑问太多,我首先就放弃了关于自己的哲学三问,失忆真神奇……
另一方面,这个洞窟里有很多分叉,还藏着什么能够一拳将人肋骨打入肺里的怪物,我能不能在死之前出去啊……
总之,目前还是得往前走。
记录结束时间:【机械表1圈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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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记录P4:
时间:机械表1圈7:03
地点:洞窟
我的脚被划伤了,还好没破皮,以防万一还是撕了布料包裹一下脚部,万一感染了什么的,这里到处都是菌子,我会变成蘑菇人吧。
走到现在,我的失忆正在好转。我知道了一个目标——走出这个洞窟。
我应该是被扔进来的,我必须走出去,还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等着我呢……虽然只是一些模糊的预感。
这应该算是执念吧,我有不好的预感。
记录结束时间:【机械表1圈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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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记录P5:
时间:机械表1圈7:08
地点:洞窟
第二具尸体被发现了。
同样被菌类包裹了,但是骸骨。
我不费心思去猜它的死亡时间了,前人二号死的很古怪,所有的骨头都在发黄,我离得远远的观察,又搜索了一下周围,没什么发现,倒是找到了一块玻璃碎片,这东西为什么在这啊……怪好看的,好像不是玻璃,是水晶?
总之拿走了。
记录结束时间:【机械表1圈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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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记录P6:
时间:机械表2圈6:02
地点:洞窟
睡了一觉,感觉要冻死了,还好有火堆和衣服。
感觉睡了等于没睡,睁眼还是这鬼地方。
除了出去就没什么盼头了,人生无望啊。
写点东西也算个盼头,不管了。
记录结束时间:【机械表2圈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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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记录P21:
时间:机械表5圈6:02
地点:洞窟
妈的!
原谅我的粗鲁,但我真的想骂人。
这两天已经看到了快十具不同死法的尸体,都是骸骨没有一具有辨识特征,我又不会看骨相只能和骷髅瞪眼!难道我还要说“嘟嘟哒嘟嘟哒”吗!
……该死的不要因为精神压力就玩儿烂梗啊!
总之,我已经得到了足够御寒的衣物,还拿到了不少容器装水,岩壁上除了菌类外还多出了绿色植物,但路更不好走了,地上开始出现小晶簇,只有手指头那么大,但不小心踩到肯定会被扎个窟窿!
而且错别字好多!?对不起!笔墨——
总之多包了几层在脚上,看看能不能从尸体上扒双鞋下来……
记录结束时间:【机械表5圈6:08】
——
随身记录P28:
时间:机械表6圈4:11
地点:洞窟
看到了多少具骸骨已经懒得数了,我总不能爬进尸堆数吧。
反正走进一个分叉又被尸体叉出来也习惯了,用我毫无波动的心情缅怀一下前人们吧。
绿色植物正在变多,很显然距离土层已经不远,我应该正在逐渐接近地面,但菌类不能继续吃了,有不少尸体的衣服还好好的穿着,但菌类是从里面长出来的,我观察过,袖口和衣摆以及脖子附近都是束紧了的,尸体都是一样的衣服,如果不松开松紧带,应该不会有菌类飘进去长大……大概?说到底前置条件都不清楚,这么推断对吗?是否成立都不知道。
不过想再多也没用,在找到新的可以食用的东西之前,蘑菇还是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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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记录P32:
时间:不知道,表停了
地点:洞窟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出口附近!就有条!龙啊!
你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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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记录P33:
地点:洞窟
探索的结果是除了有龙的那个口子以外别无他路。
……………………我辛辛苦苦跑到这来是为了成为龙的小零食吗狗屎的!
——
随身记录P34:
地点:洞窟
睡了一觉之后脑子清醒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关于那条龙。
它死了,死在洞口,洞窟外面似乎有什么很危险的东西,它没有腐朽,而是一直保持着死亡的状态看守洞窟的“入口”……
你母亲的,我他爹的不还是白走了吗!
——
随身记录P40:
鼓起勇气和龙聊了天……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总的来说,它还挺通情达理的,除了身上有点臭……没办法,死了的东西多少带点味道。
我差点把这话说出来,但它好像就看穿了我想说的话,我看见他对我亮牙了,每一颗都有我整个人那么大!
我问它该怎么离开,我说我还有事情要做,结果他居然对我吹气!给我整个翻了个跟头!生气!
但好吧,他还告诉我地下水附近有根茎植物可以吃,至少我不用饿着肚子啃蘑菇干了。
——
随身记录P60:
好吧,今天是最后一天。
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我很快就要死了。
发烧让我头晕脑胀的,这两天除了水以外什么都吃不下,时不时就开始呕吐,喉咙也说不出话,我看到里面有血,不是好兆头。
做了点心理准备后,我又去找了那头龙,他就那么看着我,红彤彤的眼珠子很像我许久不见的太阳,我说我准备往回走,不知道会不会死在半路。
他说我一直在这。
我说我知道。
很显然,我不详的预感应验了,事情正如我预料的那样,我也会成为“前人”之一。
——
随身记录P61:
今天是出发的天,虽然也看不到什么天气,但龙说今天是晴天,那就是吧。
我努力反抗反胃和呕吐,往胃里塞了不少食物,带上水杯和衣服出发了,走前我问龙: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龙第一次沉默了,我看到它睁眼闭眼时半透明的横膜还有竖起的瞳孔,真有趣,人类早就把这东西进化掉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到横膜的存在。
他下一句话是你笑的好难看。
我气地踹他,但反被自己的力气踹翻,更气了。
龙说现在是下午2:10分,还有半分钟就到11分了。
我说行吧,我走了,日记本写完了就给你吧。他又沉默了,我觉得他想说不要,但我不要他觉得要我觉得。
总之这是最后一句话,拜拜啦。
——
【此处出现了没有意义的划痕】
【此处出现了疑似数字的划痕】
【此处出现了疑似图画的划痕】
【此处出现了疑似名字的划痕】
【此处出现了疑似石灰的划痕】
【此处出现了无法辨认的字迹】
【此处出现了依稀可见的字迹】
【此处出现了勉强可识别的字迹】
【此处出现了歪歪扭扭的字迹】
【此处出现了大量错别字】
【此处出现了少量错别字】
——
随身笔迹P??
0.02秒。
他出发了。
他回来了。
希望他不要回来。
和尚没了,讨不到功夫。符逸没了——符逸的刀没了,讨不到金子。生意很不划算,加之海霁出现,这树多少就显得有些过分拥挤。一座庙小,妖风太大,事已至此,不如及时止损,打道回府。
徐止说,徐某经营小当铺,符老板经营大当铺,要典当通缉犯,理应由符老板出手。符逸微笑:我等正经生意,此物太过破烂,店家不收,不若小白老板术业专攻,一并带走。
海霁道:“你俩在这谦让什么。”
徐止道:“谦让一些镇安司的官爷才能做的事。”
这话说者不知有意无意,听者多少不能无心,那百礼若是来了,海霁和白成碧都跑不了,于是前者十分潇洒,从容告辞,道山高水远,有缘再会。后者移形换步,扇子轻飘飘搭在徐止肩膀上:“那徐老板一会儿要去哪里。”
徐止猫毛倒竖,觉得不太对劲,生怕他跟来,说我去积德。白成碧说,在下现在榜上有名,招摇过市多少有些不太合适,还是有个人同行比较好,不若我与徐兄一道。符逸附议:你俩是该积点儿。
猫把那扇子往旁边挪一寸,说:“想来白兄光明磊落,一定不会使挟良民这种下三滥的市井手段。”
白成碧道:“我只是邀请徐兄去逛逛西市。”
徐止说,那你为什么不邀请你师叔。白成碧道,你看到他手上那张纸了吗?
符逸道:“在下乐善好施,只是来捐香火积功德的。”
至于这位大老板,是否用真金白银换得扫地曾高开贵口,暂且不得而知,那白成碧的扇子摇一摇,真把风吹到西市去了。
西市独有一家泥塑坊,坊中也独有一位工匠,工匠名为卢晨肇,手艺了得,捏人绝不像鬼,捏鬼绝无活路,上通灵兽精怪,下通吃喝饭菜,手中总生出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他二人至坊中,见四周散落个中成品,左青龙,右绵羊,地上炮仗如辣椒,约摸是失败了,还有些碎块淤土。杂物中间端坐一人,不修边幅,泥点作墨,正低头捏碗,碗中一条锦鲤,若空游,无所依,盛茶盛酒,都是极好。
白成碧合扇,问:卢坊主也做器皿?卢晨肇知道来者是谁,于是他头也不抬,先把那尾巴补全,回道:“偶尔做做,如果需要,捏个面团也是行的。”
徐止问,包子也能捏成元宝的样子吗?
这回卢晨肇反而抬头了:“哟,小徐老板。”
至于那白成碧,是因前几天才来过一转,看中个小泥塑,说请卢坊主上个颜色,之后来取。登记时正巧瞥到那名字一栏有个徐止。 徐止却为什么同他相识?
猫眼尖,看到新漆鲜亮,居然落在一对雕上:左边那只收翅合翼,目光炯炯,颇为神气,右边那只振翅未成,神情微妙,好像撞了树,又像跑了兔。
徐止只高柜台一些,他趴在这茶壶大小的新泥塑面前,歪着脑袋看了半天,问:你的?白成碧道,我的。
徐止向来少管闲事,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想问:你买这很像卢老板捏歪的泥塑,图的什么?保留他生意上的污点做个纪念?
白成碧只笑,垂眼把玩其中一只,不答反问:白某什么时候是这种人。不如问问徐兄要了什么?
徐止倒是老实:要了只猫。白成碧道,哦?徐止继续说,长得像我的。白成碧道,哦。
本来话说到这里,徐止已经想停住,可是看一眼白成碧,发现他居然好像洗耳恭听,还在等徐止继续说下去。其实也不奇怪,白成碧这样眼高手不低,挑好刀争魁首,向来只对猜不到的事更感兴趣,何况从他了解的徐止来看,断不可能花平白无故之钱,做对镜自赏之事。
可惜那猫垂眼又垂耳,说,没了,就这样。
卢老板从帘子后出来了:他托来一只手掌大的泥人,这泥人果然猫耳猫尾,貌同徐止。并且未经处理,莫谈火烧,更无颜色,天然素寡,却面容精致,表情鲜活。最怪的在它姿态曼妙,是个少女模样。
白成碧轻轻合扇:若非十分熟悉容貌,捏不出这样神似,看这架势,真是熟客。
这几年铜钱不值钱,卢晨肇却和第一年开张时一样,收同样价格,徐止从兜里仔细点了钱——想说什么,还是没多一句话,只说声“谢了”,转身便走。
白成碧收扇收雕,亦步亦趋,继续跟猫。
猫还是太小只,一步不如白成碧两步,甩是甩不掉了,见他悠哉,神态自如,徐止问:“你怎么还跟着我?”白成碧好像发自内心地困惑:“白某方才不是邀请徐兄逛逛么?”
徐止道:“我以为你要拿我当镇安司的挡箭牌,人来了就挟持我。”
白成碧豁然开朗,说,好主意,但白某诚然不是这样的人。徐止说,我是,我小人之心。白成碧就笑,又道,但徐兄明知白某没有挟持你的情况下,还是共同白某走了一路,能否理解成徐兄其实并非小人之心,而是给出一种提议?徐止不吭声了。白成碧对着那猫头笑道,可惜白某也不是谁说留就能留下的,心意就领了。徐止说,哼,你清高……哎哟,别摇你那破扇子!
白成碧问,那么徐兄现在这是要去哪里呢?
去放生池。
放生池并无太多游人,却盛满许多愿望。人总想交换,以为给出便该有回报。其实在谁身上亏欠的,就该从谁身上讨,发现到许多事无可回转,才求神明完成这种弥补。
你说功德,若真能掐指一算,求个明白,又何必先捉后放,人生空阔,才许真心。
徐止不带鱼,不带龟,只带手中一把泥人来,往池中化了烟云去。那张酷似自己的脸,本来就没有颜色,现在沉入池里,散个明白,一幅水墨,说扔便扔。
徐止忽然笑一下:镇安司不管放生池干净不干净吧?
白成碧问,你要放生谁呢?徐止说,我不知道。过了一阵,他低头对池,池中仍是自己的脸:毕竟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那少女年纪尚轻,不过十四五六,难说是徐止妹妹,或是姐姐。白成碧说,放生池本是放生灵,还业障,徐兄是觉得她没走出去,还是你没走出去?
夜至,河灯点点,送游人往朱雀大街散。说寂寥如何寂寥,说热闹哪里热闹。徐止说,老白,我不知道谁欠我,也不知道我欠谁,我举目见日,却不见长安。
徐止耳朵一动,听见风声远远传来些动静,不知河上船道运的什么人,传的什么事端。只托着腮,道,听说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不过我饿了,要去吃面,白兄一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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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集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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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1.招收人数和规则是?
A.本企划为小规模企划,招收人数至少20人,至多将根据投递人数确认,如投递人数过多将提前停止招收。人数过多的情况下将在晚10点统一对一天内投递的人设进行审核,优先设定独特、不同专业方向、雷同度低的人设。
Q2.能双开吗?
A.不能。不好意思,由于本企划限制人数,暂不支持双开,也请不要开小号双开,一经发现将取消参企资格。
Q3.我的人设是刚刚从甜点学校毕业的学生,从业时间怎么填呢?
A.没有参与过业内工作从业时间均为0,
Q那评委于茜茜的从业时间是怎么回事呢?
A.因为茜茜在小时候便参与了甜点菜谱开发、评赏等工作,有类似经历可自行计算。
Q4.从业时间长短会影响人设过审吗?
A.不会。人设资历并不是审核过审与否的因素,只要角色本身具备经验和技巧,非小白即可。
Q5.我可以和亲友绑定组队来参加吗?
A.可以一起来报名,但无法绑定。企划中活动需要遵循规则进行分组,若有自由组队环节可与朋友组队。
Q6.人设纸可以魔改吗?
A.可以,但请勿大规模魔改、添加元素,以及请尽可能不要和npc人设纸同色。
Q7.打卡可以不画人,只画甜点吗?
A.可以,达到绘画打卡最低标准即可。但希望各位玩家尽量和其他参赛选手互动,享受企划活动和氛围~
Q8.画手打卡只算一个作品吗?还是可以多张来累计。
A.所有与主线相关、达到打卡最低标准的作品都将被算分,可以累计。企划设立了积分兑换奖品制度意在激励创作~
Q9.什么样的甜点作品能得到npc点评呢?
A.包含外观设计和味道的甜点。如果空空如也npc也没有办法进行点评呢,但甜点并非强制创作元素,如果有想法的话我们会认真给予符合npc设定的点评。
当卡梅兹苏醒之时,他已和一群先遣队员一样身处于一处无法见得窗外场景的屋室之中。
古老的砖墙将房间环绕,地面也由坚实的石块严丝合缝的铺就,不像是可以被暴力突破的材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深红的地毯湿哒哒的,被霉菌侵蚀导致边缘残破。房间边角堆砌着木桶和箱子,在打开的箱子里,卡梅兹甚至看到了几根发霉的白萝卜。
周身的温度下降了三度左右,作为偶尔跟去矿区的铁匠铺出生的卡梅兹,敏锐的通过湿度和温度的下降察觉他们身处地下。
在这密闭的室内,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除去同隶属于勇火教团的同伴,还有狼人和他们的议长,甚至还有几位血族。不同的种族汇聚于此让门罗的目的变得更加难以被揣测。
他要做什么?
不会这家伙真的背叛了吧。卡梅兹心想。小春对于他于门罗晦气的调侃真的应验,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连狼人的议长都被丢到这里,并且武器还留在他们的身上,显然门罗一点都不怕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这是个不好消息。
脚步自选及近响起,猩红之弦的公爵门罗打开门,在一片静默中不紧不慢的关上了身后的铁门。
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等一个解释。
“你们也知道,世界危在旦夕。”黑暗的地下室,门罗却讲述着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开头。显然大多数人都默认他向金色的光辉臣服,打算逼迫他们也成为像黑色的艳阳低头的一员。
但下一刻,他的话将气氛降至冰点,“你们需以自己的牺牲,将高尚奉献为武器,抗衡第七恩典的伟力。”
室内一片哗然。卡梅兹想起了在幕间偶遇门罗时对方的若有有悟,原来对方想到的聚集力量的方法是使用这样效率的方式。哈哈,这就是血族的理性。
“坚决反对!”,门罗的话音刚落,希波利斯立刻反驳道。卡梅兹想起了自己在帕维纳的市场里遇到的书摊,对方留下了一本内容有点抽象的希波利斯绘本……也不知道是不是盗版。他敢于在此第一个反驳门罗,是该赞美他确实有勇气吗?
“英勇者不当被这样被利用,抛弃!”他说道。
“我作为猎手议长做出的判断,就是带着他们回到他们的家人身边,”斯库尔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他比此处的任何一人都要了解血族的大公,他知晓对方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看似怀柔实则强硬的准备,那些年轻的狼人们被他一人护在了身后,他的态度甚至算得上有些卑微,“一定有其他办法的,殿下!”
众说纷纭之下,门罗摇了摇头,他只是冷淡笑着,“正是为了拯救,我才选择了这样的方法。你们的英勇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拥有想要守护对象的你们,一定也愿意交付你们的牺牲吧。放心,你们的牺牲一定会得到最大程度上的利用,无论失败与否,你们的尝试都具有意义。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的,”希波利斯说道,勇敢的吟游诗人站了出来,所有人都期待知晓众多古代传说的诗人都能提出什么特别的见解,也许在他所传颂的某个歌曲故事之中,暗含着恩典的解决之道。
“救命啊!门罗,放我出去!!”他扯着嗓子大喊。
门罗仿佛一切没有发生一般看向被吟游诗人镇住的先遣队,“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既然要他们的命,那对方反而不会在此刻要了他们的命。卡梅兹也放下了所谓的礼数,他并不支持对方的想法,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猩红之弦的大公,恕我直言,我认为你对抵御黑日的银光碎片的产生的条件有认知错误的部分。”卡梅兹缓缓说道,他想起了哈鲁提到的狼人,以及其他先遣队员提到过的经历,银光绽放的碎片中不只有门罗手下的学者,也有在黑日的灾厄影响之前就已经死去的幽灵。
“你或许认为银光产生的条件源于自愿的牺牲,但我在那片黑暗中与你相遇之前,还曾见到过勇火的第十军团和属于那个时代的狼人的碎片……”
“在他们为帕维纳死战的时候,想来黑日的灾难还未发生吧。”卡梅兹说道,“所以我们的牺牲为此能够达到你想要的效果,这只是损耗人力而已。”
“黑阳最排斥的事物为何物?情感。强烈的情感会诞生坚韧的意志,而这种意志则会化为银光,这是我的推测。” 门罗的态度温和,他耐心的听完了卡梅兹的阐述,但态度又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变。
猜测这个词汇在此刻是显得如此的缺乏人性。
“死亡无疑是一件会带来强烈情感的事件。自我牺牲的决意也好,不甘心的被迫也罢,之后会不会形成银光,是我必须要印证的环节。所以你们于我而言是必须的,你们的恐惧,不甘,顾虑,疑虑,勇气,坚韧……都是有用的。”
有用?尝试?这里的人根本没有选择吧。虽然卡梅兹和所有人素不相识,但他却怨恨门罗的选择,对方的控制欲令人愤怒,门罗以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大义为由,安排了所有人的选择。
这家伙做的事情和黑日有什么区别?安排别人的命运,让别人别无选择。
比起这种因为尝试而轻飘飘的自裁,他宁愿死在抵抗黑日的战场上。
“话说,更何况,哪怕我们真的变成银光,你认为我们的勇气和意志真的能胜于那些为帕维纳死斗之人,你连真正为城守护之人的意志都不相信,那么为何觉得我们的螳臂当车会有用?”卡梅兹的语气逐渐的逾越,他一步一步的向前,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血族大公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流露出一种固执己见的坚定和无法被感动的冷酷。那是一种为了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决然。
“并非最好之路。所谓理性和稳妥,是最大懦弱。血族的大公,你甚至没有让我们直面到最后的勇气。”
“这是你的看法吗?”门罗依旧彬彬有礼,“或许你所述的直面到最后才是一种有勇无谋的浪费。我从不否认你们的生命价值。只是现在没有接受第七恩典的活物越来越少,你们的存在也是珍贵的,我不想浪费。”
他微微一笑,又说道,“当然能够拿出牺牲的决意,自然是最好的。”
对方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既然都要死,那为何不按照我的说法,死的更有价值呢。
卡梅兹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接下来,门罗只是淡淡地说道,给他们准备了食物了床铺,如果想要睡在更干净的场所那就自便打扫一下吧。他的语气就和说,你们想要死在干净的地方就自己动手清理干净地板一样。
此刻,一阵新的震颤从地底深处袭来,这里的石头似乎足够的坚固,可以抵抗住那使得地面房屋四分五裂的地震。
混着灰尘的水滴从天花板的缝隙中淅淅沥沥地落下。这回,无论是怎样的言语和呼喊,门罗都没有任何回应,他仅仅是转过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卡梅兹在晚上左右为狼的经历暂且不表。
对于血族来说,年龄的差距所带来的实力的差距是巨大的。
对于血族来说,阶级之间的差距所带来的鸿沟是犹如天堑的。
对于哈鲁来说,猩红之弦的大公,这七个字所具有的分量……犹如在在地面上仰望天空。而站立在地上便已经身处深渊之中。
五感还来不及反应,视网膜中仍有人类的残影,伸出手去拉他的时候对方已不在原地。
哈鲁呆滞了两秒,在她的感知中,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活物的踪迹,金色的光芒还在漆黑一片的天空翻涌,卡梅兹就这样在她的面前无影无踪了。
是血液魔法?还是别的什么?
她踩着地上的瓦砾一跃而起,翻身跃上了附近一座岌岌可危的房屋的屋顶,她看到了徘徊的黑日的爪牙,也依稀看到了正在搜索同伴的两名死墓军和一位勇火教团的成员。但显然没有门罗的身影。
呀……还真给你说对了,哈鲁喃喃道。我现在去求求门罗说卡梅兹是我们猩红之弦的预备役,门罗能不能看在卡特家快绝种的面子上给他留一命啊……
“哦!说起来。”哈鲁可爱的一敲手心,卡梅兹不见了,门罗也背叛了,先遣队也差不多玩完了,审判长大人肯定管不来,那我不当火行者也可以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门罗这一背叛,肯定会导致各个队伍对于血族的负面看法,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更是容易产生间隙。
而且自己还是前猩红之弦欸!啊啊对不起啦审判长,其实是因为火行者内部的不信任和排挤行为啦,她擅自创造了不存在的经历,幻想了一下自己可怜兮兮的被火行者队伍不信任乃至悲惨的被踢出队伍。
我也是迫不得已啦。她解开了肩上的斗篷,火红色的斗篷随风飘向远处。
穿有黑色优雅衣装的少女指尖聚集了一团鲜血,手指一划,红光闪过,她的左手应声落地。
落地的左手化作鲜血,只留下一件秘银手环,鲜血汇入了断掉的手腕之中,随之,肉眼可见的开始生长,新的左手握住了折叠的金属鞭子,这正是她的尊长——猩红之弦卡特家之主赠与自己的女儿的礼物。
少女一手握住鞭子,一手握住宛若荆棘的鲜血长剑,轻盈的从这处屋顶跳跃到临近的屋檐上,像一只活跃的小乌鸦。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如此的……自由。
血液如刀刃,她放声的笑着,在黑色的天空笼罩的废弃城市中,被黑日夺取心智的傀儡的尸块飞起又落下,她用手拉住帕维纳某位居民门前悬挂提灯的木杆,仿佛在和看不见的舞伴跳舞。她挥手,仿佛剧院舞毕,节目落幕,演出完美结束,观众沉默半分。
尸体瘫倒。
升空的血液如雨。
血液落地发出噼啪的响声。
掌声雷动。
随着血液汇聚,脱去束缚的哈鲁锐不可挡,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什么可以阻碍她的脚步。血族的脚程很快,她以极高的效率将探索过的地方翻个底朝天。
在此时,黑暗倏然而至。
突如其来的寂静掐灭了所有的声音,哈鲁本能地放开手中的血液长剑,长剑化为血滴落在她的脚边,环绕着她的周围作为她难以视物的眼线。她的握住了尊长的血瓶,但想起对方的血液自己也只能再用一次,便松开了那个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有些空荡荡的水晶瓶吊坠。
她仿佛处于过去的回忆当中,在棺材中的血茧里,她像茧中的毛毛虫一般融化,失去了过去的肉体和所有的感知,黑暗中时间没有了概念,没有心跳,没有声音,没有呼吸。
只有孤独和等待。
她的面前出现了如同涟漪般的金色光辉以及小小的银色光芒。
虽然有点好奇同化的感觉,但是抱歉啦,我得先找到卡梅兹才行,真的要投敌也不等少了拉他下水啦。
哈鲁在心里自言自语,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抉择,那处银光朝着她飞来,落入她的眼中。
而那道微弱的光,在她的眼中摇晃片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她看清楚了,是一群提灯的看不清面容的人们。
他们站在哈鲁的左右,为她提起了手中的提灯,为她点亮了黑暗中的道路。
她走在银光点亮的道路上,走出了那片黑暗。她不知怎么的来到了两条街外的道路中央。而地上却留有一盏逐渐消散的提灯。银光的碎片,轻巧的飞向天空。
空灵的乐章消散于空气之中,哈鲁的脚下躺着穿着纱裙的舞女的尸体。掩盖在布料下身体凹凸有致,但暴露在外的皮肤却干枯腐朽。她们的身体不再具有舞蹈时如蛇般危险的柔软,鲜血染红了她们坠着黄金和宝石的裙摆。
“对不起嘛,大姐姐们,我还急着找人呢。”她们流淌出的鲜血汇聚在哈鲁的身边,她用手沾了一点,闻了闻,“嗯嗯不太新鲜呢……”
艾琳说城西的裂痕处有地下建筑的入口,那个银发的少女坚强如生长于风带的野花,绽放着柔软却坚韧的生命力。她正为此奔波,将避难所和有可能存在逃离的暗道一事,毫不吝啬的告诉她见到的每一个先遣队员。
地上的建筑基本上不存在什么探索的遗漏,既然地上无法找到失踪者。那么很大的概率,他们被门罗关在地下的避难所。
哈鲁朝着城西进发,并遇到了不少朝着此处前进寻找自己失踪的友人的不同种族的先遣队员。
当他们赶到西居民区处时,这处哈鲁熟悉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但在断言残壁中,她赫然见得半掩进地里,由古旧石砖筑出的入口。
当她向石门靠近两步,却听见破空之声,死灵和白色的幽火自废墟中被点燃,收藏家与影督军立于废墟之上,低头看向哈鲁和她的同行者。
“哦哦,看来是找对了地方了呢。”哈鲁用双指夹着只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次数的水晶瓶。
在死灵冲向他们的一刻,水晶瓶于哈鲁的指尖破碎,她身边的血液的流淌,似乎汇入了更强的力量。
“卡梅兹,我这就来英雄救美喽~”
“嗡——”
耳鸣像万千插入脑中的丝线上震颤的铜铃,卡梅兹用右手狠狠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铃铛的颤抖被强行摁下,晃动不已的世界的线条重新被规整。
思想被拆成了两半,鼻腔中有鲜血涌出,被他用手指和手背蹭过草草抹去。
一半的脑中记忆回流:他和哈鲁离开了门罗大公的迷宫花园,便遇上了叫他们回归大部队的火行者同伴,同伴说维特鲁威资料馆大门紧锁,想要开门需要破除一个关于石像鬼雕塑的机关。
卡梅兹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个面部覆有黄金面具的雕塑,对方惊喜的表示缺少的正是这个。
卡梅兹和哈鲁匆匆赶到维特鲁威资料馆的大门前,将在勇火教堂的“手”先生那里得到的石像鬼雕塑交与了审判长。
石像鬼雕塑与由其他先遣队带回的三个成系列的雕塑被嵌入合适的位置,在弹簧和金铁相击的咔哒声中,大门缓缓打开。
血腥味扑鼻而来。
无数的血脚印,断肢残臂和游荡尖嚎的疯人构成了惨烈的景象,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踏过和鞋底黏连的血液,朝着那个潜藏着一切关乎于那个黑色太阳、有可能能够解答谜团的秘窖前进。
已经没有时间去观摩被死亡和疯病折磨的惨象,它们的存在的本身就是在提醒先遣队——时间已经刻不容缓。假如恩典可以解决这一切的惨烈景象,那他们就应当尽快去解放恩典,结束这如地狱般的一切。
如果这一切本身是恩典。
一切本身是恩典。那么他们能做什么?
没有人愿意去细想这个可怕的假设,因为这背后涉及了一个恐怖的命题,一个后续需要解决的困境。
——地上的蚂蚁如何熄灭太阳。
秘窖前。
举手表决——赞同。
大人物们的想法各不相同,但在是否打开秘窖一事上,“打开地窖”这个选择具有压倒性的支持率。现今先遣队中的大部分人已将黑日视为隐藏的祸端。被黑日刻意点亮的资料馆确实可疑,金色的余晖下,唯一被照亮的建筑如同一个刻意被放置在桌子上的蛋糕,旁边倒下的被打开的可疑罐子中流淌着不知是毒药还是糖浆的液体。
但先遣队别无选择,一路上被未知的命运牵着鼻子,城中的异常没有给他们后退的权力,知晓者兼具责任,因此哪怕是毒药倾到,他们也不得不尝。“来都来了。”是最好的安慰性的话语。
刺入孔洞的钥匙——咔哒。
敞开的秘窖门扉——一切发生的是那样迅速,在黑色太阳的刺绣帷幕下,卷宗中过去的预言如风而行,暴风月的十一日,黑日升空,学者一筹莫展,古老的诗中说道,“第一恩典予以誓缚之约。第二恩典给予超凡伟力。第三恩典降下希望之火。第四恩典奏响苍寥长啸。第五恩典离散凛冽风雪。第六恩典掩起暗夜帷幕。在休止时分,第七恩典将升入苍穹,点亮神智荒原。”
预言止步于此。在过去,预言者在此沉默,朝着喉咙刺出尖刀,不可承受之物在现在显现,见证者无不惘然,“第七恩典将升入苍穹,点亮神智荒原。”无论是预言,亦或是现实,在此时此刻一切收束于绽放的日升。
微笑的人影旋转,红色的血环如万花筒中的残花交叠,实质性的思想纷涌而至,万千声音于灵魂中炸开。
或高或低的话语聚拢于八字真言,“融入我们,万物归一。”
“去死吧。”卡梅兹咬着牙齿,阐述着他的答案。“鬼才和你们融为一体,普通人融成一团死肉也是平庸的死肉,想让我流于平凡,不可能!”
他似乎还喊出了些别的胡话,直到口腔里反上一股血腥,嗓子的疼痛区分出回忆和现今,回忆至此,他的耳边似乎又有若有若无的幻听,重合的场景让他搞不清楚那些疯话是他在陷入洪流时的呼喊还是方才因为嘈杂又起而烦躁的大喊大叫。
“咳咳咳。”卡梅兹捂着嗓子咳嗽起来,感觉太阳穴胀痛,心脏狂跳,他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一些愤怒和无法控制身体的作呕感拉扯着他的肉体让他在漆黑的荒原中跪下。
他将背上的长剑卸下,双手撑地吐出一些酸水,水中啪嗒有几滴红色的液体晕开,他又流鼻血了。
人类的肉体还真是……
他用力擦了擦脸,耻于自己竟如此狼狈。
然后朝着嘈杂声音的方向扔出一柄锉刀。
石制的小刀穿过面容熟悉又模糊的幻象,帕维纳城中售卖草兔子的老者微笑道。
“你们注意到了我们留下的线索。”
“哈鲁!哈鲁·卡特!”
卡梅兹不管那些幻觉如何,他闭眼叫着哈鲁的名字。对方没有应答。他们似乎是失散了。
幻觉依旧喋喋不休。“你们试图破解缭绕在帕维纳的疑云。”女人的声音。
“你们想要知晓恩典的秘密。”男人的声音。
“我们要成为一家人,变成一个整体了!”是小女孩的声音,像哨子一样尖得卡梅兹耳膜生疼。
“那些疑间,那些思考,那些调查,那些解答,一切都是有作用和意义的。”声音轻语,但是被卡梅兹打断,他恼火的喊出几句脏话。
“去你妈的!什么黑日什么解答,关我屁事,去死吧,都给我闭嘴!我只想杀人!给我滚!”
“意志不坚定的家伙活该死在城里,还好意思为虎作伥,谁他妈要死的和你们这群垃圾一样窝囊,还不如让我把你们剁碎了算了还省得你们死后诈尸!”
“和你们融为一体,你们也配?”
“我要杀了你们!尸体就活该被点燃!死了还话这么多,吵死了,去死去死去死!”
喊完这几句真心话,他有些气喘吁吁,但那些声音似乎终于停止,左右只有他的喘息的声音。
寂静。
极目远眺,荒原一望无际。
被卡梅兹呼唤的血族少女比他的处境好上不少,少女点燃了尊长制作的黑暗之手,来自血缘关系的血液的燃烧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给早已不具有生者活性的身体带来了一些细微的“温暖”。
“卡梅兹?人呢?多大人啦怎么走丢了?”哈鲁用手中的火烛一晃,那些只见得嘴唇张合如金鱼一样的幻影便被晃过的火苗驱散,当然那些影子本身不会对她构成什么影响。
“这里很好……很美好的世界……平等……万物归一……”
“有人说话吗?大声点,听不见~”
“这里……才是……社会应该具有的模样……”
“你不说清楚点,我又怎么听得见?”她咯咯笑着对着那些消散的幻影说道,按照兴趣听上两句,又按照心情用烛光将他们随意拭去,枉顾他们所述的万物归一的美好。
她发现用烛火靠近那些念叨着什么话的魂灵,他们的声音便断断续续滋滋作响,而将烛火放远,他们的声音会清晰起来。模糊他们声音的游戏让哈鲁乐此不疲,她只觉得由她重组的句子听起来可笑,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她则毫不在意。
她连尊长和卡梅兹的话都不会听,更何况路人的诳语。那些话对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玩腻了,滚吧。”她对着幻影说,拜拜手像在遣散什么下人,然后左顾右盼的向前走。血族又没什么遗留伤痛的问题,她早已活力满满,甚至还有用于蹦蹦跳跳的多余的可以被浪费的体力。
她走走停停,将一切交与直觉和五感,于是在黑色的荒原里,她居然遇到了同路人。
那是一位佝偻的狼人。对方漫无目的的前行,哈鲁也踏着他徘徊的脚步,没有礼貌的学着他疲惫的姿态,跟在他的背后。
玩了有五分钟,她又觉得无聊了,对方没有搭理她,旁边也没有会吐槽她的卡梅兹,她才觉得自己应该向这个难得找到的路人询问失踪同伴的事情,“那边的那个狼人,你看到过一个黑发的人类路过吗?当然别的人可以,比如穿着红色衣服的人类,拜托和我说说吧。”哈鲁在对方的背后,朝着那形容枯槁的老狼喊到。
老狼不似那些絮叨的幻影,被卡特的血液点燃的烛光沾染片刻便会和点燃的纸一般消逝殆尽。但它看起来也不像活物,他像一道细弱的微光,孤寡的幽灵徘徊在黑色的看不见地平线的荒原上。
它听到了询问声,停了下来,它回头,哈鲁便清晰的感觉到它的衰老。
身体弯折,皮毛暗淡,那种生命在随时逸散的老态是在血族中难以见到的,有银白的荧光落在他的皮毛上,冷冷的,静谧的,好似一层一抖就会滑落的新雪银霜。
他太老了,太衰弱了,鼻头的毛都已经泛白,不像是先遣队的队员。
狼皱了皱鼻子,像是在闻嗅空气中的味道,他的动作类似卡顿的齿轮,缓慢但坚定。他想了想,摇了摇头,声音缥缈,你在找人吗,我也在找重要的人,你有看到过两个孩子吗,大概这么高……他们还安全吗?”
他用爪子比划着身高。哈鲁思索了一阵,似乎有几分印象,有听其他火行者说过此事,在探索的途中知晓的逸事……平安逃亡的狼人孩童,那似乎是属于更远的时光,久到那场战役决定过帕维纳的归属,久到战争中的人类,血族和狼人已经化为尘土。
帕维纳的城门,人类见得归属的变迁,血族见得一场荣耀的象征,在帕维纳的守城之战,这位狼人远眺的是小小的身影,未来的希望,
现在很多年过去,尘埃落定,他终于确幸那一夜的逃亡点燃的小小的火种,在他用尽全力也无法看到的地方平安健康,生根发芽。
她点了点头,狼人松了口气,像是某种一直以来揪心的事情终被放下,他真诚的对着哈鲁表达了感谢。
“谢谢,这样我就放心了。”
“虽然不知道你的同伴尚在何处,但你一定会和我一般,获得好的消息。”
“在赢来决战的时刻,如果你呼唤我,我会帮助你的。”
语毕,他的身影消散,但银光如雪,那些碎片从他的毛尖抖落,落到哈鲁的手心,渗透而过。
来也无形,去也无名。
哈鲁沉默了几秒,想起了自己的尊长,被封在秘银中的吸血鬼也曾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和那老狼一模一样。那是担忧后辈走向坎坷未来的眼神,也是对于后辈走向未知的关心。
她淡淡的说了一句,“祝你们团聚。”
她又思考了几秒,“嗯,过了这么久,而且那个老狼都死了,祝团聚是不是不能算好话啊……但是那些狼人后辈满打满算也得是老死了……”
“所以是超贴心的好话啦。”她自言自语道。
与此同时。
“觉察到了什么?”卡梅兹听到了交谈声,这是他朝着同一个方向不知前进了多久第一次听到的,属于熟悉之人的声音。
是门罗的声音。
他一侧身,看到了站在深黑地面上的猩红之弦的门主和狼人的议长斯库尔。
大人物自有一份不动如山的气质,斯库尔戒备的打量着周围,看到了先遣队的卡梅兹,眼神掠过他身上的勇火斗篷,便示意他过去。门罗对他微微颔首,便不再关注他的存在。
他们的对话仍在继续,并没有避开勇火教团的火行者,“那些银白色的碎片并没有屈服。”
斯库尔接着说道,“他们更坚初,更顽强。”
门罗只是凝视着那片血管交错的深红,若有所思:“珍贵的品格。它或许是顽强的利刃,但碎片却不足以改变现状。当暴雨来临,一片树叶又可以做什么?”
门罗轻叹。
“务必维持自我,不要被黑日蛊惑。”斯库尔对卡梅兹说道,他像是在忠告卡梅兹,也像是在对自己进行告诫,他的眉宇间已不见淡然的随和,带着被紧迫事件压迫的严肃,“无论是血族、人类或是狼人,为黑阳吞噬,我们便会失去一位盟友,多出一位敌人。坚守的信念才是属于我们力量。”
“更多的力量……是了。”门罗眼眸低垂,扫向卡梅兹,嘴角带着微微的浅笑,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几分冷酷的决然。
“你……你们,或许是破局的利器。”
他如是说道。
卡梅兹并不畏惧血族的权威,他不是狼人旗下的一员,也不是血族血系下的关系。对方意有所指,意味深长,似乎有着什么计划。但以人类的身份他没有资格问也没有必要问。
大人物的选择和小人物是无关的。
但他确实有点好奇对方在想些什么。面对这种无法触及的,高高在上的无形之物,门罗又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一切呢?
正如斯库尔所说的,现在已经不是在意种族的时刻。夺取恩典的目的让种族分化,但对抗灾难的目的又让分裂聚合。抛开立场,对方哪怕想到什么,无非也是出于拯救的目的。
想到这里,他鞠躬表示他愿意为抵抗黑日的降临贡献出他的力量。随后便跟随着两位大人物的脚步,在晦暗的平原中寻找其他失落的先遣队员。
散落的先遣队员逐渐聚集。卡梅兹寻找着那个粉色的身影。
“有没有想我啊,卡梅兹。”从身后传开了熟悉的声音,哈鲁从背后抱住了他,“没我不行吧,哎呦,你看起来怎么惨兮兮的,没找到我哭鼻子了?”
“一边去。”卡梅兹说道。他拉着哈鲁环绕在他胸口的手,也松了口气。“祸害一般都活的久的,我才不想你呢。”
“我可是为了找你把尊长的血液又用掉一些哦?你怎么敢不想我?”哈鲁转去掐他的脖子,卡梅兹也懒得管她。在随着事态的深入,先遣队员的队伍之间基本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甚至有些队员跨越了种族矛盾……不乏有人拥抱失而复得的同伴,所以他们的亲密不算什么扎眼的事情。
就着这个姿势,卡梅兹和她说了自己一路上遇到的事情。
“银光?是这么回事啊……”哈鲁也向他叙述了自己遇到了老狼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所谓的银光抵抗是什么事情,大概是可以抵抗那些念叨着同化平等的幽灵?但是银光的来源应该也不算好找吧。据我所见,那些银光似乎来源并非是现在的先遣队员,那个狼人是很久之前的人,好像和帕维纳的战争有关。”
“历史中的人物吗?”卡梅兹思索道,“帕维纳的战争?那应该是指守城之战了。”那是血族和帕维纳的原隶属于人类的驻军的战争,而狼人在此之间也似乎有一定的利益牵连。
也许这是解决黑日的真正线索也说不定。
当众人基本都回归集体,还不等他们思考从这片荒原中如何回到帕维纳城,刹那间,空间震颤,一阵晕眩后,所有人骤然发现自己竟然还处于秘窖之中。
那么刚才所在之处究竟是……?
不,并非空间转移所造成的灵魂上余震,有人大喊,楼要塌了!整个秘窖处于真实巨大震颤之中,顷刻间裂痕已经布满墙壁。城市于上空发出悲鸣,建筑物发出了岌岌可危的碎裂之声。
在大人物们的带领下,所有人匆匆赶至地面。整个资料馆骤然坍塌,无数的尸骸和徘徊的疯人在一阵飞起的灰烬中被埋入地下。
而并不是结束。
这不是坍溃,是破壳!一地的碎石砖瓦被流动的金光覆盖,晃眼的光耀爬上一切有棱角事物的迎光面,金光从黑日中心焕发,血径扭曲从天而降,于地下扎根而生。暗黑侵扰,天空陷入极夜,只剩黑日破空,明耀夺目。
一切都朝着最差的结果奔去。
骤然间,金光撕裂了城池,城内的死人成为了它的傀儡,对着先遣队发动了攻击。他们手执火把,虽不算难对付但胜在人多,消磨着先遣队的体力。
与此同时,在金色闪耀的光矛汇聚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孵化,什么恐怖正在孕育。那些僵死的傀儡冲散了队伍,各个小队伍再次被迫分开,卡梅兹哈鲁冲出包围,周围除了密密麻麻的带着诡异笑容的死者,已不见大部队的影子。
黑日似乎不着急赶尽杀绝,分而食之才是它的目的。
啊啊。该死的宿命论。在心里这样感叹道。卡梅兹挥舞冰霜颜色的大剑,黑日的爪牙于血泊之中拦腰折断。掺入剑身的打火石发挥了作用,虽然那些傀儡被折断,被斩杀,依旧可以利用残存的尸块站起,但蓝紫色的火焰于剑身燃烧,油脂被火焰点燃,冰冷金属剑刃所到之处,一切化为飞灰。
沾满鲜血的尸体朝着卡梅兹扑来,却诡异不动僵持在原地,从头到脚被血液长矛贯穿,原来是哈鲁的血液魔法。对于血族来说,血流成河是最好的现场,无数的尸体被她抬抬手轻而易举的刺穿。
哈鲁朝着地上的血泊一踏,无数血滴升空,时间仿佛凝固,她优雅的一指,血滴成万千长线,穿透对面的尸体,千疮百孔的尸体倒下,更多的鲜血在地面的裂缝中扩散流淌。
血液难掩自上而下的金煌,灼目的金色不断的撕扯着人的理性,异端的思想宛如长针,刺入哈鲁和卡梅兹的的大脑,在思绪中撕扯,搅动,无论如何都没有真切的实感,似乎唯有那混乱之中的金色光辉里闪耀着唯一的真理与宁静。
银白色的辉光在旁边亮起。隐约之间,哈鲁和卡梅兹看见一位模糊的老人穿透扎眼的金色,带来一片月光般的余晖。他急切地大喊大叫,口腔在金耀中扭曲,只见得圆形的孔洞开合,而那金光闪闪的文字和声响,才显得明晰动听。
“金色……要不……体验……一下?”
卡梅兹本来身心俱疲,战斗对他来说消耗不大,但是抵御金光的干扰却不断的给他的行动造成凝滞和阻碍。他本来都有点无法控制自己沉醉于休憩之中,但模模糊糊的听到哈鲁说出的这句话,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这股火焰将那些扎入脑中的干扰都驱散一些,他本能的啪的抽了哈鲁一巴掌,她呜哇了一声,说我选什么关你屁事,此时卡梅兹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想起了……银色……
一道灵光闪过,他赫然想起门罗和议长的对话,银光可以对抗黑日。
他果断勒住哈鲁的胸口,在她叛逆的挣扎不止中,抱着她一起奋力撞向银白色的光芒。
凌冽如寒风,但真正属于安心的触感回归身体,卡梅兹和哈鲁一下子感觉神志清晰过来,他们二人再次感受到坚实的地面,明明卡梅兹和哈鲁在金光中朝着地上摔去,而此刻他们却仍站立于地面,也只是向前一步,看来金光连五感都可以欺骗。
一位带着单片镜,手持拐杖,芒老的银白色身影惊魂未定地瘫坐在旁边,眼眸中尽是欣喜的光。
哈鲁刚想说什么。
“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哈鲁惊愕的回头,她还没有带上她的勇火斗篷,但显然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门罗将手放在卡梅兹的肩膀上,他的瞳孔缩小,他本想朝后挥出一剑,但电光火石之间,过大的实力差距下,就连这简单动作也无法做到。
而哈鲁只来得及朝着卡梅兹的方向伸手。
声音落下。
卡梅兹和哈鲁失之交臂。
“喂!你们去哪?!”
南丁冲着渐行渐远的众人们呐喊,朝向他们所向往那小巷,那方才竟离奇地泛上一层沉厚诡雾的小巷。没有敌袭,没有幻像,但大家却好似被雾中的某物摄去了魂魄。如此急不可耐,竟陡然脱列,纷纷朝那巷中颤颤巍巍地行去。南丁伸手抓住伊丽希安的肩膀,却被她无情地甩。于是她转而大声呼喊,却得不到队友们的一声应答。他们是失心疯?还是幻觉?还是更糟……歇斯底里的症候群?她尽可能不让自己多想,于是她举起弓弩威吓似地开始瞄准他们的大腿,
“回来!喂!再不回来我就要射击了!“
却被看穿了没有扣下扳机的勇气么?众人渐行渐远……
“喂!你们在哪?!”
犹豫片刻,她便尽失三人的踪影。他们在雾中是看到了什么?竟能压倒他们对于窘迫现状的判断?危机四伏,似乎每一块街区间都在传来先遣队员同癫狂者的叫喊声,奔跑踢踏压倒砖块瓦砾,魔法同箭矢横飞,谁人的惨叫与刀枪剑戟并作铿锵?三十分钟前,这般声响还同与高悬的金色巨蛾和可怖的黑色太阳相映衬,将这荣誉之城渲染得好似几十年前的人间地狱。但在这巷中,竟能如此安静?只剩下阴冷冰湿的墙壁在做戏谑的模仿游戏,将南丁的质询重复一遍又一遍,于是传得更远更远……
我 ~在 ~这~!
弓弩循声而动,在一片无尽的迷雾之中直指声那头的远方。南丁小心地好似一只狩猎的猫,她右脚斜跨出四十五度,又屏住呼吸,在这雾中做好了完全的隐蔽。食指不再搭在护圈,而是扣上了扳机。但在内心挣扎片刻后,南丁还是将微颤的食指从扳机上撤回,又搭在了护圈边。
“洛克斯?是你吗?”
她轻声呼唤队员的名字,不顾暴露的风险,却殊不知早已超脱于巷内。
我 ~在 ~这~!
索墨努斯?南丁猛地调转弩口朝向声音来的另一头,
我 ~在 ~这~!
伊丽希安?异样的声音又从不知何处的彼岸传来,南丁的方向感被这团团迷雾挤压,惟知身旁那些沾着碎纸同苔藓的巷墙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一团又一团迷蒙的诡雾飘荡……想象一个时钟,想象一个时钟,南丁,就像师傅教的那样。
南丁合上眼睛,将四周想象成滴答运转的时钟,机器。即使是在长久的昏暗之中,人们也需要钟表来分清阴暗中的白昼同夜晚,这并不是一种多么高尚的信念,而只是人们大多无法想象一个超跃时光恒久的永夜,只是习惯的力量……但早也扭曲了时空,毕竟没人说过钟摆一下便是半响。大家只是如此相信着,好似能苟且到宇宙灭亡的规律,还是宇宙中真切地存在这样的规则,即便是先知都无可撼动?
来自过去的惯性滑翔到了名为现在的当下,但还要继续这样滑向未来么?
真是亵渎!原谅我的僭越,麦缇亚。
无论如何,南丁很快就凭借和师傅的过去判断出了大概的方向标,洛克斯的声音来自一,索墨努斯的声音来自十一,伊丽希安的声音似是在三到六之间漂流。显而易见,这绝对是幻术。
但问题是为何?施法者又在何处?
在十二,正前方隐约浮现出一道似是人影的轮廓。明明这湿寒的雾气中是如此寒冷,但那一轮人影四周却好似滚动的是一团又一团热浪?在滚动的空气之中逐渐清晰,聚合,食指搭上扳机,却逐渐靠近。
“后退!表明身份……”
话尚未能说完,南丁就被耳畔间那熟悉的铁靴叮当声惊得塞住了嘴。目光透过迷茫的雾海,一道绚丽的火红打乱了南丁的心房同心防。迷雾中浮现的那闪烁绿光的瞳目,当她朝南丁挤出熟悉的笑容时,你又怎能责备她的意志薄弱?
师傅?
是我哦。
师傅!
咔哒一声阻铁回滚,昭示了弓弩的噤声。奔跑,几近丢盔弃甲似地将弓弩舍弃在背后的背带上摇晃,没有任何犹豫便回归于她的怀抱之中,如此温暖,如此熟悉的拥抱啊。绝非平日中的幻觉,更非那地窖中令人沮丧的失能,而是真实的温热,真实的触觉同那发丝一起。师傅……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做师傅的,还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徒弟了?
放弃思考,还是沉溺于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吧。南丁紧紧搂住师傅的腰际,不厌其烦地同她诉说十六年来的日夜思念,斗转星移。但她好似全然知晓,只是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脊梁。
没事的,嘘,没事的。
如此温顺,好似壁画上演绎的演义,有关垂死的羔羊同仁慈的先知。南丁又哭上一会,总算是鼓起勇气二度向她询问。那么现在我可以同您一起走了么?
嗯……为何不可呢?我想他们也都去追逐各自的幸福了,为何我的好徒弟不可呢?来吧,一起来吧,我们要去一个没有黑暗的地方!那里大家都在,其乐融融,再也没有刀剑,再也没有善恶丑美。
那里会是天国么?南丁笑了,如此久违同陌生的感觉,一个没有黑暗的地方,我已经在黑暗之中苦战太久了,没有善恶丑美,没有非我族类的世界。人们终于可以舍弃刀剑,第一次如此团结,向彼此敞开的心扉,那会是如此完美。
让我们享受这份潮涌的湿热,融为一体吧,师傅……不重要了。
归一是一种回归,来吧,来吧,我的孩子。总归是要走的。
你好像很聪明,嗯,我问问你,回归又该走向何方呢?
师傅!南丁恐惧地骤然睁开眼睛,拖着血淋淋残肢与塞不下的脏器,脸上布满血污同早已黯淡无光的眼。越过那拥抱着的师傅肩头,是罗伦萨,作为战死者们的幽灵二度重现。
没有善恶丑美的人并不能算作人,为什么?既然命定的苦难无法夺去更无法逃避,而死亡是如此真切与迅疾地否定,那么抗争的过程又可能有意义?日复一日,惯性的力量泛起时空的涟漪,千百人机械式地出生,再各千百人机械式地战死,不如归一呢?错,大错特错!我们为何去战斗?开创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不是么?那是我所期望你去做到的,那孤独的战斗并不是为个人独享的,即使死亡,但你所缔造的世界并不会死亡,被那自由而满载的世界所接纳,随着世界的永垂不朽,你也将永存。你会将你的意识回归到宇宙背后的绝对精神,你也将真正地回到【归一】中,将所有的悔恨抛予逃避,没有尊严地去拥抱他人给予的模型,去成为他人而非自我。这未免太卑鄙了一点。
对吧……不对……对?
泥泽似地拥抱同师傅的残肢一同矗立于名为过往的迷雾之中,面前拥抱着南丁的师傅却骤然化作了一滩黏稠的面糊,正欲将她生吞活剥,南丁尖叫几声,尔后挣扎地用小腿踹开那好似面糊一般的意识体,看着她又从一团团面糊中又扭曲浮现成师傅的模样,只是脸上的表情露出了它险恶的獠牙,那轻蔑的微笑。南丁抽出匕首,似是下定决心。
嗯……翅膀硬了啊,来啊,杀死我吧。杀死师傅,你之前不也那么对我了么,在战场上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屁孩,多少人为了关心你而在战场上分神,然后死去?
她向前靠近,但却不觉南丁曾后退过。
归一有何不可呢?战斗,你那是如何拙劣的战斗,仅靠妄想同一厢情愿便可以开创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你的战斗,你的生活全部建立在对过去的妄想中,离开了这过去的惯性,你剩下的只有幻觉,精神错乱,你甚至记不清太阳何时就落下了。如此幼稚……你真的认为我喜欢你么?你不过幼稚的小屁孩炫耀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高尚,希望从谁哪里讨来糖果吃么?离开了过去的幻影,失去了过去的幻痛,你连维持对现实的认知都做不到,为何不去投身我给予你愿景下的现实呢,来吧。
“师傅”终于行至南丁的胸前,同南丁平视的目光里好像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慈祥与平静。
归一,然后我会无条件地爱你,我会如你所想的那般爱你,我会如幻觉那般爱你。因为我会与你【一体】。
刀刃捅入人体的噗嗤一声宣告了南丁的答案,师傅瞳孔收缩,后退半步,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
失算了啊……我没想到你真能对过去的幻影下手。
“如果在这之前对我如此,我想我会投奔您的怀抱。“
南丁如此回答,
“您也曾教导我过荣耀同人密不可分,你也曾教导我舍弃,很感谢这段时间来您的栽培。但我现在还有事要做,再见了,我很快会来陪您的。“
礼貌地从那师傅的幻影的身体里抽出刀刃,却不见鲜血流出,而是融化,好似炙烤下逐渐蜷缩的废纸。它拖着软趴趴的身躯走向了远处的那具尸体,朝尸体上的那人讨要着烟草。
你确实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我只是告诉她怎么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保持人的尊严罢了。
苦涩的蓝色烟雾在迷茫的灰白雾界中显得格外扎眼,她好似是专门知道南丁对那茄科碱的过敏,做最后的一份闹别扭似的抵抗,任由那烟管里的火焰加速自己的灭亡。融化……最后不成人形,坍塌,转为一只肉色的飞蛾,消逝在迷雾之间。
结束了……么,我感觉到了一份号召。我同你在一起的日子恐怕要结束了。
南丁看着远处合上双目的尸体,谁人真正的魂灵同鬼魂,浸没在一道银光的边界中。她握着匕首向前,最后也只敢伸手去抚摸她的额头,希望能缓去她的痛苦。还是没有勇气再去说再见么?
舍弃?但我是否真的做好了面对新世界的准备?
师傅,真的很对不起你。我们那时都还曾年轻,我并不能知晓你对我的那份感情,而我一人将如此沉重的感情让你独自承受,十六年……如此之久,那样孤独的战斗。南丁,对不起……
但这也是我所选择的道路,师傅。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把你从那个小巷中带出来的话,会不会事情就不会那么糟糕?但我也舍弃了这份逃避的心,因为她已经发生了。更何况,你现在都长得和我一样高了啊,能看到这样的成果,本身就是鼓舞人心的……我的牺牲至少没有完全白费,你确实成为了我所想的那样……高尚的战士,我不行了,痛苦的阴影在这冰冷的世界中无时无刻不再灼伤我的脊梁。不过我很感谢你带我回来,我们失掉家乡太久了,南丁,我在前面看到了很多纷飞的高洁——那些银光,我想那里会是我的新去处。
对了,帮我一个忙吧,送我解脱。
同满天的血光一起,阴暗的灰云笼罩着天空,同被折断的旌旗一起来回激荡。万里青山,万里死尸。鲜血铺就的成人之路啊,好像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沟堑之中,那与师傅的最后一刻。
请……帮我,解除最后的痛苦?好么?南丁……
一字一顿之间她与你的幻影重叠,你明白了,这份【幻痛】如此真切的原因。她从未曾离去,只是在等待对的时机,青山与风之间,她永在树梢之上用别开生面的疼痛,告知你早该舍弃感染的坏肢。
遗弃,然后生存?还是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人……
热泪滚下你的脸颊,她将你的头颅搂在胸前,任凭你怎么哭泣与挣扎也不曾停下安抚。口中又一次弥漫那陌生的小调,只是这一次你终于回想起了她的过去,回想起了这曲调的真正含义——生灵的循环,化作气,化作山和水,永远在这世界中,不曾同我们离去。
你该去找你的队友们了,这是你的使命,终于你也要变成别人的前辈,别人的师傅了么?对了,嘘……我还有对你的最后一句悄悄话。
她捧住南丁的脸,轻吻她的唇合,玫瑰的香气如此辛辣,好似腐烂的野花。
这是……大人的吻。欢迎来到大人的世界。
[插曲]:
迷雾消去,南丁发觉自己已经走出了这片迷雾之间。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并非独自一人,而是在两只手腕间莫名多出一袭鸦羽披肩拧聚成的绳结,走在她身前的是伊丽希安,扭过头望去,洛克斯,索墨努斯,大家都在啊。彼此之间昭示身份的披风同披肩此时此刻变成系于每个【人】左右手的纽带,伊丽希安就是如此带着大家离开那片秘境幻雾的么?
“你……?”
南丁的语气中略有些诧异。
“嚯!醒了啊,喜欢做白日梦的骑士。等他们后面那对小情侣醒过来的时候,别说是我干的。”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好问题,为什么呢?”
伊丽希安扭过头来,透过她的瞳眸,南丁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哀伤,承载彼此身份,先前能隔阂开众人的披肩与披风,好似一堵冰冷的高墙,却在如今承载起彼此间脆弱的纽带?倘若失掉了这一层定义,这一份我们自己的【身份】,便恐怕再也走不出来了吧?
她的心中又浮现了谁的身影与谁的理想?但南丁没有多问。
“问卡利古拉可能比问麦缇亚快。”
南丁原谅了这一次亵渎,然后第一次看到血族贵小姐的噗嗤一笑,在内心深叹一口气。
“嗯,我想之后我会去问问的。”
罗伊·奥玛雷特看着一旁拨弄篝火的年轻修士。
琉璃金的眼眸,银白的发丝。柔软的棉织围巾映着火光,从深红被染上了橙黄。
布拉纳看着面前跳动的火焰,左手托在腮上,也许是入夜了,温暖的火焰让他有些犯困,没有注意到一旁血族的注视。
那孩子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样子,剑技平平,却执意用不熟练的武器作为给自己安全感的道具。他应该是第一次出军事任务。
如果在战场上,他一个人很快就会死。
这无关他誓缚者魔法能力的高低,仅仅是单纯的意识和经验不够。罗伊这样断定。
布拉纳在帕维纳的这段时间,应该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血和尸体。刚入城那两天时,他看到那孩子逞强之余,手指在微微发抖。也是,人类是脆弱的。他们的身体太容易失去性命。
给予布拉纳保护的是他的母亲——斯吉提安·尼可勒斯。她让罗伊的恋人一直昏迷不醒。但她只是斩杀了可能危害她所爱之人的死墓军,她为了保护自己的独子将他送入了血族最难以接近的修道院。
罗伊吸干她的血时并不知道她是一个母亲。
……
罗伊揉了揉太阳穴,明明已经不会再有病痛侵袭这具身体,他却感觉有些头疼。
他对自己说道:我没有做错。我不会做错。
但布拉纳的母亲所做的事也并没有错。
血族和人类的仇恨太深太长,追根溯源已经无从可考,又或者说,这恨意来自血液本身。血族视人类为家畜,人类憎恨血族如恶魔。
但血族也曾是人类。
罗伊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苦命的维斯兰女人。她死的时候自己应该还未满十岁,而现在已经过去百年,罗伊记忆里自己母亲的面孔早已经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母亲长得很漂亮。他记得她为他编织头发,他记得她哄他睡觉时轻声哼唱的维斯兰民谣,也记得她为了他独自哭泣。
有一次,他想去握住正在哭泣的母亲的手,却被母亲突然甩开,让年幼的他摔在了地上。他和母亲都愣住了。随后母亲紧紧抱住了他,一边啜泣,一边不停地对罗伊道歉。温热的眼泪从母亲的脸上滴在了罗伊的脸上。
母亲是爱着他的,就如同他爱着母亲一样。罗伊这样想着。
布拉纳的母亲,一定也同样爱着布拉纳。
初识的时候,罗伊向布拉纳抛出了名为知道他母亲下落的诱饵。布拉纳上钩的速度比罗伊想象得还要快。
布拉纳爱着自己的母亲,于是义无反顾地坠入了罗伊的陷阱。
他和自己很像。
罗伊有一瞬间被这样的想法撞入脑中。
同样是被母亲独自抚养的孩子,同样是深爱着他人的人。
若是自己不是那样的出身,也许会走上和布拉纳一样的道路。
“你看我干什么?”布拉纳奇怪地转过头,迎上血族的红瞳,他在温暖的火光下有些发困,没有恐惧,没有敬意,没有恨意。
罗伊下意识眨了眼睛移开了视线,但又很快重新和布拉纳重新对视:“没什么。”
“……”布拉纳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咕哝声,接着打起了哈欠。
也许是因为太困了,他对罗伊的防备心被睡意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这几日在帕维纳的经历让这孩子身心俱疲,他的脑袋忍不住一下一下地点着。“你睡去吧。我看着呢。”罗伊把死墓军的鸦羽披风盖在布拉纳身上,太阳被遮蔽后科里恩的气温也低了不少,即使是在盛夏,夜晚也冷得过分。
“……不要,我在守夜。”布拉纳强行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却没有拉开血族的斗篷。“……你为什么这么拼呢。”罗伊叹了口气往布拉纳身边移过去,把他揽在自己身上靠着。“……我是妈妈的孩子…………我不能…………”布拉纳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重心有了支点让他彻底放松了下来,很快就被睡意带走了意识。
罗伊感受着布拉纳身体传来的独属于人类的温度和呼吸。篝火噼啪作响。
是我做错了吗。
不,我没有错。我不会错。
罗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布拉纳银色的头发埋在墨色的鸦羽斗篷中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着。
————
清晨的阳光朦胧又晦暗。
篝火虽能够照亮漆黑夜晚的一角,但也无法与阳光相比。
即使这阳光已被恩典遮蔽。
即使身处带着黑阳恐惧的血色序幕之城中。
布拉纳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靠在血族怀里,身上还披着死墓军的斗篷,一下子站起身来跳离罗伊。
“我,我怎么睡着了。”布拉纳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鸦羽斗篷塞回罗伊手中,“我不是在守夜吗?”
罗伊换上那副轻浮的笑脸:“你觉得我身上舒服就靠着睡着了。”
“没有!”布拉纳大声反驳着,让刚从帐篷里出来的麦基希德往这边瞧了好几眼,前辈的关心倒是让布拉纳的脸充血更加严重。
“小布兰,”罗伊叫起布拉纳的昵称,“从帕维纳出去了之后,你想去哪?”
“……”布拉纳沉默了一阵“……我不知道。”
“要到我这里来吗?我尊长的领地。”
“我不知道……”
“也许在血族的领地能得到你妈妈的消息噢。”
“……”
布拉纳看着罗伊挂着笑的脸,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他并没有完全信任这个血族,他也知道罗伊·奥玛雷特并不会把人类看做同胞。
“那我跟你走吧。”布拉纳最终还是给了罗伊回复。
————
门罗公爵似乎觉得让先遣队的一部分牺牲自己能够更快战胜这不详的“恩典”。
罗伊听到数次其他先遣小队的队员失踪的消息,他皱紧眉头思考着。
这无疑是一个杀死仇人儿子的好机会。但他为什么还在犹豫。
年轻的修士独自在废墟中翻找,企图找到些线索。
罗伊不想再也看不到那个天真的小身影。
是喜欢吗,是爱情吗。
不,不是。我只是不能让他在受到最终的复仇前死了。他不可以死得轻松。
罗伊否定着自己。
我并没有背叛艾弗莱茵,我并没有不愿复仇。
我只是……
他不停地为自己找着理由。
——
黑色的恩典给帕维纳降下数次诅咒,享受着哀嚎和痛苦。
布拉纳被抽离了所有与希望相关的感情,眼神空洞地看着满地疮痍。
罗伊则失去了所有对爱意的感知。
我应该杀了布拉纳的。不对,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杀了布拉纳呢。
我为什么不杀了布拉纳呢。
罗伊走向瘫坐在地上的银发修士,他没有逃开,没有躲避,任由罗伊的手扼住自己的喉咙。
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要杀了布拉纳呢。
罗伊的手没有使力,仅仅是握着修士的脖颈。以血族的力气,只需要轻轻一折,他的颈椎就会断裂。
为什么。
罗伊没有下手,他放开了布拉纳的脖子,转而将脸埋在了布拉纳的颈窝中,抱住了他。
罗伊一直都知道的。
罗伊一直都明白的。
不愿承认的情感最终冲破了黑日的桎梏。
恩典的诅咒碎裂,将灵魂扭曲地束缚在了一起。
——是啊。
——我一直深爱着你。
TBC.
•雨滴是梅雨成员的代称。
•灰境语:\<∴>/
——○音标:【zengmei!wu】
——○释义:雨滴
•人类语:雨滴
————————————————————————————
•简介
——○梅雨成员对外自称为“雨滴”,一般自称方式为“雨滴”加“一个代号字符”。目前公开发布过的署名有“雨滴5”“雨滴P”“雨滴V”“雨滴i”“雨滴G”和“雨滴Y”,但实际上梅雨的成员数目并不明确。
—
•工作范畴
——○梅雨成员的工作覆盖灰境的多个方面,包括为各组织提供技术指导和支持、出面对外世界的交涉、监控和维护灰境世界和灰境文明社会整体稳定、引导呵和规范灰境文明社会发展等。灰境文明社会的众多事务都要经过梅雨的评审。
•“梅雨”是灰境文明社会的实际的官方管理组织,其具体成员未公开。
•灰境语:≒
——○音标:【mei!wu】
——○释义:梅雨
•人类语:梅雨
————————————————————————————
•简介
——○“梅雨”诞生于前文明时期,一直以来是灰境文明社会的实际的官方管理组织,在灰境内文明社会里任何个体须遵守“梅雨”的安排和管理,违者将受到处罚甚至被驱逐出境。即便在后期梅雨逐渐淡出群众视线,其也指导着边境委员会和灰境内文明社会的发展,为灰境内文明社会的正常运作提供不可替代的各方面支持。
—
•成员构成
——○任何灰境住民都可以申请加入梅雨,只要能通过考题。对于通过考核的个体,梅雨对其信息进行保密,但民间总有诸多猜测,比如J和七明。
——○相当一部分群众认为J是梅雨的一员甚至地位不低,J也似乎确有特殊的办法与梅雨取得联系乃至顺得不少便利。但也有一部分群众对此表示质疑,认为J高调的做派和梅雨隐于幕后的习惯不符,更像是梅雨出了什么条件来换J帮助吸引群众的视线以混淆视听。两方各执己见,一直争论不休,但至今也没有哪一方能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
—
•主要事迹
——○建立
————•梅雨首次在公众面前出现时在纪元前351年。彼时灰境内事件刚趋于稳定,灰灵数量增多,灰灵之间也开始出现摩擦和冲突。初生的灰灵没有社会、道德观念,多仅凭个体喜好行事。大量小组织出现,划片抱团进行组织之间的斗殴和地盘侵占。梅雨向全灰境发出广播,提出一项核心要求——“不侵害”,就也就是所谓的“一个底限”。
————•梅雨一开始使用强硬手段镇压,对侵害者进行思维控制,接管新生灰灵的教育引导工作。这些行动刚施行时引发了大量的攻击,但这些袭击者甚至并没有找到梅雨的成员。很快大部分灰灵们切身地感受到了有秩序的优势,主动遵守起梅雨所制定的住民守则。
——○完善文明社会制度
————•纪元前344年时,梅雨改变了以往的使用强硬手段,改为施行较为温和的政策,继续引导着灰灵和维护着灰境世界秩序。
————•这段时期里,梅雨采用单个国家的形式管理灰境世界,制订了更完善的灰境住民守则以保障个体的权益。逐步组建了下属机构“裁定委员会”协助调解住民之间纠纷,宣传科普住民权益。
————•随着梦境世界与灰境世界发生纠缠,有部分异世界的旅者通过梦境世界进入灰境,“梅雨”也相应地制订灰境游客管理规则,并逐步组建了下属机构“边境委员会”进行直接地管理。
——○建立造物协会
————•纪元前289年时,造物协会于梅雨的支持下组建,负责形状建筑的相关事宜。后期造物协会的研究不再限于形状建筑,而是一切有实际应用价值可能性的技术。
——○规定中心点和时间计量
————•文明纪元0年0时,梅雨规定灰境世界的中心点和时间计量,以建筑“风眼”为中心点,“风眼”每自转一圈为一个灰境时。之后其他的事物也逐渐被规定了统一的计量单位,为灰境文明社会的经济交易体系作了基础。
——○完善经济体系
————•文明纪元3年零72时,梅雨设立下辖机构“水滴商会”负责对市场的监管。水滴商会秉持“开放、互利、诚信”的交易原则,明确自身交易中间人的定位,促使和维护交易行为的秩序。
——○完善娱乐和医疗体系
————•文明纪元301年零时,梅雨正式参与心理症协会的建设工作,监管娱乐制品,协助进行对心理症的研究及对心理症的预防和治疗的研究和应用。
——○设立救援机构
————•文明纪元397年零818时,梅雨通过“建立主要针对梦境的专项救援组织”的倡议,协助灰境住民狸组建守梦者协会,并参与对其成员的训练。
——○折叠计划
————•海绵纪元4线1000年零时,梅雨宣布将于海绵纪元4线“归零”后启动“折叠计划”,研究区域性的空间降维化以应对灰境世界的归零现象。但直到5线500年前后,该计划仍未展现或被透露出任何成果,至1200年前后,该计划及参与人员几乎已被完全遗忘。同时,发生的舆论引发灰境文明社会的混乱。
————•混乱结束后,梅雨管理影响力被削弱,转向研究方向,边境委员会脱离梅雨管理。
——○1020大预言
————•惶惶纪元5线2040年1020时,梅雨集中调用算力进行了对灰境世界整体作了演算。但对公众仅公布了未来一线的预言,其中包括一起大型案件和35起违纪,以及4处法则乱流区域的异常变动。
•灰境内的文明被称为灰境内文明社会或灰灵社会,灰境内文明社会的官方语言为灰境语。
•灰境语:⊕,∀
——○音标:【indixie】,【luobaitou】
——○释义:文明体系,语言文字
•人类语:文明,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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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灰境内文明社会先于灰境文明社会的语言文字而产生,即灰境文明社会的语言文字是灰境内文明社会的产物。
—
•灰境文明社会构架
——○社会模式
————•梅雨以单个国家的形式对灰境文明社会的秩序进行管理,并制定
————•灰境文明社会的社会体制为计划精英主义社会(或可称为圣者独裁制度),主诣为在一个有能力引导一切事物的管理组织的领导下让适合的意识体去干适合的事。
——○法律体系核心
————•由于复杂的人员构成及其多元化的道德观,灰境文明社会在维持社会秩序以法为主,以德为辅。灰境文明社会的法律的理念诣在不侵害,其最核心的法规为《灰境住民行为守则法》。《灰境住民行为守则法》具有最高法律地位和最高法律效力,制定普通法规和区域行为规范的依据,普通法规和区域行为规范的内容都必须符合《灰境住民行为守则法》的规定。与《灰境住民行为守则法》内容相抵触的法规和区域行为规范无效。
————•在发生矛盾纠纷时,可向裁定委员会申请派遣裁定员以解决纠纷。裁定员应以法律为基准,以双方的道德观为参考,裁定各方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在裁定过程中,应最大限度的保障双方的利益,尽可能达到正和,避免出现负和。
————•对任何侵害意识体心境的行为都应当从严处理,并给予受害者以妥善地治疗。
——○道德体系
————•灰境的道德的观念诣在尊重,具体表现为不干涉、影响他者的生活,不无故的当面对他人的性格、能力、行为抱以恶意。各世界各种族一律平等,灰境官方保障各种族在灰境世界内的合法的权利和利益,维护和发展各种族平等团结互助和谐关系。
————•灰境鼓励所有群众提倡学习能力较强者,同时提倡能力较强者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自己的能力,起好带头作用。
—
•灰境文明社会语言
——○官方语言
————•灰境内文明社会的官方语言为灰境语。灰境语是灰灵种特有的语言,是在灰灵原本的交流习惯基础上编写的一门语言。
——○作用
————•灰境文明社会的语言文字的作用在于制定规范,灰境文明社会的所有法规和区域规范必须制定一份灰境语版本。
————•灰境语的推广促进了灰境文明社会的经济发展,使得交易时物品的价值有了更普适的衡量标准,商品的概念得以产生。
•意识碎片是碎片化的意识片段,一般来源于粒子组合形成或解离的意识体。
•灰境语:□≠□
——○音标:【sasa!wuo~】
——○释义:碎片化的意识
•人类语:意识碎片
————————————————————————————
•简介
——○意识碎片是碎片化的意识片段,一般为无固定形态的灰色雾状,多聚为水滴形。意识碎片没有意识片段所具有的部分功能。
——○意识体可以食用(补充)和自身不相排斥的意识碎片并因此使得自身的损耗得到一定修复,但食用(补充)和自身相排斥的意识碎片则会造成思维混乱甚至解离。
—
•形成
——○粒子组合
————•灰境世界内的基本粒子在多项法则的共同作用和一定的概率下被连接组成相对固定的基础意识碎片结构,这些基础的意识碎片结构又随机组合形成胚胎意识体或性格特征点等的小集合体。
——○解离的意识体
————•意识体脱离寄体(寄体受损无法容纳意识体或意识体自主离开寄体)后,会逐渐解离,还原为胚胎意识体和性格特征点等的小集合体,此种自然解离的过程极为漫长。灰境是已知的唯一可以使意识体不依附寄体而不解体的空间,这个特性源于灰境世界内外显的十维层和隐藏的蜷缩维的共同作用小集合体分别破碎,在同一世界内的破碎的小集合体可重新组合,生成新的胚胎意识体和性格特征点。部分破碎的小集合体未重新组合,就成为游离的意识碎片。
————•意识碎片本身不具有思维能力且无完整记忆片段。其可在世界之间传递,融入意识体并难以剥离,逐步影响乃至同化其融入的意识体,甚至可以影响已成型的意识体。
————•由一个完整的意识体破碎后形成的若干意识碎片之间仍存在使它们相互吸引的关联段,直至逐渐聚合回完整的意识体。意识体的反复破碎会影响其稳定性。
•次生意识体是单个个体中产生的非与生俱来的具有自我意识的思维连接体
•灰境语:>□≡□
——○音标:【daaer~wuo~】
——○释义:次生的意识体
•人类语:次生意识体
————————————————————————————
•简介
——○在一个寄体中,最先产生的意识体称为原生意识体,其余意识体称为次生意识体。由于次生意识体的编制中往往需融入假性记忆片段,所以次生意识体又被称为假意识体。
——○次生意识体再能细分为分裂型次生意识体、混合型次生意识体和纯假性型次生意识体。
—
•分类特点
——○分裂型次生意识体
————•分裂型次生意识体是最基础的次生意识体,一般由部分胚胎或胚胎意识体的复制样本为启动编码的基底,并根据选取的一系列记忆片段推测该胚胎意识体面对此系列事件时的判断、选择和行动以及对启动编码加以调整。
————•分裂型次生意识体带有初始的记忆片段,初步形成的假意识体自主思维能力在三种分类中占中间水平。
——○混合型次生意识体
————•混合型次生意识体的启动编码或初始的记忆片段中,一项完全由拟造而成,且完成度较高。混合型次生意识体一般没有幼年阶段,原生意识体对其形成初期的控制较多。
————•混合型次生意识体初步形成的假意识体自主思维能力在三种分类中较高,但对原生意识体的依赖性大,后期发展思维能力上限低。
——○纯假性型次生意识体
————•纯假性型次生意识体的启动编码完全由拟造而成,但仅对其中胚胎意识体的完成度极高,并没带有初始的记忆片段。混纯假性型次生意识体可能会有着漫长的幼年阶段,也是最贴近原生意识体的。
————•纯假性型次生意识体初步形成的假意识体自主思维能力在三种分类中较低,但对原生意识体没有硬性的依赖性,后期发展思维能力上限高。
•意识体三条式是意识体的基本定理,是其他所有意识体相关理论的基础。
•灰境语:⊂□≡□∫
——○音标:【wuo~yila!】
——○释义:意识体的三条基本定理式子。
•人类语:意识体三条式
————————————————————————————
•简介
——○所有意识体均符合意识体三条式。三条式的主要内容为三条意识体的基本定理以及详细的注释,包括其概念和构成,次生意识体的制造以及一种意识体的分类法。
——○意识体三条式中的基本定理在文明纪元8年零17时被一名自称为如生的灰灵于一段处于一处法则乱流区域的外围位置的记忆盒内发现,提出者和提出时间目前仍然未知。文明纪元8年,J、七明和安卡莫生等人完成对第一、第二条的扩展注释。12年零时,J通过对第一,第二条即其相关注释的运用成功制造纯假性记忆次生意识体,而第三条一直未被证实。海绵纪元7线,卡斯卡亚制造出智能思维连接体,证实了第三条定理现实成立。
—
•基本定律
——○1.记忆是意识体的基础,即意识体依赖于记忆而清醒存在并发挥功能。
——○2.意识体能存储记忆,且记忆因被意识体存储并使用而被感知存在。
——○3.记忆和意识都分别能独立存在,但仅相互依存时能因显现出作用而被感知到其存在。
•详细注释
——○一、关于意识体的形成和发展
————•1.概念:
——————多种性格特征在一种思维模式的领导、规范下,学习和发展出独特的能力、偏好、处事方式、情感等,这些心理活动共同作用时的状态的集合称为意识体。在一个寄体中,最先产生的意识体称为原生意识体,其余意识体称为次生意识体。
——————意识体无固定形态,但对于自己有外形认知,在低维中需借助由相应能量构建成的寄体进行行动。
——————当记忆丧失时,意识体仍存在,但无法正常发挥作用;记忆恢复后,意识体可以重新发挥作用。原生意识体记忆丧失期间,往往会出现另一个意识体的发展,其一开始的发展依赖于语义记忆、程序性记忆和期间的记忆。当原生意识体记忆恢复时,情况之一是保留期间记忆比归纳为原生意识体的记忆,次生意识体因失去记忆而无法正常发挥作用;情况之二是隐藏期间记忆,次生意识体因失去记忆而无法正常发挥作用。如果原生意识体记忆恢复时,期间记忆未隐藏或归纳为原生意识体记忆,则会致使原生意识体和次生意识体共同存在且正常发挥作用的情况。此时,寄体一般以其中一个意识体的策略为行动的主导,该意识体为主导意识体;其余意识体的策略为行动的参谋,该意识体为参谋意识体。
——————一般来说,一个寄体能同时容纳多个意识体,但其中多数因没有记忆而无法正常发挥作用和发展,这些尚未发展的意识体被称为胚胎意识体。胚胎意识体的条件取决于寄体的先天生理条件,并且带有随机性,主要是生理各功能水平、灵敏度等,带有生物遗传性。胚胎意识体在生理发育和记忆片段的作用下,发展出愈加复杂的心理活动,成为一个完整的、可持续发展的意识体。
——————寄体的存在方式受生物所处世界的运行规则而改变,意识体的存在方式不受生物所处世界的法则而改变,意识体能适应任一维度的寄体但仅能感知小于等于其寄体的感知器官的维度的状态。一般情况下,意识体必须依附于相应寄体。
——————各意识体之间各自独立,共同存在且正常发挥作用的意识体之间往往互相熟悉。原生意识体和次生意识体的性格特征、偏好等可以不相类似,甚至戏剧性的相逆反。但一个意识体不能同时拥有相对的性格或偏好,如寡言和健谈。如果一个意识体中有相对的性格或偏好,则往往因无法化解的矛盾而趋向解离,将部分矛盾的性格或偏好以及相关记忆移归给一个次生意识体或脱离寄体成为游离的意识碎片。
————•2.过程演示
——————记忆片段会吸引相应的性格特征点,与胚胎意识体连接起来。
——————一方面,不同的胚胎意识体面对实际事件会做出不同的判断、选择和行动,一定程度上影响记忆片段的内容。另一方面,记忆片段吸引的性格特征点使胚胎意识体发生转变。
——————如多次吸引相同的一个性格特征点,则该性格特征点得到强化,在寄体做出判断、选择和行动是占据更高的地位。
——————记忆片段的内容分为客观发生的事件过程(一次记忆片段)和意识体与事件相关的心理活动(二次记忆片段)。记忆片段的内容包括意识体进行事前评估的活动内容、客观发生的事件内容、意识体与事件相关的活动内容及事后评价和周围环境及评价。
——————根据对意识体转变效用的强弱,记忆片段一般分为工具记忆片段、普通记忆片段、特殊记忆片段和虚假性记忆片段。
——————工具性记忆片段主要由常识和技能类知识组成,如交流书写、数字运算、不包括姓名、身份等标识内容,受社会、民俗影响影响较大。工具性记忆片段对个体的行为举止和言谈有较大影响,且往往具有区域性,对性格特征点转变的影响则不大。
——————普通记忆片段主要由长周期内的反复相似的事件和书面、专业知识组成,对基础属性有较小、长期持续的影响。大部分记忆属于普通记忆片段,且其中极大一部分处于休眠状态(即难以回忆起)。
——————特殊记忆片段主要由短期内的有巨大变化或创伤性的事件组成,对基础属性有较大的、单次性的影响,甚至彻底重组性格特征点,但非被另一个意识体取代。
——————假性记忆片段主要由意识体的思维活动、对普通记忆片段和特殊记忆片段的再造(即因客观事件内容难以接受,意识体想象出另一解释并坚信)。主要作用于对自身个体及周边个体的认知,对基础属性影响不大。
——————在一系列记忆片段的推动下,基础属性有部分变动,性格特征点组成也愈加复杂。
——————一个稳定的意识体所拥有的性格特征点之间关系较为稳定,不相矛盾或矛盾可以被缓解;一个有缺陷的意识体所拥有的性格特征点之间关系较为波动,有较强的矛盾或濒临解离。
——————次生意识体的形成过程与原生意识体一致。一般次生意识体可共用原生意识体的语义记忆、程序性记忆,但不包括原生意识体对语义记忆和程序性记忆的理解性内容。不同的理解使次生意识体的基础属性和性格特征点有不同的变动,面对事件做出不同的反应。
————•3.相矛盾性格特征点之间的妥协
——————相矛盾的性格特征点之间互相嫌恶,但未到两者解离的地步。
——————一般两方间,占较高地位的一方在需求时可以暂时压抑较低一方的需求。地位较高的一方的需求得到满足后,会补偿性满足地位较低一方的需求,或寻找同时适应双方的需求。两方需求均得到缓解后,回到原来的相持和妥协状态。
————•4.相对性格特征点之间的解离
——————相对性格特征点之间的矛盾无可能得到缓解,互相否认彼方与己方归属于同一个意识体,两方互相无法容忍另一方的行为发生。在意识体的选择和地位争端下,将两方之中的一方归属于一个次生意识体,同时部分记忆片段复制,与这一性格特征点一起归属为该次生意识体。但性格特征点的解离过程往往较为缓慢,影响到寄体并使其陷于混乱。
——————假设x和y为一对相对性格特征点,且议事体根据其基础属性、其他性格特征、偏好等综合评定后选择保留x。
——————这一部分记忆片段连接到一个胚胎意识体上,独立吸引一批性格特征点。因为有一个或多个与原生意是挺相对的性格特征点,所以这一胚胎意识体的基础属性偏转与原生意识体不类似,使得该胚胎意识体对所得到的一次记忆片段的认知和理解不同。在这一系列记忆片段推动下,该胚胎意识体发展为一个次生意识体,并可持续发展。
——————这样的过程也可以发生在次生意识体上。
——○二、编制次生意识体的原理
————•1.概念:
——————原生意识体编制出一系列记忆片段,并根据该系列记忆片段推测一个胚胎意识体面对此系列事件时的判断、选择和行动以及对基础属性的偏转,同时根据实际需求加入一个或多个性格特征点、偏好等作为启动编码。
——————该胚胎意识体融合这段启动编码后,吸引相应的性格特征点并调整基础属性、发展相应能力,最终形成发展为一个独立的意识体。这样形成的次生意识体又称假意识体。
——————假意识体和原生意识体一般互相熟悉,共同存在并正常发挥作用。由于假意识体在形成时往往加入原生意识体所喜爱的启动编码,假意识体一般比较受原生意识体的喜爱,相处较为融洽。
————•2.过程演示
——————原生意识体确定预期制造一个什么样的假意识体,根据初步预想的模型分析所需要的性格特征点和能力。
——————根据设定的启动编码,原生意识体构建一个世界观框架并在此框架下安排一系列合理的时间,已启动编码的思维模式判断假意识体在面对这系列世界的判断、选择和行动,形成制作出一系列相应的记忆片段。在制作记忆片段的同时,原生意识体逐步完善构建世界观框架并将部分融入记忆片段,以确保胚胎意识体在接受启动编码和记忆片段后会在原生意识体构建的世界观下发展。
——————启动编码和记忆片段连接上胚胎意识体,在原生意识体的监督、引导下,调整基础属性和补充二次记忆片段。
——————原生意识体对其形成初期的控制越多,形成的假意识体就越贴近原生意识体的预期。但同时,该假意识体对原生意识体的依赖性就愈高,思维能力较弱。
——————初步形成的假意识体自主思维能力较弱,在应对事件后才能得到较为迅速的发展,逐渐独立于原生意识体。
————•3.使用
——————多个假意识体可用于进行情景的模拟,预算、推演事件进程或逆向推测原因。
——————可用于制造一个行为、思维上的模仿范本,以发展原生意识体。或可作为行动时的参谋,查找原生意识体所计划的方案中的漏洞。
——○三、属性
————•1.基础属性
——————基础属性分为D(决定)、F(感知)、C(交谈)、Q(态度),范围分为正负值且无限制。
——————D负值表示理性化,正值表示感性化。F负值表示迟缓度,正值表示敏锐度。C负值表示对内视,正值表示对外视。Q负值表示冷硬度,正值表示温和度。
——————根据正负值,可以用符号组合简单表示意识体的性格特征偏向,如C⁺F⁺D⁻Q⁺。
——————其中,不带正负号的DFDQ为特殊分类,仅在胚胎意识体中被实现。
————•2.稳定性
——————意识体的稳定性分为极不稳定、不稳定、较不稳定、较稳定、稳定、极稳定,稳定性越低的意识体越容易因解离而分裂,但也更容易被聚合起来。
————•3.影响力
——————意识体会受到其寄体和所处世界的限制,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寄体和所处世界。
——————意识体的影响力由其智能水平决定,不同的智能倾向对其智能水平所决定的影响力水平有不同的倍率加成。如对于规律的倾向就可能造成比同等智能水平的技艺倾向更高的影响力。
——————意识体的智能倾向不同,不同的智能倾向之间没有可比性。
—
•相关运用
——○纯假性意识体
————•伊
——————伊是建造师J以完全只使用拟造的记忆片段接入启始编码所培育出的次生意识体,因此也被称为纯假性意识体。
——○无自我意识思维连接体
————•灰脑
——————灰脑是原住民卡斯卡亚发明无自我意识思维连接体的实际应用,其拥有相对稳定的算力和不具有自我意识的固定思维能力。目前最新的灰脑版本为EV3版本,其搭载的基础功能模块包括数据传输功能、小型三维场域功能和积木化接口。
——○智能思维连接体
————•三命
——————智能思维连接体已被证明为是一种新型次生意识体,该次生意识体模仿了原生意识体的形成方式,不使用记忆片段辅助进行催化形成。目前看来,三命是卡斯卡亚所制造的智能思维连接体中核心复杂度最高的。